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男人被重物砸到,吃痛后跌了几步。
宋暖趁机冲过去扶起贺离。
“奶奶的……”其中一个被砸到肩的男人啐骂了声,有冰凉的银具滑落到手心。
另一个男人按住他的手臂,低声:“上头只说教训,别闹出人命。”
男人压抑怒气,这才将手心的东西收了回去。
“贺离……”宋暖扶起他,声音都发颤了。
贺离沉闷咳喘几声,揩了揩嘴角血迹,哑声说了句没事。
紧接着,他不动声色将手伸进自己的口袋,从暗处把手机塞进宋暖手里,贴近她的耳畔,用极低的声音告诉她:“别怕,给保安室打电话。”
这两个显然是在社会上混的男人,不是简单的学生打架斗殴,来者不善。
那两个男人又移步靠近,贺离再次推开了宋暖,自己上前和他们撕打在一处。
宋暖踉跄着站稳,她的手在抖,但是她告诉自己要冷静。
毛绒绒的手机套已经被满是冷汗的手心捏得湿湿的了,她不知道E大的保安室电话,好在G大离得近。
电话接通,宋暖立马低颤着声音求救,但还是被那两个男人发现了,他们下一刻就要扑向宋暖,却被贺离死死挡住。
可终归以一敌二,不是对手,贺离顺势曲腿,往一人要害处用力一击,这才将人拦住。
那人痛苦嘶吼一声,似是被惹怒,眼神丝红,扬手击向贺离胸口。
一道银光脱手而出。
伴随着一声异样的闷哼。
另一个人像是一惊,反应过来同伙做了什么,忙拉扶走他。
“你疯了!走,快走!”
那两人突然就张皇失措地跑了。
贺离的背影佝偻着,宋暖慌忙跑向他。
他垂着头,似乎站不太稳,宋暖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撑着他,带着点哭腔:“贺离,你有没有受伤?”
他缓了很久,才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没……没事……”
刚说完,他就再也站不住,脚步虚浮,双腿一软跪倒下去。
宋暖撑不住他的重量,却还是拼命搀抱住他。
“贺离?”她的声音里充斥着惊慌。
贺离没什么力气了,双膝跪着,低垂的脑袋慢慢靠在了她的颈窝,宋暖只觉得脖间那人的呼吸虚弱,气息奄奄。
要不是她抱着,他大概早就倒在了地上。
宋暖又喊了他两声,却没有听到半点声响。
她骤然慌了,忽然感觉到手里湿漉漉的,她懵懵低头,借着霓虹灯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自己的乳白色羊羔绒外套,都染满了血色。
宋暖眸心骤变,浑身一震,惊怖,恐惧,涌上心头。
哪里的血……
为什么会有血……
“贺离!贺离你说话,你说话呀……”她的泪水一下子就蓄满了眼眶,自脸颊流淌。
冷静,要冷静……
宋暖顿住,也不管手上都是血,蓦地擦了把自己的眼泪,她跪伏着抱紧靠在自己身上的贺离,稳住心神,空出只手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做完这件事后,宋暖再也忍不住,那人身子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宋暖声泪俱下,晃动着他:“贺离,你别睡,你刚才要说的话你还没说完呢,你别睡……”
可是,这苍茫夜色中,没人理她。
宋暖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一只手轻柔抚上她的发。
宋暖一滞,是那人虚虚抬起手,微抖着轻拍了拍她的头。
她哭笑着:“贺离……贺离!”
而贺离用最后的力气,低哑微弱着说出了那句还未说完的话:“我们……有……可能吗……”
没听到女孩的回答,他的手,就渐渐滑落在地了。
星星出来了。
说好下半夜一起看星星,怎么只剩下了女孩拼命哭喊着少年名字的声音。
灯光也暗淡了,秋千空荡荡的,漫天的繁星却无人一起作陪,浪漫的空中花园,一瞬萧瑟。
女孩泣不成声。
她记得,在十字路口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她记得,在排练室楼下的再次相遇。
她记得,那个少年爱拍她的脑袋,爱捉弄她,总是一副慵懒肆意的样子。
她记得,自己坐在他单车后座的每一次。
她记得,他身上的薄荷香,还有那双朦胧诱惑的桃花眼眸。
她记得月光洒落在他肩头,少年惬意俊朗的侧颜,他用那散漫低磁的少年音告诉她说,我们约定吧……
她知道,他的不羁放荡,他的满不在乎,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其实他的内心很柔软,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可是她怕……
这只是个华丽短暂的梦……
如果一眨眼,时间溯洄。
她没有在菲菲生日的时候中途离开去网吧写论文,她没有陪林萌萌回学校排练厅,她也没有去远洲赴陆星宇生日的邀约……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在304新闻系教室,上着那节让人头疼的新闻学概论。
“贺离……”
——我们有可能吗?
作者有话要说: 1、没死
2、别打我,我亲妈
3、我溜了……
第71章 番外·新征程①
三月份,天气已经慢慢开始暖和了,秋冬的寒凉冷瑟逐渐敛去。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重影。
一曲春调,暖风如沐。
阳春,一个诗情画意的季节。
临近正午,G大传媒学院,新闻系304教室。
下课的铃声一响,方还昏昏欲睡的众人瞬间来了精神,飞速收拾课本携手奔向食堂,如同百米冲刺。
菲菲知道宋暖要去校外,她现在每天都如此,所以招呼她一声后也走了。
很快,就只有宋暖一个人,在清静的教室里,专心书写笔记。
新的学期,宋暖申请了所有未读课程的自修。
那时辅导员和她再三确认,并且规劝她这学期的课虽然排得不多,但她要自修的课程可不少,急于求成反而适得其反。
但宋暖很坚持,她说,她可以。
嗯,她可以,她一定要在短短的一学期,修完剩下的所有课程。
然后……
宋暖缓缓放下笔,浏览了一遍今天的课堂笔记,书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但字迹工整漂亮,足够赏心悦目。
收拾好后,她背上书包,走出了教室。
十字路口,车来车往。
宋暖站在那儿,等着红灯结束。
她的白色连衣裙在金灿灿的暖阳下,显得那么洁白无暇,再搭一件浅蓝色小外套,就足以抵御这个季节的温度。
“你怎么又不看红灯,再不长记性不理你了!”
“好好好,听你的,我错了。”
宋暖侧眸望去。
是一对情侣,女孩拽着男孩的手臂,而男孩亲昵地揽住了她,乖乖等绿灯。
宋暖站在侧后方,无声注视着他们,渐渐恍了神。
暖阳透过淡薄的云,春光倾泄,绽在她纤长的眼睫上。
宋暖默默收回目光,凝望人行道发着愣。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一个颀长慵懒的背影和她擦肩而过,那人穿着纯黑运动服,双手揣在裤兜里,不顾红灯,走得潇洒肆意。
她的身高,只到他肩膀的位置。
她怔怔伸出手,指尖一碰,眼前的画面瞬然碎成了金光点点。
是她想得太出神了。
绿灯了。
宋暖回了回神,她微敛乌黑的眼眸,唇边弯起浅浅的弧度。
原来重新来过,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伸手拉住他。
……
C市第一人民医院。
101单人病房。
宽大的推拉窗,干净明亮,阳光照射进来,暖洋洋的,采光特别好。
窗前,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
蓝白色条纹病服的袖子被卷到了手腕往上,他舒服地撑着腰,望着窗外的翠绿草坪,神情惬意,极为享受。
过了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师和一长一少两个粉衣护士走进了他的病房。
给他做了日常检查后,医生边做记录边说:“恢复得不错,再观察一周,没有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少年靠在病床上,平静应了声。
他的声音低缓好听,带着一点点沙哑,温朗却又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端端正正站在后面的年轻小护士大概是新来的实习生,忍不住抬眸多看了他几眼。
医生做完病历记录就离开了。
年长的护士边将今日份分装好的药放到他的床头柜上,边说:“记得饮食忌生冷油腻辛辣,最好都吃软质食物,刺激性的近期千万不能碰,胸腔上的伤不是开玩笑的啊,出院后也必须注意调理。”
放下药物,她继续话语不绝,警告:“上回偷喝可乐,惹女朋友生气了吧,再有下次,人小姑娘真要不搭理你了!”
少年俊朗的脸上噙着不拘的笑意,这个年长的护士是心胸外科的护士长,叫庄清,自从他住院以来,一切事宜都是她在负责。
少年调侃:“庄姐,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唠叨?”
这是在说她话唠,又夸她年轻,左右不得罪人。
年轻的小护士偷偷笑了声,庄清随即反应过来,忍笑训他:“就你贫!”
她们还要去给下个病房的病人送药,不能多留,交代几句话便离开了。
出了病房,年轻的小护士好奇追问:“庄老师,刚才那位病人,是叫贺离吗?就是院里大家都在惊叹的起死回生的那个?”
庄清停在医药架前,将各个病房的药分装到盘里,“什么起死回生,整那么玄乎。”
她回忆道:“三个月前这孩子胸口中了一刀,救护车送来的时候确实奄奄一息了,都以为是心脏受损希望渺茫,结果意外的是,他受伤的地方正好有肋骨挡着,刀口歪了点,抢救及时,在ICU住了将近一个月总算脱离了危险。”
说着,庄清沉默了。
她的丈夫是江盛旗下远洲国际的区域负责人,而江迟修身为江盛集团的二少爷,拜托了她在贺离住院期间多费心照顾,所以她就对贺离更多留意了些。
他的事,包括父母离异,贺程董事长脑溢血离世,贺程被收购诸如此类,庄清都有所了解。
也是个孤苦可怜的孩子。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庄清也是真的心疼他,生死边缘徘徊了一遍,除了一个日日都来的女孩子,和几个偶尔出现的同龄少年外,101病房几乎是除了无人问津。
小护士还沉浸在她的话里。
胸口中刀?是谁干的,这么没人性。
小护士拍了拍心口,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否则真的是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
庄清不解地瞄她一眼。
这小护士是昨天刚来的,叫凌唯,是G大医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家里托了关系,这段时间跟着她实习。
虽然刚才是第一次见,但凌唯出了病房,满脑子都是少年清隽迷人的脸庞,和磁性的嗓音。
她小声试探:“庄老师,你说贺离他……有女朋友了?”
庄清思忖片刻:“应该是吧。”
那女孩子每天准时准点地来给他送吃的,总不能只是普通朋友吧,而且那小子也没否认啊。
*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贺离背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懒洋洋凝视着墙壁上的挂钟,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当时针和分针都停在了一点的刻度上,病房的门被人打开了。
他浅淡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她今天穿的衣服,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穿的那件。
白色连衣裙套一件浅蓝色短外套,简约干净,很适合她。
贺离靠躺在病床上没有动,只是微扬唇角,看着门外的人抱着个保温盒走了进来。
等宋暖走近,贺离故意哀叹:“饿死了。”
宋暖将保温盒放到床头柜,帮他把床桌推了过来,打开保温盒的盖,一样一样在桌子上摆好,“今天上午满课,我已经很快了……”
鼻腔瞬间沁入碗中飘出的鲜美香味。
他的饮食需要格外注意,所以每天下课,宋暖都会去他家里,做好饭再送来医院。
少油少盐,亲自做的才安心。
鸡汤表面吸去了浮油,所以很清淡,贺离俯身闻了闻,很香,但是,鸡肉呢?
他无奈苦笑:“又是只有汤,没有肉啊?”
宋暖将鱼肉和小米粥往他面前推了推,“庄姐说,要少吃。”
这几个月最难熬的,不是胸口的镇痛,而是……嘴巴的无味。
所以一个礼拜前,他忍不住悄声去了趟走廊的自动贩卖机处,淘了罐可乐,刚喝了口,被宋暖抓了个正着。
结果他吃了三天难以下咽的医院食堂病患标准营养套餐。
“我都瘦了,”他看上去很可怜,说着还扬起下巴凑近宋暖一寸,:“不信你摸。”
他微仰着头,递过自己的下巴,居然有点乖巧……
宋暖心一软,迟疑了会儿还是探出了手,摸了摸他下颌,手触的骨感,让她又心疼又好气。
宋暖收回手,小声嘀咕:“本来就没什么肉……”
贺离一听,做出一副心痛的表情:“哇,这么绝情啊小妹妹,你变了。”
他双眸一眯,质问:“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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