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舟舟七个月大的时候,出行方式还是以爬为主。正巧那时小花来家里做客,坐在客厅里和吴邪聊天。
这是小花在舟舟出生之后第一次登门拜访。胖嘟嘟的小团子吴舟舟本来在房间里和哥哥玩,听到小花的声音,突然丢下手上的玩具,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自己的房间手脚并用地径直一路爬向客厅。
地上摇摇晃晃地冲出来一个小团子,爬过去攀上小花的小腿,仰头冲他咧开嘴笑。
那时候吴舟舟牙还没长齐,胸前还带着幼稚的口水巾,但是在场的各位叔叔,包括瓶叔叔,都分明看出了他笑容中的谄媚和狗腿。好看的小花叔叔也看着他笑了起来,弯腰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吴舟舟小朋友就在他和小花叔叔的缘分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吴舟舟长到一岁多岁的时候,每逢家里的电视机播到戏曲频道时都会目不转睛地坐在电视机前,被送到爷爷奶奶家的时候,也最喜欢跟着爷爷录音机里的戏一起哼几句。
第无数次逮到自己的小儿子从哥哥手里抢过遥控器播到戏曲频道的吴邪沉默了。他摸着自己的下巴,突然眼睛一亮。
吴舟舟小朋友四岁的时候,就被送去和小花叔叔学唱戏了。
他学的是当年红二爷教给小花的长沙花鼓戏,也一样唱旦角。或许当年二爷对小花的教导和保护,又以另外一种方式传承了下去。
吴舟舟过五岁生日的时候,恰逢小学一年级的暑假。他本来已经被送到北京,小花叔叔才带他在北京玩了几天,胖叔叔就突然提议,吴邪和虞唱晚来雨村小住,小花把舟舟也带来,一起过个生日。
自从雷城之后,吴邪和虞唱晚都完全退出了这个圈子,二叔的势力也在逐步朝更为幕后和边际的地方转移。但每一次聚会,道上的这些朋友都来得很齐。
无论是曾在这一行负有盛名后来隐退雨村的哑巴张,还是仍旧活跃的黑瞎子,又或者是北京城里如日中天的解家和霍家当家,还有那些曾经出生入死的伙计们。只要有人牵头,其他人便一定会排除万难赶到。
也许他们是在坚持与什么规则和命运对抗。你看,无论过多少年,经历多少事情,大家都还在。
雨村小小的院子里又一次因为聚会而热闹非凡。
小哥被胖子发了一把菜刀,坐在院子里剁肉。而胖子正站在屋里灶台边一边颠勺炒菜一边大声和虞唱晚交谈。后者正和秀秀帮忙洗菜切菜。黑瞎子在院子里踱步,偶尔偷两块腊肉塞在嘴里,引来小哥抬头冷冷的一看。
看着吴越和吴舟舟牵着手漫山遍野地跑来跑去,吴邪坐在藤椅上,和小花感慨道:“你看他们,多像我们小时候。时间过得真快,虽然谁也不想承认自己老了,但是看到下一代已经成长成当时自己的模样,也不得不感叹岁月不饶人。”
小花追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一笑:“你向来都这么多愁善感。我倒是觉得很庆幸,舟舟很像我,我带他的时候是难得的开心,他也许真的和我有缘。”
说罢他转过头去拍了拍吴邪的肩头:“反正你和晚晚有吴越了,不如把舟舟送给我吧。将来等我退休了,就把解家交给他。”
吴邪盯着小花看了半晌,都没法从神色判断出自己这位发小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于是顺着他的话接道:“孩子送你可以,名字你自己重新取。‘舟舟’是有特殊含义的,不能一起送给你。”
小花失笑,一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的表情:“我看你只有媳妇是亲的,孩子都是充话费赠的。”
吴邪没有反驳,得意地一笑。
午饭是胖子一力操持的,大盘大碗摆满了一桌,极其丰盛。
吴邪评价过,胖子的菜和他本人一样,粗中有细。看上去就是大块的肉和菜乱炒在一起,其实吃起来味道一点也不输给江南那些做工精细的菜。
为了庆祝大家又一次聚齐,胖子特意收了很多雨村的特产做菜,又提前备好了酒,大家都吃得很尽兴,饭桌上聊的也都只是家长里短,好像波澜壮阔的前半生已经无迹可寻。
小花喝了酒,笑呵呵地说,不知道解家做了什么孽,当年解连环不仅得帮吴三省做的事擦屁股,还得替吴三省养侄子,而他前半辈子养吴邪,后半辈子替吴邪养儿子。
吃过午饭,小花和秀秀有睡午觉的习惯,瞎子和小哥刷碗。坎肩兴奋地拉着虞唱晚,说他在村子里发现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地方,问要不要他带路,还可以顺便去给老板娘拍照。
吴邪上前一手抱住晚晚,一手朝坎肩伸了过去,示意他把脖子上挂的照相机给自己:“照相这种事,交给专业的来。你去帮着刷碗吧。”
坎肩愣住,随即生气道:“老板你变得越来越小心眼了。”
小心眼的吴邪牵着虞唱晚往山上走。雨村附近有很多不错的山,安静,但是爬起来不会觉得无趣。
虞唱晚乐呵呵地问道:“你就不问问坎肩那个特别漂亮的地方是哪里?”
“这村子五里地之内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吴邪把她拉上一块难爬的石头,“他说的应该是那几条瀑布,你在第一次来雨村找我的时候就看过了。”
“第一次来雨村,那真是好久之前啊。”虞唱晚回忆道,“那个时候,你完全不喜欢我,我也根本想象不到自己还会结婚、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们都变了。还记得我在上次查雷城的时候,意外地查到了一些三叔和文锦的事情。”吴邪突然开口,虞唱晚侧头看向他,山林间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恍惚间还如少年般温柔,“文锦对三叔说过,好的爱情就是将彼此视若珍宝,并且能够让彼此变得更好。”
他牵着她向前走,看着她笑了笑:“谢谢你,晚晚,让我有幸遇到并抓住了这样的爱情。三叔这老家伙,这一次可没有我幸运。”
虞唱晚收回目光,默默看着脚下的石阶,笑着点头轻轻应道:“嗯。”
山间一阵静默,偶有鸟鸣声和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两个人手牵手继续往山上爬,虞唱晚突然道:“其实我想通了一件事。”
感受到吴邪的目光,她低着头继续说了下去,但是语气犹豫,有些不太会措辞:“我现在已经不会把曾经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完全割裂来看了。过去的我不够好,可那也是我,不该逃避。我教鸭梨的‘要爱自己’,其实是你告诉我的。”
“也许你有很多地方都和从前不一样了,变得更好了。”两个人快爬到山顶,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吴邪道,“但是你看,即使是这一辈子,你还是愿意和从前一样,为了自己爱的人屡次奋不顾身、深入险境,还是这么聪明和善良。”
他先一步登上山顶,回过身来向她张开双臂:“对我来说,无论是晚晚,还是小瑜,一直在变得更好。而她身上那些很宝贵的东西,一直都没有变啊。”
雨村的环境非常好,空气没有污染,到了晚上还能看到星星这种已经在大城市的夜空绝迹的东西。虞唱晚和吴邪在山顶一起坐了一会儿才动身折返。
从这里可以看到山下的院子。胖子系着围裙开始张罗晚饭了,这次只有小哥帮忙,院子里鸡飞狗跳。过了一会儿,屋子上的烟囱升起炊烟,融在天际的暮色中,似乎是在呼唤他们回家吃饭。
吴邪替虞唱晚折了一根结实的木棍撑在手上,虞唱晚扶着腰笑道:“我还没有老到用拐杖的时候呢。”
“这是登山杖。下山的时候撑着它会保护膝盖。”吴邪刮了刮她的鼻子,牵着她的手向前走,笑道,“而且,让我提前几十年预习一下怎么牵着拄着拐杖的你,不是也很好吗?”
他们沿着山间的路往回走。一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踩着这一条长长的小路,从黄昏初临走到夜色低垂,仿佛会一直一直这样牵着手走下去,从青春年少,走到耄耋,走到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终章啦~
我可以期待一下长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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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久别重逢
关根这个名字重新在摄影圈活跃起来,其实也就是一部作品的事情。
在淡出圈子五年后,他又出版了一部名字叫做《逆旅》的摄影集。封面采用的是他自己拍摄的一张照片,是西湖边停泊的一叶晚舟。
那部集子无论是图片还是文字都全部出自于关根一个人之手,出版没多久就在圈内和市场上都引起了很大反响。从那之后,吴邪作为摄影师和自由撰稿人,重新开始变得忙碌了起来。
铺子被二叔重新交还到了他手里,不过那已经不再是他生活的重心了。
除了跟着团队出去跑摄影取素材,他更多的是在家里写稿子顺便接送两个孩子、准备早晚饭。
吴山居还是由王盟打理,他给王盟涨了不少工资,偶尔会去坐一坐,或是遇见喜欢的物件,也会倒腾倒腾。虞唱晚倒是很喜欢带着两个孩子去玩。
按照和合作商的约定,今年夏天他还要去青海出一次差取景。他和虞唱晚计划等他这次出差回来之后,带上小哥、胖子还有两个孩子,一起去一次长白山。
吴邪出门那天早上起得很早。虞唱晚也特意定了闹钟和他一起起来。她睡眼朦胧地支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就被吴邪按了回去。
“你起来做什么?”吴邪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起身拉开衣柜找自己的白衬衫,“才五点钟,你继续睡吧。”
虞唱晚打了个哈欠,重新爬起来:“我给你做早餐啊。你七点的高铁,来不及自己做。”
吴邪抽出一件衬衫,脱掉睡衣换上,开始从最上面系扣子,笑着对她说:“你又不怎么会做饭,别折腾自己了。我等下煎个鸡蛋夹面包片里带走就好。”
虞唱晚昨天被折腾到半夜,脑子还不太清醒,闻言愤怒道:“吴邪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她下床低头找拖鞋,听到吴邪笑呵呵地逗她:“就是看不起你,快接着睡觉吧。等下困劲儿过去可就睡不着了。”
小姑娘的脸色还有点憔悴,他舍不得她起得这么早。其实早饭吃什么没有什么要紧的。
“吴邪我和你拼了。你等着。”
门缝里传来爸爸和妈妈的拌嘴声,睡在隔壁的吴越小朋友站在门口,捂住了耳朵。舟舟站在他旁边,睡眼惺忪,抬着脑袋好奇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总是这样,”吴越说,“他们总是这样。大早上被这个吵醒,我又做错了什么?幸亏有你,舟舟。不然这个家我怎么待。”
吴舟舟年纪还小,不能完全明白哥哥话里的意思。他很担心爸爸和妈妈吵起来,就扒着门缝看了看爸爸妈妈房间里的景象,看到爸爸把妈妈抱过来,笑着亲了她的脸一下,然后妈妈像是只被顺了毛的猫一样,也亲了亲他,趴在了他肩头。
那天吴邪心满意足地带走了一个豪华三明治加一杯热咖啡当做早餐,吴越和吴舟舟没吃早餐就饱了。
吴邪出差回来的时候,虞唱晚正在吴奶奶家做客。本来两个人是每个月都要来吴山居看奶奶的,如果吴邪出差不在,她就会替他多来两次。
吴邪下了高铁就打车直奔吴山居。
奶奶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睡着了,晚晚坐在木头搭成的回廊下看着院子里出神,小满哥乖顺地趴在她膝头,享受着她的抚摸。
他泡了一壶桂花茶,走过去放在她身边。晚晚很喜欢桂花。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没有桂花,来了杭州之后才知道每年秋天杭州的桂花这么多。她总觉得桂花的香气就像是吴邪的味道。
虞唱晚回过头来看到他,轻轻笑了笑,顽皮地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奶奶睡着了,让他小声点。
吴邪在她身边挨着她坐下。虞唱晚微微侧过身来,伸出双臂抱住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吴邪任由她抱着,乖乖的不怎么动,像是温顺的大狗狗。
夏日的庭院里,只有偶尔叶片落在地上的声音,和两个人的心跳声。
这是小哥从长白山回来的第十二个年头。
当年咬着牙,一分一秒地数着、挨着,盼着能接他回来,如今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十二年。近些年的时间总是过得不留痕迹,像是岸边石头上的水滴,一瞬间滑落不见,消失在平静的水面里。
吴邪有时会想,有晚晚陪在身边,朋友们都还聚在一起,这样的日子,总觉得一生百年的时间太短,他过不够。
但又转念一想,正是因为他们还在,显得他的人生每一个分秒都很圆满,没有任何遗憾,也就无谓去计较时间的长短。
他们是自驾前往长白山的。胖子和吴邪坐在前面轮流开车,小哥和晚晚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后面。
从辽宁开往吉林的高速公路两边尽是绵延起伏的青翠山峦。这段山属于长白山脉,虽然不像长白山那样巍峨,但是也很有几分长白山的秀美。
虞唱晚转头看小哥的侧脸。他看向那些山脉,眼睛里映出水墨色的远山,却不再像一个脱离尘世的神祇,而是有了人间的烟火气息。
胖子一边开车一边道:“咱们这次故地重游,就是要告诉各路妖魔鬼怪,没人能把小哥抢走。我们当年能把他接出来,那算不得什么,以后每年都来,一点儿不带怕的,让大家看看,长白山就跟自家地盘儿似的,没事就来旅游度假。青铜门,终极,都去他妈的。没人能抢走小哥了。”
这次他们是跟着旅游团上山的。上长白山的旅游团凌晨四点就集合了,大家都困得不行。
胖子为了打起精神,一路就和小哥开玩笑。他道:“看见没,胖爷我眼睛多毒啊,天真的家庭地位一眼就给他看穿。”
小哥侧过头淡淡地看着他,嘴角抿起淡淡的笑意。
胖子继续说:“你别不信,我教你。你看现在晚晚手上拿着的是什么?是冰淇淋。天真手上呢?是吴舟舟。”
二道白河那家旅游客栈还在。
当年吴邪劝不回小哥,一直追到这里,才意识到他要进山,而自己的装备上山不合适。那时的他拿着现金,向店里的驴友这里买一点,那里买一点。钱不够了,他就和旅馆老板刷卡,以十比八的比例换取现金,继续收购,好不容易凑了一套可以用的装备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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