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稹看了就笑,“这小伙子挺乐观挺活泼的。”
抛开那些许的迁怒,林海也不讨厌贾琏这个便宜侄儿,有一说一,“他不下作,又知道上进,搁在荣府,算很不错了。”
在扬州城,贾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过不了夜,就是当天就能传进林海的耳朵。
陆稹看了水镜里的贾琏片刻,又默默算了算,出言提醒道,“宝玉有根脚,若非不得已,你不要直接对他出手。至于贾琏,他身上薄有功德,而且荣府剩下的祖荫大半都在他身上,小半在贾兰那儿。”宝玉有警幻仙子亲自提点,都毫无醒悟,依旧沉迷温柔乡,荣府祖荫最早放弃的就是他。
提到贾兰,她顺口多说了点儿,正好给林海科普功德气运知识,“你上辈子那时候,荣府败落,贾兰未受多少牵连,凭着他自己的才学和祖荫得以在弱冠之年高中。不过这位才子得志后,不管是他真心也这么想还是受了母亲的撺掇,觉得亲人可恶,对亲人几乎不闻不问,于是他身上的祖荫在短时间内散了个干净,他就落了个早夭的结局。”
林海点了点头,“兰哥儿……忒薄情了些。”
陆稹道:“贾兰让他母亲教得太凉薄了。他的长辈们待他是不如宝玉,可也是锦衣玉食地长大。荣府败落后,又不用他把长辈们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只要提供基本的庇护即可,但他愣是没做到。荣府的祖荫自然会迅速放弃他。”
林海就问:“李氏和王氏倒也是半斤八两了,”这说的是李纨和王熙凤,“这二位下辈子能托生成人?”
“能。但这辈子欠了功德,下辈子注定吃土。”
林海又点了头,作为魂魄能美过大修士的奇人,他必定有独特的视角,“我岳父和他父亲两代就能给子孙留下如此丰厚的祖荫,那我家呢?难不成都用来保证不绝后了?”
陆稹默默推算了一下,给出了无可置疑的答案,“对。”
林海脑子转得飞快,“我家的祖荫早用完了啊……能再有儿女,原来全是靠先生贴补的气运功德。”说完,他拱了拱手,“谢了。”
陆稹就调侃道:“那你还不赶紧再婚?”
其实林海今天跑过来,要跟陆稹聊一聊的正事就是这个。他笑了笑,“有了几个备选。”而后他细细说了他的打算。
混到他这份儿上,已经不需要一个能提携拉扯他的姻亲了。他目前的想法是:选个出身一般,但家里人不糊涂,本人也拎得清不爱作妖的就好。
陆稹补充了一句,“女方要读过书见过些世面,不然进你家门,必然要崩上几次心态……崩来崩去的,只怕过不多久就要疯癫。对了,你不如问问黛玉的意思?”
林海回到家,跟女儿一起用过晚饭,还……真问了。
黛玉是个半大姑娘,离及笄还差着两年呢。
父亲病愈,再不复“天不假年”的模样,黛玉少了许多心事与忧愁,回家来不足一个月,已然恢复了当年天真烂漫无烦忧的言行举止。
这会儿猛然被父亲问起想要个什么样的后妈,小姑娘刚长了一小圈儿肉的小脸立时涨得通红……她捂了捂脸,赶紧摇头,还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
她在父亲面前无需像在荣府时那样,硬撑出一副冷硬不好接近的模样来让自己少受些欺负和风言风语。隔了一小会儿,见父亲还等着她的回答,她想了又想终于坚定道,“父亲喜欢才好。”
林海大笑,轻轻搂住女儿的肩膀,“娶了填房,再添儿女,爹爹也永远最喜欢你。”
黛玉低低地应了一声,头回听父亲说这样的话,她小脸红得都能滴血,但这一点也不耽误她靠在父亲身前,还顺手抱住爹爹的一只胳膊。
正常爹就没有不稀罕闺女撒娇的,林海又不是例外。这会儿搂着闺女,他就柔声说起他的打算,告诉女儿婚后过不了多久他就要任满,全家得进京了。
黛玉听了也挺高兴,“又能再见姐妹们了。”她对外祖父家整体心情有点复杂,但姐妹们她是真挺舍不得。
林海一点都没误会女儿,“不用到你外祖父家里借住,和你小姐妹们相处才更为自在随意。”
黛玉笑着点头,“爹爹说得是。”
父女俩说说笑笑,有商有量。
第二天,贾琏也酝酿得差不多,趁着这会儿姑父去了衙门,他便主动找上表妹打探消息——他打发走的小厮昭儿起码还得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期间他不能总闲着吧。
黛玉对贾琏这个表哥没什么恶感,更知道表哥登门想问什么。她只是觉得父亲续娶一事无不可对人言,便痛痛快快的把表哥请进门来。
相较于黛玉的坦然和大方,贾琏倒挺不好意思,但再不好意思也得“核实”一下,“听说姑父有心给妹妹添个继母?”
黛玉应道:“是呀。”照父亲的意思,连对象都挑得差不多了,“父亲说是他同科介绍的。”
贾琏惊讶极了,表妹如此实在,他哪好意思再藏藏掖掖?
于是他感慨道:“姑父当真是什么都不瞒着表妹……姑父和姑母溺爱表妹,跟二婶只是在吃穿用度上溺爱宝玉,完全不一样。”
续娶在名义上还是需要原配的娘家许可的,只不过如今荣府不复以前的风光,贾琏并不觉得祖母父亲和二叔会真地驳了姑父。
黛玉笑了笑,“宝玉……宝二哥志不在科举。”
贾琏苦笑道:“我也志不在科举啊。”顿了顿竟是一点都没给自家留什么面子,“家学就是混日子的地方,我学问不怎么样尚且瞧不上……时过境迁,家里这阵子也没能耐请来知名饱学之师来因材施教。”
黛玉听了,心说琏二哥这不是什么都明白嘛。
赤萱就站在她家姑娘身边,听了这番话也难免对荣府琏二爷另眼相看。
贾琏在扬州一个月,经常出入茶楼酒楼这等消息灵通之地,听了许多姑父续娶的小道消息,尤其是姑父在扬州十多年,经历两任帝王如何仍旧屹立不倒,又得知了些姑父曾经的各种手段,他决定……抱住姑父大腿不撒手!
然而讨好姑父极难,他可以先讨好表妹啊,“家里算是有心无力……不知道姑父这边有没有使唤得着我的地方?”
这是投诚?
黛玉直接来了句,“琏二哥就这样灭自家威风的吗……”
贾琏听了也不生气,认真纠正道,“我这是识时务。”
黛玉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被表哥求到眼前,她想了又想觉得不该自专,而且拒绝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回头我问问爹爹。”
得到表妹这么个回应,贾琏已经很满意了,又闲聊了会儿——他拿了不少新近听来的市井笑话把黛玉逗得乐了半天,见表妹心情颇佳,才放心地告辞。
赤萱觉得她家姑娘处置得很好,等贾琏走了,还夸了黛玉好半天。
黛玉听得眼角眉梢都带足了笑意,“你就吹捧我吧。”
午后林海回府,黛玉前去问安,见父亲不甚忙,便把今日贾琏如何找上门大致说给了父亲——细节由赤萱补充。
想起陆先生提起的“贾琏身带功德又有祖荫”,林海便笑道,“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贾赦贾政兄弟往后没了爵位丢了官,有贾琏在,总不至于衣食无着,流落街头。
重生后,他的心态有些变化:原本想要血债血偿,他女儿一条命,必要贾家拿四条命来偿。现在想想,他觉得大可不必如此,让那两对夫妻“从高处跌到底,一切不由己”也就差不多了。
按陆先生那意思,真要是杀伐太过,哪怕是报仇,依旧是有损功德之事。
又过了一个月,昭儿领着荣府大管家赖大带着荣府老爷们的书信日夜兼程地赶来时,林海这边连续娶的流程都走得差不多了。
继妻正是林海的同科介绍的:家里曾是有名的大盐商,只不过现在正在转型,由商户专为言情书网……这家的家底粗略算一算,比薛家更强,至于强多少就不知道了。
这姑娘的亲哥哥是个举人,二十出头中举,如今三十多了,因为会试连着三次不第,如今在补官了。
姑娘本人在婚期之前未婚夫因为一场急病一命呜呼,之后她又为祖父守孝,一连耽误了好些年……如今满了二十,家里急得不行,本人却依旧稳得住。
林海多番打听过后,觉得是个好人选,才把这姑娘的八字送给陆稹:请陆先生把关。
陆稹很是慎重,自己算了算,又特地裹在气泡里烦劳大师兄也给看看,结果迅速返回……陆稹看过,再抬头望向满怀期待的林海,“这姑娘跟你堪称天作之合。等她嫁过来,让她和你闺女一起到我这儿来,跟我学医。”
林海的新老婆上辈子是不是陆稹的老乡还不好说,只能说高度疑似,但这位是个名医——这一点是大师兄盖章确认过的。
既然陆稹要教学生攒功德,那就一只羊也是养,两只羊也是放:黛玉上辈子还是仙草呢,别说能培养出点儿木系异能之类,只要能擅长辨识药材药性,她就能省多少事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天津降温,一夜回到冬天,家里暖气已经没了哇!
冻得我胃痛,我这一冬天都没冻到胃痛过!一会儿弄杯虚寒胃痛冲剂喝一喝,所以生孩子咱们得下章见了23333333
第38章
却说赖大上门的时候, 林海正在招待新任大舅子彭润——他马上要迎娶的新媳妇叫彭澜。
得了这么一门姻亲,彭家已然相当满足,唯一意难平的地方就是要去当现成的妈。
彭家的当家太太,也就是彭润彭澜兄妹的亲娘, 内心复杂了许久, 还是要当新娘的彭澜看不过去, 亲自劝解:不做填房, 这么好的亲事断轮不到咱们家的。她虽然过去就当后娘,但……公公婆婆都没了,不知道能有多自在。
这话说得……别说彭家大太太, 就连彭润也深以为然。这会儿亲身见识接触了妹夫的人品风采, 彭润心情那是相当得好, 至于什么时候会提携怎么提携, 他都不特别放在心上了。
与妹夫相谈甚欢, 兴奋的心情不待平复, 他婉拒了妹夫留饭的邀请, 想赶在饭前回家向祖母父母和妹妹好好报个喜。
大舅子出身大盐商家族, 哪怕有个功名,也不会瞎清高乱摆架子, 这样的人林海不见得多欣赏却绝不会讨厌。送走意外“淳朴”的大舅哥, 林海看看时间, 距离饭点儿还有一会儿, 就命人把贾琏和赖大一起叫来。
其实赖大在赶到林府没得到林海召见之前,先跟贾琏交换过消息,又商量了大半个下午。
赖大这个大管家在荣府威风八面, 纵是几位少爷也要对他客客气气,可到了扬州林府, 他尾巴夹得比谁都严实,面对姑老爷自是分外乖巧。
赖大是真怕姑老爷揪住他问林大姑娘在荣府时被下人们怎么嚼舌根传闲话的。始作俑者二太太还在京城,姑老爷问了他答与不答,都得是他来承受姑老爷的怒火。
至于怎么收拾……他儿子赖向荣的前程,赖大深信在姑老爷这儿就是一两句话的事儿。
知子莫若父,他和他儿子都是一堆小辫子:为了攒银子给儿子捐官,他们父子可是没少在荣府产业上动心思……单说这一条儿,若是国公爷尚在,他和他儿子早就被丢进大海里喂鱼了。
林海见赖大腰弯得好似对了折,他也没客气,“你这大管家之位竟能坐得稳稳的。”
赖大脑子一空,直接跪了。
而贾琏心头猛跳:咋回事儿?!
林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对打定主意抱他大腿的便宜侄儿还能有点好脸色,“你媳妇是个搂银子的好手,该搂的不该搂的,都能面不改色无所畏惧地往怀里捞。你心里也有点小九九,知道攒点银子。可你夫妻俩的私房体己加在一处,都没你家大总管家产的一半。”
既然要使唤贾琏,他总得扔个机会出来,考验一下吧。
贾琏大惊失色。而赖大趴在地上,已经起不来了。
后世针对~国~家~工作人员有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在这个时代也有相似的说法。
身为荣府大管家,赖大祖上不曾为官为将,一直以来也没做什么大生意大买卖,家产却有十好几万两,比扬州若干中小盐商还阔气——谁不知道盐商不管大小,就没有没后台没靠山的!
说起这些靠山后台,也是有门坎的,地位品级不够,连个盐引都开不来。而荣府现在就没那个开盐引的本事!
林海向贾琏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番,最后提醒道,“你得有个章程。这么个蛀虫你都收拾不了,就别回来了。”
我这儿不要废物!
这半句话是贾琏脑补的——他脑补得非常精准。
姑父已然下了任务给他,贾琏也就不在这个时候再没眼色地说一说家里的态度,只把他父亲他二叔给姑父的两封信递了上去,就拎着赖大后领子,连拖带拽地告辞而去。
王夫人和王熙凤这种识不得几个字的内宅妇人兴许会“无知者无畏”,尤其是王夫人,得知自己派过去的嬷嬷被抓了个正着,她颇觉打脸,很是不自在了几天。
但混过官场哪怕铩羽而归也是真正经历过的贾赦贾政兄弟可不一样,说这哥俩挺识时务总是没错的。
林海病愈,要续娶,以及黛玉不再回荣府……贾家兄弟都在信里真诚道喜,劝他说自家小妹故去多年,妹夫也该再娶,哪怕为外甥女着想呢,还不忘转述贾母的嘘寒问暖,至于那个跟去扬州还搬弄是非的婆子,哥俩不约而同一个字都没提。
隔了一天,林海又得了闲,跑到陆稹那儿,把贾赦贾政兄弟的家信当乐子说给她听,末了还感慨,“要是这兄弟俩能一直通情理念旧情,我何至于生出报复之心。”
陆稹又在炼制成药,林海念叨的时候正在加料,惯于一心多用的她随口道,“这哥俩不得善终的原因是无能,又有远超实力恶野心,外加道德水平不足……荣府祖荫从没加持过这哥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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