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因为底下那两个毒妇而葬送了。
林帝听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再也忍不住,狠狠将案几上的茶杯砸了下去。
茶杯砸的粉碎,溅起的碎片划在了梅嫔的手背上。她丝毫不在意地拂去鲜血,嘴角反而挂着一抹笑。
事已至此,惠妃不会放过她的。
就算是死,她也要拉着她垫背!
惠妃早已冷汗涔涔,只不停地重复:“你血口喷人!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那个药!陛下!求陛下做主,还臣妾清白啊陛下!”
梅嫔幽幽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陛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就算没有证据又怎么样呢?她身处绝路,现在是在用命换当年的真相,有没有证据不重要,林帝会不会信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前去银霜殿检查的侍卫也回来了。
彭满进来回禀道:“陛下,银霜殿空无一人,刺客不知所踪,只有两具尸体,是银霜殿的宫女。怕惊扰贵人和公主,老奴已让他们抬去杂役房了。”
林帝沉声问:“死因是什么?”
彭满回到:“剪刀戳穿胸口致死。”
这就跟梅嫔刚才所说的一切连上了。看来是那刺客见梅嫔逃脱,才用那把剪刀把两名宫女灭了口。
事到如今,且能有假,林帝岂止是震怒,他现在就想把底下那个喊冤的毒妇活生生掐死。
惠妃满脸泪痕,跟当初的梅嫔一样抵死不认,甚至指天发誓:“不是我!陛下,臣妾没有做过此事!若有假话不得好死!”
她是料定了梅嫔拿不出当年下药的证据,而今刺客都跑了,也无法证明是她派的人。不管林帝信也好,不信也好,没有证据,就不可能真的拿她怎么样。
梅嫔等她狡辩完,又开口道:“陛下,那刺客被妾身在手臂上刺了一刀。只要现在去各宫搜查肩上有伤的人,一审便知!”
惠妃紧紧咬着牙跪在地上不说话。
林帝便沉声吩咐彭满先去将惠妃宫中所有人提审出来,检查有无伤口。若没有,再挨个提审其他宫中的宫人和侍卫,就是把这皇宫翻个遍,也要把行刺之人找出来!
闹了这么一场,夜已经很深,梅嫔笑容诡异,惠妃哭着喊冤,林帝听得头疼不已,再一看旁边沉默不语眼眶通红的萧岚,顿时愧疚又心疼。
若不是这两人加害,她这些年岂会过得如此艰辛?
林帝不由得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声问:“等事情水落石出,岚儿希望朕如何处置她们?”
萧岚在他怀里缓缓抬眸,眼尾泛着红,楚楚可怜,却努力朝他露出一个笑:“但凭陛下吩咐。”
林帝拍了拍她纤弱的后背,长长叹了一声气。
追查各宫宫人是个大工程,一晚上时间肯定不够。林帝命人将梅嫔和惠妃各自带下去,看押在永巷,等查出线索再提审。
等人一走,他也懒得再回养心殿,直接宿在了萧岚这里,刚好趁此机会安抚她一番。
翌日一早,昨夜发生的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便开始在后宫中疯传。毕竟彭满带人查刺客的动静不小,惠妃的瑶华宫最先被查,但遍查里外,也没找到手臂受伤的刺客。
惠妃行事警惕,自然不会用自己宫中的人。
太后听闻当年真相有了线索,派人来问了一趟,宫人回去之后回禀此事,太后得知其中竟然有惠妃参与,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自嘲似的笑了一下:“看来哀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林念知自从上次被惠妃打了一巴掌关了禁闭之后,直到现在也没跟惠妃讲过话。
她脾气一向大,心中虽然埋怨,却也知道这种谋害公主的事说出去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一边想保护母妃,一边对小五感到愧疚,整个人也不如以前活跃。
昨天半夜宫人来传惠妃,林念知因为吃了安神药睡得太熟,直到今日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永巷是关押宫中罪嫔的地方,惠妃被关押到那里,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她因为小五的事已经很愧疚了,现在又得知六弟痴傻也跟母妃当年下药有关,心中简直又气又恨又难过,一急之下竟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宫里闹得天翻地覆的,源头所在的明玥宫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早上林帝走了没多久,就有宫人送了不少赏赐之物过来。
林帝以往只是赏林非鹿和萧岚,这一次却连同林瞻远一起赏了,赐了他文房四宝,赐了他弓箭骑装,其他皇子赏过的东西,一上午时间,全给他补齐了。
林非鹿蹲在花田旁边浇花,看着林瞻远围着赏赐兴奋地跑圈圈,边跑还边说:“是我的!都是给我的!”
他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多礼物。
虽然是个傻傻的小孩子,却也知道父皇是这里最厉害的人,所有人都要听父皇的话。现在最厉害的人送了他这么多东西,他当然开心。
萧岚笑着坐在一旁,眉眼依旧温婉,并没有那种大仇得报后扬眉吐气的得意之感。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哪怕立起来,也抹不掉心中的那份柔软。倒是青烟和云悠很高兴,说话做事都喜气洋洋的。
云悠一边挽线一边问萧岚:“娘娘,你说陛下会怎么处置梅嫔和惠妃?谋害皇子可是死罪呢。”
萧岚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这些事陛下自有主张,不用你多嘴。”
云悠吐了下舌头,她是跟着萧岚一起进宫的,从小陪着萧岚一起长大,性子比起青烟烂漫很多。过了会儿又跑到林非鹿身边来,帮着她一起浇花:“公主,你觉得陛下会下旨处死梅嫔吗?”
林非鹿把藏在花丛中的一株杂草拔起来,扔在一旁,脆生生的嗓音有些漫不经心:“梅嫔的父亲不是还在江南治理水患吗?顶多打入冷宫吧。”
公主一向聪慧,她这么说,那肯定八九不离十了。
云悠有些不解气,又问:“那惠妃娘娘呢?”
林非鹿用帕子擦擦手:“顶多降个位份禁个足吧。”
云悠失声道:“啊?就这样啊?那也太便宜她们了吧?”
萧岚在一旁斥责她:“云悠,慎言。”
云悠撇了下嘴,没再多说什么了。
三日之后,搜寻刺客的侍卫终于有所收获。但人已经死了,被扔在一口枯井中,手臂被剪刀戳伤的伤口都已经腐烂了。与此同时,侍卫还发现了另一具尸体,正是银霜殿失踪的太监刘三。
刘三是直接参与刺杀林非鹿一事的人,他一死,惠妃就将自己彻底从这件事中摘了出去。
死掉的刺客也查明了身份,只是宫中巡逻侍卫中的一员,跟惠妃毫无关系。现在人都死了,梅妃口说无凭,根本无法证明这人是惠妃派来的。
惠妃做事狠绝快,将凡是跟自己有关的线索斩得一干二净。
林帝其实那晚在听梅嫔哭诉时就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惠妃虽然将证据全部毁灭,却更加在林帝心中坐实了罪行。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这位妃子,居然是一个如此有心机有谋略又心狠手辣的女人,这些年她在宫中安分守己不争不抢,连太后都赞她宽仁,还真是把这宫里的人都耍的团团转啊!
林帝真是气得七窍生烟,但就跟梅嫔那次的事件一样,他就是再气,再想杀人,他也得顾及朝廷重臣。
惠妃的父亲如今官至户部侍郎,是充盈国库的一员猛将,她母家不少子弟在各地为官,将地方经济发展得非常好,每年上交国库的银税在全国都排在前十。
而且她还为自己生下了长公主,这是林帝的第一个孩子。
谋害皇子虽然大罪,但惠妃做得太干净,哪怕梅嫔攀咬指正,可拿不出证据,林帝不可能真的把她怎么样。
跟林非鹿猜的一样,林帝在经过几日彻查审问之后,就下了旨意。
梅嫔被褫去位份,打入冷宫。惠妃被降为嫔位,禁足半年,即刻搬出瑶华宫主殿。
林帝不能降罪惩罚她,就只能在其他地方出出气。比如他新赐给惠妃的住所是先皇在时就被废弃的宫殿,在宫里久有闹鬼的传言。
以前叫做明萃宫,林帝在惠嫔搬过去之前让人改了名字,改成了悔省堂。
悔过反省,非常直白地打惠嫔的脸。
惠嫔在宫人的搀扶下搬过去时,看到阳光照射之下那个崭新的牌匾,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这么闹了一场,她对萧岚的恨意反而消减了不少,大多数怨恨都被梅嫔给夺走了。
梅嫔也一样,自从搬入冷宫后,就不扎萧岚和林非鹿的娃娃了,每天只扎惠嫔的,诅咒她不得好死。
伴随着这两人的降罪旨意,还有另一道晋封旨意,是传到明玥宫的。旨意言明萧氏蕙质兰心,生育皇子皇女有功,擢为昭仪。
昭仪再往上,就是嫔了。
林帝本来是打算直接给她升到嫔的,但想起当年就是因为自己过于宠爱才导致萧岚被加害,所以他就缓了一手,不让她太过引人注目。
本来还想给萧岚赐居新的宫殿,但萧岚以两个孩子都习惯这里的环境为由婉拒了。
林非鹿的花田才搞上,现在花农事业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林帝一看便也就没强求。
萧岚这一下直接跃了四个位份,虽然当年事情水落石出,大家都知道这是林帝对她的补偿,但一下晋升这么多,后宫众人还是有些意外。
如今四妃之位只余两妃,后宫美人们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以前四妃的位置被霸占得死死的,她们最多也就奋斗到嫔位,现在终于有机会往上晋升,当然都跃跃欲试。
后宫一时之间风起云涌。
从岚贵人变成了岚昭仪的萧岚还是如以往沉静。
她现在跟以前相比,的确聪明了很多,知道如何讨林帝喜欢,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
可她并不想争宠,她只希望自己做的这些,能让两个孩子能平安长大。
林非鹿倒是跟她想的不一样。
都走到这个地步了,不争也得争。
反正也要争,那不如争个大的。
她觉得妃位就挺好。
第51章 【51】
林帝虽然下旨将惠嫔移居到了悔省堂, 却让林念知依旧留在了瑶华宫。
大林的传统是皇子公主们成年之后便出宫建府,在这之前都随生母而居。
林帝到底还是疼爱自己这个长公主的,虽然厌恶惠嫔, 却没迁怒到她身上,也舍不得她跟着惠嫔去受苦。
瑶华宫现在暂时空了下来, 林帝让内务府重新调了一批宫人过去伺候,林念知算是提前享受到了成年后的独居生活。
她自从那一次急火攻心晕倒之后, 就一直卧病在床,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又得知母亲被降了位份,整个人萎靡了很多,再不似之前活泼。
病好之后,林念知才在抱柚的陪伴下去了悔省堂。
惠嫔被禁足半年,自己不得出来,外人也不得拜访。
林念知就在殿门口站了很久,惠嫔的贴身婢女出来低声道:“公主, 娘娘让你回去,以后不要再来了。”
林念知红着眼睛问:“我就想见见母妃,她还好吗?”
婢女道:“娘娘很好,公主不必担忧, 今后多保重自己。”
林念知透过半开的殿门朝里面张望了几眼,也知道母妃这是为了保护她不受牵连,抬手抹抹眼泪, 在门口行了一礼,才转身回去。
走在路上,还是忍不住哭起来,边哭边道:“我就说让她不要同梅嫔来往,那能是什么好人?母妃受了她的挑拨,到最后还要被她反咬一口,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看得抱柚心疼不已,一路劝了好久,临近瑶华宫时林念知才渐渐止了哭意。
抱柚突然说:“公主,那边站的,好像是五公主?”
林念知心神一凝,抬头看去。果然看见路口的那颗大树下站着一个小身影,她就藏在树后面,朝着瑶华宫的位置探头探脑。似乎想过去,又有些迟疑。
踟蹰良久,最后还是垂着脑袋转过身来,看了看手里粉色的香包,神情有些郁闷地离开了。
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站在路口的林念知。
小女孩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她左右看了一眼,似乎想找地方躲起来。但这附近只有那颗大树,显然藏不下她。
林非鹿呆呆地立在了原地,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甚至不敢看她。
抱柚之前问过她,公主,你会怨恨五公主吗?
林念知那时候在病中,身体心里都难受,狠狠地想,怎么不恨?!我恨死她了!恨死明玥宫了!
可在病床上躺了好久,每天没什么事做,就睁着眼胡思乱想。想她跟小五的初遇,想小五一直以来对她的好,想起那次在海棠园,她撒泼一样坐在地上又哭又蹬腿,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躲着她的可怜样。
其实小五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生下来的时候,八年前的那场下药阴谋早就发生了。她甚至无辜受到牵连,凄风苦雨地过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获得父皇的宠爱,还被自己母妃密谋刺杀。
从头到尾,她什么都没做过。
母妃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也是梅嫔的临死反扑所致。
林念知可能对她有芥蒂,但绝对谈不上怨恨。
特别是现在看到她那个不知所措的可怜样,林念知都觉得好笑。
你有什么好紧张的?该紧张该愧疚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林念知抬步朝她走过去。
小女孩下意识后退,退了两步,又怯生生站住了,耸耷着小脑袋抿着唇,等她走近了才小声喊了句:“皇长姐。”
林念知声音有些硬生生的:“你来做什么?”
林非鹿飞快抬头看了她一眼,手指紧紧绞着那个香包,眼尾都憋红了,才憋出一句低低的声音:“听说皇长姐生病了,这是我找孟太医做的中药香包,对……对治病有好处。”
她双手捏着,慢慢朝她递过来。
林念知低头看了两眼,那香包做的很漂亮,粉色的锦缎上绣了她喜欢的桃花,有股浓郁的药香。
又听到她继续说:“上次那个香包,不知道皇长姐用了有没有效果,这次孟太医加重了药量,味道可能会重一些。”
上次?什么上次?
林念知刚想问,又猛地反应过来。
她听抱柚说,她禁足期间小五来看过她一次,母妃以自己生病为由把她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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