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贵人仗着好容貌,十六年来过得是顺风顺水,牢牢把同出的姐妹都压制了下去,正逢嫡系要找个姑娘进宫辅佐简贵妃,要长得美却不够聪明的,这不,一眼就瞧中了她。
但要说霍贵人真是个蠢货也不尽然,至少她有一窍是开着的,总能敏锐地辨清谁是掌权的人、怎样才能讨好他/她。
“长姐,我、我也是一时害怕,”她收敛了面上的嚣张,容色黯然道,“我和安婉是同一日入宫的,她与皇上有一面之缘,万一皇上晚上去她宫里了怎么办?长姐,我是为何入宫的您也知道,若是我不得皇上宠爱,只怕父亲要怪责家母没教养好我这个女儿。您不知道,我娘不容易,多少妾室仗着父亲的宠爱以下犯上,我……”
“行行行,”简贵妃被她可怜兮兮的一顿描述说得没了脾气,也懒得听她一大串话,“你家里的事与本宫何干?要是想得到皇上的宠爱就自个儿忙活去,本宫还能把人给你硬拉过来不成?”
霍贵人赔笑着说:“妾也没别的奢望,就盼着长姐您能多得宠才好,妾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无能帮不了您,只有您得了盛宠,妾乃至妾的家人,才能在您庇佑下得一分安稳。”
这话严格说来并没错,霍贵人来自的旁系一脉一点势力都没有,就她爹也不过是在霍家的大树笼罩之下,才在工部得了个不重要的闲职,混混日子罢了。
但凡简贵妃一句话过去,她们一家的生活都得闹个天翻地覆。
简贵妃心情好了不少,轻飘飘地道:“放心吧,这个安婉是出不了头的,你只管好自己就行。”
霍贵人一愣,好奇地问:“长姐为何这般肯定?”
简贵妃勾唇一笑:“自是因为有人看不得她起来了。”余音一落,她便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护甲。
霍贵人识趣地不再出声,在心底使劲思索其简贵妃指得是谁。
天色蒙上了一层黑幕,在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太宸宫总算传出了消息,说皇上晚上召幸的是安贵人。
忐忑不安的霍贵人知道后,硬生生扯裂了一块帕子:“怎么会?”长姐不是说安婉不会入皇上的眼么?
她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疑问席卷而来,闹腾得她心烦意乱,早早洗漱完毕歇下来,可人躺在床上,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
就在霍贵人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忽然听身边的宫女低声中难掩兴奋地敲了敲门:“主子?主子?”
霍贵人拧眉烦躁:“什么事?”
“回主子,方才听说安贵人还未被皇上宠幸,就有原封不动地被春撵车送了回来,说是一路上的奴才,都能听见安贵人坐在轿撵上哭呢。”
“什么!”霍贵人腾地坐了起来,惊诧过后便是掩不住的开怀,“哈哈哈哈哈安婉这可是丢了大人了。”幸灾乐祸过后,她把人唤进来,兴奋地问,“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皇上都不耐烦碰她了?”
传信的小宫女细声细气地说:“太宸宫的消息奴婢哪能探听的出来,不过皇上还从未把送去侍寝的妃子半道赶回来的,想来安贵人定是犯了大错触怒了皇上。”
霍贵人也不执著于原因,反正安贵人这一出,已经成了后宫中最大的笑柄,她笑呵呵地道:“真想快点到明天早上。”她真的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安婉的脸色了。
即使没真正侍寝,可过了明路,安贵人明早也是得去坤宁宫向皇后请安的。
等不到天亮,安贵人的这消息就已经炸开了,皇帝之前虽然也有传了人过来又忽然没兴致的时候,可把人就这么送回来还是第一次,以往他自个去宣居殿睡下也就罢了。
比起落井下石,嫔妃们最关心的还是安贵人是怎么惹怒了皇上,免得她们再步上她的后尘。
关键真的……太丢人了。
这时候谁也没料到,更丢人的还在后面呢。
一大早起来得知这个消息的乔虞差点把漱口水咽下去,一时难以置信:“安贵人做什么了把皇上烦成那样?”
这时候该打听出来的都已经打听出来了,夏槐凑近她耳边,小声地说:“听闻是安贵人身上有异味……”
“噗嗤——”乔虞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笑死我了,真的?所以皇上是被她的气味给吓跑了?哈哈哈哈哈我的天,这可真是个人才。”
她一想到皇帝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露出怎样的表情,就笑得停不下来,半晌才恢复过来,喘着气说:“那皇上就没查查是谁给安贵人下得绊子?”
选秀的时候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细细查验过的,这味道总不可能是安贵人自己有的。
夏槐面露为难:“好似是安贵人昨天穿过御花园的时候,走了一条偏僻的小道,绕过了禽园……”
禽园,顾名思义,是专门养小动物的地方,也只是一些猫猫狗狗,偶尔皇帝狩猎,带回来的一些活物也都养在这里,算是个小型的动物园了。
“那又怎样?”乔虞有些不明白,宫里有些娘娘觉得无趣,就爱挑些小动物陪在身边,也没见谁染了什么味道啊。
夏槐抿唇犹豫着道:“那时候好像有两只小猫不知怎么跳到了安贵人身上,还、还……”她低下头,有些难以言喻,“还在安贵人头上和身上……出恭了。”
“……”饶是乔虞也怔愣了老半天,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啥?”
“幸好安贵人跑得快,回宫之后立即沐浴净身……但,可能还没完全去除……”夏槐结结巴巴地说,宫里头窜出猫把哪个妃子的脸抓花的事倒发生过,但安贵人这种遭遇……说实在的,前无古人,后头估计有生之年也等不到来者了。
乔虞总算反应过来了,长长地感叹了一声,“还真是个人才啊。”上一句说的是安贵人,这次指的就是在背后陷害安贵人的人,这手段,说毒也不毒,就连皇帝也无法怪罪安贵人,能怎么办?她也是个受害者啊;但说坏是真坏,有这么一出,让皇帝以后见着安贵人还怎么有兴致?
等她梳妆更衣完毕到坤宁宫的时候,皇后还未准备好,却见着安贵人身板挺直地跪在宫门前,乔虞见着身边走过去的陆修容,疑惑地问:“安贵人这是做什么?求皇后给她做主的?”
“不,”陆修容似笑非笑地看向沉默跪着的安贵人,语调中莫名添了几分凉意,“安贵人是来向皇后请罪的。”
“请罪?”她请什么罪?
“当然是没有照顾好皇上的罪名了,”陆修容一脸“你还太嫩了”的表情看过来,衬着她的娃娃脸,反而有些傲娇地可爱,“安贵人说了,昨夜惹得皇上拂袖而去,是她疏于规矩,有所懈怠,没有服侍好皇上,特来向皇后娘娘请罪,并甘愿受罚。”
乔虞若有所思地看了安贵人两眼,事实上在场大多数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可安贵人就好像没看见一遍,安安静静地跪着,身形一丝晃动都没有,也并未泣不成声诉说自己的委屈,就好像一桩雕塑一般,渐渐地,看着她的人也失去了兴趣,相继收回视线。
安婉人如其名,生得温婉清丽,如水一般至柔至顺,好似一点棱角都没有,不过心性倒是十分坚毅,若是个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的,早就想方设法大病一场,先把眼前的风波渡过去再说。
第137章 情致
不多时,皇后就派人来宣各宫娘娘进殿,出来传话的素叶双手交叠在腹前,恭敬地对安贵人说:“贵人快些起来吧,皇后娘娘并没有怪罪您的意思。”
安贵人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在身边宫女的搀扶下艰难起身:“妾谢过皇后娘娘。”
众位嫔妃进殿后顺着等级高低依次坐下,皇后高坐在上首,神色和善地看着安贵人,道:“安贵人不必多礼,你初次入宫,如有什么为难之处,可尽管来禀报本宫。”说着,她话锋一转,目光警告地向下忘了一圈,“本宫决不允许有人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搅乱了后宫的平静。”
皇后意有所指,隐射地便是在背后是手段算计安贵人的幕后黑手,但同时也使得众人有想起了这桩事,也不知是谁发出了“扑哧”一声轻笑,在静默地氛围下十分明显。
皇后面色一黑,循声看去,只见人人都低着头,一副老实无辜的样子,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哪看得出是谁发出的声音。
声音冷了下来:“过两日,本届入选的秀女就都进宫了,除了谢小仪……”她语意一顿,眼神晦暗不明地扫过敛声屏气的谢小仪,继续说,“其他几人都分配在各宫,还望主位娘娘能好好教导新人们的礼仪规矩,若有胆大妄为者,本宫也是要追究你们责任的,知道么?”
“妾等谨遵皇后娘娘凤谕。”
“嗯,”皇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忽而看向乔虞,“对了,宣昭仪,本宫原想也安排一位新人住到你宫里,不过皇上说你年纪小,怕是顾不过来,也就算了。”轻描淡写地语气却仿若一记重锤,原本凝聚在安贵人身上的视线齐刷刷向乔虞射过去,其中夹杂的情绪十分不善。
乔虞低头掠过一丝苦笑,还没等她开口,皇后又道:“既如此,你也该好好休整自省才对,总不能让皇上一直忧心你担不起事。”
乔虞只得应声:“皇后娘娘的教诲,妾铭记在心。”
“这样就好。”皇后平淡地点了点头,“如若没有什么事,各位妹妹就先回去吧。”
“是,妾等告退。”
皇后的一通冷嘲热讽在乔虞心底转悠了一圈也就过去了,虽然不大清楚这又什么事儿戳中了皇后的眼,但并不妨碍她在皇帝面前暗戳戳地告上一状。
没错,可能是因为安贵人产生了阴影,皇帝暂时歇下了巡幸新人的计划,连晚膳都是到灵犀宫用的。
乔虞如今是一见着他就想起昨夜的传闻,即使已经很努力地抿嘴憋笑,唇边还是不受控制的微微扬起。
皇帝估计也没想到有人敢看他笑话,自动将她的笑容视作许久不见的惊喜,温柔地笑了笑:“最近做了什么?”
乔虞尽量压抑住笑意,别过头移开视线:“左不过就看看书,陪乖宝玩一玩,我多清闲啊,也没有旁的事做了。”
皇帝喝了口茶,调侃道:“你也不怕把自己闷出病来,这宫里这么多人,还挑不上一个能陪你说话的?”
乔虞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嘟囔着说:“还不是因为你。”
皇帝听见了一愣:“关朕什么事?”
“皇上啊,”乔虞叹道:“您也太小看自己的魅力了,”她拢着眉,认认真真的说,“您在这些个姐姐妹妹里头随便抓十个人,十一个都是不喜欢我的,不是等着什么时候让我给她让位的,就是期盼我能带她在您跟前露脸的,这两样我都不愿,可不就得闷着了?”
皇帝摇头失笑,倒不是不信,而是这宫里,乃至这世上,大多来往都是利益绑定的关系,除了父母,就是兄弟姐妹难道都是因为相互喜欢才交好的么?
他开玩笑道:“怪不得你也就只能跟景谌说说话了。”
乔虞不以为意:“跟乖宝聊天有什么不好?您别看他年纪小,已经懂得很多道理了。”
皇帝好奇了:“他懂什么了?”一岁多点的小娃娃话都说不利索,都知道些什么?
乔虞掰着指头一个一个说过来:“见人要问好;不小心伤到别人了要道歉;自己弄乱的玩具要自己收拾好;不能仗着别人让着他就自鸣得意;不能仗势欺人;就算是遇到困难哭了,哭过之后也得乖乖地把眼前的困难解决了才算完……噢噢,还有,他只有一个爹娘,所以得好好孝顺才行,不然要是有一天太过任性闹腾,把爹娘的心伤透了,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只能可怜兮兮的一个人流浪去了,吃不饱穿不暖哭了也没人来哄他……”
“停!”前边还好,后头越听越不对劲,皇帝板着脸道,“你就这么教孩子的?”
乔虞对他的黑脸已经有抵抗力了,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就是要在他刚开始学说话的时候就把这些道理潜移默化的灌输进去,再说了就算我现在不教,等乖宝再大一些识字了,开始学孝经,不也是教这些东西么?”
皇帝哑然,拧眉道:“哪能一样吗?什么流浪、吃不饱穿不暖的……”身为皇子,混得再差还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了?
乔虞眼珠一转,辩白道:“皇上,这些都是外在物质的缺少,如果真的不孝伤了父母的心,心头的创伤要比吃不饱穿不暖痛苦多了,我也是为了乖宝着想。”
“……”皇帝有些理不清这个逻辑,沉吟了半晌正要开口,被乔虞果断地转移话题:“对了皇上,听说昨夜安贵人怠慢您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帝瞥了她一眼:“你不是都听说了?”传了满宫的流言,还当他不知道呢。
乔虞歪头笑了笑,清亮的眸底盈盈泛光:“除了您,旁人说的我是一概不信的。”
要是平常,皇帝对她这幅表态还能感动一两分,可现在这时候,哪能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
“是吗?”皇帝淡淡道,温和的神色瞧不出一点不对劲来,平白就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爱妃想听朕给你说说?”
这还是他时隔两年,再次唤她“爱妃”,得,真拔着龙须了,乔虞忙露出一抹乖巧至极的笑容,软软出声:“我也没想探听您的**,只是今日见着安贵人去向皇后问罪,以为是有人陷害安贵人的同时故意诋毁您,才有些好奇的。”
瞧瞧,黑的也能给她掰成白的。
幸好皇帝也存心跟她计较,只随口说了一句:“跟你没关系的事别随便掺和进去。”
乔虞瞪着眼很是不服气:“涉及到您的事怎么会跟我没关系呢?”
皇帝不由一笑:“你呀,说的是甜言蜜语,却有口无心。”
乔虞一怔,茫然道:“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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