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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久了，千寻都没有以这样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她的面前。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他还是个孩童时期，明明比他还瘦小的女孩子沉静地挡在他的身前，把前来找茬的不良少年或者高年级体育生虐得哭爹喊娘。这些事情在他从云雀前辈手下存活了一个月后就没有了。他渴望着变得更加强大，成为可靠的人的同时；又无比怀念着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愿意站在他身前为他拦下一切危险的女孩。
然后他立马回神了——能让如今的千寻做出这种姿态，显然是因为前面有着让千寻觉得他接受不了的存在。
纲吉觉得，作为一个已经成年的神明，他可以承受的比千寻想象的要多多了。作为一个成年男人，谁都不会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示弱。
所以哪怕内心的理智告诉他千寻的判断八成是对的，他可能会受不了；但他还是由着感情说出口，“没关系的千寻。我比你想象的要经历得多。”
哦豁，也不知道刚刚是谁一进来就干呕，要不是能屏蔽嗅觉，这会儿很可能这位太阳神能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
从一开始就没屏蔽嗅觉，同时也经历过类似的场景，然而没有幸运到有结界这个技能的千寻内心一个大写的冷漠jpg。
其实她完全是本能下意识地遮住纲吉的眼睛，觉得这样非人类的残暴没有必要让纲吉看到的必要。可是仔细想想，如今的纲吉哪里需要她的护驾。所以她也不多说，把手放下了。她觉得这画面对纲吉的冲击性应该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能有多大。所以她看着纲吉，并且见证了太阳神的力量是怎么差点暴走的。
压制住纲吉神力的一瞬间，千寻特别庆幸她的力量是可以压住对方的。不然太阳神的力量若是和这个世界天照神的力量相互呼应起来，这个世界药丸。到时候纲吉造成的后果可要比眼前的冲击性画面要厉害，毕竟至少这是个有范围性，不是世界毁灭牵连进的生命可以比拟的。
“……”纲吉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再次逼迫自己将视线回到他所看到的一切。
所有的文字去形容一种残酷都略显苍白。这他的眼前，婴儿、小孩、少年甚至成人的尸体被随意地抛弃着，一具叠着一具，没有尊严可言。有的尸体身上还尚有一些随着时间腐蚀掉的衣服的残骸。有的则根本就是裸露着，可是没有人在意这些，毕竟都已经死亡，外在形象反而就成了其次。然而最上面被抛弃的尸体偏偏看上去很是‘新鲜’，宛如货物一样被丢弃在已经不算‘新鲜’的干尸上，人类的面部表情尤为鲜活。
那是纲吉想象不出的、能让活人露出的痛苦的神情。
而且看上去，还似乎是个少女。与此同时在她的身边有个婴儿模样的尸体，还保持着哭泣的姿态，脸孔没有痛苦，或者说，婴儿死亡的姿势被定格在了哭泣上，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扭曲。
却还是死了。
纲吉和千寻的眼前，好像就是这样一座尸体堆积成的小土坡。脚下的土地有着不同阶段干涸的血液而分割出的颜色，浸染了大地。
从最底色的黑，到鲜明的暗红。有点不可思议，红色在黑色上面却是没有掩盖掉半分。
千寻看着纲吉，觉得对方哪怕没说话，但看上去都似乎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可以理解的，千寻仔细想了想迄今为止和纲吉一起经历过的世界，哪怕有残酷的杀戮，却撑死是个战争片，而眼下的情形，分分钟就切成了恐怖片。
感想完全不一样。
“难怪。这个村子恐怕基本只剩下男人了吧。”千寻由着纲吉慢慢杵在原地做思想准备，她直接上前，右手已覆上了一层隔离性质的力量，然后翻弄了下尸体，确定道，“全都是女性和婴儿的尸体。下面不清楚，毕竟阴气冲天的。”本来女性属阴，而孩童若是不明不白地死去，那也是极阴寒的亡者。阴阳两界本质上是不相通的；所以哪怕阴气都要化为实质，可是当这个村子里的活人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子的时候，自然也是阳气很足。所以千寻在最开始才会说，阴气蛮横，阳气不弱。
唯一一个问题是，阴气在某种程度上会综合掉阳气，或者弱化阳气，而这个村子明明到了这样的地步，却没有出现这种自然的情况，就好像有什么帮助活着的人隔绝了所有的阴煞。不仅如此，在这个世界的规则设定中，枉死之人会出现怨灵，无法投胎。看这些死尸，千寻可想象不到他们会不心存怨恨的死去。退一万步说，哪怕这个村子让盲信的人们愿意自我了断，死成这德行而毫无怨言，婴儿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因为婴儿只有生的本能，也无法被花言巧语所蛊惑，只要有违他们的本能，尤其是求生的欲望，就这样被扼杀，那绝对是一死一个小鬼妥妥的准。
然而这里，什么都没有。
除掉这溢满在空气中的属于尸体的森冷和寒意，其他什么都没。
千寻抬头看向天空，她记得很清楚，明明进来的时候还是艳阳当空，这里却已经完全没有光照了。漫天黑漆的压抑，又伴随着一丝一丝若影若现的线条。
那是规则之线；以及因果之线互相缠绕着的。纲吉看不到，可是作为三千世界之上的神明，千寻却看得真切。
然而……
“说真的，我从来没看到过……黑成这个模样的因果线啊。”
这闲事在最开始不过是姑获鸟带走了一个婴儿，如今看，纲吉管对了。
若是再放任下去，这里就要变成了一个小世界，而这个小世界不会有神，也不会有地狱和魔鬼。因为这个小世界，本身就是炼狱了。
第123章 ：永生的代价（下）
霍然间, 天空好像划过了一道闪电，照亮的除了千寻和纲吉两位不速之客，还有一个看上去纤长的身影。
长长的头发盖住了他的面部，身上的布料似乎有些陈旧, 仅仅贴在瘦到脱型的身上。他的手上拖着一把不知是斧头还是铁耙的农具。
有那么一瞬间, 千寻以为自己是穿到了生化危机里。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哪怕微弱, 可是对方是真真切切的活人, 且具有自己的思想。
和彻底融入空气以及背景中的邪气冲天不同, 眼前的人在常人眼中也许看上去只是不正常, 但对于能够感知灵魂的神明来说, 他的死气已经非常浓厚了。不仅如此……
“还罪孽深重啊。”千寻低低地说, 微微退后半步。
这个举动立刻引来纲吉的侧目。“千寻？”
白发黑眸的神明嘴角的弧度有些奇怪，她看上去无意识地举起右手按住了自己的左手，好像在按捺什么。
“解决他, 纲吉。我不能出手。”不管是黑暗的灵魂还是邪恶的意念，这个快形成小世界的地方简直就是迄今为止千寻遇到的最无法控制自己的环境。一个一个的属性都和她的神力对上了。现在她能够完全压制自身神力还好, 若是她出手，她散发出的神力会直接帮助不知何处隐匿的神格碎片更上一层楼, 说不定分分钟这个地方就形成了另一个世界。界中界一旦成型, 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划破时空跑路的情况了, 尤其是新世界不稳定，哪怕来路再不正, 一旦成了一个世界, 那么哪怕是纲吉这样的神力程度打开时空之印, 都有可能造成毁灭，若是世界毁灭, 哪怕是神明要背上的债都不一般。另一方面来说，千寻同样担心一旦出手就无法收手，这个地方对她的神格和神魂有着不可言喻的吸引力。以前她总是觉得她是可以克制克制，现在想来，青空说的反而是对的，堵不如疏，想着控制本能根本是太过困难的一件事，在有把握的情况下不如放飞自我，不然就会造成如今的情况，因为缺乏控制的经验，反而担心一旦出手就无法再收回那种吞噬同属性力量的渴望。
就这样来说，晴明的观点其实是正确的——神明不过是力量高于人类的另一个种族。无需将他们作为人类的守护者依赖，只需要保持对于强者的尊敬。
自从成为太阳神后对千寻的力量隐隐有所察觉的纲吉二话不说就抬手打算来个直接了当的——让阳光照射进来。
结果手是举起来了，尴尬的是打了个哑炮。
阳光没有按照他的意志穿透厚重的阴气和邪气照耀到这片土地上。
千寻抽了抽嘴角，在郁闷的同时也有某种复杂的欣慰——果然这边已经不算是普通级别的妖异了，不然轮上她都顾忌，被纲吉一招ko的话确实有点小丢脸。
这一来一去的，拖着武器靠近的人却是愈发地近了。
尽管丢脸，但当那个走近了更加有点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靠近后，纲吉竟然有种掉头跑路的冲动——实在太像鬼片了！他怕鬼啊！！！
“……你敢跑试试。”一眼看穿真·青梅竹马了几万年的千寻低声说，纲吉发誓她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其实就他这速度我觉得我们维持常速跑，他是追不上的。”纲吉也放低了声音，悄悄地回答。
然后千寻用一种堪称划破寂静的音量冷笑了声。
纲吉：“……”好的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回答。
在不明的情况下，纲吉依旧算是仁慈地没有直接把对方往死里送，无法让阳光照进这里，但他催动神力是没有问题的。右手微微凝聚出光明属性的金色长鞭，只是一甩就扯住了对方拖着武器的胳膊。
他的余光看到千寻挑了挑眉，以为对方是想要赞赏一下他的技能——老实说，他在挖掘了这个技能后也觉得自己特别酷炫。
然后下一秒，大概是觉得距离差不多的被光鞭卷住胳膊的‘人’直接拖着武器砸了过来。
“……我是想说他差不多是时候攻过来了。”千寻慢悠悠地把想说的话补全。
纲吉面无表情地将对方直接扔出了几米远，觉得心都碎成了一地。
“要问吗？”走近那个在地上仿佛是虫一样在蠕动的、被金色的线捆成一团的家伙。纲吉皱着眉头，既是在问千寻，也是在问这个被束缚住的人。
对方抬起了头。
因为视角的关系，这一次纲吉和千寻总算看清了对方的脸。和骨瘦如柴的身体不一样，那张脸红润，还肉呼呼的。五官看上去清秀端正，放普通人上也许还轮得到一句夸赞——好一个俊俏的小伙子。可是配上肋骨都突出了形状的身体，实在让人觉得不协调、以及毛骨悚热。
就好像头和身体是接上去的、属于两个人的一样。
本来已经上前的千寻又后退了一步，“也就只有一张脸能看。”
纲吉连扶额的心情都有了，这可是真·只有一张脸能看啊！
而对方虽然在奋力挣扎，脸色却挂着奇怪的笑容，他看着纲吉，似乎在表现出善意的样子。可是当他的视线转向千寻的时候，他的表情变了，充满了一种厌恶、恐惧的同时，又满怀恶意。
纲吉听到千寻倒抽了一口冷气。神色一冷，踏前一步就拦住了对方的视线，不想耳边却传来了千寻喃喃自语：“再这么看我我简直要把持不住……”
纲吉，“……”千寻的神力和神格究竟是有多邪恶才能在这样恶意的目光下把持不住啊喂！
很清楚神格和神力会对神明所产生影响的纲吉觉得心里苦。
“你是来加入我们的吗？你当然是来加入我们的。”那个男人开口，声音嘶哑得仿佛是很多天都没有喝过水，“她不能加入……不不不，她是需要的，可是她需要献祭，为了我们的永生，所有的女人都是献祭品。可是我们的神是仁慈的，他允许女人完成他们诞生后的使命——孕育和生产，允许她们完成她们唯一的价值，然后再为了所爱之人的永生而献出生命。啊啊，多么美好，就该是这样的。”
他看上去在自言自语，并且深信不疑在他人眼中宛如疯了一样的话语。
这段话似乎包含了很多的信息，关键的千寻都捕捉了，却不是让人愉快的内容。她的眼睛一眯，嗤笑道，“唯一的价值……？呵~”
纲吉：“……”
人要作死真是拦都拦不住，作为新世纪长大的好男子汉，对于歧视女性的辣鸡他表示完全看不上，只有懦夫才会对老弱妇孺下手，他可以对天发誓他对女性保持着绝对的尊重所以……千寻的杀气冷气求别伤及无辜啊QAQ
“别冲动啊千寻！你不是说不能出手吗！？”纲吉觉得如果实在不行他就先砍了眼前这个人算了，又不是没杀过人，何况对方完全不是靠着正常的途径活着。要更多的信息他们可以继续自己调查，这个地方自然也不会只有他一个。
“也许只是收尾有点麻烦罢了。”虽然这么说，千寻到底被纲吉的提醒劝退了一下。除了神色有点冷凝，她看上去有点不耐烦了，“随便怎样都好，快处理了。”
纲吉这一次没有迟疑，直接用了非常侵略性的精神攻击，抽取了对方近期的记忆。形成了一种念力的影像重新在两个人的面前展现了出来。当然被如此对待的人在露出痴呆的神色前被纲吉一道光芒贯穿了心口，便睁着眼睛没了气息。
对方的记忆虽然简短而单一，却实实在在是一部恐怖片。
在这个人的记忆中，似乎他近期的生命就只有与其他类似的人一样在村子的中心祭拜着被安置得很好的一片黑色的菱形碎片，杀死村子里被圈养着的半死不活的女人、小孩甚至婴儿。
然后他们把杀死的人剖开了肚子，拿出心脏，用新鲜的血液灌溉着黑色的碎片。接着他们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跪拜、口中念念有词，最后把‘完成仪式’后得到‘神明祝福’的心脏生吃掉。期间贯穿了整个仪式的重点便是‘永生。’
纲吉脸色难看极了，待影响结束，他忍不住喘了口气，说，“这是疯了！”他的声音有些压抑。
连千寻也露出了怔然的神色。不是没有听说过历史上为了永生而做出疯狂之事的人，炼丹炼药、求神拜佛。可是大部分人都接受了人必有一死，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而这种为了永生哪怕自己活得和鬼一样的存在，不知道究竟该说单纯为了活着而活着，走火入魔了，还是该说本末倒置。
这样的活着，正常人都接受不了吧，一个正常的人，可能宁愿入了轮回开始新的一世，也不会要这样的‘永生’。
最后根本是变成了疯子一样的存在。如果这是代价，如果代价与回报如此不等，那么不如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留言，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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