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稹穿过的对象对那位废太子的了解几乎都限于传闻,别说做一回当事人,哪怕能从当事人口中得知些许真相的资格都没有。
“贾代化见到便宜表妹最后一面,这个过程并无旁人知晓,当时宫中大乱,贾代化身边都是跟他搏命过的老亲兵,各个可靠,同时更有堂弟贾代善领兵在宫中平乱,把个婴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宫并不是难事。”王盘说着又笑了,嘲讽之意溢于言表,“便宜表妹的嘱托,贾代化和贾代善都知道,这哥俩本事大,为人也十分靠得住。”
贾代化和贾代善要是不能指望,秦可卿她娘也不至于直接托孤,而略过她的娘家。陆稹点了点头,“所以问题出在哪里?”这哥俩都带过兵,手底下超过五万人这种程度的带兵,要是连保密都做不到,贾家也活不到今天。
王盘直接揭晓答案,“贾敬转述给贾珍的时候,屋子外面有人。对方也拿不准秦可卿的身世,那块玉佩还是先偷了再说。”
陆稹抚掌大乐:“那玉佩有‘妙用’,谁用谁知道!”
她若是当时没用尤氏的寿数推衍,贾敬也可能不知道秦可卿的生父是谁。
实际上贾敬和他儿子贾珍的猜测都倾向于宗室亲王:毕竟有资格让废太子吩咐姬妾招待,身份大概只比“贵不可言”次上一两等。
然而,先有废太子引发的宫变,随后又有轰轰烈烈席卷整个朝堂的多龙夺嫡,宗室亲王们可是损伤不小。
贾珍会把主意打在秦可卿身上,可不仅仅是色令智昏,而是他觉得秦可卿当真无依无靠方便下手。想到这里,陆稹觉得当初果断让贾珍瘫痪的决定非常正确……后面反馈来的奖励也证明了这一点。
既然都说到了废太子,她又怎么不好奇,“不是说废太子能力出众吗?”
王盘答道:“废太子自小被他爹精心教导,成年后也曾多次亲下基层,亲自了解的可不仅止于百姓疾苦。旁的不说,废太子确实勤奋爱民。”
陆稹瞬间明了,“废太子有心清理吏治?”
“不止呢。”王盘并不掩饰他对废太子的赞许,“还想改税制。”
陆稹乐了,“志向不小。他就是做了皇帝,想办成这两样大事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甚至都有可能因此被人掀下龙椅……他可还是太子呢。所以某种程度上说,步子太大扯……他好像不那么冤枉。”
王盘可是预定下任掌门,“没错。”
年轻人有想法有锐气有干劲当然好,不过认清自己当前地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更为重要。陆稹叹道:“废太子被他爹养得太好,人生事事顺意,结果遇上的第一个坎儿就把他自己摔个跟头,伤重而死。”
王盘笑了笑,继续解说道,“废太子私下里玩得很开。”
陆稹来了精神,抓住大师兄的手问,“哪种玩得开?敢在东宫开无遮趴体的那种吗?”
古代宗室贵族开明和开放程度有时候都能让她这个“今人”咋舌,尤以老刘家的子孙为最,这一点常看中央挖墓台的人一定都挺有感触。
王盘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应下,“对啊。”迎着小师妹那充满求知欲的晶亮双眸,他又败下阵来,认真补充道,“现在的姬妾和宋代那会儿不大一样,好歹能算半个人了,不能轻易打杀,也不能强令人家招待宾客。但废太子不一样,后院里没什么品级的姬妾,废太子是拿人家女孩子当宋代那会儿的歌姬使唤。”
这话里的招待宾客可不是字面上的浅层含义,陆稹怎么听不出来,“虽然废太子落得那个下场,根源上还是他想断了权贵世家的路,被人家先下手为强,但~导~火~索一定是他不肯善待宫中姬妾的缘故。”毕竟大师兄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壬寅宫变啊,宫女人微言轻命贱又如何,让人家没活路都想要拼命反杀皇帝……这都不肯引以为戒可还行?”
今上要算大猪蹄子,他这个废太子亲哥连个烂猪蹄子都算不上。
王盘揽住陆稹的肩膀,柔声道,“所以他真不算冤枉。废太子的十弟,也就是今上,吸取了他哥哥很多教训,单就听得进也真能包容不同意见和见解而言,今上比他父亲兄弟加在一起都强。”
“大师兄你也推崇他。”陆稹笑道,“要不是觉得这位是正经明君,有利可图,我才没这么大耐心,愿意在这个时代待十年往上。”
王盘侧过头,再一次盯住小师妹的双眸,“那我就……尽量多陪陪你。”
陆稹故意惊异道:“你特地找过来不是为了我吗?”怎么还忽然傲娇了……忽然福至心灵,陆稹直接笑开了花:不对!这个“多陪陪你”也不是字面上的浅层含义!想到这里,她挺直上身,双臂环住大师兄的腰身,然后……在大师兄肩头轻轻咬了一下。
大师兄耳尖儿红得都快烧着了,仍能只歪过头,强作镇定地问,“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大师兄双商瞬间掉线,陆稹也没什么可说的:她先撩所以她负责。
总之……陆稹非常满意:大师兄无论硬件软件都没得挑。其实只看大师兄的脸,她都能心情愉悦。
而大师兄……就看“完事儿”后大师兄眼角眉梢那浓情蜜意都漾了出来,更捧着她的脸反反复复地轻吻,陆稹估计大师兄起码不会后悔。
大师兄哪里想得到小师妹想法这么悲观保守,他正心花怒放不能自已,亲够了小师妹的脸又改亲起小师妹的手,等小师妹把另一只手伸过来捏起他的鼻尖,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咱们什么时候布告天下结成道侣?”
这声音有点暗哑,陆稹也不犹豫,“等我赶上你的大境界。”
大师兄没二话,笑盈盈道,“好,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雪喵老相好的深水~~~~~~
第23章
陆稹跟大师兄大境界差得可不只是一层,陆稹现在相当于筑基,而大师兄则是元婴……所以大师兄有得等了。
不过等待又算什么,大师兄这几天里身后搅动的尾气都透着股子欢喜。
没过几天,皇帝便离宫踏春去了。皇帝此次春游的指定地点,位于北郊的某处皇家园林,也是皇帝白月光的埋骨之地。
皇帝带着太后、皇后以及若干妃嫔,五岁以上的儿女一同出门,宫里一下子就清净了不少。
陆稹把下巴架在大师兄的肩头,身子也瘫在大师兄背上,总之怎么省劲儿怎么来地听大师兄继续“讲故事”。
大师兄岂止有抱枕沙发的功能,更能兼任零食投喂机。他切了富含灵气的果子,拨了果仁,交叉着喂给小师妹,还不耽误他娓娓道来,“贾代化和贾代善兄弟俩商量了一下,不仅抱走了秦可卿自去安置,更把表妹的尸身从东宫里弄了出来。”
陆稹把嘴里的桃子咽下去,“便宜表妹出身也许不富贵却总是好人家的女儿,被逼着待客,不恨死废太子才怪了。亲手弄死废太子办不到,总得认认真真给他戴个绿帽。”
大师兄笑道:“废太子实非常人,我估摸着,他不怎么在乎自己姬妾的报复。”
“你说是那肯定就是了。”陆稹双手习~惯~性~地环住大师兄的腰,晃啊晃啊的,“反正我理解不了这种人就是。”
王盘声音温柔极了,“理解他做什么。嗯,贾代化和贾代善把他们表妹的墓地选在京郊。皇帝登基,处置完鸡毛蒜皮,就悄悄把白月光迁移到了现在的地址。”
“迁坟的时候贾代化和贾代善怕是都死了吧。”
“对,皇帝是登基后从宫里扒拉了几位东宫旧人出来,这些人只知道贾家兄弟把他们表妹的尸身带走了,没提孩子,更别说孩子的去处。”
陆稹点了点头,“所以皇帝现在依旧不知道白月光给他生了个娃,这么一想,我好期待以后有人拿着信物出现,现场认爹哈哈哈。”
王盘抹了把陆稹的脸,“知道你爱吃皇室的大瓜,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瞧热闹,大大方方地围观去。”
陆稹抬起一只手,固定住大师兄的脑袋,在大师兄脸上亲了一口,“说定了。反正皇帝到那个时候还得找你验证血脉。”
王盘回亲了一下,更脸颊相触,“好。”
却说陆稹跟她大师兄这边耳鬓厮磨卿卿我我,元春这边……她屋里的气氛又一次快要冻死人了——这说法固然有些夸张,但抱琴只觉得贵妃娘娘周身嗖嗖冷风环绕,估计她又得替她家娘娘跑次腿儿了。
皇帝出门踏春,元春因为有孕不能伴驾,但之前皇帝有言在先许她召妹妹们进宫作伴。太后皇后都跟着皇帝离宫,元春俨然是后宫之中说话最算数的。
因为这次召见的是元春的妹妹们,所以荣府派来领头的自然还是王夫人以及李纨。王夫人明白女儿这阵子都很不待见她,她就跟大儿媳妇李纨一起塌心地做起布景板,坐在一边笑眯眯地听着娘娘挨个儿问过几个妹妹和表妹。
王熙凤汲汲营营为的只是她自己,而王夫人稍微强点儿,除了考虑自己的得失也会为亲生儿女着想,旁的……她才不管旁人死活。
也就是说作为荣府的管理者和决策者,这姑侄俩从来没有站在整个荣府的角度考虑过……
这一点实在太要命了。元春亲身感受过母亲的短视,就再也没法儿信任她了:因为母亲仗着她的信任不止一次地自由发挥。至于堂嫂王熙凤,元春本来就没把她当做过自己人。
跟妹妹们聊过,元春便让宫女领着嫂子和妹妹们到凤藻宫北面的花园区逛一逛——如今宫里人少,忌讳也少,正好让家人也瞧瞧御花园的样子。平心而论,大观园修得再好再妙,也是比不上集历代大工匠心血、智慧与审美于一身的御花园。
而李纨黛玉宝钗她们几个就在御花园里遇见了并肩来散步的陆稹和王盘……暂且不提这次“偶遇”,只说现在的凤藻宫里,见“闲杂人等”一概不见,王夫人心说憋了好久的苦水终于可以吐出来了!娘娘有孕在身,什么事儿办不成呢!
话说元春重生后,对娘家态度大变,宝钗受此影响,彻底开窍,断了青云路又不再把宝玉当夫婿首选,自然疏远了宝玉。
少了个强力竞争者,黛玉醋喝得少,泪也流得少,自然不像原著里描述的那样紧着宝玉。
宝玉没能在园子里姐妹之间处处逢缘如宝似玉,整个人比元春的前世时有所收敛,金钏儿被小蝴蝶的翅膀这么一扇,如今人还在王夫人跟前当差,好好地做着大丫头。
然而忠顺王长史官“又一次”上门追问蒋玉菡下落,纵然这一次没有贾环火上浇油的机会,贾政还是胖揍了宝玉一顿……
这顿打居然无可避免……
王夫人正绷着脸告状,元春想到这里直接笑出声来,摆手止住母亲继续发挥,“宝玉不吃些亏,如何长进?”
虽然元春并不赞同棍棒之下出孝子,但也觉得宝玉太过骄纵,说不去上学就真不上了,委实是挨打挨得太少了。
王夫人实际上也不觉得宝玉挨打哪里不对。
她这次厚着脸皮进宫——这次元春只叫李纨带着妹妹们来觐见,没提王夫人要不要跟着,主意目的有两个:向元春告状,忠顺王府欺人太甚,以及提醒元春早早为宝玉谋个前程……越早让皇帝注意到宝玉越好。
话说元春有孕之前,王夫人谋划的是趁机把爵位从长房抢过来,再让宝玉迎娶宝钗,这样爵位银钱就都有了。如果计划成功,宝玉宝钗作何感想又如何面对他人,王夫人其实不在乎,她在意的是她由此获利不菲。
然而元春有孕,又因为爵位一事前不久才被元春训斥过,王夫人这会儿不敢捋虎须,却在暗地里畅想更美好的未来:宝玉要是能做国舅……国舅起码是个公爵,她有朝一日也能跟老太太平起平坐,甚至更胜一筹!
元春可不知道母亲思维已经飘远到哪里去了,想起皇帝前几日跟她嘀咕的家长里短,有些感慨,“忠顺王在府里整日高乐没个正经,问个优伶的下落还能打发人上门。偏生他儿子好几个都出挑,就说他家老三,跟宝玉差不多大,已经上阵杀敌搏军功了。”
忠顺王的三子不是嫡子,但也深得宠爱的侧妃所出。
王夫人正浮想联翩,当即就误会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可说了亲事?林丫头……”说到这里她及时住了嘴。
元春已经从陆稹那儿得知宝玉黛玉前世有关联,把黛玉嫁进忠顺王府门儿都没有,但是……她心里忽然想起宝钗来:正室太难了,侧室总还是稳妥的?
忠顺王家的老三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心向陛下,跟他爹不大是一条心。
元春暗道:不说这位是个真正的青年才俊如意郎君,只说宝钗嫁给此人,好歹把薛家和王家割裂开,哪怕割开一点儿也是值得她出力运作一场。
然而这个时候的宝钗已经寻到了个对象……她行礼后微垂着头,不带一点娇羞,目光一直落在大师兄王盘身上。
不得不说,宝钗这副做派跟“爱意”屁关系没有——陆稹和王盘都是修士,虽然不能查知他人想法,但对他人情绪尤其是牵扯到他们的情绪都非常敏感。
王盘笑了,“有求于我?”他掐指一算,瞬间明了,转头就对小师妹道,“你听我解释,我,”其实是原主,“欠她父亲个人情。这丫头没现身,我都忘了。”
须知王盘在此之前无论外表还是言行都非常符合“仙人”的形象,然而忽然接地气了一下多少有点崩人设,在场众人心里竟然生起同样的念头:国师您为什么要立即向太妃解释?!
王盘怎么会当真介意旁人看法,他抬手轻点,“你想问姻缘?”
宝钗亲眼看见一条红线凭空而出,仿佛有生命一般,缓缓缠上她的手腕。此时她当然连个不都说不出口:不能不敢亦有点……不愿。原本她父亲有交代,国师这份人情要用在需要保住全家性命的时候。
但国师已经发了话,她没有反驳的机会,干脆顺水推舟为自己谋划一次。
18/66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