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有人愿意帮着柏桑, 我们还要分开走吗?”
“分吧,柏桑只有两个组相助,而那边可是九个组,真打起来,如何招架得住。”
一行人往月煌山行去,凉烟本以为会碰上那九个少年带着人来耀武扬威,却是一个都没见到,想来是已经进了山。
月煌山堆积着厚厚积雪,凉烟摊开地图看,上山的大路共有三条,再抬头看向眼前的山道,雪地上已印了诸多凌乱的脚步,想来其它两条山道也有不少人走。
凉烟还未想好如何应对九组联手,唯恐他们守在半道上设伏,抬手指向条杂乱的小道,地面的雪还光洁一片:“我们从此处上山。”
多福和李丰收对视一眼,却是转身朝着另一面的大道走去。
墨莲生注意到两人离队,奇道:“他们去哪?”
凉烟只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往前走:“无需管他们。”
小道与大道比起来,自要难走得多,灌木丛生,只能容一人通过。卫忱仓越过凉烟,自行走在前面,手中握着长剑,时不时劈斩开拦路的荆棘。
陈寿走在凉烟后头,行走间隔上一段距离便扬鞭在树木上留下几道抽痕,做为标记。
凉烟回头瞧了两眼,赞道:“山路复杂,四处又皆是皑皑白雪覆盖,极易迷失方向,陈兄有心了。”
陈寿只腼腆一笑。
一行人走了几百米,旁边灌木丛里有只受惊的兔子突地蹿了出来,凉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猎物出现,一时反应不及,倒是身前的卫忱仓直接将手中长剑掷出。
兔子刚跳起,便被卫忱仓的长剑刺穿身体,径直钉入前面的树干上,这一手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凉烟还是第一次见到血腥场面,轻轻蹙眉,多看两眼后倒也适应下来,卫忱仓取下剑,拎住兔子耳朵,用绳子匆匆绑上,斜跨在身后。
墨莲生嘴不得空,对着卫忱仓赞完一番,又开始东张西望着呼喊连连:“看我发现了什么,那棵树上有个鸟窝,把鸟蛋掏下来,也能交给教头计入冬猎成绩吧?”
王贵从身后踢了墨莲生屁股一脚:“鸟蛋算个屁的冬猎,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给我们队争点气,好歹也猎只狐狸山鸡什么的。”
见一行人打打闹闹,凉烟心里稍稍放松下来。那九人的针对,凉烟无惧,最糟的情况无非是挨顿揍输了总考,算不得什么,她怕就怕在连累他人,这些人与她一道,免不了多了一分沉甸甸的责任,叫她提不起劲来,眼下受他们情绪感染,便也暂时抛开那些不快。
好不容易出了营门,还是冬猎这般有趣的事,怎能错过。
凉烟从背后取下弓箭,跨出一步侧过身,搭箭对上不远处一只惊慌跳跃的小鹿。一箭射出,偏了少许,掉至地上,这是凉烟第一次射向活物,并不气馁,再次飞快搭上箭矢,根据小鹿奔逃的方向预判,箭矢嗖一声飞出,径直射中小鹿腹部。
小鹿挣扎着踉跄几步倒下,凉烟心头一紧,旁里欢呼入耳,凉烟没动,墨莲生跑得飞快,扒开杂草冲过去将小鹿提过来:“柏兄,你猎到了,快,拿好了,这是你的战利品。”
凉烟调整好心态,伸手接过,学着卫忱仓的样子绑上绳拖在身后。
随着接连猎到野物,少年们更是兴致昂扬,稍稍分散开去搜寻,惊喜的欢呼声不时从各方向传过来。
月煌山很大,他们一路上又专捡着小道走,个把时辰过去,竟也未曾碰到过任何其它队列的人。
大家已算是收货颇丰,每个人身后都串着一堆野物,凉烟逐渐领略到打猎的乐趣,除了那只小鹿,身后又多了五只山鸡和八只野兔。
临近晌午,墨莲生正猴子样爬到树上又掏下一窝鸟蛋,喜不自胜攀在树枝上叫唤道:“我们晌午便吃烤鸟蛋吧,野物也弄几只烤了,真希望总考之后,还能让我们上山打猎。”
王贵手里提着只刚徒手捉到,还活蹦乱跳的兔子,不屑道:“你除了掏鸟蛋还是掏鸟蛋,打猎?你就是来凑数的。”
墨莲生正想反驳,另一边却是突地传来一身惨叫,惊得他身子一抖,失控下一头栽了下来,幸而树枝不高,一骨碌爬起身,望着满手碎掉的鸟蛋,愤愤望向发声处。
凉烟和卫忱仓第一时间跑过去,其他人动作也不慢,一边问询一边赶来。
惨叫的人是陈寿,跌坐在深雪覆盖的草木间,面色煞白,额间冷汗涔涔。凉烟目光从他身上迅速扫过,最后定格在小腿上,是猎人放的陷阱捕兽夹,夹子应是放了许久,有斑斑锈迹,紧咬住陈寿脚踝,血淌下来染红了地上的白雪。
凉烟急忙扭头望向赶来的人:“你们谁力气大?”
方安上前蹲下身:“我来。”
墨莲生这时才擦干净手赶过来,见陈寿腿上渗血,忙从衣襟里掏出个精巧的瓷瓶:“我这有止血良药,有谁带了纱布?”
相互询问过后,皆是摇头,那边方安胳膊上的肌肉鼓起,硬生生掰开了捕兽夹,墨莲生赶忙将药瓶递过去。
卫忱仓见无纱布,从自己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来,替陈寿敷上药粉后将伤口包扎好:“接下来你切不可妄动。”
陈寿除了起初的一声惨叫,便再无痛哼,只白着脸,怯怯垂头:“大家无需滞留,地图我看过,这附近不远处便有教头在,我自行过去,让教头安排人送我下山……”
凉烟不待其说完便出声打断:“陈兄可是说笑?地图在我手里,附近有些什么,我最清楚,最近的教头少说也离着十多里地,你伤了腿要如何自行过去?你说过与我一组,要走在一起,你伤了腿,我又如何能做出撇弃之举?”
一旁墨莲生接过话:“这位兄台,别逞强,这山里什么野兽都有,若是落单碰上了野狼,腿又受了伤,想跑都跑不掉,就让我们先把你送到教头那儿去吧。”
“乌鸦嘴。”几个少年异口同声。
陈寿抿着唇,仍垂着头,只清晰道:“谢谢。”
凉烟转过身,想背上陈寿,却被卫忱仓扶开,自己俯身蹲了下去:“让属下来。”
一行人继续往前,朝地图上最近的教头标红点行去,只是才走了数百米,就真被墨莲生的乌鸦嘴给说中了。
他们遇到了野狼,一共三头,仰头嗅着空气中隐约的血腥味,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冷森的眼里满是凶恶。
王贵忍不住当下又给墨莲生屁股来上一脚:“你小子的嘴巴是开了光?”
墨莲生摸着屁股不服:“我们有十几个人,还怕这三匹畜生?小爷我一刀下去就能劈死一头。”
王贵躬身抬手做出请的动作:“来,你来,给你大展拳脚的机会。”
卫忱仓面色凝重:“狼是群居动物,眼下我们碰上三头,不远处定然还有,不可恋战,跑为上策。”
“卫兄说得极对,切莫耽搁,留下几人垫后,其他人先跑。”
卫忱仓将背上的陈寿交给墨莲生:“你带着陈兄,还有我家公子,先走。”随后望向其他人,“你们都走,我一人断后足矣。”
没人肯动身,卫忱仓将声音提高:“莫要以为我是在恐吓你们,拖到狼群来了,我便再也顾不上你们,先走!”
那三只野狼见人多,未敢上前,只扬起脖子发出连绵嚎叫。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野狼在呼唤同伴。
卫忱仓再次催促:“三只野狼我一人对上无碍,莫要滞留引我分心!”
凉烟相信卫忱仓的实力,望向墨莲生:“我们先走,尽快将陈兄送到教头那去。”
墨莲生组里的人也不再耽搁,几人顺着地图上红点的方向快跑而行,卫忱仓组里的人想留下,却被尽数撵走。
三只野狼见人要跑,追了上来,卫忱仓提着剑飞身而上,瞬时便砍下一只狼脑袋,另外两只呜呜咽咽地叫着,往后退了两步,随即更为凶狠地猛扑过来。
第四十四章
凉烟回身望过去, 正见卫忱仓斩下一只狼头, 稍安下心来, 朝着地图上的红点快速移动。
即将离开视野之际, 有人轻呼:“是狼群!”
众人奔逃的速度一滞, 皆回过头,只见密林里飞速钻出来二十来头野狼,龇牙咧嘴朝着卫忱仓逼近。
“我们该怎么办?”
“我要回去帮卫兄!”
有人伸手将其拉住:“莫要冲动。”
眼下已离得稍远, 又有树木灌丛遮挡,凉烟望过去只能隐隐瞧见卫忱仓身影, 他手握长剑笔直站在狼群包围圈内,未见奔逃之意。
“卫忱仓在替我们争取逃离时间,我们拖得越久, 他便要对战狼群越久,不要停留,继续赶路。”凉烟说完率先扭头继续向前疾行。
其他人明白过来,也尽数跟在身后快速撤离。
陈寿趴在墨莲生背后,声音里带着歉意:“是我害了大家。”
墨莲生抬手往上颠了一下:“跟你有什么关系, 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凉烟拿着地图,瞧见前面很快就能走出这灌木丛生的小道, 鼓舞道:“马上就能到大道上去了, 再走三四里地,便能看到教头,陈兄,你莫要过多自责, 我相信卫忱仓的实力,他定能甩开狼群追上我们。”
没多久,一行人行至大道上,凉烟松了口气,将地图递给方安:“你们继续往教头那边去,我留下来等卫忱仓。”
此处离教头处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众人需得将受伤的陈寿送过去,还有猎物也要交付,无人扭捏,叮嘱几句后便继续往前赶。
墨莲生在赶路间还不忘回头喊道:“你等到卫兄,就快些过来与我们汇合,眼下快至晌午,该烤点野味来填饱肚子,晚些就没你的份了。”
凉烟独自等在路旁,有只寒鸦站在树枝上,黑黑的眼一瞬不瞬望过来,骤然双翅一震,扑棱着发出喑哑的叫声,凉烟目光微动,那密林里飞快掠出一道人影来。
是卫忱仓,凉烟赶忙迎上去:“怎么样,没受伤吧?”问话间,目光已定在了卫忱仓紧捂的手臂间,有血透过指缝渗出。
卫忱仓见凉烟蹙眉,将伤口捂得更紧:“公子莫要担心,无甚大碍。此地不宜久留,属下斩杀了近一半野狼,才得以冲出来。狼分外记仇,有两只一直远远跟在身后甩不掉,想来不会善罢甘休,再出动的话,数量只会更多。”
凉烟不悦,从袖间拿出一瓶止血粉来:“卫忱仓,你虽是我的护卫,许多事需得你抗,但你一样是血肉之躯,受了伤也会疼,将手拿开,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卫忱仓眸子润黑,平静的面色有了松动,将手拿开来。
凉烟看到手臂上还在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时,眉头皱得更紧,从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条来:“都这般了还说无甚大碍,我先帮你上药。”
卫忱仓垂下眼眸,没说话,只顺从伸出手臂。
上过药包扎完,见血止住,凉烟松了口气:“走吧,那两只狼可还跟着?”
卫忱仓回头看了一眼,凉烟随着去看,乍看之下还看不出什么,待卫忱仓抬手指过之后,才见到灌木丛里低伏着两只野狼,免不了忧心:“它们这般跟着,岂不是随时能引来狼群,要不要将这两只给杀了。”
“属下也想,但它们只远远跟着,想追上很难,想甩开也难,狼群估摸着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我们要尽快离开,最好去找教头,集结更多人来对付。”
凉烟不敢再耽搁,赶忙往前走,只是没走两步,便见前面道上来了五人,领头那个有些许面熟,还不待细想,那人望过来后倒是率先发声了。
“可让我们一路好找,柏桑,今日我要与你公平切磋一次。”
听到这话,凉烟想起来了,这是那九个少年之一,似乎是叫庄青:“公平切磋?我听说的,可是你们九个组要联手对付我一人,当真是公平。”
庄青冷笑:“柏桑,眼下在这月煌山,你竟还敢横,我倒要看看,将你打趴下了,是否还能如此狂妄。”
卫忱仓上前两步挡在凉烟跟前,手中长剑拔出,严阵以待。
那庄青领着人靠拢,话语不歇:“柏桑,你知我们在路上碰见谁了?碰见你组里那两个傻小子,吓唬几句就哭天抢地什么都招了,他们说你挑了小道走,想要避开我们。”
凉烟思忖着应对之法,眼下身边的人尽数去了教头那里,卫忱仓又有伤,对上他们可以说只有吃亏的份,心中一动,似想到了什么,凉烟故意激道:“不过是几个手下败将,联手也不敌我的废物,我还需要避开你们?”
庄青虽是队列第一,但这些时日没少受嘲讽,憋屈这般久,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只恨不得立马就找回面子来,如何经得住挑衅,瞬时勃然大怒:“等我将你踩在脚下,看你这嘴,除了狂妄之言,是否也会求饶。”
眼见庄青提着大刀快步过来,凉烟还能作出气定神闲的模样:“上次并考,你们九人联手,我也能赢。眼下只你一人,如何够我出手,你干脆先将其他人一并叫来,再言切磋。”
庄青骤然停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凉烟:“就凭你?你要一人独挑我们九个?眼下在这月煌山可不是简单的骑术枪法考核,是真刀实枪,流血受伤都有可能,你当真疯了不成?”
凉烟手心沁汗,面上端着镇定:“你可是不敢?害怕九人联手,却再次输给我?”
庄青压根不信凉烟能强到一对九真刀实枪地打,还有什么好犹疑,当下回头朝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便有两人飞速朝着不同方向跑开,他收了刀,抱臂朝凉烟嗤笑:“你怕是以为其他人都分散的远,才胡乱放狗屁给自己强行争点面子,可惜了,他们就在这附近,赶来都无需一刻钟。”
听到这话,凉烟反而是松了口气,她就怕人来得不齐:“是不是为着面子,一会便知。”
见凉烟无慌乱也不跑,那庄青倒是有了几分迷惑,细细打量,面前站着的不过只两个少年,一个瘦弱,一个胳膊还受了伤,怎么看都是不足为惧。
卫忱仓始终沉静,只侧身挡在凉烟跟前。
等待间,那庄青极为聒噪,嘲讽之言一刻未停,似乎是想将这段日子里的憋屈都尽数宣泄出来。
还不足一刻钟,便有人先后赶来,正是其余八个少年领着自己的小组,一个个皆是跑着来的,似乎生怕凉烟会逃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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