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人偶》的剧情非常简单,一个唯唯诺诺在餐馆打工的侍应生买回了一只廉价的充/气/娃/娃,在寂寞的夜晚抚慰自己。但是有一天,娃娃有了自己的心,她活过来了。充满好奇地她穿上衣服,走出了家门,模仿路上行人的举止学着如何做人。最后她停留在一家录影带出租店的门口,开始在这家店打工。白天她悄悄出门工作,晚上假装人偶。在这样平淡如水的生活里,娃娃渐渐爱上了一起工作的男孩纯一。
有一天娃娃在店里出了意外,她被钉子划破了一道口子,空气迅速从她的身体里跑出去。她只能无助地倒在地上,看着自己干瘪下去。纯一看到了这一幕,然后用胶带粘好了娃娃的破口,用嘴把娃娃吹起来。
“现在没事了吗?”
娃娃抱住纯一的脖子。虽然她被吹满过很多次,但这一次是不同的。不是用打气筒打进来的冰冷的、没有感情的空气。她的身体里,现在充满的是喜欢的人的气息。
娃娃偷偷扔掉了家里的打气筒,变得开心起来。纯一开始带她出去,开着摩托车兜风、一起看电影。在电影院闪烁的光线里,悄悄把头靠在纯一的肩上,露出甜蜜的微笑。
娃娃开始对主人的亲近感到抗拒。夜晚,在主人睡着后,会悄悄地去浴室冲洗自己的身体。
娃娃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纯一头一次把娃娃带回自己的公寓。娃娃好奇地四处打量,无意中翻出一叠照片。照片上全是另一个女人和纯一的合照,那个女人戴着她刚刚才戴过的头盔,和纯一进行着同样的约会。
原来,她对于纯一来说,并不是特别的。
娃娃看着照片,头一次意识到,有了心,会感到痛苦。
就在这之后的第二天,娃娃的主人突然出现在她打工的出租店。娃娃很怕被主人认出来,结账时躲躲闪闪不敢和主人对视。但是她白担心了,她的主人根本没有认出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每晚陪伴他的人偶。
娃娃望着主人头也不会离开的背影,本该松气的,却发现自己很难过。
到底有没有一个人,在他的心里,她是特别的、不能替代的?
晚上回去,娃娃躲在了杂物间。主人以为是家里来的人把娃娃给丢了,又买回了另外一个人偶。娃娃听着主人给新人偶买蛋糕庆祝生日,给新人偶讲着同样的星座故事,甚至同样叫她“小望”。于是娃娃再也忍不住,趁着主人去上厕所的时间偷偷跑出来,看到床上她平时睡的地方躺着另外一个充/气/娃/娃。】
扮演主人的板尾创路穿着内衣跑回房间,望着突然出现的人偶惊吓得倒退好几步,贴着墙壁,惊恐地望着金恩和慢慢挪进房间:“怎么可能?”他仔细地看了她半天,惊疑不定地问:“你……你是小望?”
“你给她买了蛋糕?给她过生日?”金恩和平静地问,表情无喜无悲。
板尾创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抢着表白道:“我也给你买过,就在买你回来的那天。还有照片!我找出来给你看!”
镜头给了金恩和一个特写。她双手交叠,放在自己心口,可爱地歪了一下头,就像一个真的日本玩偶,茫然又疑惑地对主人说:“我,有了心。”
“心?”
金恩和甜美的笑,轻轻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嗯,是心。”神情虔诚。
摄影李屏宾顺着金恩和的视线,缓慢又平稳地把镜头移向蹲在地上翻找的板尾创路。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望着金恩和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金恩和摇摇头,朝板尾创路走过去。
板尾创路身体抖了抖,朝后畏惧地退了半步,惊恐地看她。
镜头在金恩和身后继续拍摄着。金恩和走在桌前,不着痕迹地侧了一下身体,让自己整个左脸和左半边身体都刚好被收入镜头中,然后问:“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
“喜?喜欢?”板尾创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金恩和低头看着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悲伤情绪:“你说不出来,对吧?就算小望这个名字,也是你前女友的。”
板尾创路猛地站起来,逼到金恩和跟前质问:“你偷看我的博客?”
金恩和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只是她的替代品。”
板尾创路辩解:“但是……没错……起初失去她我很寂寞,但是现在不同了……哎呀,我在干什么啊……”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困兽一样来回打转。
“为什么是我?”金恩和突然开口,表情认真而执拗地朝他一步步逼近过去,固执地寻求一个答案。路线选的非常巧妙,绕着屋子中央那个桌子前进,始终让自己的脸留在镜头里:“不一定要是我,对吧?”
板尾创路抓了抓头发,又用力揉了揉脸,终于下定决心:“小望,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回到从前当回娃娃。”
“当回?娃娃?”金恩和歪头,困惑地问。
板尾创路马上点头,急切地解释:“对!当回娃娃!普通的充/气/娃/娃。可以吗?”
金恩和定定地看着他的脸,然后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强烈,但是人人都能看得懂。她悲哀又了然地问:“你要我,不要有心?”虽然是个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
板尾创路避开她的视线,点头:“嗯,这种事对我来说太麻烦了。这就是我选你的理由。”
“我是……麻烦。”金恩和伸出胳膊,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塑胶的手。她终究不是人,不可以有心。这样想着,然后捂住心口的位置,眼神里有着淡淡的悲切:“这说法真残忍。”然后她决然地转头,跑出门外。
板尾创路急忙追出去:“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麻烦,是人类麻烦。”
“CUT!”是枝裕和果断喊停。
金恩和本来想去看看她在这段关键的戏里表现得怎么样,结果还一步都没跨出去,就被化妆师和他的助理给围堵了。平时一副娘炮做派的化妆师,一到这种时候就化身女王,强硬的挥手指挥他的小助理拖走金恩和:“赶紧的,补妆补妆补妆!恩和桑,跟你说了多少遍,要小心皮肤上的粉,不要用力在衣服上擦啊!”
金恩和默默在心里翻白眼:演戏的时候,谁顾得了那么多啊。
嗯,刚才拍戏时辣么注意走位的人绝对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唔,《空气人偶》的拍摄只能写成这样了。我觉得这么写是最能把这部电影讲清楚的方式。大家将就看吧,知道这是个神马题材讲的神马故事就好。
第134章
【娃娃离开主人后,找到了小田切让客串的制造出她的人。
小田切让看着突然出现的活的人偶,没有害怕也没有惊讶, 只是平静而温柔地问候了一句:“欢迎回家。”
娃娃对他微笑:“我回来了。”
娃娃问他, 为什么自己会有心。小田切让回答:“虽然是我制造了你, 但我也不知晓答案。老天在制造人的时候, 我想他也没有想过制造出来的人会有心。你希望不曾有心吗?”
“我也不知道, 但是, 很痛苦。”
小田切让带娃娃去看那些被主人遗弃的人偶。他说:“它们一开始都是一样的。但当它们回到这, 你可以从它们的脸上分辨出它们是否被爱惜。我猜它们可能也都有过心。”
娃娃抚摸那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被遗弃的人偶问:“它们会怎么样?”
“每年春天, 我会丢掉它们。可惜它们是‘不可燃垃圾’。不过这也没什么, 人类死后却是‘可燃垃圾’。没什么区别。”
小田切让认真地为娃娃化妆,送她离开时,他问:“你在这世界上看到的每一件事都是悲哀的吗?有没有,任何美好的事?”
娃娃点头。
小田切让欣慰:“那太好了。”
“感谢您制造了我。”
“不,是我要谢谢你。”
娃娃决定回去找纯一。人也好人偶也好,终究会有消逝在世上的那天, 最后的区别不过是一个“可燃”一个“不可燃”。生命就是这样, 谁都会有悲伤的事,所以要更加珍惜那些让人感觉到美好的事物。
“即使被当做替代品也没关系。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这就是我诞生的理由。”
娃娃这样告诉纯一,纯一嘴上说着“你不是谁的替代品”,却马上问“我想放掉你身体里的气可以吗?”虽然他又保证“会像那天在店里那样,把你吹起来。”
纯一不断放掉娃娃体内的气,再把她吹满。他和娃娃都感到了极致的快乐。娃娃以为纯一也是人偶,因为纯一曾经为了骗取娃娃的好感,告诉娃娃他跟娃娃一样。纯一用自己的气息填满她的身体,是纯一爱她的方式。她也想像纯一爱她那样,回报给纯一同样的爱。于是娃娃趁着纯一满足的睡着后,翻出刀和胶带,在纯一的肚皮上划了一刀,想要放掉纯一体内的气,然后用自己的气息去填满纯一。
可是纯一是人类,不是人偶。从纯一肚皮里漏出来的也不是空气而是血液。纯一痛醒后想要挣扎自救。却被惊慌的娃娃按在床上,不停用嘴向他的嘴里吹气,问他:“你的吹气口在哪里?”
得不到及时救治的纯一就这么死去。娃娃把纯一的尸体装在塑料袋里,认真地给封口扎上漂亮的蝴蝶结,然后把纯一丢弃在楼下的垃圾堆中。
娃娃回到了主人家的附近,孤独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撕开封住破口的胶带,轻轻凑到破口跟前,从飞快泄露的空气里感受纯一的气息。
纯一死了,她活着的意义好像消失了。娃娃躺在主人家楼下的垃圾堆中,选择了自己丢弃自己。住在附近的小女孩经过,看中了娃娃手上的戒指。小女孩取下娃娃的戒指,戴在自己的手上,然后高兴地把自己从不离手、爱惜万分的小玩偶放在娃娃身体上,天真无邪地对娃娃说:“跟你换。”远处传来小女孩父亲的呵斥声:“萌,不要玩垃圾。”
小女孩跑掉了,娃娃的意识也快消散了。在她的意识完全消失前,她产生了幻觉。她看到所有她认识的人,不管是爱过她还是伤害过她的人都围在她身边,为她庆祝生日,她自己则对着生日蛋糕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娃娃所珍爱的那株蒲公英已经盛开,风一吹,种子随风飘散到各处,飘过娃娃所见过的那些人身边。生活依然在继续,连死去不久的纯一的工作,也有了新的员工去替代。那些空虚的人依然在空虚。纯一可以填满娃娃,而他们又有谁去填满呢?】
“纯一明明从娃娃那里求证过,被放掉身体里的气很痛苦,却还是这么要求娃娃。我以为他是爱娃娃的,结果他只想通过虐待娃娃来获得快/感。原来纯一也一样的自私,一样的空虚,一样的只想满足自己的私欲。最后这样的死法,简直像冥冥中注定的。果然这部戏里只有让桑的角色不是变态。”金恩和跟是枝裕和感叹。
“这就是所谓的‘戏剧性’嘛。”是枝裕和调皮地眨眨眼。
他们今天一直在拍纯一死去的那段戏,折腾了一上午,吃完午饭后正在中场休息。金恩和就又抓住是枝裕和探讨剧情,然后她说着说着突然灵光一闪,抓过剧务放在旁边备用的纸和笔,刷刷刷的画起来:“是枝导演!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娃娃在纯一肚子上划一刀的镜头,不是不管怎么样都会拍到井浦桑的□□吗?您不是有点担心上映时这里会被删掉影响剧情完整度吗?其实可以这么处理。您看,只要把2号机的角度换到这个方向,然后我在表演的时候,身体再偏移大概15°做遮挡。就能清晰的拍到这个过程又不会尺度过大。”
金恩和画的是分镜头剧本。分镜头剧本就像被画在纸上的拍摄过程,把每场戏的场景、机位安排、镜头远近、移动轨迹全都清楚地标注出来。可以让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和后期剪辑照着分镜头剧本进行拍摄工作。编剧不是简单地写故事就行。拿电影剧本来举例,一部电影如果计划时长为120分钟,要把剧情分成多少分钟一个小高/潮观众的注意力才会始终集中在电影上?剧情的开端、发展、矛盾爆发、高/潮、结尾、余韵,分别要占据电影的多少分量才合适?虽然每个演员的表演方式不同,会让同一段情节的花费的时间不同,但是编剧必须能大致把握他笔下的每个情节拍成电影有多长,不可以出现明明计划的是拍20分钟,最后的成品出来只有10分钟这种坑爹情况。这些全部都是编剧需要掌握的技巧。
在写剧本时,心里就要有一部电影了。
金基德说要教会金恩和使用电影思维,自然也要教她分镜头。他本身又是画家出身,画分镜头剧本的能力简直牛逼到让金恩和叹为观止,瞬间明白为什么她家老师拍电影的速度堪称一绝。可以同时动用几十台摄像机高效拍摄,还能保持片场井然有序。
有这样的名师,金恩和画分镜头剧本的能力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是枝裕和立刻靠过来低头看,一边看一边点头,不时提问几句。
摄影师李屏宾是台湾知名摄影,曾经跟侯孝贤、王家卫等大师合作过。他在剧组工作了这么久,已经习惯金恩和的想法多多。第一次看到金恩和跟是枝裕和一直说一直说,好像在争论的时候,他听不懂日语,好奇地问本片的美术种田阳平。种田阳平不是第一次跟金恩和合作了,这位美术大师担任过《维荣的妻子》的美术。他笑眯眯地告诉他这位同事,金恩和在跟是枝裕和纠结剧本设定,指出是枝裕和在设定人物群像时“指代得太明显太刻意,失去了电影本该有的朦胧唯美意境balabala……”。
李屏宾差点当场喷水。
放眼全亚洲,是枝裕和的艺术成就和水准绝对是最前端的那拨。观众和影评家在网上写点影评批评批评是枝裕和的电影也就算了。演员哪怕心里有想法,面对这么个能给他们带来绝大机遇的名导演,有任何意见都是婉转了再婉转了提。是枝裕和稍微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意图,大部分演员就会虚心地吸收消化导演的想法。像金恩和这样固执地坚持自己的看法,非要跟导演辩个明白的演员简直跟大熊猫一样稀少。
不过等他有次好奇地凑过去在他们的争论里参一脚,看到金恩和画的那一手漂亮的分镜头,又听了一些她的观点后,觉得是枝裕和没有生气反而很尊重金恩和的想法还是挺正常的。这位年轻的影后眼光犀利,艺术水平和悟性都不俗,有时候提出的一些问题真是一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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