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遥遥后背缓缓升起一股冷气,面容紧绷,微拧眉头看着面前明显不正常的人。
徐红星滔滔不绝,说着他对“沈寄秋”的喜爱和迷恋,他语速飞快而没有逻辑,唾沫星子都要喷到程遥遥的脸上。 程遥遥强忍着害怕,道:“谢谢……谢谢你的喜欢。时间不早了,我得先走了。”
程遥遥说完,转身绕开他就往外走。
“等等!”徐红星跑到程遥遥跟前拦住她,紧张地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真的非常喜欢你!不信你看!”
徐红星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票根捧到程遥遥面前:“沈寄秋,我看了好多场《迢迢》,都是为了你看的。你看,这里有二十八张票,上海每个电影院上映的每一场我都看了……”
那双手背上层层叠叠的都是伤口,散发着腐臭味。
程遥遥险些尖叫出声,俏脸煞白地瞪着他:“对不起,我约了人,我现在得先走了。”
她天生面容偏于冷艳,这幅神情在徐红星看来,却是高高在上的傲慢。
徐红星的脸忽然涨得通红狰狞,青筋暴起:“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这么喜欢你,我为了买电影票把学费都花光了,沈寄秋,你真让我失望……你别跑!”
程遥遥趁着徐红星分神,一矮身跑下了台阶。冷雨瞬间浇湿了衣裳,让她迈腿都费劲。
徐红星咆哮着追了上来:“你别跑!沈寄秋!”
雨幕里光线混沌,熟悉的校园变得陌生而可怕。程遥遥胃部发紧,甜水村后山上男人浑浊淫邪的目光,程诺诺恶毒的笑都浮现在眼前。
一只手狠狠抓住她的胳膊,徐红星的声音带着癫狂笑意:“抓住你了。”
程遥遥心中发冷,紧紧闭上眼,喊出心里最想见到的人:“谢昭……”
一道穿破雨幕的风声掠过耳畔,徐红星一声惨叫,程遥遥的胳膊被松开了。
灼热结实的怀抱将雨水与恐惧隔离开来,磁性嗓音落在头顶:“妹妹,没事了。”
程遥遥紧紧埋在谢昭怀里,紧绷神经奇迹般松弛下来,她呜咽地叫了声:“谢昭……”
“对不起,我迟到了,吓坏妹妹了。”谢昭大手一下一下顺着她乌黑发丝。
一群男生也冲了出来。见到这情景哪有不懂的,都愤怒地声讨流氓,谢昭的几个室友围着他们关心道:“嫂子没事吧?对不住啊,刚才谢哥帮我点忙耽搁了。”
“弟妹没吓着吧?”
程遥遥眼角发红,从谢昭怀里抬起头来,却见谢昭的室友们都围在旁边,关切地看着她。
程遥遥委屈巴巴又把脸藏回谢昭怀里,一副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
热血青年们怒火万丈。谢昭这个娇滴滴又貌美如花的对象,可是他们全校男生心中的女神。今天居然被一个流氓给欺负了?
徐红星挨了谢昭重重一拳,口鼻出血地滚在泥水里。他艰难地爬起来,就瞧见他心目中如天上月的人,正埋在谢昭怀中,亲昵得旁若无人。
徐红星双目赤红:“沈寄秋!你……你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
谢昭一个东北室友抬脚就把他蹬到地上:“你找死呢!敢这么跟我们嫂子说话!”
“呸!我是程遥遥,不是沈寄秋。你分清现实和电影好不好?”程遥遥抖擞起来,向谢昭告状道:“那个神经病刚才吓死我了,他还追我……”
谢昭搂紧她:“嗯,吓坏妹妹了。”
谢昭几个室友围着徐红星,冲谢昭道:“谢昭,你带着嫂子回去,这小子交给我们了。”
谢昭沉声道:“你们别动手,我来。”
谢昭脱下衬衫盖在她头上,嗓音温柔:“妹妹,去那边避一下雨。”
“你别……别弄出人命。”程遥遥小声道。
谢昭胸腔震动,带了点笑:“放心。别回头。”
程遥遥听话地背过身去。
谢昭只穿着一件被雨水打湿的白背心,勾勒出结实精壮的背肌线条。
他一步步走向徐红星,雨水打湿了他狭长眉眼,显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冷酷阴鸷。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徐红星,在面对着比自己强壮高大的谢昭时,坐在泥水里不断地往后蹭:“你……你要干什么?”
风雨大作,天边雷声滚滚,偶尔的惨叫声与拳脚击打声也被风雨盖了过去。
众人默默围观着。在这个流氓罪要吃枪子的年代,可没人会同情这种欺负女人的渣滓。
直到徐红星被打得差不多了,学校保卫科才姗姗来迟:“听说这里有人耍流氓!”
程遥遥在谢昭的陪伴下,去公安局提供了口供。
公安局的人一看徐红星就道:“是你小子啊!”
原来这徐红星是沪大的工农兵学员。平时除了内向孤僻外也没什么毛病,直到前阵子他们宿舍丢了好几回钱,徐红星又屡屡旷课。在他兜里搜出室友失窃的手表后,他就被学校开除了。
当时审讯时徐红星死活不肯说出盗窃的原因,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这年头还没有追星一说,看着为了一个电影角色疯魔的徐红星,大家都有些震惊。
一个中年公安唏嘘道:“至于吗?再喜欢电影里的角色,也不能跟现实混淆啊。”
话音未落,几个年轻公安你推我我推你,忸怩着对程遥遥道:“请问……能给我们签个名吗?”
中年公安:“……”
程遥遥将湿漉漉发丝撩到耳后,犹带雨水的脸美艳不可方物:“行。”
七八本牛皮笔记本立刻送到程遥遥面前,中年公安也赶紧把笔记本塞了进去。
程遥遥一一签下自己的名字。
谢昭忽然猛地站起身来:“几点了?!”
大家下意识看向墙上的钟:“哦,五点二十了。”
程遥遥也惊叫道:“糟了!”
谢昭直接拉住程遥遥的手,两人拔腿就跑。吓得公安追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谢昭丢下一句:“我们要去领结婚证!”
外头大雨倾盆,高大英俊的青年牵着漂亮姑娘在雨中狂奔而过。门店里抄着手打盹的店员瞧见这影子一闪而过,还以为自己做了梦呢。
夏天的大雨让人昏昏欲睡。民政局工作的大妈见外头雨势这么大,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风声带着雨水涌进屋里,只见一个英俊高大的小伙子抱着个漂亮姑娘闯进门来,嗓音都喊劈了:“我们要领证!”
两人淋得浑身湿透,站在柜台前一会儿工夫,地砖上集了一滩水。
可那青年冷峻的脸上全是笑,在背心上使劲儿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将那张盖章的结婚证接了过去。
大妈重新收好章子和印泥,没好气地笑道:“要不是看你们这对小夫妻长得漂亮,我才不给你们重新开锁。”
谢昭只剩下笑,掏出一大把带着水的糖:“谢谢,谢谢您。”
大妈笑道:“行啦,没见过你们这么心急的,淋着雨跑来领证儿!赶紧回家,别把娇滴滴的姑娘冻坏了。”
谢昭低头一看,程遥遥果然冻得小脸苍白,忙将程遥遥抱起:“走,我们回家。”
大妈在背后喊:“结了婚也不能当众搂搂抱抱!哎,现在的年轻人!”
谢昭抱着人出门,在街边打了一辆黄包车。得了两块钱的车夫卖力地奔跑着,没一会儿就将两人送到了别墅区。
别墅经过修缮,早就焕然一新。崭新的地毯留下了一连串带水的脚印,直奔上二楼。
推开卧室门时,谢昭顿了一下。
程遥遥见他停在门口不走,伸手按亮了灯,抬头道:“怎么了?”
随着灯光亮起,程遥遥愣住了。
无数鲜红玫瑰花瓣洒满了房间,梳妆台、桌面、床边乃至地面,都摆着未曾点燃的蜡烛。
西式大床上铺着雪白床单,更是洒了无数鲜红玫瑰花瓣,摆成一个爱心模样。
程遥遥慢慢转头,看着谢昭近在咫尺的眼:“什么时候准备的?”
“……蜡烛没点燃。”谢昭显然不擅长做这种事,狭长眼眸避开去,耳根透出一点红,“你……你以前提过,结婚时要有玫瑰花。”
程遥遥早就忘了自己何时说过这句话,又被谢昭牢牢记在心里,默不作声地为她实现。
她盯着谢昭那点微红耳垂,欢喜地亲了一口:“谢昭大笨蛋。”
谢昭陡然一颤,浑身肌肉刹那间都紧绷起来,连湿漉漉衣裳也阻隔不了那滚烫热度。
那双狭长双眸也定定看了过来,变得幽深炙热。
程遥遥打了个喷嚏。小小声,像猫咪一样。她捂着鼻子:“我好冷。”
谢昭回过神来,生生忍住奔腾的欲念:“浴室有热水。先洗澡。”
程遥遥被放在洗手台上,看着谢昭弯身给浴缸放热水。
这房子建造得穷奢极欲,浴缸足足能容纳下两三人。边上摆着一堆印着洋文的洗浴用品,也有精油,全是程遥遥平时喜欢用的,也不知道谢昭什么时候准备下的。
谢昭熟练地往水里加了几滴玫瑰精油,伸手试过水温,满浴室蒸腾起暧昧而醉人的香。
谢昭直起身来:“水好了,快洗吧。”
他背对着程遥遥,正要走,后腰忽然被一个柔软触感踢了踢:“你抱我下来。”
谢昭陡然回过头去,灯光里,湿漉漉的程遥遥坐在洗手台上,乌发披在肩头,裙子紧贴着窈窕曲线,一双纤细笔直的小腿晃啊晃,像香艳话本里勾人魂魄的妖精。
这活色生香的小妖精忽然伸出脚,雪白脚丫在他眼前晃了晃,娇声娇气道:“我脚疼。”
那脚丫瘦不见骨,莹润如玉,水珠滚动其上,像才剥出的荔枝肉,轻轻一碰就要冒出甜蜜汁水来。
谢昭耳边轰隆作响,浑身血液都往头顶上冲。恍惚间置身山野间,娇滴滴嗓音对他哭:“我被蛇咬了,快帮我吸蛇毒。”
那天真而香艳的风情在他的梦中重演过千万遍。
第210章 洞房!
谢昭没有动。
程遥遥脚尖不安分地踢了踢谢昭的胳膊,往前再递,羊脂玉般雪白脚丫落进滚烫掌心,才觉出足趾冰凉。
谢昭顺势轻轻一扯,程遥遥便觉身子一轻,落在了他臂弯里。
窗外隐隐雷声滚动,浴室里热气蒸腾,熏得人血液沸腾,呼吸微促。
谢昭身上澎湃阳气一波接一波地席卷而来,冲击得程遥遥四肢百骸都酥软难言。
谢昭微微一凝眉:“身上这么冰,要着凉了。快脱衣服洗澡。”
程遥遥手指攥着湿漉漉衣襟,V领点缀着一排细细珍珠扣,她纤细指尖比珍珠更白。
程遥遥桃花眼里波光颤动,犹豫地看向谢昭:“一起洗吗……”
那嗓音又软又甜,比平时多一分不自知的媚意,小钩子般勾着人心。
哗啦一声,热水混着玫瑰花瓣漫出浴缸边缘,程遥遥和衣坐在浴缸里,猝不及防地抹掉溅上脸颊的热水,呆滞地望着被大力甩上的浴室门。
“???”程遥遥还未决定好要不要炸毛,门砰一声又被撞开了。
谢昭背后的卧室里熄了灯,亮起星星点点昏黄烛光,将卧室点缀得分外朦胧浪漫。
程遥遥气鼓鼓的脸上露出个忍不住的笑:“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蜡烛……”
男人健美修长的轮廓伫立门口,窗外狂风夹在雨声,也掩不住那大型猛兽般的呼吸声与赤裸裸的掠夺视线。
湿漉漉背心落地,他迈开长腿向程遥遥走来。
一夜雷雨未歇,隐去了尘世间种种声响。窗帘被吹得鼓胀卷起,不住噼啪拍打窗棂,风席卷花香水汽浇进地毯,浇在小麦色精壮脊背上。
雪白床单上玫瑰花瓣揉烂了,沾染上剔透肌肤。花汁甜而青涩的香气馥郁,往神经最末梢处勾起一阵阵颤栗。
蜡烛芯不住晃动,烛蜡融化了,软绵绵失了骨头,淅淅沥沥淌了一地,被火光肆意揉搓成各种形状。
蔷薇花架被狂风暴雨不住浇打,鲜嫩花苞沉甸甸垂下头,花芯里盛着水珠盈盈往下滴落,几欲折断。骤雨不解怜花意,一阵比一阵急,娇花嫩蕊不堪摧折,摇了满地落红。
……
大雨下了足足一个星期,狂风骤雨将这座别墅与外界隔绝开来。卧室的大床凌乱不堪,一串湿漉漉痕迹沿着核桃木地板蜿蜒通向走廊。木质楼梯上丢着一件皱巴巴睡裙,及至一楼的地毯、沙发处处都是痕迹。
其中种种香艳不足为外人道。
程遥遥面朝下趴在丝绸被单上,浓密如云的黑发逶迤在枕畔,还有几缕湿漉漉黏在雪白背上。
窗缝里吹来的风不足以驱散热气,她在梦里被大狮子牢牢压制在怀里,上上下下揉得密不透风,热得她额上沁出点点晶莹汗水。
“热……”程遥遥终于挣扎着吐出一个字,随即被捞住腰翻过身来,倒抽了一口气。
哪有什么大狮子,睁眼便对上一双狭长眼眸,炽热而毫不遮掩的YU望,活脱脱一只野狼。
“谢昭,你……你不累啊?”程遥遥第一百零一遍地问出这句话,要哭似的推他的脸。
回应她的是一个吻。
程遥遥摇头躲来躲去,不肯配合:“你不累我累!”
“今天是洞房。”谢昭神采奕奕,像才开荤的野狼按住肥美的猎物,翻来覆去地尝。
程遥遥怒叫:“你的洞房有七天?”
谢昭压住她不安分的小爪子:“没结束就一直是。”
程遥遥忽然安静下来,望着他真诚道:“你听过精尽人亡吗?”
“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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