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在这一刻,她感觉到她与他呼吸与共,命运相连。
两天后,一行人到达了洛多桑星。
到埠后,何星闪和祁曜并没有住入联邦政府安排的酒店,而是带着帝国的专家团队——专攻人体冷冻技术的顶尖团队,前往疗养中心。
“你们来了。”
刚到疗养中心,他们就见到了专程来接人的陈铮。
陈铮的长发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修剪过了,乌黑的发丝随意扎起,丝缕碎发凌乱地散落在耳边,他的眼底有淡青色的影子,下巴有暗青的胡茬,这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散发出一股倦意。
何星闪的鼻子蓦地一酸,这段时间,为了妈妈的事,他饱受煎熬,连仪容都无法顾及。
在她面前,他又只报喜不报忧,所有的压力全都自己扛。
他给予的父爱,是她一直所渴望的,每次想到她有一个这么好的父亲,她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看到这么疲倦的他,再想到他未知的命运,她的心无法自抑地揪痛起来。
她不要失去他,也不要失去妈妈。
“爸爸。”何星闪如乳燕投林,扑入了陈铮的怀中。
陈铮微怔,血浓于水的联系真的很神奇,他瞬间明白了过来——女儿在心疼他。
他露出笑容,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是第一次她对他如此亲昵,在她长大后他们才相认,感情总有点……
不是生疏,而是他和她似乎还没有找到更好相处的模式——他恨不得把全宇宙最好的东西捧给她,而她患得患失,他对她越好,她就越感到惶恐,就好像,她在担心有一天他会收回他对她的父爱。
因此,他和她在相处时,双方都有些小心翼翼。
这是两父女第一个拥抱,弥补了他多年的遗憾——他始终错过了她的童年,也失去了见证她成长的机会,父女感情得不到培养,无法更深厚。
但现在,他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陈铮眼眶微红,神情怔怔。
“爸爸。”祁曜招呼一声,唤回了陈铮的注意力。
“二叔。”陈嘉瑜也跟着打招呼。
“辛苦你了。”陈铮轻咳一声,快速收拾好情绪,“嘉瑜,也辛苦你了。”
陈铮再次摸了摸何星闪的头,笑道:“走吧,去看看你妈妈。”
疗养中心是陈铮名下一间医院的附属中心,为了何伊芙,陈铮特意划出一栋楼作为研究中心和病房。
何伊芙的病房独占一层楼,这一层楼里,有着最先进、最齐全的设备。
偌大的病房中,有一个巨大的医疗舱,这个医疗舱是用珍贵的钛金制造的,象牙白的色泽充满了高科技感,流线光滑的舱体没有一条缝隙,舱面上有一个屏幕,显示着病人的数据。
病房静悄悄的,只有仪器偶尔响起的蜂鸣声。
房间里还有一位机械人医护员,负责实时记录/监控医疗舱情况,偶尔还会进来一名人类医护员,她们都没有发出半点响声,显得训练有素。
何伊芙的数据不太稳定,每次数据发生变化时,都会有几名人类医护员冲进来,调整医疗舱的救治数值。
在陈铮的操作下,乳白色舱门变成了透明。
何星闪通过透明的舱门,看到了她妈妈现在的样子。
她眼睛紧闭,长而浓密的睫毛如鸦羽,和眼皮一起遮住了她的眼珠,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即使在沉睡的状态中,她的唇也紧抿着,似乎很不安稳。
何星闪头抵着医疗舱,静静地望着她妈妈,她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令她看上去显得那么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泪水从睫下的眼睛流出。
她不想看着妈妈死去。
她知道看着亲人死在眼前是什么滋味——她上辈子的妈妈,就是在她面前跳楼自杀的,这种悲恸的滋味,她不愿意再次尝试。
“妈妈,我不要你死。”何星闪哑声低语。
祁曜不发一言地搂着她。
陈铮轻叹一声,揉了揉脸,视线再度落在医疗舱中。
帝国和联邦的冷冻技术专家会晤,握手寒暄了两句,迅速针对病人的情况,讨论起治疗方案——在星舰上,双方的负责人就针对病人的情况,交流过看法。
如今到了实地,根据病人的情况,双方再次进行商讨,最终得出方案。
星际联邦的团队负责人对陈铮和何星闪说:“经过一系列的数据检测,我们认为病人的身体无法被强行唤醒,若是强行唤醒,病人的身体机能会崩溃。”
陈铮语气平静地问:“不能强行唤醒,那还有什么办法延续她的生命?”
帝国的团队负责人道:“只能试试二次冷冻,这样大概还有一线生机。”
“她的身体能承受得住两次冷冻?”何星闪追问。
这两位负责人对视一眼,道:“无论哪一个选择,都伴随着极高的风险,但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都认为二次冷冻的生存率比强行唤醒高。”
强行唤醒,身体大概率会崩溃,最终结果是死亡。
二次冷冻,成功,则可以等待科技更发达后唤醒,失败,面临的也是死亡。
没有安全选项,每个选择都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面对抉择,陈铮和何星闪都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
“我有一个方案。”祁曜插话道,“我认为可以尝试用精神力唤醒妈妈。”
“精神力?”陈铮和何星闪异口同声。
这次帝国代表团出访星际联邦,随太阳神号星舰一起出发的,还有帝国送给星际联邦的礼物——一批开发精神力的仪器。
两国建交,帝国帮助联邦国民觉醒精神力是其中一项合作计划。
等专家们陆续离开病房,祁曜才道:“妈妈的问题是身体已经解冻,意识却无法恢复正常。”他看向何星闪,“你还记得精神力世界吗?”
何星闪点了点头,精神力世界类似人的灵府,她语带迟疑:“但是,妈妈还没觉醒精神力,这能行得通吗?”
祁曜点点头,慢声道:“我认为可以,即使妈妈还没有觉醒精神力,但依然有潜意识。她无法苏醒,就是跟潜意识有关。若能用精神力沟通到她的潜意识,就能唤醒她。”
一旁的雾银附和道:“我认为祁曜的办法行得通。”
向陈铮详细解释过什么是精神力世界后,祁曜又道:“只是,这跟进入精神世界有所不同,并且伴随着一定的风险,但我认为,这个风险不会比之前那两个高。”
何星闪攥紧双手,道:“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妈妈自主苏醒,如果唤醒她的潜意识就能让她苏醒,我觉得可以一试!爸爸,你说呢?”
“我同意。”陈铮一向决断。
祁曜对何星闪道:“妈妈在出事前千方百计为你争取生路,她当时心心念念的人就是你,所以,这一次要靠你了,用你的精神体,进入妈妈的潜意识,去唤醒她……”
陈铮目露担忧,不放心地叮嘱道:“宝贝,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何星闪重重地点了点头。
祁曜走上前,将何星闪拥入怀中,低声道:“平安回来,把妈妈带回来。”
“嗯。”何星闪回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腔里盈满了他清香的气息。
*
何星闪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纯白的世界。
她知道自己进入了妈妈的潜意识世界。
在这个纯白的世界里走了一段路,她看到前方有一个小庭院。
阳光洒满了这座不大的庭院,小花园里种满了鲜花,空气中浮动着一股花香,花朵上点缀着露珠,蝴蝶蹁跹其中,让人看到就觉得全身暖洋洋的。
而在庭院外的范围,是黑云压顶,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何伊芙挺着大肚子,站在花丛中。
何星闪有些不敢上前,她其实还记得小时候妈妈哄她的场景,随着岁月流逝,妈妈渐渐变成在午夜温暖她的光。
这么近地与她对话,让何星闪生出近乡情怯的心理。
“妈妈——”
何伊芙歪头看了过来,杏眼里有不谙世事的天真:“你是谁?”
何星闪抿了抿唇,她的样子跟她相似度很高,正常人看到都会表示疑惑,但她像是完全看不到这点似的。
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怀孕的状态,这表示她想回到自己怀孕的期间——这是她内心认为最能保护孩子的时候。
想到这里,何星闪眼眶一热,她向何伊芙伸出手:“妈妈,我是你的女儿星闪,跟我走。”
在她说了这句话后,阳光消失,庭院上空瞬间被乌云遮满,黑暗瞬间侵袭,暴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家里的狗出了点事,更迟了。
有位小天使猜中啦,没错,就是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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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何星闪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但很明显, 她这句话像一个开关,给何伊芙的潜意识世界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庭院上空被团团的黑云笼罩,一瞬间, 雷电交加, 温馨的小屋风雨飘摇。
……就连何伊芙, 她的肚子也瞬间平坦了下去。
下一秒, 何星闪视线一黑, 猛地睁开眼, 她才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七嘴八舌的声音霎时响起。
“星闪, 怎么了, 你……没事吧?”
这是祁曜的声音。
“妹妹,发生了什么事?你还好吗?”
这是哥哥陈嘉瑜的声音。
“宝贝, 才过去不到一分钟, 你怎么突然醒了, 没事吧?”
这是她爸爸的声音。
何星闪视线模糊,摸了摸, 才发现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下一秒,一只手温柔地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她抬眸,对上了一双饱含关切的黑眸。
祁曜温柔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
刚说一个字,何星闪就哽咽了,医疗舱在她的旁边, 机器还在运转着,她的母亲躺在里面,仍紧闭着眼睛。
断断续续的,她把潜意识世界的事告诉了他们。
听完何星闪的话后,陈铮闭上了眼,双手紧握成拳,一副饱受打击的样子。
祁曜冷静地分析:“妈妈仍是怀孕的状态,这代表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希望遭遇星盗的惨事尚未发生,同时,她认为自己怀着孩子就是更好地保护孩子。”
何星闪点点头,忍着泪意道:“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描述的地方,很像是我们在洛多桑星的家。”陈铮恢复了冷静,沉着脸操作了下光脑,在众人面前浮现出一个庄园的全息投影。
“没错,妈妈潜意识里的花园跟这个投影一模一样。”何星闪道。
祁曜颔首,分析道:“在妈妈的心里,最安全的地方是家,家的外围乌云密布,雷电交加,这说明她知道外面不安全,这映射的应该是星盗掠劫的事。”
“她的潜意识把她曾受到的伤害屏蔽在外,维持在一个让她觉得安全的状态,这才是她无法苏醒的真正原因……你的出现,突然打破了她的幻想,让躲在潜意识中的她进入了防备状态。”
“那怎么办?”何星闪咬唇,怪责自己,“都怪我。”
陈铮脸色苍白,还不忘分出神安慰何星闪:“宝贝,这不能怪你。”
“没错,这不怪你。”祁曜温声道,“我想,让她苏醒的办法,正是要打破她的幻想,不让她继续躲在潜意识里……”
经过这一次尝试,何星闪的精神力消耗很大,精神气更是仿佛被抽走了一样,本就白皙的脸蛋看上去像是透明似的,红唇也失去了血色。
见到何星闪一脸疲倦,祁曜眉心拢起,他牵起她的手,轻轻揉了揉,温柔地问:“累吗?”
何星闪摇摇头,强行压下身体的疲倦,急切地说:“我要速战速决,赶紧再试一次。”
“不急在一时。”祁曜柔声阻止,并在她的手背上印上一吻,“你先休息一下,恢复精力后再试。”
陈铮正透过医疗舱凝望着何伊芙,听到祁曜的话,他回过神来,忙跟着劝道:“对,宝贝,你也很累了,赶紧去休息,等你恢复精力后再试。”
在两人的劝阻下,何星闪只得应下:“好吧。”
何星闪和祁曜去了隔壁的休息室,一进房间,她就抱住祁曜劲瘦的腰身,把自己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
祁曜揉了揉何星闪的脑袋,柔声安慰:“放心吧,没事的。”
“都怪我太过心急。”何星闪责怪自己。
“不怪你,是妈妈的潜意识太不稳定了。”
他轻轻地亲吻着她,他的吻像羽毛一样轻柔,令她的情绪极大地得到了安抚。
末了,祁曜捧着何星闪的脸蛋,两人以额头相抵,他露出笑容:“我来帮你恢复精力。”
下一秒,何星闪就被祁曜拉入了他构建的精神力世界。
两人的精神体紧贴在一起,他的精神力缠绕着她,一丝一缕,温柔地安抚着她,她的疲倦一扫而空,被消耗的精神力极快地得到了补充,一下子充盈了全身。
她整个人更像是泡在温水里,舒爽得叹息了一声。
“刚才爸爸在,有些话我不好说。”祁曜低语,他的黑眸里闪过复杂的神色,“你刚才吓到了妈妈,等会你再次尝试时,一定要小心,如果不能让妈妈相信你,那么……”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何星闪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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