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是冲着沈恻而来,阿难没想太多的又扑身上前拽住那木板,喊到:“他已半死不活了,你们便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做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你们到底是谁!”
黑衣人不言,却不能伤了眼前姑娘。其中两人只好拉开她,另外几人便想着将沈恻直接从悬崖处扔了也可。
万一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伤了这阿难姑娘,他们还要不要活命了。
看着这帮子人拖了沈恻身子往那处悬崖跃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迅速挣脱掣肘她的黑衣二人,小步子不知比平时快了多少,顾不得什么冲上去抱住了其中一人小腿。
抬头一双小脸儿全是泪痕,“求求你们吧,我悬赏有一万金,便捉了我去好了。不要杀他…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
声声凄凄,即使衣裳脏污,发髻凌乱,也掩盖不住那张脸的风华之态。此刻泪珠涟涟,着实教人不忍。
黑衣人也是男人,对阿难还真是下不去重手,对视一眼,顿觉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的犹豫,其中一人想起命令,只好推开哭泣的人儿,提刀欲抹了沈恻脖子。人儿被人擒住,用力一扯,衣帛破裂之声,露出半截雪白臂膀。
一瞬,阿难挡在沈恻身前。
一瞬,黑衣人的手腕受暗器影响偏了地方。
知道是暗处有人盯着,收起对眼前阿难姑娘的不忍之心,教人擒住她。
黑衣人脚上用力一踢,那木板便飞了出去。
也便是这一瞬,恒玉纵身而出,身影挪动之间解开黑衣人对阿难的掣肘。
而阿难眼睛瞬间什么也瞧不见了,只有木板之上沈恻身子滑落的场景。那张闭着眼的面容安详自然,而下一息,便消失在了眼前,一落而下。
空中似乎还残留沈恻衣摆的弧度影子,好似之前逗弄她之时飘然而去的样子。
都没了…
只余满山雪白。
身子发软,精气好似随着沈恻消失也一同被抽干一样。黑衣人面面相觑,佯装动手几番,飞身逃了。
人儿身子没了力气,满是泥泞,几乎是爬着去了悬崖边缘。她眼睛被泪水挡住,一片模糊。悬崖底下是湍急的河水,这么冷的天依旧不结冰的河水,可想而知有多危险。
一腔愤懑,一腔怨恨,却因着自己是个没武功的人无处发泄,便只能忍着。弱者的咆哮无用,弱者的狠话无用,除了显得笑话以外,无丝毫用处。
哭吧…阿难心里想。
恒玉站立一旁,不发一言,只解了自己黑衣大氅替阿难披上。眼前人悲痛,恒玉心里又何尝好过。
却问后悔吗?不后悔。
如果不这么做,这辈子自己便注定与阿难无缘。如今沈恻已死,还是当着阿难的面死的,只要日子长了,不怕无法抹去沈恻在阿难心中的痕迹。
来日方长,都来得及。
人儿似是知道恒玉在,又好像不知道。
哭的专心,哭的放肆。大概是哭的太狠,带着心口都发痛,阿难一双小手用力攒住心口的衣裳,太过用力瞬间红了整个纱带。
风声呖呖却也能听清楚她嘴中喃喃:“沈恻…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能死…我还要去找素素…”
“沈恻…”
“沈恻…”
“沈恻…”我定然不会让你这般白白死了…
从那日替了木香守夜开始,阿难便连着好几天精神紧绷。从沈恻昏迷到身子僵硬,再到现在亲眼在她眼前落入悬崖。
再抵不住,崩着的一根弦终于断了。
瘦小的身子摇摇欲坠,终是体力不支晕在一旁。
恒玉眉头紧蹙,低身将阿难横抱起来。又见露出的雪白肩膀处被白色纱布粗粗包扎,那手,那腿,都是伤。
心中除了心疼便还是心疼。本该是养在金屋豪阔之中的娇娇儿,怎么偏偏受了这番罪。
殊不知外伤好治,心伤难治。
如果今日的恒玉知道他这回头的一念之差,导致的是将来那般情景,也不知还会不会回头。
可惜,没有如果。
手臂收紧,恒玉低头在阿难额角轻轻一吻,“再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了,如今不必再怕…牵绊已除,江湖之中再不会有人敢追杀你…”
眸色一暗,杀气尽显。
上官秋水要倒霉,恒之恪死期也将近。
作者有话要说: 沈狗不会死,安心。
第45章 隐隐察觉端倪
半月之后,行往沧州城途中。
原本按照快马加鞭的脚程,估计再需半个月便可回了沧州。此刻却因一直病了的阿难在路上耽搁良久,只怕还得再行个二十多天才能到。
恒玉特地因为阿难买了一辆马车,论豪阔,论大小,比之前沈恻那辆有过之而无不及。
车内阿难一张小脸坨红,歪在车壁靠着。膝盖上盖着个毯子,那双小手交叠,半月之前可怖的伤口再瞧不见。
那日沈恻落入悬崖之后,阿难便昏厥过去。被恒玉带回,迷迷糊糊发了热症。好在三日之后人清醒了。
没有想象中的寻死觅活,也无精气神不好。药也按时按量吃了,饭量也不比之前少。只偶有吃了之后又吐了出来的情况。
弄影记得自家主子第一次瞧见阿难姑娘吐了之后那张脸黑的都能吓哭孩子,好在大夫把脉之后说是阿难姑娘身子太虚,不能食的太多。
若是真有了身孕,弄影笑笑,那孩子便如何也是不能留的。
如今沈恻已死,自家主子美人在怀,便也够了。之后只再筹谋武林之事便可,徐徐图之,不愁霸业不成。
主公之前多年辛苦钻营,便也就是为了寒玉神令和赤冶刀。这二物在手,何愁恒家基业?
马车之内交谈之声传来,却听的弄影眼皮跳了跳。
“我不想同你一路了。”阿难盯着恒玉道。
正坐在一旁瞧着书的恒玉没想到人儿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话,转头看向她,“为何?”
“我想去找素素。”
“这事儿我应过你的,我会帮你去找。”
阿难抿了抿唇,“你事务繁忙,回了沧州只怕事情还更多些。不是还要继续查寒玉神令吗?如今重莲之事也麻烦,你哪里有时间替我去找素素。”
“那我便让手下人去查。总归你如今身子虚,通缉令也还在,你一人我哪里放心。”
“我可以找云生结海楼庇护,沈恻银子留了很多。”阿难只觉得自己说完这句话,马车之内氛围似是冷了不少。
身为女子,某些地方自然敏感。察觉到恒玉不快,再看恒玉眼神之中透着寒意,便也就住了嘴。
晚间,确定阿难在隔壁已熟睡之后,恒玉才回了自己屋子。
怕客栈隔墙有耳,只吩咐了人在暗处保护阿难。便带着弄影去了城内不远处的凉亭之中。
凉亭临湖而建,夜里湖上星星点点,借着月色,倒也算悦目。
“重莲教的人已确定到了南星宫地界。只待他们抢了北极神玉之后,我们的人便会攻入。只是真的要将南星宫弟子全部诛杀吗?”
“是。”
短短一个字,硬生生让人有些齿寒。
“那上官秋水呢?是一并诛杀还是?”
“一并诛杀。”
“为何不留着?这样日后讨伐重莲也会多了个出头的。”
恒玉负手而立,夜风浮浮,本该是翩翩佳公子的人口中说的话却丝毫不含怜悯善意。
“无妨。不周山一役,重莲已算将江湖中人得罪了个干净。江湖众人再知白泽为夺北极神玉,将南星宫灭门,多一个出头的人,少一个出头的人便都一样了。”
“属下是怕此举太过激进,若被人查出端倪,再抽丝剥茧查到我们头上…”弄影没再继续说,后面的话不说自家少主也能明白。
“此番重莲夺了北极神玉,如果我们不趁此机会下手。日后重莲若再把北极神玉还了回去,时日再一长,江湖中人忘性大,我们便再无充分向重莲讨伐的理由,何况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弄影低头称是,又道:“那寒玉神令…”
恒玉笑笑,“不急。”又道:“离念如何?”
“还是老样子。”
“嗯,暂时先好生伺候着吧。”
“是。”
三日之后,重莲和南星宫冲突一事逐渐传遍江湖各地。各个门派惊叹哗然。
一是惊叹多年消失的宝物竟一直都在南星宫之中。
二是惊叹重莲竟如此心狠手辣,南星宫上上下下皆因一场大火毁于一旦。将近五百名弟子下落不明。
都道是被重莲灭口,又或者是死于大火之中。
总之,自此之后,江湖再无南星宫,也再无上官秋水此人。
阿难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一种滋味,只觉怪异。
白泽和阿若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为了北极神玉便滥杀无辜的人。不是三五个,不是七八个,而是五百名弟子。
怎么可能!
而且白泽若是想杀上官婆娘,直接在不周山下手即可,何苦再等到半月之后呢?
觉得怪异的不止是阿难一人。同样是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也在私下偷偷会面,想就此事再彻查。
察觉到眼前人儿的心不在焉,恒玉夹了个菜放到阿难碗里,开口道:“你这怎么了?这一日瞧你都有些恍神。”
阿难犹豫说与不说,踌躇半晌还是回道:“南星宫不是被灭门了吗?我总觉得怪怪的?”
“哦?为何?”
“你想啊,重莲说白了就是想要北极神玉给他们掌门夫人疗伤罢了。何故再灭人家满门,徒惹麻烦。且不说此举遭武林唾弃,那么多条人命,官府也会下令彻查吧。这已经不单单是江湖斗殴那么简单了。”
面前人儿小脸如玉,发髻松散颇有风情。恒玉瞧了两眼,低眉道:“江湖恩怨本就如此,重莲只想取北极神玉不假,若是南星宫不愿,灭人满门也不稀奇。早年无双谷不也是在一夜之间消失。”
无双谷被灭门的时候阿难还小,大了之后也不过略有耳闻。
只知无双谷和南星宫一样,是个全是女子的门派,谷中虽无绝顶高手,却研究的一手好蛊毒。全盛时期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却不知为何突然一夜之间如南星宫一般被灭门。不比南星宫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无双谷是尸横遍地,谷主下落不明。
恒玉这番话倒也不无道理。不过无双谷被灭门是私下默默干的,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凶手是谁。重莲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就算白泽蠢,也没蠢到这种地步吧。
阿难想的久了,便有些头疼,又食了一晚汤才停了筷。看向对面恒玉,“素素之事怎么样了?”
“暂无下落,云生结海楼处也无消息。”
阿难点点头,不想多说什么,起身便想回屋午睡。刚起身便被恒玉唤住,阿难回首看着恒玉,“嗯?还要我再陪你会儿吗?”
恒玉摆摆手,也起身走到阿难身旁,从怀中掏出一精致的茶花步摇簪到了人儿发髻之中,“那日瞧见了,便觉很是衬你,果真如此。”
离的有些近,恒玉身上所用熏香便窜到了鼻尖。眼睛盯着恒玉外袍的山茶花暗纹,阿难没躲,低眉顺眼。
那熏香不若沈恻身上的淡淡味道,更多了些浓烈。
阿难稍稍往后退了退,扶了扶步摇,浅笑看向恒玉:“多谢。”
今日沧州日头极好,眼前人儿浅笑,红唇愈发鲜艳,那脸也愈发莹白。探手握住那如玉的手腕,恒玉道:“我如今和白家已无婚约。”
知道恒玉此举是什么意思,阿难抽出手,乖顺的点点头,“我知。”
“那…”
“我如今只想找到素素,而且我已非完璧之身,你倒不必委屈自己。”一旦开了口好像也不是难说出口,阿难笑笑,“还有那日我中毒之事,这件事儿怎么想来心里便怎么膈应。你下属这般卑鄙手段…”
没再继续就着这话说下去,阿难又道:“我谢你如今收留我,也愿意帮我找素素。但是其他事就算了,只你身边的人向我下毒这事儿,我便不能和你如何。而且…我和你说过的,我花银子找了云生结海楼庇护就是,不用劳烦你的。你倒一直拘着我…”
“你是怪我没处置弄影吗?”
“是。”阿难回答完之后又静默下来。沈恻还在的时候,是没空处理弄影,但是这茬儿阿难心里一直是没忘的。如今和弄影时常见面,次数多了,心中越发膈应。
自己遭恒玉下属算计,恒玉还堂而皇之的让这人在自己面前晃悠,有些恶心。
恒玉哑然。
阿难不再看他,快步回了卧房。躺在床榻之上,只觉心中砰砰直跳。
是什么时候开始想离开恒玉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大概是自己不管去了何处都有人跟着,尤其是和云生结海楼的人有接触之时,每每总会受了阻碍。
次数多了,阿难也不傻,虽不明原因,但也知道恒玉是不喜她这般的。恒玉怕的是什么,怕自己找到素素之后远走高飞?还是不想自己多参与江湖之事?
她并不想将恒玉想的如何腌臜,却隐隐觉得很是不对劲。
也因着这几句话,阿难连着几日未曾见过恒玉。
这夜,在院中看着月色发呆,脑子里便不断思索着该如何离了恒玉。连着一个多月下来,就算她是个傻子也看出来恒玉根本无心帮她找素素,说的许多话都是敷衍托词更多。
这种事儿自然也不能全然依赖别人,而自己如今想去了哪处,却时常被人看着。阿难觉着自己像是被人软禁了似的。
伺候自己的丫头也是,时常半晌闷不出一个字儿。
脑中想的远了,就入了定,听到院门被打开的声音才回了神。阿难看着恒玉摇摇晃晃走到自己身前,满身酒气,心头跳了跳。
第46章 出口央求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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