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徐兵虽然跟孟蓁合作过，但他并不会因为这层关系直接选中孟蓁，他开口道：“孟蓁，该你了。”
孟蓁今天穿着修身的短袖，配了条酒红色的丝质长裙，她将袋子里面具取出来，戴在脸上，手里拿着五色羽毛，跳起了巫舞。
她半踮起脚尖，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双手合十，将五色羽毛夹在掌心，高举过头顶。勾画兽类图纹的面具格外狰狞，透着先民的野性，但少女的身姿却极其柔韧，无论是踏步还是旋转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美感。
这会儿江连沁跟赵宝如都在位置上坐着，看见孟蓁别具一格的舞蹈，前者皱了皱眉，低声说：“宝如姐，孟蓁跳的舞好奇怪啊，以前都没见过。”
“殷商时期的舞蹈确实和现在不同，这些舞蹈动作应该是她自己设计的。”
赵宝如到底在演艺圈内打拼了这么多年，该有的眼力还是有的，孟蓁虽然年轻，但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稳重，来试镜前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
一舞完毕，当孟蓁摘下面具，露出欺霜赛雪的面庞时，饶是赵宝如是个女人，心跳都停了一瞬。
孟蓁的确是个美人，并且她的美不止局限于皮相，骨相也是万里挑一的好，配上盈盈如水的眼神，将妲己的忐忑、以及她的一腔孤勇表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她是商纣王的话，恐怕也会按捺不住，想将这样的女子收入后宫。
“不错。”
钱徐兵站起身鼓了鼓掌，他身旁的李副导也露出满意的神情。
在试镜开始前，钱导曾经跟李副导提过孟蓁，但后者只把孟蓁当成虚有其表的花瓶，认为她除了一张脸外，根本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但经历了刚才的试镜，他不得不承认，孟蓁是四人中最适合的。
不止年龄吻合，就连舞技也尤为高超，再配上灵动鲜活的演技，仿佛真成了妲己，令人无比惊艳。
孟蓁将沉重的面具抱在怀里，径自回到原位，冲着赵宝如她们点头微笑。
即使钱导夸了她，孟蓁也无法确定自己试镜的结果，毕竟江连沁表现得也很好，看两位导演的意思，应该是从她们两人之间选出饰演妲己的演员。
李副导看了场务一眼，后者便将孟蓁三人带到了另外一间休息室。
钱徐兵端起保温杯，吹了吹四散的水雾，开口道：“你觉得孟蓁和江连沁，哪个更适合妲己？”
李副导抹了把脸，小声说：“您这还用问吗？孟蓁的演技明显比江连沁好，并且她的外貌格外出色，符合祸国妖妃的人设，江连沁太寡淡了。”
“之前我就说孟蓁这小姑娘不错，你还不信，现在总该相信了吧？”钱导啜饮了一口枸杞红枣茶。
“关键我也为难啊，要是选了江连沁，咱们剧组能追加三千万的投资，三千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用来做特效不好吗？孟蓁没有经纪公司，两边的砝码根本不对等。”
李副导深感头疼，他伸手抓了抓脑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老李，我以前是拍电影的，很少拍电视剧，但我知道，一部好的作品最重要的不是投资，而是剧情，以及能将剧情表达出来的演员。就算我们选了孟蓁，少了这三千万投资，不是还有一个亿吗？足够你做特效了。”钱徐兵冲着老友挤了挤眼睛。
“得，我看你就是认准了孟蓁，你们这些拍文艺片的导演，一个个就跟倔驴似的，看中了哪个演员就一定要用他，换了谁都不行，这都是什么毛病？”
跟钱徐兵不同，李副导入行这么多年，没有拍过大荧幕的作品，一直都在电视剧的圈子内打拼。
电视剧不如电影精细，因此李副导对演员的要求也没有钱徐兵高。
“孟蓁就孟蓁吧，我也觉得那个姓江的小姑娘演技忒差了些，刚才她跳舞时咬牙切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生撕了纣王呢。”
“都是年轻人，演技过关的少，你要多包容包容。”
孟蓁等人被带到了隔壁，等场务离开后，江连沁便走了过来，柔声道：“蓁蓁，以前参加《逐梦青春》的时候，就数咱们俩关系好，我很喜欢妲己这个角色，你能不能让给我？”
孟蓁看过原身一生的经历，也知道江连沁并没有撒谎。
原身因为性格内向的缘故，短时间内很难交到性格相投的朋友，那些练习生都抱了团，还有意无意地孤立原身。
在那种情况下，江连沁为了表现出自己善良谦和的性格，刻意接近原身，与她成为了“好朋友”。
可惜这个好朋友，在《逐梦青春》这档节目结束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原身，甚至还把原身的微信给删除了。
孟蓁定定地望着江连沁，缓缓摇头道：“连沁，你知道的，我打算跟云来娱乐解约，要是不付清违约金的话，永远都不能摆脱被雪藏的命运，这份工作对我而言无比重要，我不能把唯一的机会让给你。”
休息室的隔音并不算好，空调外机发出嗡嗡的响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被孟蓁毫不留情地拒绝，江连沁的面子有些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
明明几个月以前，孟蓁都跟木头桩子那样，即便夜以继日的学习舞蹈，肢体依旧不算协调，为什么现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不止舞跳得好，连气质也和最初全然不同了。
这个认知让她无比嫉妒，藏在衣袖中的双手也紧握成拳。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两位导演再次出现在三人面前，钱导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冲着江连沁道：“小江，刚才你表演的很不错，舞姿也不必专业的舞蹈演员差，不过演技稍逊了些，以后咱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钱导说到前半句时，江连沁还在沾沾自喜，在她看来，自己进了《封神》剧组，可以带来三千万的投资，任何一个导演都不会拒绝这么一大笔资金。
但她万万没想到，钱导竟然还是选择了孟蓁，孟蓁出道的时候排第十，她哪里能比得过第一？
江连沁到底年纪小，还不能完全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她瞪大双眼，愕然地看着李副导，声音颇有些尖利：“李副导，张总都跟您说好了，只要让我演、”
话没说完，就被钱导摆手打断。
“无论你能为剧组带来多少投资，试镜结果都不合格，要是你能把争强好胜的心思都放在磨砺演技上，日后肯定会取得优异的成绩。”
钱导连云来娱乐的当红花旦都不在乎，更何况一个出道半年多的小爱豆。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第21章
钱导没再理会江连沁, 目光落在孟蓁和赵宝如身上。
“赵宝如，你考虑好了吗？要不要接姜王后这个角色, 她是商纣王的发妻, 端庄贤良，戏份并不比妲己少太多。”
在华国的演艺圈内, 电影演员的咖位要比电视剧演员高出几分，但赵宝如已经淡出圈子三年了, 往日所有的资源、所有的人脉都联系不上, 她没法再演电影，只能从制作精良的电视剧入手。
赵宝如虽然没跟钱导合作过, 却相信这位导演的实力。
她点了点头, “我愿意演姜王后。”
钱导嗯了一声, 继续说：“过几天就要开拍妲己的戏份了, 你跟孟蓁收拾收拾，后天坐飞机去横店，那边早就搭好了实景, 可以拍摄与朝歌相关的情节。”
几人离开休息室时，江连沁眼眶通红，哑着嗓子质问：
“孟蓁，亏我还把你当成好朋友, 你居然抢了我的角色, 未免太过分了吧？”
江连沁的演技不怎么样，但卖惨的手段却是一流，此刻她含泪控诉的模样吸引了不少群演的视线。
“那个角色根本没有定下来, 因此才需要试镜，我没想到你这么有自信，来剧组前就认定自己能拿到这个角色。”孟蓁意有所指。
江连沁好歹也是《逐梦青春》这档节目的C位，她的名气可比孟蓁大多了。
此时聚在剧组前的群演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甚至还有人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冲着他们拍照。
见状，赵宝如拧了拧眉，在娱乐圈里呆了这么多年，她见过各色各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江连沁有多虚伪。
“试镜结果是钱徐兵导演定下的，如果江小姐不满意，可以去找钱导商量。”
江连沁用力咬住下唇，显得很是委屈，但孟蓁跟赵宝如却不乐意搭理她，转身离开了影视城。
后天上午，孟蓁跟赵宝如一起搭乘飞机前往横店，她们住在剧组安排的酒店中，签订合同便拿到了剧本。
按照剧组的计划表，明天该拍摄妲己被九尾狐附体的剧情。
那时的妲己初至朝歌，虽然有纣王的宠爱，但日子依旧难捱，宫里的姜王后不喜欢她，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抢走自己丈夫的情敌。
妲己想念冀州的亲人，想念冀州的草木，她想回到那片宽广辽阔的天空，而不愿像只鸟儿一样，被囚禁在富丽堂皇的宫廷之中。
但她的命运早就被安排好了，在纣王的生辰那天，奉女娲之命前来朝歌的九尾狐会附在妲己身上。
自此，颠覆了成汤六百年江山。
这场戏难就难在要表现出妲己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最开始只是个胆怯柔弱的小姑娘，经历了附身的痛苦后，她就成了媚态横生、勾魂摄魄的妖物。
孟蓁琢磨到了天黑，为保证良好的状态，她并没有熬夜，敷过七白膏后便睡下了。
翌日一早，孟蓁跟着场务进了位于横店的《封神》剧组。
钱导很注重片子的质量，他请来了国内最有名气的造型团队，这会儿按照剧情的安排，妲己仅是个天真懵懂的小姑娘，并不适合厚重的粉底，因此化妆师只用眼线笔勾勒出孟蓁的眼形，使眼尾略微下垂，打造出下至的感觉，又涂了些淡色的眼影。
孟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稚嫩了不少，她换上剧组准备的新绿色曲裾，头发用同色的丝带绑了起来。
造型师暗暗赞叹，她见过不少女明星，孟蓁的底子是最好的，眉眼纯澈，艳而不俗，无需过多修饰就能出演华国有名的妖妃，可想而知她究竟美到了何种地步。
孟蓁从化妆室走出来，进了一间古色古香的居室。
钱导手里拿着剧本，几步冲到她跟前，道：“待会你站在门前，对着外面默默流泪，之后再返回来，倒在榻上后，就被九尾狐附身了，整个过程很痛苦，知道吗？”
孟蓁点点头，上辈子她就是个优秀的演员，自然明白导演的意思。
钱导说了开始后，孟蓁便站在门边，指尖在深色木纹的映衬下白皙到近乎透明。
大概是日光太过炙热了，少女眯了眯眼，眸中浮起了层层水意，像氤氲在平静湖面上的波纹。
泪水顺着腮边划落，孟蓁哭的时候并没有声音，她轻咬着下唇，用眼神表达出妲己的委屈、思念、以及绝望。
她害怕朝歌，这里的所有事物都与冀州不同，也许终此一生她都无法离开此地。
孟蓁踉踉跄跄往回走，她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猛地倒在床榻上。
突然，少女纤细的身体紧紧绷起，面上也露出痛苦的神情。
她想张嘴尖叫，但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她只能绝望地闭上双眼。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孟蓁缓缓张开双眸，她颊边尤带着泪痕，但眼神却彻底变了，像只狐狸那样狡黠灵动，同时也透出一丝惑人的媚态。
“卡！”
听到钱导的声音，孟蓁长舒了一口气，她怕自己演得不好，便走到导演跟前，主动发问：“钱导，还需要补镜头吗？”
“这场戏又没有台词，补什么镜头？”他摆了摆手，转身跟监制商量进度去了。
第一场戏没有NG，对于孟蓁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相比于其他男演员而言，她的戏份本来就不多，上午的工作结束以后，今天就只剩下一场夜戏。
《封神》的男主不是姜子牙，而是周武王姬发，这个角色是由当红小生林誉出演的，林誉今年刚满二十五，已经成为华国最有知名度的艺人，微博粉丝超过五千万，他的任何动态都是狗仔捕捉的对象。
这会儿孟蓁坐在摄影棚内的折叠椅上，她手里端着一份盒饭，小口小口地吃着。
幼年时期挨过饿的人都不会浪费粮食，孟蓁吃得无比认真，不过她的吃相好看，也能称得上赏心悦目。
恰在此时，面前的光线被挡住了，她抬头一看，居然是林誉站在旁边。
“林老师，盒饭在剧务那里。”
林誉生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但他性情冷傲，浑身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剧组的人也不敢靠他太近。
“我听雪若说过，你是她的姐姐。”
孟蓁没想到林誉竟然认识徐雪若，她眯了眯眼，仔细回忆着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发现这两个人确实是青梅竹马，甚至林誉还多年如一日的爱慕着徐雪若。
剧组提供的盒饭味道不错，可惜孟蓁已经失去了胃口，她略微拧眉，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在孤儿院里受了很多苦，但这一切都不是雪若造成的，她也很无辜，希望你不要把自己的怨气随意迁怒到他人身上。”
林誉的语气十分平淡，他根本没把一个小爱豆放在眼里。
孟蓁将筷子撂下，用手帕纸擦了擦嘴，挑眉问：“我不太明白林老师的意思，打从找到家人以来，我绝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外面的公寓里，也没有表明身份，又怎么可能迁怒到徐氏的千金？”
“之前雪若过敏，在加护病房里住了整整一周，要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出现那么严重的症状。”
想起这件事，孟蓁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分明是徐雪若自己抱起了那只流浪猫，但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原身自私自利，不顾妹妹的安危，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原身何其无辜，凭什么被这些人污蔑？
“林老师，不知道您听没听说过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些事情并不像您想的那样，如果您真觉得我‘迁怒’了雪若，请拿出证据来。”
说完，孟蓁端着盒饭径自离开了摄影棚。
看着少女的背影，林誉浓眉紧拧，给徐雪若打了个电话。
“雪若，我看见你姐姐了。”
徐雪若正在别墅里烤蛋糕，听到这话，她手里的托盘直接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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