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里有这么个情节,贾雨村来访,等他告辞,贾政还专门训斥宝玉,嫌宝玉呆傻话还少。这个情节表现出宝玉什么特质暂且不提,起码贾政对贾雨村还是比较重视的。
荣府的大房长子贾琏,捐了个同知在身,始终也没能补缺。
所以说光凭荣府的本事,帮贾雨村起复基本做梦——贾雨村乱判葫芦案的时候他正是应天府府尹。
贾雨村用黛玉她爹林如海的推荐信找上了贾政,而他实际投靠的大人物,必是王子腾。
总而言之,贾政绝对不是仕途宦海上的一股清流。要说贾政欺男霸女糟践人命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说他当真廉洁奉公……也是~扯~淡。各类孝敬,贾政该拿的不会手软就是。
说来也巧,就在王夫人边对自家“钱途”忧心,边绞尽脑汁拟礼单且不得不寄希望于督学外省的丈夫的这些天,水溶则跟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起,趁着阳光正好的午后,围坐在烤炉前,一人端着一根玉米棒子,点评着天下大事。
当然在说起别人家的事儿之前,水溶先得给弟弟妹妹科普一下自家的吃饭问题。
他指着手里烤得喷香的玉米棒子道:“我弄来两种种子,一种比稻子亩产高上一二百斤,还好吃;另一种却与稻子收成相仿了。”
实际上两种玉米种子,一种是管事从江南购得——就是想在湖广推广玉米但怎么努力都没什么成效的几位有识之士家里买来的;另一种就是他从商城里兑换的,他老家那边经过改良的品种。
从江南买来的“土著”玉米种子亩产四百多斤,与水稻相仿,但味道不如稻米,哪怕十分容易伺候也不挑地,还是不得江南农户的欢心。
改良过的品种亩产则达到了六百五十斤,味道也相当不错,然而想起被他丢掉的种子包装上的介绍……起码亩产千斤的水平……水溶只能感慨一句:任重道远啊。
然而就这个产量已经被庄子里知情的那批心腹惊呼帝王之资了。
这也太容易满足了,眼光要放得长远一点!水溶意兴阑珊地跟小图标念叨过后,大笔一挥,给辛劳了大半年的员工们发了丰厚的奖金,他则……深藏功与名。
消息传回王府,水溶的弟弟妹妹还亲自去庄子转悠了三天,回来后几个小家伙通身闪烁着丰收的喜悦。
科普过自家的粮食问题,水溶顺手把小妹妹嘴边的牛油抹掉,再从今日收到的密报汇总上挑点他感兴趣的,给弟妹们启发一下。
话说北静王府原本就像个大八爪鱼一样,在各地都有些人手人脉,也有一边做生意一边收集情报的商铺酒楼茶楼。
先帝还在时,与北静王处于“蜜月期”,王府旗下产业收缩了不少,如今……补足了经费以及派下身负任务的人手,这些机构自然恢复了运作。
当然,真正隐秘之事,王府的情报机构还打探不出来,但是“贾政督学期间腰包鼓了不少”这种明摆着的事儿,还是效率极高地传了回来。
比荣府快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但比当地简在帝心的帝王心腹密折还快……就值得水溶自满一下了。
两天后,看完刚刚送达的密折,来到吴贵妃宫中,皇帝拿此事当笑话说给他的爱妃,“荣府真是……精穷了。以前这种孝敬,他家都不屑收。”
贾代善才是真正方正之人,十分爱才惜才。皇帝看不上贾政,不等于连贾代善都要诋毁。
贾政的确不收考生的孝敬,不管你穷富,但是考生的父母兄长借着故交之名往来应酬,贾政并不拒绝。
吴贵妃本能地觉着贾元春不是这么心思简单的人:陛下难得的亲口许诺的补偿,元春就用来给她父亲给她娘家搂银子吗?
莫说封妃的女子,只说那些美人贵人,又有谁不明白权比钱要紧?这也忒……大材小用了吧?
想到这里,吴贵妃忽然乐了:荣府如今青黄不接,连维系故交往来的银子都不富裕,更不用提买官补肥缺,元春让娘家多收点银子也是寻常。
实际上,用后世的话说,贾政的行为就是在打擦边球,究竟有罪没罪,全看皇帝怎么想。
元春的用意,据水溶分析,就是贾政任提督学政,银子不少收,补补亏空回回血,也让皇帝看透她老爹贾政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达官显贵的料儿。
幸好贾政固然没什么本事,但胆子显然也不大,科场舞弊,比如透题,又绝对不敢沾。
因此不论对皇帝还是吴贵妃来说,荣府都显得没什么威胁——须知吴贵妃的哥哥做了将军,领了大战功,然而这战功里有多少水分?皇帝不知兵事,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吴贵妃再有心机也一样心里没数,但她却始终有一缕不安埋藏心底。
她哥哥胆子很大,又……不择手段。当年她家哪里想得到她能入宫,还能……一飞冲天?忠顺王世子已经是她们当时能找到的最好的人选了。
算了,过去的事想也无用。
吴贵妃趴在皇帝的腿上,暗道:起码要等她的皇子们长大成人,从哥哥手里接过兵权。在此之前,哪个在西北有根基的武勋人家,但凡露出点到西北立功的苗头,她都要毫不犹豫地压制!
其实吴贵妃也是多虑了:她哥哥能在西北水功劳,必定是已经用利益捆绑了好大一批人。
因此哪怕已经知晓“元春莫名流产真凶是吴贵妃”的荣国府,在从故交那儿得知西北边关些许真实情况后也选择了忍气吞声。
不怎么聪明的荣府尚且如此,明眼人……就现在西北几大关如出一辙的互有胜负还内外勾结的局面,谁肯往这个大火坑里跳?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在西北建立功业?起码得等吴贵妃的哥哥大败不可。
目前皇帝对西北的真实情况不甚了解,他还想着多攒些家底,再继续他的削藩大业……再智障也得知道,削藩令一出,必得配合~大~军~出击。
而皇帝对西北的放任,也让一众老狐狸看清了皇帝的成色:不知兵,不能知人善任,偏偏还想削藩集权……嗯……
这就是哪怕皇帝已经明里打压北静王府,水溶依旧与故交正常往来,而故交们也完全“没在怕”的原因之一。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当然还是利益。
水溶就跟小图标说过,“要是我和忠顺王异地相处,皇帝说把江苏浙江都给我,让我去攻打北静王府,我肯定乐意的。”
小图标刷了个硕大的“呵呵”出来,“直接把京城许给你不就完事了?”
水溶大笑。继母寿宴,他此时此刻正在笑眯眯地迎客,身后还站着黑了至少三个色号的蒋玉菡。
水溶当然是故意的,因为他正寒暄的对象就是忠顺王世子。
他跟宝玉说过,让忠顺王府有什么问题尽管上门找他,然而等了些时日,就跟当初他等萧韵的后招一样,下面没了……
水溶心里有点失望:现在的系统任务是修建达标的水泥作坊,目前进度是地基已经挖完,桩子已经打了下去,他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不能离京,他在王府里大多数时间都在编教材搞科研,这两件事都……特别寂寞,所以他现在特别想有个人出来作作妖,他好“勉为其难”地出手,收拾一下对方。
幸好忠顺王世子没有辜负他的希望,寒暄后,就是问问彼此长辈身体情况之后,看向身姿挺拔结识了许多的蒋玉菡,暧~昧~道,“原来王爷独好这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文思泉涌……我也不知道为啥。
第二十三章
听了这话,水溶……顿觉一阵索然无味……
在自家待客的厅堂里,不少宾客已然落座,互相寒暄——简而言之就是众目睽睽之下。
水溶以为忠顺王世子能抓住这样眼多嘴杂的机会给力一点,出点让他下不来台的幺蛾子,就算是嘲讽起码也得跟他当前处境以及皇帝对北静王府态度相关,哪里想到忠顺王世子嘴炮这么不行。
不过水溶虽然对小图标明明白白地表现出失望之情,但面上……他故意回头与蒋玉菡对视一眼,才再次迎上忠顺王世子的视线,抬手拍了拍忠顺王世子的肩膀——他俩不是平辈,无奈水溶这个郡王就是比郡王世子尊崇一截,笑眯眯道,“世子果然身经百战,本王比不得啊。”
忠顺王世子闻言,拱了拱拳,道了声“承让”便自己坐到素来与他交好的几个人身边。
大约忠顺王世子此时回过味儿来,看着就像是比较后悔的模样:见到蒋玉菡……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在大多数不知内情的众人看来就显得他忒小家子气了些:为个取乐的玩意儿,就要跟北静王讨个说法?
想起出门前,他老子嘱咐他的,忠顺王世子更觉气闷。
水溶倒是坦然始终:毕竟这个时代风气如此,你看红楼原著里宁荣两府的爷们又有谁不是~双~插?他虽然不是~双~插……臭男人哪里有漂亮姑娘好,但不妨碍他装出“同道中人”的样子来。
水溶任由蒋玉菡扶着,往主座那边走。
小图标也在此时吭气,“你……也很懂嘛。”
水溶在心里叹息,“我也是有堂姐妹表姐妹的人啊……为什么不懂。”
宿主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人……小图标坚信这是件大好事!
话说,需要水溶亲迎的贵客已经悉数到齐,他便在众人的恭维声中坐上主位。
他后座坐稳,端茶吃了半盏,手边冯紫英就主动轻声来劝,“甭搭理他,他家里兄弟最多,王爷你不是不知道,他这阵子正不自在呢。”
忠顺王跟没了的贾代善同辈,是位七十好几的老人家,不过身子骨依旧硬朗,而且心明眼亮,手掌大权,这不,眼见着快要把他五十多的庶长子熬死了。
忠顺王世子则是忠顺王实际上的嫡长子,他前面两个嫡出哥哥全都早夭。而他这两个哥哥,一个是真的天生不足,自打生下来就被多位太医笃定活不到成婚的年纪;另一位……就是忠顺王府几件“不可说”之事之中的一件。
据说这位天纵奇才,忠顺王寄予厚望,偏偏死得不明不白……是那种当年忠顺王意气风发之时都不敢深究的“不明不白”。
于是忠顺王世子就成了硕果仅存的唯一嫡子,忠顺王看不上这个儿子也没有办法。听说每每对忠顺王世子失望的时候,忠顺王总会想起早夭的天才儿子。
听冯紫英说到这里,水溶轻轻一笑:这不跟荣府里贾政要揍宝玉,王夫人就哭贾珠一样嘛。宝玉性格软和,其实就是比较怂一些,心里都未必乐意听亲娘总怀念没了的大哥,都要逆反,更别提已经三十多岁,儿子都要娶媳妇的忠顺王世子了。
冯紫英见水溶笑了笑,继续凑近低声道,“忠顺王世子总归有些本事,当年上战场,都累得荣国公亲自教训。”
这里说的荣国公必然指的是贾代善。
水溶默默在本尊备忘录里关键字搜索了一下,他生怕他记错了,虽然已经仔仔细细看过好几次备忘录了。
话说忠顺王世子大他这壳子十多岁,忠顺王世子上战场的时候,本尊可能刚刚记事。本尊显然对自己幼年之事也不可能着墨太多。
于是水溶侧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包打听”冯紫英,“哦?”
现在还没正式入席,这时候能坐在水溶边上的男子,都是出身于王府靠得住的故交,或者就干脆是依赖王府生活的人家,因此水溶与冯紫英这番亲近耳语,周围人几乎人人挂着笑容,静看冯紫英献好。
不夸张,真的是献好,至于谄媚……凭冯紫英的性格完全做不来。
冯家老老少少多有正经官职在身,家不大业不小,处境其实比宁荣两府要好得多。
冯紫英老爹冯唐,现任神武将军。本朝神武军虽然依旧属于禁军序列,但神武军官兵主要都是勋贵之后,纨绔扎堆。
秦可卿前两年死了,贾珍拿了一千两银子就从大太监戴权那儿轻轻松松买了个龙禁尉给贾蓉。
龙禁尉需要值守宫中,而原著里可曾写过贾蓉按日子进宫值守?龙禁尉如此,大致可以推断神武军的战斗力如何。
顺便多提一句,本朝羽林军才是直属于皇帝本人的真禁军,而且这支羽林军是货真价实的明君先帝传给儿子的,于是这支羽林军也是货真价实能打能扛的精锐之师。而且因为皇帝登基年头不太长,羽林军还不曾被多方腐化,战斗力不可小觑。
总而言之,领着这么个“少爷公子营”冯唐如今并不受皇帝信任重视,就是板上钉钉。
不管是书里还是书外,水溶都挺看好冯紫英:这是红楼原著那一群公子哥里难得的寥寥数语就能给人不错印象的人物。
而本尊也在备忘录里跟他推荐过这位冯家这父子俩,虽然不在推荐名单上最靠前的位置,再加上冯紫英三舅陆启疏已经彻底成了王府中人……冯家父子明显有意再与北静王府亲近亲近。
冯紫英今日当众有此举动,并不出乎水溶预料。
冯紫英果然有问必答,而且因为相熟,话说得异常直白,“据我老子说,”他轻飘飘地瞟了眼正跟身边狐朋狗友低头嘀咕的忠顺王世子,“他武艺很是了得。武勇,慷慨,他在军中颇能收拢人心。”
未尽之意,水溶自然听得懂:当时贾代善还在西北掌兵,如何乐见忠顺王府又有年少之辈狠狠出风头?!不管旁人会不会说他气量狭小,他也暗自出手打压了一番。
冯紫英继续道:“偏生这位性子桀骜,只拿了点功勋就被荣国公寻了借口打发回京。”
忠顺王当然要大怒了!气贾代善是一方面,恼火儿子耐不住性子是另一方面。水溶代入一下忠顺王,就幸灾乐祸地笑了,“老王爷也是不容易,矬子里拔将军罢了,他又能如何?”
就像水溶自己,面对一个自信满满年少轻狂的皇帝,还不是要忍字当先?不然都不能活着走出“新手村”。
忠顺王都修炼成了老狐狸,几乎一眼就能看穿皇帝几斤几两,他……还不是得忍?你忠顺王世子地位稳固,你老子不过是反复教训你,希望你长进些,你又委屈什么?
冯紫英忽地附耳上来,“王爷且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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