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商铎亲自出马,更连皇上都垂问了,估计后宫太后等人也都尽知。
那林姑娘如今还在太后跟前读书呢,荣国府此举也是落了太后的面子——太后前脚将人接近宫读书,荣国府后脚倒趁机摸人家东西,这是打谁的脸呢!
与其等太后从宫里下旨惩罚王氏,不如荣国府趁早将王氏给关进去,也显得知趣一点。那掉在地上摔得稀碎的脸面也能稍微再捡起来那么一点子。
赵氏本来就不想去荣国府搭救王氏,听了这话便应下了。
王子腾此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忍不住伸手按住了额角。慌得赵氏连忙来扶:“老爷万万保重身子,快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罢了,我这刚出宫就请太医来,岂不是叫皇上以为我有怨怼之情。我不过是气狠了,哪里有什么病症。只叫人熬一碗安神汤来我喝吧。”
赵氏忍不住含了泪: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王子腾支撑着这四大家族多么辛苦,虽有史家两位侯爷可援手一二,但终归还是他顶在最前头。果然如今有祸事,也是首当其冲。
她扶了王子腾的手,夫妻两人彼此扶持往内走去。
两人此时脑子里转着同样的念头:真恨不得把王氏再塞回娘胎里去回炉重造!好让她生个脑子出来!
王家这里是想把王夫人塞回娘胎,那荣国府可就是想把王夫人塞回娘家了。
别看贾政的官位比起王子腾不值一提,但他的要脸程度却比王子腾还重呢。
当日林如海私下里回来,只当着荣国府几位主子点破王氏做的好事,贾政就羞愤的不得了,恨不得再也不见这个妇人。
如今保宁侯一闹,这脸可是丢的满京城都是,连皇上都做主给人家林府赏画了,这简直就是直接扒荣国府的脸,扒他贾政的脸!
反正贾政直接告了病假,短时间内他绝不肯回工部去叫同僚嘲笑。
好在他这官职也是亲爹临终前上书,太上皇赏的。谁也不指望他干什么,不去也不至于影响工部运转。顶多是等着看热闹的人民群众非常失望罢了。
现自贾母起,贾赦、贾政、贾琏、邢夫人凤姐儿等都在荣庆堂内,气氛一片压抑。
唯有王夫人跌坐在地哭道:“姑老爷好不念亲戚情分。在这里答应了老太太将此事抹了,回头居然让保宁侯府堂而皇之的登门去要画。说到底不过是一幅画罢了,偏要这样打我们两家的脸吗?”
凤姐儿心道:姑妈,我要是你,现在就闭着嘴不说话的。
难道是因她这几天顿顿只得糙米粥果腹,脑子里没油水,所以越发的不好使了?还是事到如今,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王熙凤认真揣摩着王夫人现在的脑回路。
其实王夫人的脑回路很简单:在她看来,这次她真的是冤枉的!要知道是保宁侯府送的礼,便是鬼拉着她的手她也不能干啊。
俗话说不知者不罪,她这几日已经受了磋磨,宝玉也被贾母拘在身边不得相见,这件事也该过去了吧。
谁知道商家却上王家的门去打脸,害的她居然要被关进佛堂。她怎么能去佛堂!
她这一去,元春宝玉也都跟着没脸,若是再让赵姨娘哄了贾政去,日后宝玉岂不是要吃贾环的亏。
于是王夫人先送信去王家请嫂子来帮忙,却只不见赵氏来,如今只得自己跑了贾母这里来跪着哭诉。
贾母现在跟王子腾一个想法,当真是不明白这是哪里来的蠢货,从前看她当家也跟个人儿似的挺有条理的。
其实这便是人性了,若是锦衣玉食,平平常常的过日子,谁都能是一副体面稳重的做派。
惟有遇到事上,才知道这人到底如何,王夫人就是那本性自私不慧的。从前贾母在上,她不过按照旧例管家,也没出过什么大纰漏。
如今在大事上,才发现这人漏的跟筛子似的,浑身上下全是毛病,偏偏没有半个脑子。
贾母已经懒得跟她说话了,所以直接叫人请了贾赦邢夫人等人来——你既然要跪着求情,倒要看看你当着大伯子妯娌和晚辈们还肯不肯不要脸的跪了哭嚎。
果然王夫人抹不开面子,只能顺势坐了地上哭诉起来。
她是真的冤死了:所有人都以为那是贾母的画,所以她才敢拿了来。她又不是真的脑子坏掉了,怎么可能去拿保宁侯府送来的礼!
事发后,周瑞家的自然叫贾母发落了。而王夫人更不肯饶过她,不顾自己“病着”,当日回了荣熹堂就叫婆子摁着周瑞家的,拖在院子里动了棍棒,只将周瑞家的打的气息奄奄才叫人将她丢了出去。
连着周瑞的家私都扣下了,除了贴身衣服都不许拿走。
因是家生子,贾母也不肯将他们撵出去反得了个自由身。于是就将这一家子都送去了极偏僻的庄子上,准备叫他们自生自灭。
周瑞家的不想自己这个主意不但救不得女婿冷子兴,更是将自家也搭上了。如今后悔也晚了。
承恩公府常年有眼线放在宁荣二府,周瑞家的既是王夫人的心腹,如今被撵出府,谢家便着人悄悄将他们一家控制起来。
倒是凤姐儿,趁乱出手,将林之孝家的捧了起来,接过许多府上的事务来。
林之孝家的从来奉承凤姐,一大把年纪还认了凤姐儿做干娘。如今得了好处,越发要趋奉不提。
虽然跟在邢夫人身边,但仍旧是凤姐儿的耳目,万事都只听凤姐儿的。
更是将自家女儿小红从宝玉房里要了出来,送给了凤姐儿使唤。
袭人素来觉得小红俏丽聪明,有些刁钻古怪,乐得做人情,没回宝玉就将她弄走了,倒让凤姐儿那里多了个得力的人。
以上皆为闲话,且说如今王夫人还在贾母跟前哭呢。
贾政见王氏还敢喊冤,忍不住气的浑身发抖,只对贾母道:“请母亲的吩咐,快将这妇人关到后头去吧,否则全家都糟了祸患了。”
这也就是顾忌着宫里的元春和王家,不然以贾政的脾气,贾宝玉在外结交优伶,在内调戏丫鬟都险些被他打死,更宣称要拿绳子勒死。
何况是王氏这样丢人丢的满城风雨更丢到宫里去的蠢妇!
且不说旁人,只说邢夫人再次前来围观王氏倒霉,简直是浑身舒爽,如同夏日炎炎喝了一碗冰凉凉的酸梅汤一般过瘾,那嘴角不自觉就翘了起来,而且越咧越大。
王熙凤连忙悄悄拉了拉邢夫人的衣裳,贾母现在可是个炮仗,谁点谁着,邢夫人这样幸灾乐祸要是现在贾母眼里,保准也是一顿排头。
但心里也有些看不上邢夫人:便是凤姐儿想让王夫人倒霉,但也只限于在林如海跟前。
若她早知会祸害的整个荣国府和王家都丢人,她当日也就帮王夫人遮掩了。这正是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荣国府名声臭了,就算王夫人是最惨的那个,她与贾琏又有什么好处?所以也是忧虑。
见邢夫人此时居然还为了往日妯娌之间的龃龉幸灾乐祸,可见为人何等短视。
刚强如王熙凤,也有些心灰意冷。荣国府如今,不但是朝中无人,连这两房当家太太也这般无能,果然是已现败相了。
贾母对王氏的耐心几乎要耗尽了,下了最后通牒:“王氏,你若是乖乖进去,我还能舍了这张老脸进宫去请安为咱们家求情。否则你便等着太后一道懿旨下来罢,那不单你,元春的前程可就全完了。”
王夫人愣在当场,却不敢再哭了。
邢夫人连忙出来为婆母分忧解难,吩咐身后王善保家的:“还不快将你二太太扶到后面去,她跪久了脚软起不来呢。”
这后面是哪儿,无非就是那间森冷的小佛堂了。
于是王善保家的并金钏儿等几个丫鬟在贾母的冷眼中,赶紧架起王夫人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保宁侯前面怼王子腾很爽,但以他的性子,也会怼林如海~
嘿嘿嘿,所以这章写了林如海被怼,林公粉请轻拍我,拍保宁侯本人谢谢!感谢在2019-12-11 22:20:54~2019-12-12 22:2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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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商家三子
且说荣国府中。
贾母见王夫人终于被架走了,这才缓了缓精神继续道:“凤哥儿, 赶明你叫琏儿亲自带了厚礼上林家致歉去。”
自贾赦起所有人都是一怔。
贾政更是道:“母亲, 妹夫行此举真真儿是不念亲戚情分, 坏了我们府上的名声,难道我们还要上门去任人羞辱吗?”
叫别人打了左脸再把右脸送上去?
贾母心内对林如海也是十万分不满, 但她脑子清楚,于是道:“圣人都给姑老爷赏了画, 那便是圣意裁断,是林家委屈了。既然不是他府上的错, 自然就是我们错了, 难道现在不上门, 还等着请吗!”
贾母这不是向林如海低头,而是向当今低头。事已至此,四大家族与林如海之间也算是情分断绝了。
贾母一番话说的贾政只能垂头称是。
贾赦着意在贾母面前表示一番, 只道:“母亲说的是, 我那里也有些书画体己, 叫琏儿给妹夫送去吧。”
此事丢脸已然在所难免。
贾王两家对此事之后的应对方法便是全当自己是个龟,缩起来不动,准备让时间洗刷身上的笑柄。
薛家既然依附这两家,自然也是收敛行径,不敢再动。连薛蟠都被勒令近日不许再出门胡闹。
薛姨妈更是打算让他跟着那些家里铺中揽总等人出京走一趟, 也好进益些。
至于史家,心情则有些复杂:同为四大家族,自然感同身受的丢脸。
但同时心里还有点小庆幸:好在当时史湘云的戏子事件自家早早带她上门道歉, 没有发酵,落人笑柄。
当然京中最高兴的,当属南安王府了。
终于有人做了接锅侠,本以为一两年才能过去的丢脸之事如今就没什么人讨论了。
是夜,承恩公府。
谢翎也正在与父亲论及此事。
其父谢羽册就此发表了一通感想:商铎此人,要是跟他做朋友无疑很愉快,但做敌人就会很头疼了。
这人不但有勇有谋,重要的是还能不要脸!这种人正是软硬不吃,除了拿绝对的权利和地位压制他,几乎没有别的好方法破解。
谢羽册更叹道:“只盼着日后我们两家不要因储君之事对上才是。你常在宫中行走,务必转告大皇子,对商家宁可远着些,也万万不要得罪。”
以商铎现在的地位能为,他决定不了谁能当上太子,但他却能决定谁当不上太子。
保宁侯府这样的势力,要是一门心思扯后腿,在皇上跟前下眼药,哪位皇子吃得消?
谢翎有些奇怪地看了父亲一眼:保宁侯府既然同意与谢家联姻,自然也是站在大皇子这边的,两家又怎么会因为储君之位对上。
不过大皇子确实不宜与保宁侯府走的近。
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自己还在位,儿子就已经朝野归心,跟自己的心腹打成一片的。
谢羽册哪里知道儿子的思路早跑偏了,只继续道:“从今儿后咱们父子可就要忙起来了。”
“京营节度使这位置,多年来都在四大家族手里,先宁荣二公都掌过,这两位年老后,老圣人又将这兵权了王子腾。”
“这样几十年经营下来,咱们现在想插一手,必是一场硬仗。只是保宁侯府都替咱们做到这一步了,若是我们家成不了事,恐怕连宫中娘娘和大皇子那里都要受牵连。”
便是一国之母,也要母家争气才能有底气和脸面。
谢翎郑重点头应了。
于公,承恩公府要做皇后和大皇子的后盾,于私,谢翎也不想叫岳父觉得自家父子没本事。
要是谢羽册会读心术,肯定会诧异的问儿子:岳家?什么岳家?哪里来的岳家?
可惜他不会,此时已经转了新话题。
只见谢羽册问儿子道:“你是见过保宁侯三子的,觉得如何?”
谢翎简要地说了说自己的看法,更是着重称道了一番商驰。
在他心里,这位可是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大舅兄。
谢羽册点头:“果然如此,我就说他家的儿女都不会差。”
商铎跟谢羽册两人作为皇上的左膀右臂,也是相识二十多年了。不过商铎离京六年,当时商家三子还都未长成,所以谢羽册也所知不多,今日听谢翎一一说起,这才感叹了一句,果然是商铎的儿子。
然而这话落在谢翎耳朵里便是:果然是觉得保宁侯家女儿好,所以两家才定了亲事。
继跟商婵婵鸡同鸭讲后,谢翎又与自己的父亲在对话中实现了误会的无缝对接。
此事的余波至此还未完结,但暂且按下不提。
只说商铎领了太上皇罚抄十遍四书的旨意回了府上,正赶上用晚膳,果然一家子都在等着他。
商婵婵昨日在宫中听说父亲大发雄威,上门硬刚王子腾后,只恨自己身为女儿身,不能跟着在后面敲锣打鼓。
但听太后娘娘说,父亲此举大约会惹恼了太上皇,就又为他吊着一颗心。
如今终于一家子齐全,商婵婵第一个按捺不住发问道:“爹爹没事吧?”
商铎便将今日之事一一说完,连与林如海的对话也都告知儿女。
然后嘱咐商驰道:“我虽解释过了,但今日终归仓促,待来日你再带着你两个弟弟上林家去拜会一趟,这事儿是咱们府上不告而行,有点理亏。”
江氏便埋怨道:“原来你竟不曾告诉林大人一声?岂不是平白叫他得罪了王子腾?”
商铎笑嘻嘻:“他本来也跟王子腾不是一路人。与其再这样举棋不定以后惹恼了陛下,不如赶紧站到我们这边来。”
商驰点点头:“等林大人休沐,我便带他们上门。”
随后又莞尔:“说来父亲还要赏我才是。”
商铎正在喝一碗鲜笋老鸭汤,听这话便奇道:“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父亲以为平宁大长公主为何昨日夜间还在宫中?”
商驰含笑:“自打大长公主出手下了贵妃的脸面,虽常往宫中走动,但留至夜间的时候却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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