宋颂:“……”
“眼睛有毛病啊?”她挑眉。妈的,最讨厌比她还装逼的人了。
萧亦然嘴角抽了抽,他最自豪的这张脸竟然没有让这女郎脸红!
不过想想她刚才那一番唱作俱佳,也算情有可原。
想起这个女人刚才的表现他就忍不住想笑,太特么好笑了!
这个女人先是把人绊进湖里,说是去喊人,结果慢悠悠逛了一圈花园,时间差不多才赶了个最丑的家丁前来救人。
最好玩的是,她竟然提醒家丁去听落水的姑娘有没有心跳,这是人干事吗?
“好久都没有碰到这么有趣的人了!这一趟沅州城真是没白来!”
宋颂:有趣泥煤啊有趣,离这么近当我耳聋呢!
她又看了眼那个侧影。
迎风而立,一袭绣金白袍烈烈作响,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满头青丝以白玉冠作束,侧脸冰冷瘦削,脊背挺直,凛然不可犯。高姿神仪,远远看去,谪仙一般。
她抿了抿唇,冲那嬉皮笑脸的书生比了个中指,张口,无声吐出三个字……
说完转身就走。
萧亦然张口结舌,脸色变来变去,红红绿绿,一张脸憋成了调色盘。
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太特么有意思了!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沉静自若的人:“或许这桩婚事有意外之喜呢。”
那人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萧亦然举手:“我错了不成么?”
那人声音冷冽清淡,宛如泉水击石:“药材全烧了。”
萧亦然脸都绿了。
宋颂脚下步子加快,嘴里不停地卧槽卧槽卧槽!
“我的金大腿!怎么办?统子,爸爸暴露了!”
“……”
宋颂满头黑线:“计划第一步已经失败了一半……你以后再也没有糖吃了。”
“……”
宋颂握拳喃喃:“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就算当不成金大腿上最闪耀的挂件,只要能挂上去也是好的。”
出了侯府,看见国公府的马车,她也不管那些下人什么脸色,直接上去:“回府。”
车夫脸色难看,喏喏道:“大小姐,这是二小姐的马车。”
宋颂抽出鞭子:“怎么?二小姐坐得我却坐不得?”
车夫不敢跟她狡辩,不情不愿地上车。
宋颂冷哼:“再啰嗦我抽死你!”
车夫打了个哆嗦,立刻扬起马鞭,马车动了起来。
到了国公府门口,下人一看马车,立刻来迎,等看到马车里出来的是宋颂,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滑稽,喜悦落下去,反感却不敢露出来,就这样卡住了。
宋颂一人赏了一鞭子:“什么时候下人也能给主子脸色了?下次长点记性,不舒服也给我憋好了。”
她一路教训下人,一路嚣张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坐下,红菱立刻端了一杯茶。
宋颂吹了吹,喝了一口。
茶盏磕在几上的声音让红菱颤了一颤。
宋颂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红菱,是我把你买回来的吧?”
红菱眼睛闪了闪:“是,小姐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
宋颂轻笑了声。
无以为报?
原主对自己人从来都很大方的,红菱在原主身边,手里握着原主的家底,吃的跟主子一样,穿的是绫罗绸缎,次一些人家的小姐不过如此。
可就是这个红菱,此次不但出卖原主,将信故意送到杨媛手里,后来更是害了原主一次又一次。
想到这,她端起茶盏,将热烫的茶水从她头上浇下去。
红菱惊叫:“小姐!”
上辈子,原主被囚禁,这个女人不止一次将滚烫的药泼在原主脸上,将那个可怜的女人羞辱得彻底。从这副忠厚老实的脸上,可一点也看不出后来那副嚣张恶毒的面目。
啊,人类果然是高智商的动物。
真会演戏。
“我什么都不会问你的。”她怎么被杨雎收买又是为什么背叛,她一点也没有兴趣知道。
红菱脸色终于变了,立刻跪下来求饶。
奶娘听到声音进来,见宋颂竟然在罚红菱,也是惊了一下,不过对宋颂的维护占了上风:“小姐,是不是这个丫头得罪你了,我去处置她,你别动气!”
看到胖乎乎的奶娘,宋颂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奶娘。”
她这撒娇的语气,喊得奶娘心都软了,忙奔过来抱住宋颂:“谁让我们小姐受委屈了?不气不气,奶娘去弄死他!”
宋颂将脸埋在温软馨香的怀里。
原主身边只得这么一个人对她好。从小到大,把她当亲生女儿,原主要什么,她想尽办法也要帮原主弄到。
这么一个人,最后也断送在杨雎手里。
那时候奶娘身上的肉被红菱一片片割下来,疼得恨不能满地打滚,却强忍着安慰原主,说不痛,别害怕,她会陪着她的。
她抬起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不用,奶娘看着就好,给我气受的人,我让她一万倍受回去!”
奶娘摸了摸她的头发:“好。”
红菱满面泪水,哭得“委屈”极了:“小姐,奴婢对小姐的心天地可鉴,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求小姐给奴婢一个解释的机会,其中一定有误会,奴婢绝不会对不起小姐的!”说着,头“砰”“砰”“砰”往地上磕去,没几下额头就流血了。
宋颂站起身:“来人。”
她让两个婆子将红菱拖到院子里。
没一会儿,映月阁所有的下人围成一圈看红菱行刑。
宋颂坐在亭子里:“慢慢打,要是拖不到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你们便替她挨。”
这些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打人最有一套。
“一丈红”就是从脚上开始,逐渐往上,将人的骨头连带血肉一寸一寸打烂了,疼得生不如死却还吊着一口气,直到最后一根骨头都碎了为止。
只是打到膝盖,围观的人已经脸色发白,有的吐得一片狼藉,甚至有人早就失禁了。
奶娘冷眼看着,替宋颂披了件衣服:“天凉了,小姐回屋吧,奶娘替你盯着,为了这些人,不值当累坏了自己的身子。”她养大的孩子她最清楚,看起来张牙舞爪,其实最是善良心软,红菱必定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
宋颂也看腻了,站起身正要回屋,映月阁大门突然被人推开,当先一人鹤纹锦服,美髯飘逸,正是荣国公云士忠。
他一看院内惨不忍睹的景象,脸色黑沉似水:“孽女!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竟如此歹毒!”
宋颂眯了眯眼睛。
真巧。
说起来,原主长这么大,云士忠还是第一次来映月阁呢。
第4章
宋颂看着云士忠,恍惚间记忆深处那个噘着红红的小嘴含着泪泡坐在映月阁门口伸长脖子盼着爹爹来看她的小女孩便浮了出来。
奶娘告诉云芷要乖,乖了爹娘才会喜欢她,才会来看她。
小云芷乖乖听话,每天一醒来就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眼巴巴等着。
奶娘说了,不能出映月阁,不然爹娘会生气。
她牢牢记着,一步也不敢迈出去。
她怕爹娘不喜欢自己了。
等了又等,好长时间过去了,她都长了一截。
院子里的花开了又落,开了又落。
有一天,前院里鞭炮噼啪,人声鼎沸,她伸长脖子,好奇极了。
她等太久了,这里只有奶娘,奶娘白天还去干活,她一个人好难过。
就去偷偷看一眼,不会让爹娘发现的。小云芷对自己说。
她跑到二院院门边,门锁着。
看见旁边的梯子,她爬了上去,一眼看到了人群里最瞩目的两个人。
“爹!娘!”她高兴地喊。
“恭喜国公爷、郡主喜得贵子。”
“恭喜恭喜!”
宾客循着声音转头,看见墙头的小女孩。
一瞬间,所有人脸上的笑消失了。
这一幕成了云芷几乎一辈子的噩梦。小女孩咧着嘴,露出最灿烂的笑容,然后看到,爹娘看见她的一刹那,脸上所有的喜悦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士忠脸沉了下来,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目光深深地盯着她,让她无端颤抖。
凌丽华一双眼睛里闪出的刀子射在她身上,她眼睛深处那种憎恶、狠毒沉甸甸压过来,让她觉得浑身都疼。
她怕极了,一脚踩空落了下去。
摔在地上真疼啊。
那边又热闹了起来。
拖着小云芷回去的两个丫鬟嫌弃地看着她:“真是祸害,跟她娘一样,小小年纪心机深沉,专挑这种日子出来捣乱,存心给我们郡主难看!”
“嘘,你少说两句。不过也真是,要不是咱们郡主心善,换成谁,都不会好吃好喝养着她。”
云芷呆呆地抱着奶娘,喃喃道:“原来爹爹讨厌我啊,我娘呢?他们说她不是好人。”
所以他们对着妹妹笑,对着弟弟笑,一看见她,就跟看到脏东西一样。
“云芷做错什么了吗?”
奶娘抱着她嚎啕大哭:“乖小姐,我们小姐最听话了,我们小姐以后一定有很多人喜欢,我们不伤心,乖。”
宋颂转回身,看着云士忠带来的人夺过老嬷嬷手里的庭杖,云士忠指着她的鼻子声音冷得凝了冰:“谁教得你这么恶毒?!国公府好吃好喝养着你,就是教你这么杀人的?”他气得气息不稳,手指都颤了起来,“早知道你会长成这副模样,早知道,我——”
宋颂拂开眼前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凤眼挑起,无端高傲:“早知道怎么样?掐死我吗?”
云士忠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巴掌扇过来:“你这个孽女!跟那个女人一样歹毒!当初——”
宋颂轻笑一声:“该不该的,反正我也长大了。”
她拂开云士忠的手。
这就是原主小时候眼巴巴盼着念着的人。连一句缘由都不问,直接说原主恶毒。
她今天差点死在刺客刀下,她不信国公爷没收到消息。
倘若是云如玥,他哪怕自己动手,也不愿意脏了女儿的手。
人这一颗心若是偏了,便可杀人于无形。
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原主小时候那么乖,那么听话,他却把她关起来,只因为她是自己的污点,因为凌丽华憎恶她。
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暴力了。
云芷每次听到前院里的欢声笑语,看到那个众人捧若珍宝的妹妹,都觉得羡慕极了。
她偷偷接近妹妹,刚拉到妹妹的手,就被凌丽华一脚踹了出去。
“滚。”
她不懂,他们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她娘真的做了很坏的事吗?
小孩子若是羡慕一件事成了执念,那个念头可能一辈子也抹不掉。
云芷一天天长大,懂的事情也多,知道自己在这个府里不受人待见。
云如玥拥有的那些东西,她永远也别想得到。
她不甘心呀,凭什么呢?
明明我也是爹爹的女儿。
既然他们不给,那她就用抢的。
不管云如玥有什么好东西,她不管,抢也要抢过来。
为此,她不知挨了云士忠多少顿打。
但她趴在凳子上挨板子的时候,眼睛里却是亮的:看吧,爹爹生我的气了!他在乎我呢。
宋颂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士忠。
云士忠被她拂开巴掌,手颤抖着放在身侧,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阵发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无意中改变了。
他才发现,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女儿。
她总是欺负玥玥,总是在外面惹是生非,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他恼怒,恨她为什么不善良。
每次打她板子,都要她认错。
他担心她最后跟那个女人一样恶毒。
一眨眼,竟然已经这么大了。
云芷那双狭长明媚的眼睛,像极了那个女人。
旁边的管家急得头上直冒汗:“哎哟,大小姐,您少说两句,老爷气头上呢,您认个错,这事就了了啊!”
云士忠气得站立不稳,整个人摇摇欲坠。
宋颂甩开他,对着下人冷冷道:“给我接着打,打够两个时辰为止!”
云士忠见她执迷不悟,刚才的恍惚瞬间消散,声音严厉:“你还不知悔改!”
宋颂看着云士忠,眼神淡淡的:“我悔改什么?”
云士忠:“我荣国公府世世代代‘仁’字传家,你进族学那天先生没有教你待人以‘仁’吗!你随意残杀下人,有没有想过国公府?有没有想过你妹妹?”
宋颂笑了一下:“您怎么一口咬定是我残杀,而非她罪有应得呢?”记忆里红菱羞辱原主的嘴脸,她拿刀凌迟奶娘的画面,让她眼神陡然沉了下来,整个人笼罩在戾气中。
她挥手让老嬷嬷们退开。
管家立刻让人将红菱拖了出来。
宋颂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以绝世独立的傲然之势站在云士忠面前。
“既然您非要追究个是非对错,那女儿为您解释一下如何?”
云士忠晃了一晃,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其一,我小时候可是不被允许出映月阁,至于那什么启蒙先生教的待人以仁,大抵是云如玥他们听的吧。
“其二,国公府养我的话应该是我跑出映月阁以后。之前呢,我可是没看过有人给我送一两银子花,我们的钱都是奶娘和嬷嬷替别人浆洗衣服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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