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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婉为了讨好她，说完的时候还俏皮的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夸赞道：“早就听说了先生的大名，能跟在先生后面学习，学生深感荣幸。”
女先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讨好而有半点动容。
面前的小姑娘连头发都没有梳好，竟然还扎了两个麻花辫垂落在两肩，这像什么话？衣裳也是松松垮垮的吊在身上，笑起来的时候还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她的仪容仪姿呢？
仗着自己皮肤好就素面朝天，半点粉黛都没有施就好意思出来见人？
这都是谁教她的？
女先生越看她越不喜欢。
她平日里最重礼仪，觉得女儿家就该有女儿家的样子，对沈婉这样站没站相，笑没笑相，看似天真烂漫其实是粗鄙无知的人分外的不喜。
女先生上下打量了她半响，突然铿锵开口道：“之前是谁教你的？怎么散散漫漫，半点规矩都没有！笑不露齿，动不轻狂，此乃女子正身立本之第一品德，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第12章
轻狂？
立本？
沈婉一脸的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轻狂了？她又做了什么轻狂的事情？还有立本？什么立本？
头一回见到女先生就被人训斥，而且还是她听不太懂的训斥，沈婉的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女先生还在接着教育她：“还有，有外人在时，请小姐不要打哈欠，这样很不雅。”
“噗嗤……”躲在窗户外偷看的沈燕没忍住，笑了出声。眼看着屋内的女先生看了过来，沈燕连忙俯下身，趴了下来，同时用手点着嘴唇，对着身边的侍女做出了“嘘——”的动作。
侍女：“……”明明忍不住发出声音的是您好吗？
沈婉的眼眸有意无意的瞥了窗户一眼，佯装没听到一般。
女先生从她的头发到她的脚，从她的发箍到她的穿衣打扮，再到她屋里头的姑娘，一样一样全都批评了一番。
她站在女先生跟前，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样，一直等到女先生训斥完了，才附身行礼，恭敬道：“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先生教训的是，学生受教了。”
怎知。
这话刚落下。
女先生的眉头就蹙的更紧了。
沈婉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这又是哪里招惹她了？
女先生不悦的看着她，冷哼了一声，道：“曲意逢迎，油嘴滑舌，辩口利辞，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彩虹屁竟然也有行不通的时候？
这女先生也太不好伺候了吧？
沈婉眯着眼，她敬她是先生，头一回被教训，乖乖认错；第二回 被教训，行，接着认错，可是第三回第四回……这接二连三的，女先生半点不饶人，好像她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似的……
真当她没脾气的吗？
沈婉站起身子的时候抬起头来。
这一回，没有讨好也没有彩虹屁了，她的回答更是干脆利落，就是两个字：“呵呵！”
要是再延伸一下，就是：“我呵呵你大爷！”
女先生的脸板的更严肃了，“择辞而说，时然后言。你一句呵呵是什么意思？你可是对我的话有不认同？抑或是……你对我有何不满？”
……是啊？你才发现吗？
沈婉心道：我就是！我就有！要不是看在你是先生的身份上我早就怼上了好嘛！
女先生挺直了身板：“你若是对我的教导有任何不满之处，可以随时提出来。”
……这可是你说的啊！
沈婉直视着她的眼睛，半响，突然开口问道：“先生刚才责怪我打哈欠，那么请问，先生你从来没有在人前打过哈欠吗？”
女先生昂起头：“那是自然。”这些不雅的动作，她是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沈婉接着追问：“任何不雅的动作都没有？”
女先生笃定：“这还用说？”
沈婉：“任何情况下都没有？”
女先生：“当然！”
沈婉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冷静的点了点头。
“很好，希望先生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女先生不解的看她，就见沈婉突然转过身将贴身丫鬟喊了过来，对着她耳语了一番。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丫鬟听完之后眼睛都亮了，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连声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的妥妥的。随后，整个人嗖的一下子窜了出去，跑的比兔子还快。
女先生不满意的拧起了眉头，怪不得这主子没规没矩的，这贴身跟着的丫鬟就不行。
“沈小姐！”女先生不满的叫了她一声。沈婉转过头来，女先生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行己有耻，动静有法，不好戏笑。我在教导你的时候，是谁让你转过身去同侍女说话的？沈小姐的德言容功可真是叫人不敢恭维啊。”神色中隐隐带着不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燕什么时候看到沈婉吃瘪过，躲在窗户外头都快要笑疯了，就差把“幸灾乐祸”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屋内。
沈婉愣了一下，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面上虽然还带着笑容，可是眸中已然没了笑意。她凉凉的看着女先生，半开玩笑的口吻道：“先生，一直生气好像不太好哦？你既用女诫来教育我，那敢问先生，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是为何意？”
“你！你还敢顶撞我？”
沈婉笑了一下，“学生不敢。”
她现在是看明白了，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招惹了这位女先生，但人家是确确实实的不喜欢她。
可能说不喜欢她都是轻的，看她对她的态度，应当是很厌恶她才对。
只是这厌恶来的也太莫名其妙了一点吧？
京中大户人家都会高价聘请有才学的先生入府给小姐们授课，大多教导礼仪，也有教授女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若是想要入宫选秀，学习的东西就更多了。
原主其实曾经学习过，学的也还可以，虽然离才女还有些距离，但好歹是样样略懂，不至于傻白甜一样被人轻易蒙骗。落选之后沈殷本来没有让她接着学习的念头，不过……沈婉最近做出来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头疼了些，于是，请女先生教导的事情就又重新提上了日程。
可是这位女先生……
怎么感觉像是给了她一记排山倒海般的下马威？
一般头一回见面不都是要假装意思意思一下，稍微客气一点，温柔一点的吗？
上来这么残暴的伤害她幼小脆弱单纯无辜的小心灵，这也太不人道了吧！就不怕把她吓出病来？
见沈婉抿了抿嘴，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她的面前，低垂着眼不说话。
女先生这才稍稍点了点头，她上前几步，动作轻柔的整理好裙摆，慢而又稳地往侧座上一坐，双腿并拢微微斜着，双手交叠摆放在腿上，挺直了腰身。
做完这一套流程之后，才缓缓地抬眸看向沈婉。
沈婉很想送她一首《心太软》：你这样做作到底累不累？
明知道我不会给你安慰。
……
女先生轻咳了一声就开始立规矩：“这么多年来，我教导过的高门小姐也有二三十个了，自认还是有些本事的。那中书令家的长女，你应当认得的，如今可是宫里头的宜妃娘娘，很是受宠……”
……是挺受宠的，原著里最后被女主整死的时候，还特意追封了呢。
多体面啊！
“还有那太仆卿家的小女儿，如今也是宫里头的贵人了，前几日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婆子，差人送来了上好的胭脂水粉。”
……这也是个熟人。原著里与女主交好，后来跟女主反目，被打入了冷宫。小说都完结了，她人还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沈婉默默的在心里给这两个炮灰点了个蜡。
第13章
“更不要说我那得意的爱徒柳娇娇了。”
沈婉瞬间抬起头来：“……柳娇娇？”
“你不曾入宫，恐怕还不认识她。”提到自家那乖巧伶俐的爱徒，女先生的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一副有荣与嫣的模样，骄傲道：“娇娇现在可是从三品的惠人了，听说还得了贵妃的青眼，走到哪里都得带着她呢。”
还真是柳娇娇！！！
沈婉已经被这滚滚天雷给震惊到了，这尼玛是什么狗屎运！
原著里那个一脸无害，人见人见，花见花开，明明是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小丫鬟，却偏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经史子集倒背如流，但凡被人欺负就必定会被男主和男配撞见，但凡耍心机就愣是谁也看不出来，不管遇到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不管多大的危险都能化险为夷，强大的玛丽苏光环都能普照大地的女主柳娇娇！！！
这世界也太特么小了吗？
不进宫都能让她遇到女主……的师父？？？
最关键的是，这师父还成了她的女先生，一个刚上来就各种找茬的女先生？？？
沈婉到现在都记得，小说中跟女主作对的原主死得有多凄惨。准确的说，是谁跟女主作对，谁就死的特别惨。
现在派她师父过来了，这特喵的是想要玩死她吗？
女先生眼中的得意收也收不住，仿佛跟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着的人是自己一般。等她回过神来，却见沈婉怔忡出神，那小脸煞白的跟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果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
不过是说了两句宫里头的话，便被唬住了？
这若是真入了宫，瞧见了皇后娘娘的凤威天颜，还不得吓破了胆？
能吓到她就好，就怕她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那才不好教育。
女先生趁机敲打她：“沈小姐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身份高，地位也不低。按理来说，我年长姑娘许多，又作为先生，应该多多包容姑娘一些。只不过……”
女先生话音一转，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厉色，“沈大人既然请我来了，我自当食其俸禄，尽其责，好好教导小姐，让小姐成为一名合格的名门贵女，若是小姐再如从前一般没有规矩，可休要怪我不讲情面。”
话未说完，一阵风吹过，带着一股子浓郁的醋酸味飘了进来，那味道，像是谁将醋坛子打翻了。
醋味飘散开来的时候，沈燕正长大着嘴巴哈哈哈的笑着，笑着笑着，就呛了一口子醋风。
“咳咳……啊……阿嚏！”
她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一边擦着被呛出来的眼泪，一边左顾右盼，“什么？咳咳……这什么味道啊？啊……怎么这么酸？”
“不知道啊。”侍女也闻见了，跟着嗅了嗅鼻子，“好像是醋味？谁吧醋坛子打翻了？”
主仆两个还在猜着，就见小巧端了一个大锅从拐角处走了过来，锅上头还冒着袅袅的热气，一看就是刚从灶台上端过来的。
这什么玩意儿？
沈燕捂住了鼻子，伸长着脑袋往里头看了看，锅里头黑乎乎的，上面还漂浮着很多不明物体。
“小巧，你这煮的是……”
还没来得及问完，小巧就已经迈着小碎步径直从她身旁走了过去，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沈燕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看她！她……她这什么态度啊！”
这个死丫鬟，跟她的主人一样不懂规矩！
女先生也闻到了味道，她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看了过去，小巧此时恰好走到了她的面前。
浓郁的醋味混杂着其他的怪味袭来。
女先生下意识的就要躲。
小巧直接将锅摆放在了她的左手边。刚好此时一阵风吹了过来，席卷着酸醋味将女先生整个人环绕。女先生身子一僵，紧接着抖了两抖，怒瞪着始作俑者，可任由她涨红着脸也忍不住了。
“啊嚏！啊—— 啊嚏！”
“啊嚏——”
女先生没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后。脸色瞬间僵住了。
那窝里可是煮了满满的两大坛子醋，为防止不过瘾，小巧还让人在里头添加了辣椒，大蒜，花椒等多种佐料，便是她离得远闻着都觉得难受，更不要说是坐在下风，被这气息完全笼罩住的女先生了。
沈燕还在外面跺着脚，就听到里头传来了接二连三的喷嚏，一声比一声响亮，中间还夹杂着擤鼻涕的声音，那声音要多粗鄙有多粗鄙。
哪里像是女儿家会发出来的。
她踮起脚尖跑到门口，偷偷探头往里头看去，只见女先生原本的优容早没了影儿，此刻正弓着身子，手捂着鼻子啊嚏个不停。
而沈婉却跟没事人一样，正捧着肚子哈哈直笑。
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沈婉笑融融的扭过头来。沈燕来不及躲避，刚好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
被抓包的沈燕小脸一红，猫着腰想要逃走，沈婉却对着她挑了挑眉，用口型问道：“好看吗？”
沈燕：“……”
女先生一边揉着眼睛鼻子，一边打着喷嚏急急忙忙的往外跑，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仪容仪姿，只要速速逃离这可怕的味道就好了。
等到她终于逃到门口，掏出手绢擤了一大把鼻涕，又猛然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之后，才觉得胸腔里的火辣稍稍平息了些，可气息还是有些不顺畅。
出宫之后她一直都是养尊处优，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的。刚才沈婉那一阵爽朗的笑声她又不是没听到，眼看着伺候在外头的丫鬟们都抿着嘴偷笑，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戏谑和嘲讽，女先生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她怒不可遏的回头，盯着那个笑的无限畅快的丫头，手中的木门几乎要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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