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有没有寺庙?”宋初看着厉鬼,却是在问李双和柳永。
宋初要找的当然不是平时观光用的寺庙,而是真正有佛光普照、有高僧坐镇的寺庙。
三人平时的活动范围都在北方,宋初更是个路痴,要找到附近的寺庙,还得靠苏木远程指导。
“你找寺庙做什么?”柳永小心地收拢着锁魂链,压迫着厉鬼的体型也跟着缩小,直到变成一个铃铛的模样,方便他们携带。
宋初吮了吮还有些渗血的伤口:“给他洗魂。”
“洗魂?”李双和柳永都惊奇地看着她。
洗魂这个词他们都只在典籍中见过,因为施行困难且需要强大的灵力支撑,故而从未真正见过有人进行洗魂的。
即便是得道高僧,也未必撑得住耗费心力的洗魂。
直到走进灵隐寺,李双和柳永也没有想到,宋初找寺庙只是为了让这些僧侣护法,真正要给那只恶鬼洗魂的,是她自己。
第113章 洗魂
红莲业火,天生克制邪恶, 可燃尽一切罪孽。
作为红莲业火的化身, 陌君的力量一直为魔、恶鬼、厉鬼所忌惮。
他们的力量对上陌君, 就如同水对上火,如果不能将对方完全压制下去,那便是彻底的灭亡。
陌君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她的灵魂便是红莲业火之精粹凝聚而成,她体内的火之心更是蕴藏着无法估量的力量, 也只有她能够将红莲业火的能力发挥到淋漓尽致。
自从和冥王达成交易之后,宋初便开始磨练自己对自身力量的控制。
最强大的控制,不是释放出全部的力量,而是像水龙头一样, 想开多大开多大。这次撞上来的这只厉鬼, 便成了她的实践对象。
“阿弥陀佛, 施主,您真的想清楚了吗?”新住持捻着佛珠, 还在劝宋初收手。
宋初严肃地看着那张布满褶子的苍老面庞:“我知道性命宝贵, 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我自己选的路,绝不后悔。”
住持再三告诫无果,也只能叹了口气。
洗魂之事, 一旦开始便没有回头的机会,要么成功要么被反噬,从来没有第三种结果。
禅房的门被关上,李双和柳永也被赶了出来, 屋里只剩下宋初和那只厉鬼。
十八位僧侣在门外席地而坐,住持列在最前方。随着住持一句佛号,庄严肃穆的经文便自诸位僧侣口中流出,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锁魂链织成的笼子中,青面獠牙的厉鬼赤红着双目看着宋初,口中发出威胁的吼声。
宋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走到笼子前:“如果我失败了,那就算你倒霉吧。”
鬼使陌君冷心冷情,并不只是一个传说。
宋初张开右手,随着力量缓缓外放,火焰在她的手心凝聚。她只是轻轻碰了碰锁魂链,那火便如同沾了油一般迅速蔓延开去,直到整个笼子都被笼罩在火焰之中。
那恶鬼极力蜷缩着身躯,让自己能离那火焰远一些,再远一些。然而他被囚于笼子中,再怎么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火焰的温度逐渐上升,颜色也越发艳丽,厉鬼所承受的痛苦也越来越难以忍受,身上青黑色的鳞片逐渐卷曲、脱落,留下血淋淋的伤口。
这场景,大概类似于在火中凌迟。
恶鬼的眼睛已经被血红占据,怒气达到顶峰,不顾一切地朝着宋初的方向扑过去。即便不能伤到她,如果直接碰上了那火焰,也可以让他解脱吧?
魂飞魄散也比承受这种痛苦要好。
宋初早已料到他的动作,当他撞向笼子的时候,那一块的火焰突然往旁边蹿了蹿,在让他加倍痛苦的同时保证他不会直接灰飞烟灭。
獠牙被自己崩断,又重新长出,再被崩断……
鳞片脱落成灰,再重新长出,又脱落下来……
“魔鬼……你才是真正的魔鬼……”
看着依旧平静淡然的宋初,恶鬼再次崩掉了獠牙,含糊不清地开口。
宋初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虽然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是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我还是第一次为一只无足轻重的恶鬼耗费这么多灵力,你应该感到荣幸,好好享受吧!”
话音刚落,恶鬼的嘶吼声几乎穿透云霄。
屋外护法的一众僧侣心神皆荡,险些稳不住内息。
李双和柳永对视一眼,一人一边趴在门上想要看清里面的情况,却什么也看不到,又不敢出声打扰,只能急在心里。
明明离得最近的宋初却没有受到影响,完全将厉鬼玩弄于鼓掌之中。
直到厉鬼额上并不明显的小角脱落,坠落在地而没有化为一缕青烟,宋初才逐渐收拢了灵力,笼子上的火焰逐渐褪去。
此时的厉鬼也已经被折腾得奄奄一息,脱力之后屈膝跪在地上,垂着脑袋没了动静。
因为害怕笼子上的火焰,因为痛苦,即便已经失去意识,他也不敢触碰到一丝一毫。
宋初也长出一口气,虽然看上去她游刃有余,但是第一次洗魂她心里不可能不紧张。
若是没有火之心,仅靠她本身的力量,也不一定能撑得下来。即便有火之心加持,一切完成之后她还是感觉到全身发软,只能倚靠着桌子保持站立。
听到里面宋初的呼声,李双立即破门而入,柳永和住持随后进入。
确定洗魂成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宋初发着冷汗靠在桌子边,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炫目的笑容:“我说过,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李双狠狠地捏了她的脸一把,直到宋初的脸颊都被她掐红了才松手:“你倒是笑得开心,可怜了我们在外面担惊受怕。你要是在这儿出点儿什么事,我和柳永就可以以死谢罪了。”
“胡说,”宋初啐她一口,“你们以死谢罪可以,我是断断不会出纰漏的。”
柳永收了锁魂链,那厉鬼……已经算不上厉鬼了,那鬼魂还是直挺挺地跪着。
住持取了净瓶,在他身上撒了几滴受香火供奉的甘露,那鬼魂才蓦地倒下,悠悠转醒。
即便已经不再身处火笼之中,那鬼魂瞟见红了半边脸颊笑得灿烂的宋初,还是禁不住浑身颤抖,口中不断地重复着“魔鬼”二字。
宋初走到他面前,提脚踢了踢他的腿:“如果你再给我装疯卖傻,我不介意继续帮你治疗,反正……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的。”
宋初话音未落,那鬼魂便一跃而起疾速后退,后背贴着墙壁,伸出一只手做出拒绝的姿态:“你有什么事直接问就好,别靠近我。”
住持见他已经无恙,乐呵呵地出去了,将禅房留给他们。
要问的不外乎那些问题,鬼魂也回答得十分干脆,很快整件事情的经过就铺展在了宋初他们面前。
这个几乎化身魑魅跟在石琪身边的鬼魂有个十分女性化的名字,叫南溪,是他的本名,也是他的笔名——他是一个网络作家,几乎没什么人知道的那种。
南溪写作就是为了赚钱,目的十分明确,所以他也不介意做一些别人看不起的事情,比如做枪手。
所谓的枪手就是帮别人写东西,以别人的名义发表,从而获取一些报酬。
有些人要名,有些人要利,在南溪眼中,这只是各取所需。
后来他做了石琪的枪手,帮她写一些散文和短篇小说。
石琪每次都对他拿出的作品嗤之以鼻,拒绝付钱,南溪也只能一次次地按照她的意见修改。
但是石琪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将他交出去的稿子据为己有,然后加上一些从别人那里窃取来的文字,打上了石琪的名字。
发现这件事以后,南溪当然知道自己是被耍了。
做枪手好几年,南溪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本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上家到底是谁,只是偶然在网络上看到了关于“娱乐圈才女”石琪的消息,一时兴起看了看她的作品,这才发现自己被坑了。
一时气愤之下,南溪戳穿了石琪的身份,并且威胁石琪要把这件事捅出去。
石琪方并不在意南溪的威胁,石琪也不可能自己跟南溪交涉,直接让律师出头。
南溪原本不过是想通过威胁的方式逼石琪出钱而已,石琪的律师却明确告诉南溪不可能给他一分钱,而且如果他发表了任何不利于石琪的言论,都将会被起诉索赔。
南溪明白自己不可能敌得过石琪,于是暂时偃旗息鼓,没想到没过多久石琪就被揭露抄袭事件,一时为千夫所指。
她的律师再次联系了他,表示会追究他的责任。
鬼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什么也没有做!
对方提出的价码是他倾尽所有积蓄也不可能拿出来的,所以他只能低下头,求对方和他面谈。
他在赴约的时候准备了录音笔,试图收集证据。
当时石琪在广大吃瓜群众心中的形象已经十分不好,他只要能拿出一些证据,就会被立于受害者的位置,自会有人替他讨伐对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说不定他就是能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石琪好歹也是一个公众人物,赴约的只是她的经纪人和一个道貌岸然的律师。
兴许是因为南溪看上去就是一副弱鸡的宅男模样,对方的态度十分强硬。
为了引导他们说出有利于自己的话,南溪言语间略微带刺,成功激怒对方。双方发生了激烈冲突,最终不欢而散。
然而南溪却没有机会将这份证据发布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与他一起合租的室友竟然成为了石琪那边的眼线,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对方。
终于在某一天夜里,室友引狼入室,将他彻底出卖。
当他被带走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了室友眼中的愧疚和挣扎。
他知道室友不缺钱,不会为了钱做出这种事情,他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对方手里。
然而理解并不代表着原谅。
在那时候,南溪的心里是恨着室友的。比起石琪,他更恨背叛了自己的朋友。
第114章 文曲
他被带到一栋破旧的公寓里,没有人故意为难他, 但他也不能离开。
他知道石琪的人一定在找那支录音笔, 然而他们不可能找到。
公寓在二楼, 南溪估量着从窗台跳下去应该也不会有大事。
于是趁着监视他的人不注意,他从窗户逃了出去。
也许真的是他运气不太好,从二楼跳下去只是扭伤了脚的他,却在过马路的时候遇上了闯红灯的大货车,一命呜呼。
“我很好奇你到底跟石琪要了多少钱, 她竟然宁愿费这么大力气也不肯给你钱。”李双歪着脑袋看着南溪。
南溪抹了把脸:“五十万,对一个明星来说这点儿钱应该不算什么,更何况石琪不是有个金主吗?”
五十万,在现在这个世道并不算特别过分, 不过也不算少了。
就像南溪说的, 石琪并不至于拿不出来, 只是她不想拿而已。
“那你是怎么变成……那个模样的?”李双又逼近南溪一步。
南溪摇头,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他意识尚且混沌的时候, 恍恍惚惚间似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清醒时已经是那副模样。
身体里充斥着无穷的力量,愤怒与仇恨盘旋在心头,牵引着他找到石琪。
他只有一个念头, 报仇!
他这样解释宋初就不能理解了。
他们接下这个案子只是一时兴起,作乱的鬼祟不可能是冲着他们来的。
要冲着他们,也不至于闹腾到浙江来。
这件事的发生,也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有南溪一例, 就很可能会有其他类似的例子。
宋初心中一惊,脑海中闪过两个字——炼鬼。
从梅如黛到现在的南溪,他们原本都是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一缕孤魂,最后梅如黛成为了厉鬼,南溪更胜一筹,但是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他们都在非自愿的情况下,成为了某人的试验品,甚至牺牲品。
这件事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了,他们也只能暂且放下,先把南溪送走。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就这样把南溪送走的话,不说其他人,李双就不答应。
南溪将录音笔的下落告诉了他们,他们带着录音笔再次找上了石琪。
听到录音笔录下的内容,石琪和经纪人就明白,这段时间以来的麻烦都是南溪造成的。
“果然是个小人,死了都不得安生。”石琪的经纪人关掉录音笔,很是不屑。
宋初没有理她,而是直直地看着石琪:“他当时跟你要五十万,对你而言这笔钱应该也算不上大数目,我以为你们这样的人大多都会选择破财消灾。”
石琪修着自己的指甲,闻言掀起眼皮:“你懂什么?像他这样的人,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不过是个小明星,能有多少身家给他坑?况且我也没几年年轻美貌的时候了,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所以我得趁着自己还有优势累积到足够的本钱,让自己的后半辈子不用太辛苦。”
外人看着娱乐圈都是光鲜亮丽,那些经常活跃在公众视线中的明星随便拍一部戏、一个广告,就能够挣到别人半辈子的钱,令人羡慕。
但是挣扎在娱乐圈下游的人们,过得也许连一个民工都不如。
石琪算是幸运的,有人养着她。但是当颜色老去,她的下场都将会是怎样,谁也不知道。
路是她自己选的,并不值得别人同情。
为了钱不择手段,无论本身有什么理由,都不值得别人的同情。
“你准备怎么做?”
听到宋初的问题,石琪挑眉看着她:“什么叫我准备怎么做,这难道不是你们的工作范畴吗?”
“石小姐,要想彻底解决这件事,你出面道歉比我们出手要有用得多。”李双忍不住出声,“你现在的大众印象已经十分恶劣,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吗?即使那些人说要把你告上法庭,你也觉得无所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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