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语,晴雯冷笑道:“那些被你折磨买卖的奴仆们又去何处伸冤?你居然还指望姑娘为你求情?”
金蝉忽然扑倒在地,赔笑着说:“奴还有事情要禀告!奴要揭发大姨娘!”
大姨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得急了,一个劲往前扑腾,只是控制她的那些个婆子哪里是吃素的?早就牢牢控住她,不让她挪动分寸,她只有狠狠瞪着金蝉,恨不得缝上金蝉的嘴巴。
金蝉却不理那些:“奴贴身伺候大姨娘,总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先前说的那些手段让她娘家从原来的中等奴仆变成了京中的小康之家,她却还不满足,只等着老爷赶快去了便能求得恩典脱身,再回京中娘家享受,因而她暗地里把家中的爹娘老子都赎了出来,自己也将财物尽数运到娘家,不信的话姑娘可以派人去搜,大姨娘房里的那些公中之物不是赝品就是不见了。”
黛玉瞪大了眼睛,书中确实没有看到关于大姨娘的记录,只知道爹爹病故后家中诸人散尽,却原来大姨娘早有后手?她想来想去,也是了,如果爹爹真的如书中所写病故,那么很有可能在临终前放还大姨娘的身契,让她最终回娘家,而因着爹爹去世后家中无人主持,肯定能容得大姨娘浑水摸鱼,将林府的财物卷走一部分。而接收的贾琏自然是心中有鬼,也不会去查细账,甚至会以为某些财物是爹爹身前赠与大姨娘的。
如此这般,自然让大姨娘奸计得逞。原来自己在贾府伤春悲秋的时候,大姨娘卷了林家的部分财物在怡然自得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或许,甚至还在某处嘲笑她。
饶是一向云淡风轻的她,也忍不住有一丝悲愤,金蝉看见黛玉的神色变化,知道自己所说有用,备受鼓舞,接着说下去:“为了早日解脱,大姨娘四处求香问道,在古刹点了长明灯求老爷早点亡故,老爷本来自打太太去后就一直病殃殃的,前些日子却有些大好了,大姨娘心中不平,请了外面的神婆,在老爷房后埋了小人,姑娘可打发人去挖,就在那玉兰树下面!”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晴雯虽然不信这个,却也知道古时候这种诅咒的可怕,便是皇后、皇子涉及到这等巫蛊之术也难以洗脱嫌疑,何况区区一个姨娘乎?这若是真的,可真够大姨娘伏诛的。
黛玉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一步,难道爹爹身子一直不大好,是这个原因?
她心里一阵阵后怕,明嬷嬷瞧着不对,赶紧让人出去挖,她是从宫中出来的,好歹还有几份见识,打发人去衙门里去寻林如海。就说家中有事。
林如海今日在府衙里办事,也是因为这个黛玉没有让他在身边坐镇,想自己处置了这件事,没想到涉及巫咒之事,自然还需要林如海做主。
从衣襟下掏出一堆纸契:“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恨死JJ拼文系统了,六千字怎么只剩下三千字了,啊啊啊啊
第23章 第23见花树睹物思人 埋巫蛊情断义绝
果然几个下人从正院后面的花树下挖出了一个巫蛊小人,上面俨然写着生辰八字,这挖东西的空挡林如海也风尘仆仆赶了回来,他担心女儿出事,亏啊马加鞭赶进府里,却正好赶上下人将小人送了过来。
看见林大人回家,金蝉自知扳倒金姨娘游戏,她从衣襟下面掏出一叠纸契,递了上去:“老爷,这是大姨娘买卖那些奴仆的单据,奴平时里都留了下来,若是官府要探访,总能找到这些奴仆,再审问一二,自然知道我所言非虚。:”
大姨娘气得银牙咬碎,那些单据明明是自己哥哥收着的,怎么却到了金蝉的手里?!!
只听得金蝉说:“大姨奶奶素来信任自己家里人,因而买卖的事情多是大姨娘哥哥名叫贾良的接手,底单也由他保存,可奴跟随大姨娘这许多年,只见太太和老爷对她百般信任,她却背叛太太、又对老爷诸多算计,只顾及自身,在背地里日夜诅咒老爷去死,哪天保不齐会对奴下手。因而奴日夜打量着,就等个好机缘能捏住大姨娘的把柄。”
想到这里她自嘲一笑,扭曲的笑容浮现在那泪水尘土和妆粉混作一团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大姨娘娘家的哥哥贾良个性暴戾粗鄙,她娘家嫂子受不住贾良殴打回了娘家便一去不回。大姨娘便生出了心思,想要将我嫁入她娘家,大家成为一家子,以后相帮更为便利。“
“我便将计就计,跟贾良顺理成章走动密切,那贾良是个没脑子的莽夫,只知道顺着妹子的意思行事,又长久不见女色,自然没多久就被我拿下,对我百依百顺。不单单是那往来的单据,便是我的身契也一并交给了我,也因此,我手里捏了大把大姨娘为非作歹的实证,这都可以尽数交给老爷和差爷。”
大姨娘此时的眼神可以称得上是疯癫了,林如海示意仆人将她口中所塞的布巾除去,大姨娘立刻滔滔不绝说出诸多辱骂金蝉的字句,林如海却顾不得听那个,他只盯着大姨娘问:“贾善儿,你可有什么辩解的?”
大姨娘泪如雨下:“老爷,妾身冤得慌!谁知道那木头人不是金蝉自己埋得?又有谁知道金蝉是不是受人指使故意质控我?老爷明鉴!妾身一心依附老爷,若是老爷有个什么好歹,妾身又能落着什么好?”
她涕泪俱下,补充道:“是!妾身是做了些贪婪的糊涂事,可那是因为妾身家贫,妾身享受这破天的富贵时起了不该有的贪念,想让爹娘也享受些,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可妾身并未有加害老爷的心思呀。”
她指天赌咒,林如海神色冷清,将那小人扔到大姨娘脚下:“贾善儿!这小人上所写字迹,你可熟悉?!你不擅书写,仅有认识的几个字也是我教的,你练字时候因着不熟练的缘故,总是写的颤颤巍巍,那个年字便总要多写一横才行,我纠正你多次,你都屡教不改,如今这小人上年字俨然是个别字,哪里又有那么巧,要加害你的人也不认识这个字?又有什么想陷害的人熟知你总是写错这个字?!”
人证物证俱在,大姨娘不再抵赖,她嘴唇翕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眼角忽然垂落下来,人一下子老了十岁。
许是看到大势已去,再做抵赖也无用,大姨娘转换了嘴脸,冷笑道:“老爷居然也还记得妾身写的字什么样子?从前老爷的眼里、心里便只有太太,便是太太不能生育不得已将我抬了良妾之位,老爷来我这里也只是敷衍了事,偶尔问我两句话也是问太太进饭香不香、睡得踏实不踏实,哪里还记得我们这些人?”
林如海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是太太的贴身丫鬟,太太一手抬举你做了妾,你更是感恩戴德,人前人后对太太关怀备至,太太的作息,你比谁都清楚,何以不能问你?”
大姨娘仰起脸,她的眼中仍然有泪水,却不再留下来,她努力想冷笑,可嘴一咧却忍不住带了抑制不住的哭音:“以前我是太太的丫鬟不假,可我成为妾室后,老爷却还将我当作丫鬟,从不了解妾身喜欢什么,也不过问妾身,您何尝有些情义?”
她说着泪珠就掉了下来,彷佛看到了刚进林府时候的贾善儿,跟着小姐嫁进来,年轻的探花郎、侯府的世子、意气风发的皇上近臣,十七八的女儿,哪个人不爱这般清隽才子?
她扶着姑娘的手,第一眼就瞧见那个翩翩少年郎。
心动得理直气壮,可是那个人的眼里,只有自家姑娘。
本来这般压在心里,将这份情思藏在人后,等到了年纪,让小姐给自己寻个府里的管事嫁了,将那些少女心思都放在心里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谁知道小姐却有一年身子没有怀孕的动静。
小姐身边的老嬷嬷苦劝小姐寻个人开脸,小姐本来还犹豫不决,但是京中贾府传来老太太的信一封紧迫似一封,她终于做出了决定,问询身边的丫鬟们可有谁有这意思。
善儿当时欣喜若狂,没想到还有夙愿得偿的这一天,因而自告奋勇往小姐跟前一跪:“奴婢愿意为小姐分忧。”
小姐愁眉紧缩,却还是笑着将善儿扶了起来。
小妾进门不能穿着红色嫁衣、更不提喜宴,还是小姐看在她服侍自己多年的份上在府中摆了几桌酒席,命令人赶制了一身新衣,谁不是正红,却也富丽堂皇,当得起新嫁娘的期盼。
她穿着那身新衣坐在小姐特意命令下人腾出来的院子里,心情激动:不知道老爷看到自己会怎么样?是会对自己微笑?是会夸自己?还是像第一天见小姐那样子窘迫?
然而什么都没有。
她没想到老爷勃然大怒,将手中的折扇狠狠摔在地上,旁边的丫鬟婆子们跪了一地,她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来变成了惶恐:“是太太的安排,都是太太让奴婢这般做的。 ”
听到动静的贾敏忙带着丫鬟们过来,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善儿忽然想听到老爷责罚太太,但没有,她只听到老爷叹息,携着太太的手,缓缓问:“你为何不信我?”
她不敢抬头看,怕被灼伤,然而心里忽得一阵凉意涌来,神仙眷属那般恩恩爱爱,放在别人身上确实彻头彻尾的灾难。
老爷到底要给太太做脸,不能随意更改太太的安排。她便成了妾。
一个有名无实的妾。
摆在恩爱的林家夫妻身边,
像是书房里的盆景,十年八年的枯老下去,维持着这座府上的体面。
却无人在乎盆景是不是一天天暗淡下去。
她却不气馁,时间还长,总还有遗漏。
果然被她等到了
太太生了姑娘身子便衰弱了下去,居然有半年都是躺在床上静养的。终于有天,太太身边的嬷嬷将她叫进去嘱咐一二,叫人送她去异地办事的老爷送衣服。
太太的乳母叮嘱了她好久,又敲打她,话里话外让她记住太太的恩典,她面上恭谨的应着,心里却全然是不久能见到老爷的欣然。
待奔波了半月,她终于见到了老爷,还是那般风度翩翩,还是那般如竹如玉,也还是像原来那般冷淡,从她手里接过来太太的信,便挥手想让她下去。
她咬咬嘴唇,忍住心中的屈辱,小声说:“太太说给老爷信里写了,让我留下。”
信上说什么,她却不知道,她本来不识字,只认得零星几个字还是太太做姑娘时教她的,早就忘的零零碎碎,,是以也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只知道老爷看了信,长叹一口气:“你留下吧。”
自此以后她便成了府里名正言顺的大姨娘,不再被人嘲笑,也不被府里的老奴明里暗里讥讽,她自觉这才算是站稳了脚跟。可老爷对她总是淡淡的。
她总算还有几份聪明,索性紧紧跟着太太,甚至比开脸前还要忠心,昼夜服侍太太,这才换来老爷偶尔几句话。
但她总是格格不入的,有时候老爷说句笑话,太太笑了,她却茫然不懂,老爷和太太都是厚道之人,从不因此取笑她,但总让她觉得他们自有自己一份天地,而那天地,是自己触不可及的。
时间久了,总有欢愉的时刻,元宵节,高邮府的官员送来了年礼,老爷照旧让太太分配,又多交代一句:“里面那个兰花银簪子是给姨娘的”
虽然知道这是下面官员送的,但是她的心里总是有几份欢愉,似乎这便是老爷送给自己一般。
只是老天爷哪里总让她得意呢,这样的欢愉也渐渐少了,太太的病重了,善姨娘却身子争气,终于怀了身孕。
诊脉的大夫说是个哥儿,她心里也很高兴。深宅大院这样寂寥,多个孩子便能多一份希望,这般过下去,有自己心仪的男认,再有双方的孩子,不论男女,总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凉拌变蛋,比皮蛋好吃,心儿是金黄的,不是皮蛋那种黑色,还蛮漂亮。
第24章 痴情人自私博钱财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面对这个孩子,太太也很高兴,赏赐下来许多物件,林林总总,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心里不是不感激的,毕竟她对着太太,总有些心虚,像是自己夺了她心爱之物一般,如今太太能将这个孩子视作恩赐,总还是让她心里宽慰。
太太房里守门的那些丫头跟她都是相熟的,看见她进来,知道她是谢恩,便让她进去了。也是凑巧,太太不在房中,她四下寻找。
自然在太太素来最爱的一枝绿梅下,太太爱静,打发了身边伺候的人,也因此让她听到了那一幕。
没想到老爷也在太太身边,摘下一枝绽放的绿萼梅别到太太耳边。
她心里酸涩,到底还是情深义重,刚想出声喊老爷太太见礼,就听到老爷用那种语气提起自己:“不过是个妾罢了,哪里算得上是哪个牌位上的人值当你这般日夜思量,当初也是看你的面子才收了,你若不喜,我自此不看她一眼便是。”
太太酸涩的声音飘来:“善儿自来本分,妾身对她并无什么。只是,觉得自身福薄,不能为老爷生个儿子,瞧着别人有,眼热罢了。”
老爷上前搂住太太的肩膀:“若是她本分自然最好,生下来抱到你膝下,算是你的孩儿便是,一个庶子被你抬举算是那孩子的运气;若是她不本分,提脚卖掉便是,哪里值得你这般日夜思量?若是你身子无碍,便是十个八个妾也买的。”
太太后面说了什么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听,只知道自己几乎要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她上牙磕着下牙不断的抖,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天旋地转。
原来,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跟了他也有些许时日,原以为她这般殷切,总能得到些眷顾,便是无有对太太那般的奢求,也至少有一丝温情,谁知道自己在老爷心里也仍旧不过是个提脚就能卖掉的货色!
除了他的爱妻,别人都是虚无。
这么久了,居然连一丝情谊都没有么?
她嘴角挤出一个笑来,心里却冰冷一片,长久以来老爷怎么漠视她她都视若无睹,总想着日子久了,他便能知道她一番神情,谁知道自己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个生孩子的物件儿,连对那孩子,他都毫无情谊,一句轻描淡写的“庶子罢了”。
大姨娘眼里一片孤绝,她爬了起来,挣扎着走出了花园,心里连绵不绝的祈念着;都死了吧。
这一切,都死了吧。
想到这里,大姨娘苦涩一笑:“如今步步错,我做什么都是错的,老爷还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不过奴倒是有一点不明白,小姐当着官府衙役的面处置家中之事,只怕是大大的不妥?”
事到如今还想着倒打一耙,拿黛玉的名声做文章,晴雯可真是服了这个大姨娘了,她冷笑一声:“从头至尾可没有人讲过那些人是衙役。”
屏风后面两位男子对着林如海跪拜下去:“小的原是守着祖坟的林家世仆。前日里接着大管家的书信,因而前来府里,见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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