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想到他也有今天呢?
“但这件事不能就这样含糊下去……我想要进一步地去探索这个广阔的世界。我手里已经握有一笔充足的资金,在来到这个世界时候,我也一刻没有停歇,稳步建立起了自己的人脉。或许会因为和宴总离婚,而失去一部分的人脉,但对于我来说,都不算什么……”顾雪仪无比理智地冲着宴朝分析了,她离开他之后,一样能过得很好,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不必为此担心。
但他那是担心吗?
宴朝越听她侃侃而谈,心沉得越深,双眸更黑得不见底了,里面沉沉填满了冷意。
顾雪仪不需要他。
宴朝从来没想过,以他的身家地位和头脑,会有人不需要他。
“而且宴总迟早会有喜欢的人……”
听到这里,宴朝皱了下眉。
他难道说得不够清楚明白吗?
还是她接触到的也都是利益交换,所以将他那句不想离婚,也当做了是一种理智权衡的结果……
宴朝心下轻叹了一声。
到了唇边的话又顿住了。
再忍忍。
时机还不够。
她对他,还仅仅只是停留在欣赏层面。
“所以太太是准备,回国后就立刻和我离婚,离开宴家吗?”宴朝问:“宋家呢?哈迪斯呢?前几天太太还和我说起来哈迪斯另有图谋,今天又在船上看见了君语社的标志。这些……太太都不管了吗?”
“这些本不该由太太来管,太太放手也正常。但我却忧心宋家怀恨在心,算计太太。”
“我与宴氏结下的善缘,不够在离婚后,也让宴氏护一护我吗?”顾雪仪歪头问。
“那又怎么一样?宴太太的名头,能免去太多麻烦了。”
“但我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宴太太。”
宴朝心道。
怎么不能?
最好是一辈子,长长久久的一辈子。
“不过君语社的确是个麻烦,石华也死得莫名其妙……但他们都不足为惧。”顾雪仪说起这些事,倒是兴致勃勃的。
她伸手捧起桌上的水杯,仰头饮了一口,润了下唇舌,然后才又说:“所以我一早想好了,与宴总再合作最后一次,彻底扫清这些麻烦。宋家也好,哈迪斯也好,今天见到的那位头戴梅花帽子的龙小姐也好……都扫个干干净净。施之以雷霆手段,自然能起到一定的震慑效果。来日再有人听见我的名字,也该知道退避了……”
宴朝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但这才是顾雪仪。
她聪明,所以会为自己想好一切退路,而不是莽莽撞撞地做出决定。
宴朝按下了浮动的心绪。
可要说她聪明利己,却又不是这样。
她处理这些东西,又从不嫌弃麻烦,好像天生肩负着某种责任感,并且从不为此感觉到疲累。
“那太太从今天起就要疏远我了吗?”宴朝又问。
“我做一件事,从来要做好它。既然现在还顶着宴太太的名头,我就不会刻意疏远宴总。”
他还应该感激,顾雪仪的责任感太过于强烈。
宴朝心道,没办法在今天将关系变得更亲密,那至少要尝到一点别的甜头吧。
宴朝说:“不是宴总,是宴朝。”
“嗯?”
“太太过于客气,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顾雪仪迟疑一下,应了声。
宴朝轻轻松了口气。
今天倒也不算做白工,至少将那些藏在纸面之下的东西,都捅到台面上了。
他之后再对她做什么,她也会明白,他是对着这个顾雪仪做的,而不是对着以前的顾雪仪。
或许他还应当高兴一些……
从她的种种反应来看,她过去都是不通情爱的。
她没有喜欢过的人。
宴朝心底反倒又重燃起了熊熊火焰。
在这样的时刻,他张嘴说“喜欢”,未免显得单薄。
宴朝嘴角翘起,微微笑着说:“太太这样聪明,我请太太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看一件事……看太太能不能看得明白通透。”
顾雪仪目光又闪了闪,来了点兴致。
她问:“什么事?”
宴朝定定地盯着她的双眸,说:“我请太太看着我,无论我做什么,都请太太仔细看着我……”
顾雪仪怔了怔。
……这是何意?
可顾雪仪又怎么会认输呢?
她想了想,答应了:“好。”
宴朝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他这才直起腰:“时间不早了……太太先洗漱吧。”
顾雪仪起身进了浴室,等她洗漱完,才轮到宴朝。
时间已经不早了。
但顾雪仪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大脑皮层甚至因为过于兴奋而活跃得停不下来。
和宴朝打交道太舒服了。
将一切都说明白之后,她身上所有的桎梏也就都脱去了。
这个世界真的很好,她获得了更多的快乐。
顾雪仪走到露台上,盯着夜色之下波光粼粼的海面看了会儿。
“顾女士真是好雅兴。”旁边突地传来了龙珍的声音。
顾雪仪转头看了过去。
龙珍还是穿着白天里的比基尼,外面套着白色浴袍。她倚着露台,看着顾雪仪,目光冷淡中夹杂着一丝恶意。
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实在小看了顾雪仪的敏锐度。
“今天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顾女士看上去格外的开心。”龙珍口吻平静,暗地里却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这么高兴?
难道是回来后,她又和宴朝做了点什么?
顾雪仪挑了下眉,抬手抚了下唇角。
原来她的唇角真的翘得很高。
这一幕落在龙珍眼里,自然更戳人了。
顾雪仪笑起来,便如冰雪初融,眉眼动人极了。大概能代表华国美人里最最顶级的那一类美了。
龙珍越看越觉得胸闷,干脆掉头走回去不再看了。
顾雪仪眨了下眼,又吹了会儿海风。
正如宴朝所说,这七日的体验的确难得……是她上辈子也没体验过的,所以应该快活地去尝试一下。
直到真的待得累了,顾雪仪才转身进了房间。
宴朝已经从浴室出来了,他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
“在处理工作吗?”顾雪仪问。
宴朝点头。
“那么我先休息了。”顾雪仪走到了床边,掀起被子。
她脱下了睡衣外套,露出了里面的吊带睡裙。
她雪白的背和纤细的腿,都映入了宴朝的眼中。
宴朝说:“我也休息了,向太太学习,早睡早起。”
顾雪仪却有点心虚。
她心道,我这才打算放纵一回试试是个什么滋味儿呢。
顾雪仪躺下去,拽过了被子,因为心情格外舒畅的缘故,她很快就睡着了。
宴朝这才跟着躺在了床上。
他合上眼,默默数过了一秒、两秒……直到半小时过去,宴朝没有再用拽被角来作试探。
宴朝翻了个身。
顾雪仪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到一个重物压下来,紧跟着她就被牢牢裹在其中了,动也动不得。
这是她从来没遭遇过的。
顾雪仪脑中一激灵,顷刻间清明了。
但眼皮要掀开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顾雪仪艰难地撑起了眼皮。
海风吹拂起窗纱,窗外的月光照了进来,恰好足够顾雪仪看清是什么景象。
先是一截睡衣的领口。
再是喉结。
再是下巴。
……紧跟着年轻男人的睡容映入了她的眼中。
他的五官俊美,无可挑剔,那双常带给人压抑深沉之感的眼眸,这会儿正紧紧闭着。面容竟然给人以静谧安稳的感觉。
宴朝紧紧抱着她。
顾雪仪恍惚了一瞬。
是梦?不是梦?
男人的体温似乎比她更高一些,慢慢地,顾雪仪就感觉到有一点热了,整个人都仿佛被一团火裹住了。
温暖得过了分。
“宴总?”
“……”
顾雪仪想了想,改了口:“宴朝?”
耳边却依旧只有海风的声音,呼呼作响。
顾雪仪艰难地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开。
她的目光越过宴朝的肩,这才看清,被子大半都裹在了她的身上。所以……是宴朝感觉到了凉意,于是本能地朝她靠了过来?
顾雪仪用了用力,好歹是抽出了一条胳膊。
她费劲儿地伸手想要去拽被子,将被子往宴朝那边拽一拽。可是宴朝在她相反的方向,也就意味着,她抓着被子,得拼命地往宴朝那边靠,才能将被子带过去。
拽?不拽?
总不能放着他不管,让他冻感冒吧?
要真感冒了,第二天还得传染她。
顾雪仪朝宴朝的方向靠得更紧了,然后伸手抓住被子,往他的背后努力拽去,试图盖好他的肩。
但宴朝却将她往怀里扣得更紧了。
顾雪仪的眼皮跳了跳,另一只手本能地抵住了他的胸膛。
然后白天的记忆,一下就被勾了出来。
男人线条分明的腹肌,和恰好只穿了的西装裤……
顾雪仪觉得手底下有点烫。
某方面迟钝的欲望,这才一点点顺着爬入了大脑。
顾雪仪闭上了眼。
……还是冻死他吧。
等顾雪仪再醒来,宴朝已经不在了。
被子被彻底睡成了一团,将她紧紧裹在其中,仿佛化作了一团茧。
顾雪仪从来没睡得这么没规矩过。
她揉了揉头,艰难地爬了起来。
“太太醒了?”宴朝的声音响起。
他冲着笔记本那头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起身走到了顾雪仪身边。
顾雪仪倒是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她倚着床头,冷声问:“宴总今天有感冒吗?”
“没有。”宴朝面露一丝歉意:“还得多谢太太出让一半被子给我。”
“太太先洗漱,我去给太太拿早餐。”宴朝说。
他早已经换好了衣服,又穿回了平时一丝不苟的模样。
顾雪仪懒洋洋地应了声,心底有点不高兴,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可不高兴的。是她把被子占了大半……
再说,虽是表面夫妻,也是夫妻。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担任什么身份,就做好什么事,这是顾雪仪向来的信条。
宴朝转身出去。
顾雪仪这才踢开了被子,起了身。
鞋子就摆在那里。
地上铺着厚厚的暖绒绒的地毯。
顾雪仪扫了一眼,没有穿鞋。
七天度假,再如从前一样规矩有什么意思?
顾雪仪赤脚下了地,然后随意拢了件针织外套,起身去洗漱。
等洗漱完,她就坐到了沙发边,等着宴朝将早餐拿来。
这感觉倒也不坏……
但再一想,平时不是有女佣使唤么?
宴朝作用好像也不大,唔。
而笔记本的那一头,宴氏驻欧洲的分公司高管们,眼看着摄像头画面里的沙发动了动,紧跟着有谁坐了下来,露出了一截纤细的手臂。
往上是针织外套。
是宴先生的太太?
“我回来了。”宴朝推门进来,两手都拿满了食物。
“几点了?”顾雪仪这才问。
“十一点了。”
宴朝说着,走回到了沙发旁,将手中的食物放在了桌上。
“这么多?”
“嗯,我也没有吃。等着太太一起。”
顾雪仪点了点头。
茶几有些矮。
她想了想,干脆席地而坐。
宴朝也就跟着坐了下去。
摄像头那一头的高管们:???
离摄像头更近的宴总,让他们更有压力了呢!
宴朝重新打开了麦克风:“你们接着说。”
高管们恍恍惚惚红红火火,这才拾回了点理智。
天知道,这么些年,他们哪里从宴先生身上,瞧见过这样生活化的时候?
高管们磕磕绊绊地开了口,华国话和英语夹杂。
顾雪仪倒是有点惊讶,他这么不避讳她?
她回头看了眼,见宴朝神色如常,也就收回了目光,只专注于面前的早餐。
她捏着叉子挑了挑……
没胃口。
不是她挑剔,而是她实在无法习惯西式的早餐。
宴朝的余光将这一幕收入了眼底,他问:“怎么了?”
那头的高管一愣,也愣愣地重复了一遍:“怎么了?”
宴朝却是转头看向了顾雪仪,问:“不好吃?”
顾雪仪点了下头,也不掩饰,道:“这个面包,又硬又干,这个奶酪有点臭,牛肉也没什么味道,蛋糕又过于甜腻……”
高管们就这么跟着一块儿,听了那位宴太太如何挑剔她的早餐。
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化场景啊。
谁能想象得到宴先生也会与这样接地气的生活相接洽呢?宴先生不该不食人间烟火吗?
就在高管们恍惚的时候,紧跟着他们就听见宴先生又问:“那你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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