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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里什么都有——山栀子

时间:2020-04-25 08:13:51  作者:山栀子
  一千年后的世界, 好像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停在清晨时分的雨,在午时再一次来临。
  雨滴打在廊下的池塘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响声。
  逐星坐在廊前的栏杆边,伸着手去接从檐上淌下来的雨水。
  在炎热的夏季, 在此刻唯一清凉的雨水里,淅淅沥沥的声音掩盖了所有的蝉鸣, 也将阳光炙热的温度收敛。
  院子里雾色湿润又朦胧,天空阴沉半透光。
  这好像, 和千年前在卞州时的那个院子,没有什么区别。
  那里, 也有这样的一棵老槐, 也有廊外凝碧般的芭蕉叶。
  逐星好想念以前在卞州的生活,那是她才拥有灵识时,第一眼看见的一方小世界。
  红尘千万丈, 唯有卞州,是她开始学着去成为一个人时, 最开始的地方。
  那里也同样, 是慕攸最留恋的地方。
  曾经那些再痛苦的记忆, 也没有办法阻挡她和他对于某些过去的怀念。
  逐星把下巴抵在栏杆上,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湿润气息, 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思绪飘忽。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踩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轻缓。
  逐星下意识地回头。
  阴雨朦胧,雾色渲染,回廊里都积聚着浅薄的水气。
  而他就站在她的身后,雪白的衬衫外,搭着一件黑色的开衫,有些禅意的元素,衣襟处垂下两缕流苏,又好像是千年前魏朝外衫的款式。
  他的头发也不再是逐星记忆里深刻的,总用金冠玉带束缚着的长发,而是极短的短发。
  额前的碎发稍稍遮住了他的前额,又仍隐约可见他浓淡适中的双眉。
  金丝镶边的眼镜后,他的一双眼睛,瞳色深邃,神情好像永远是疏淡的。
  他的容貌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却又比她记忆里千年前亲眼见他被锁进地宫的棺椁之前的模样,要多了几分岁月沉淀过的沉稳。
  沉睡了一千年,他的容颜与身体,就定格在了他陷入昏睡之前的那一刻。
  “吃糖吗?”
  她眼见着他忽然在她的身边坐下来,然后偏头望着她。
  他的神情,永远是那样认真又专注。
  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这或许就是沉睡了那么久的后遗症,令他在不知不觉间,忘记了要怎么开口说话,要怎么与人交流。
  即便是治疗了好几年,他也仍然很少有什么要说话的**,而他一旦开口,就会如同他在做某件事时一样,永远将所有的心思与神情都不自禁地收拢,认真专注于一件事。
  逐星眨了眨眼睛,直接张开嘴巴。
  慕云殊撕开糖纸,捏起那颗淡绿色的薄荷糖,喂进她的嘴里。
  然后他自己往嘴里也塞了一颗。
  逐星看见他的一侧脸颊有点鼓,她弯起眼睛,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了一下。
  慕云殊猛地被戳了一下脸颊,口腔里的那颗糖直接抵到了齿背,他大睁了一双眼睛,偏头望她,神情是那样茫然又无辜。
  逐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看见他这样一副模样的时候,她咬住了自己嘴里的那颗糖,没忍住,像是一只毛毛虫似的,使劲往他怀里钻。
  她太黏人了。
  慕云殊抿起唇,睫毛颤了又颤。
  但是他到底没有舍得,把她往外推。
  好像,
  也挺好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还是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忽然小幅度地弯了弯唇角。
  “有人来了。”
  逐星抱着他的腰,埋在他怀里的时候,耳朵忽然动了动,她抬起头,望着他。
  然后,她的周身就开始散发出一种淡金色的光芒。
  整个人一下子变得透明了许多。
  有人撑着伞走进院子里来,踩着水的声音很清晰,慕云殊回头,就看见了朦胧雨幕里,那是贺姨的身影。
  早上她来过一趟,给慕云殊送了早餐。
  彼时,逐星正裹在他的被窝里打呵欠,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贺姨也看不见她。
  只是在瞧见他微红的鼻尖时,就问了一句,“少爷,你这鼻子是怎么了?”
  慕云殊当时浑身一僵,错开贺姨目光的瞬间,就瞧见了窝在他被子里的女孩儿正在那儿捂嘴偷笑。
  他盯着她,开口时却是在回贺姨,“……没戴眼镜,撞门框上了。”
  他的语气有点闷闷的。
  “你的度数又加深了?哎哟,少爷你晚上就不要再画画看书了,你看你现在不戴眼镜连门框都能撞上……”
  贺姨当时就开始了一番唠叨。
  慕云殊听得心不在焉,因为他的目光一直停在被窝里的那个女孩儿脸上。
  她皱起脸,故意扮丑,硬生生挤出了三层下巴来。
  他忍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眼眉微扬,笑出声来。
  闻到属于中药特有的苦味,慕云殊回过神,直接皱起了眉头。
  贺姨已经将伞放在檐下,端着药碗来到他的面前,“少爷,喝药吧。”
  逐星这会儿已经从他怀里钻出来,趴在栏杆上,望着他接过药碗,又一脸抗拒的模样。
  慕云殊慢吞吞地把嘴里那颗糖咬碎吃掉。
  又喝了一口水杯里的水。
  他望了望贺姨,又望了望逐星。
  贺姨见他往旁边看,也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这时,慕云殊已经闭起眼睛,认命地凑近碗沿,喉结一动再动,迅速地将碗里的药喝光。
  “过会儿我会送午餐过来,少爷你还是回房间里去吧,今儿雨大,天凉,可别感冒了。”贺姨收了碗,又嘱咐了一句。
  “知道了。”
  慕云殊撕开糖纸,将糖果喂进嘴里,应了一声。
  贺姨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逐星盯着贺姨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将目光移到慕云殊脸上,她忽然问,“你每天都要吃药吗?”
  “嗯。”慕云殊轻轻地应。
  当逐星从花种世界挣脱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重拾了自己所有缺失的记忆。
  包括一千年前遇见他,失去他的种种,也包括她在画中世界里的每一世轮回。
  记得他来到《卞州四时图》里,也记得他是那样认真地想要帮她躲过既定的宿命。
  记得《燕山图》里的祭神楼,也记得他站在高高的檐上,她手里提着的灯笼,照见的他的侧脸。
  她也记得《庐溪初雪图》里,那一抹承载了所有他被封存的记忆的载体,那个一如当年那样纯粹干净的少年,在提着她送给他的灯笼时,他回身对她说:
  “逐星,我在等你。”
  她更记得,他身上微苦的药香。
  逐星不知道,在她被困画中世界的这十年以来,他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情,但此刻,她是这样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他的眉眼轮廓。
  她发现,他的脸色很苍白。
  身形清瘦,一身病骨。
  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翻涌,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忽然抿紧了嘴唇,用那双圆眼望着他时,她的眼眶开始有点泛红。
  “怎么了?”
  慕云殊望见她微红的眼眶,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最讨厌苦的味道了……”她咬着嘴唇,半晌才闷闷地说了一句。
  慕云殊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嘴唇微弯,“没有人会喜欢那样的味道。”
  “我在地宫里被锁了千年,地底的寒气已经入骨,”
  他忽然抬眼,望向檐外的雨幕,他忽然说,“逐星,只要是还活着,这就已经很好了。”
  即便他已经活了一千年,但那些岁月,都是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悄然流逝的。
  对于他来说,那些都是他未曾认真经历过的时光。
  也没有办法成为他人生里累积的阅历,他也无法体会那种活得太久,阅尽千帆的苍凉感。
  或是因为逐星,或许是因为他对这世间还留有几分期待,所以,只要是活着,就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人间百味,他曾尝遍辛酸,但也并不妨碍他,感受温暖。
  逐星像是听懂了他说的话,又好像并没有听懂。
  她埋着头想了一会儿,又忽然望向他,“反正云殊,现在的我可厉害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曾经的逐星,只是一只初生的小画灵,她的灵力尚且低微,并不能帮助慕云殊做任何事。
  但在他被锁入地宫,当她的灵气散落天涯。
  经过千年的沉淀与洗涤,当她再一次重聚灵体的时候,她的灵气居然已达臻境,变得更加纯净浑厚。
  现在的逐星,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
  “你看你看!”
  逐星像是怕他不信,她手指在半空点了点,淡金色的光芒涌出来,好像还带着细碎的铃声。
  然后,在她的身后就出现了三四个半透明的,像是蘑菇形状的灵体。
  像水母一样在空气里游弋,尾部还时不时放出不明气体。
  “都跟你说了好多次了,不要乱放屁。”逐星皱起眉,戳了一下那只脑门儿上有一个发光的月牙形状的小蘑菇。
  那只小蘑菇发出唧唧的声音,一下子就躲到了另外三只的后面去。
  “……这是什么?”慕云殊呆住了。
  他很难形容此刻他眼前看见的这一幕。
  在她的身后,有着三四个悬在半空中的,半透明的……蘑菇?
  逐星笑起来,像是有点得意,“这些都是我的小弟!我厉害吧?”
  ……?
  小弟?
  慕云殊愣住了。
  这世间万物,皆有灵。
  逐星是画灵,而这些半透明的小蘑菇们,是来自天涯海角,如蒲公英一般四散的小生灵。
  它们有幸能够借由逐星分散的灵气来修炼自身,拥有灵识,再随着逐星重聚灵体的时候,陪她一同经历她在画中世界里的每一次轮回,通晓人类的情感。
  也幸而是它们,能够在逐星的无数次忘却前尘的轮回里,默默无声地守着她。
  “应琥没有死。”
  逐星想起了那个阴鸷的老太监,她那张小脸上的笑意忽然收敛,看起来竟也有几分凝重,“云殊,我能感觉得到,他还活着。”
  慕云殊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世间万物,山川灵气,皆可在他的一笔一画里,找寻到丝丝缕缕的生机气韵。
  当年魏明宗自裁前,曾亲自给还曾年少的慕攸灌下了一杯酒。
  和着一颗药丸在其中。
  当时的慕攸以为,那是毒药。
  北魏国破,山河蒙尘,当时还被称作明熹帝的魏明宗,万念俱灰,悔不当初。
  慕攸以为,他的老师原是想让他们师徒同行,黄泉路上。
  “云殊,这是应卿沅最想得到的东西。”
  那时,魏明宗看着那个被烈酒穿喉,正扶着脖颈,猛烈地咳嗽的少年,他忽然说了一句。
  那位一向将自己收拾得规整洁净的帝王,那时却发髻散乱,白发丛生。
  像是一夕之间,便老了许多岁。
  他笑了几声,手握在那黄金所铸的龙头扶手上,摇了摇头,神情苍凉又复杂,“朕怎么会让他如愿……”
  那个时候,慕攸还不明白,帝王话里的意思。
  直到他昏昏沉沉再醒来。
  他的老师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唯有脖颈间皮肉外翻的血痕,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而他却因为那颗丸药,从此跳脱了轮回之外,永得长生。
  那是应琥最想得到的东西,是应琥费尽千辛万苦,杀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磨难,方才得到的一颗仙药。
  却最终被魏明宗用计,落入了他的手里。
  或许,魏明宗从未想过要自己服下那颗药丸。
  他这么做,也不过只是最后的报复。
  应琥曾是那样真心地与他共同度过人生中最艰难晦暗的时光,生在帝王家,魏明宗生来就面临着各方的诡诈算计。
  为了活下来,他只能逼着自己一直往前走。
  应琥算是从年少时,便一直陪着他共渡难关的人。
  在魏明宗心里,应琥早已是他的朋友。
  但,或许应琥从未这么想过。
  北魏覆灭,也不全因应琥为了长生之药的下落而通敌,魏明宗很清楚,他坐在那张龙椅上几十载,即便是他有心想要肩负起身为帝王的责任,可他却总是力不从心。
  而北魏几代君王在位期间累积下来的贪腐懒散的风气,已经使这个国家的根在慢慢腐烂。
  魏明宗没能除掉依附其中的腐肉,这便是注定的结局。
  世间有神明,自然也有灵。
  魏明宗无法作为一个亡国之君,服下长生之药继续苟活,他已经如此失败,也没有办法再去面对更加漫长的人生。
  而对于慕攸。
  接连失去了自己的三位皇子,又失去了自己挚爱的皇后。
  无论朝堂之上的老臣如何劝谏,魏明宗都没有要在宗亲里选择一位世家子过继到自己膝下的打算。
  慕攸是他在创办画学后的四年里,唯一看重的学生。
  也是他一生之中,唯一亲授过的学生。
  对于魏明宗而言,或许慕攸在他心中,早已不知是学生那样简单。
  他待慕攸,或许更兼父子之情。
  虽无血缘,但对于魏明宗而言,这世上再无一人能如慕攸这样,在他此生最为看重的书画创作上,能有这样的天资。
  画学四年,魏明宗对慕攸几乎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而这个少年也不负他的期盼,不过四年时间,便已令这世上无数学画之人无可企及。
  魏明宗将那颗药丸给了慕攸,应琥得知后,怒极。
  原来那灵药不但只有长生之效,还能使洗髓伐骨,使凡人拥有吸取天地灵气的能力,借此修炼术法,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学来的那些邪门歪道的阵法,竟想出要用慕攸来作为阵眼,来达到他借由慕攸作为吸收灵气的容器,获得异能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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