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此,她的眼睛里盛了光,遥映着远方。
她在看留园,却又不止在看留园。她的眼睛里盛着山川河流和人间的星光。
吴邪的手指顿了顿,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在多么认真地端详着她尚且有些稚嫩的侧脸。
那个连被他逗一句都会露出羞涩神情的小姑娘,此时正对这样高深而年轻人羞于启齿的话题自信地侃侃而谈。
“吴邪,你学过建筑,也读过很多史书,见过许多古董,你会不会有和我一样的想法?”
“我想用自己的笔走过中国的天地四方、古往今来。”虞唱晚转过头来看向吴邪,“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在吴邪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恐怕只有真正和他有精神共鸣的女孩子才能打动他,而不应该只是一味的甜和恋爱脑。
好的爱情要棋逢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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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新年快乐
秋末冬初的时候,吴邪收到了一只从杭州寄来的快递包裹。
包裹里面是用泡沫纸包着的两本杂志样书,还有几袋西湖藕粉。
杂志的封面是很有质感的纸,摸上去有些粗糙,但厚实柔软。封面构图设计很简单,是一扇苏州园林的漏花窗,颜色被他调成了有种静谧美的黑白灰。
右上角印着古朴厚重的楷体字:人间。
书是繁体竖排版。情怀做得很足,但对于土生土长的大陆人来说,读起来难免会稍稍有些吃力。
吴邪将两本书放到一边,伸手去拿藕粉。摞在最上面的一袋包装上贴了张可爱的猫形便利贴,上面写着:猜你喜欢吃藕粉。好久没回来杭州了吧,给你寄了点过去~如果想要感谢我的话,就请我去雨村吃腊排骨吧^_^
吴邪单是看这几句话,就能想象出小姑娘写这张便利贴时眼睛里狡黠的笑意。
真是个狡猾的小姑娘。
胖子搬了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一伸手就把他手里的藕粉抢了过来。胖子看到那张纸条,咧开嘴就笑了:“是那小姑娘寄过来的吧?”
吴邪瞪了他一眼,低下头去收拾放在地上的快递箱子,把写着收件人信息的贴纸揭下来撕碎丢掉。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胖子把藕粉丢回给他,“我就说那姑娘不错,是真的很不错。你老了,需要吃点滋补养胃的。”
“老你妈个头。”吴邪骂道,“我还年轻,和你不一样。瞧瞧你肚子上的肉,活脱脱的中年油腻老男人。”
胖子气急败坏,生气地拿手点他:“胖爷我当年多亏这一身神膘,才能屡次救你和小哥与水火之中。你不感谢它也就罢了,你现在居然诋毁它油腻。”
吴邪张口欲回击,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吴邪老师,”电话那边的女孩子声音被裹挟在有些嘈杂的背景里,“你收到快递了吗?我这边显示你签收了。”
“嗯。”吴邪的视线重新落在那两本安静地躺在石桌上的杂志上。
他忽然想起虞唱晚那张总是笑意嫣然的小脸,和看向他时总是闪闪发亮的漂亮的眼睛。
吴邪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突然觉得有她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电话那边的女孩子完全不知道吴邪的这点想法,笑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些是样书,最后出版的版本还要等消息,不过我想也基本差不多了。吴邪老师,可以帮我签个名吗?签在那两本的其中一本上,然后寄回来给我,我想收藏一下。”
吴邪点头答应道:“好啊。签关根还是吴邪?”
虞唱晚的语调更开心了:“都行。谢谢吴邪老师,我等下把我的地址发给你。”
“不用。”吴邪存了心思,想逗一逗她。
虞唱晚不解:“……嗯?”
他拿着手机,即使知道对方看不到,还是不由得笑了笑:“你自己来雨村拿。腊排骨还没有,但是我可以给你做别的好吃的。”
连吴邪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每次接触到有关虞唱晚的一切,他的心情就会变得不由自主的放松起来。
这是他很久都没有过的状态了。
整整十年,他都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手机屏幕顶端弹出微信消息,是她发过来的地址,还附带了一个可爱的仓鼠表情。
其实她吃东西的样子就很像仓鼠。
吴邪又笑了笑,往上翻了翻聊天记,都是虞唱晚和他分享的生活经历。
“上学期我是专业第二哎!我是不是很厉害,是吧是吧是吧?”
“有一篇论文投出去了,虽然我是二作,但还是好期待好紧张啊!”
“小笼包简直是人间珍宝,我太喜欢小笼包了,我上辈子可能是个小笼包。”
他一开始对这些分享其实并不太感兴趣,但后来不知不觉地,却开始能够从这其中也体会到一点她的开心,开始莫名地期待起来。
再后来一点,就是她暑假的时候和他一起在浙江和安徽采风的聊天记录。
他发现,虞唱晚是一个很优秀很努力的小姑娘。
无论是学业还是写作,她都在努力地兼顾,甚至要求自己做得比专职的还要好。她对于古董和古文化了解的专业程度甚至到了让他惊叹的水平,他曾经好奇地想过,不是学相关专业的她,达到今天的水平在背后要付出多少努力。
这样的女孩子总归让人讨厌不起来。
而让人觉得最可爱的是,她总是一副很有活力的样子,这或多或少能感染他,让他也有一种自己还依旧是当年那个年轻的自己的错觉。
因为她而感到开心,却不给予任何反馈,这样真是太卑鄙了。
吴邪这样想着。
这一次来接虞唱晚的,已经不是胖子,而是吴邪。
小姑娘这次牢记上次的教训,穿了毛绒绒的针织衫和短裙,外面还套了毛袖长外套,看上去娇俏又可爱。
她一出站台就看见了吴邪,举起手大力地挥了挥打招呼,就向他小步跑了过去。
脚步愈来愈快,吴邪几乎以为她要冲到他怀里了。而到最后到他面前她却急急地刹住,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突然笑了一下。
他看出来她有些狼狈,好像本来真的是想要抱一下他的,但是碍于顾及他的感受硬生生抑制住了。
吴邪无奈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朝她伸开了双手。
虞唱晚愣了愣,连忙伸出手抱住了他。
吴邪的高领羊绒衣又软又暖和,虞唱晚把脸埋了进去。
他有力的心跳隔着衣料传来,虞唱晚只觉得有一股冲动从胸腔里蔓延开,她偷偷把脸埋在衣服里蹭了蹭。
小姑娘的手臂围着他的腰身收了收,他的手垂在半空中半晌,虚虚地揽了揽她的肩。
吴邪觉得,给虞唱晚做饭吃是一件很能给人带来满足感的事情。
她的神情总是认真又满足的,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也许是他端着饭碗看她吃饭时的笑容太专注,胖子在一旁啧啧啧了几声。
吃过饭,虞唱晚拉着小哥在院子里坐下。
“这是保暖秋裤,”虞唱晚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几盒秋衣秋裤,摞在小哥面前,“你要记得穿,如果必要的话,也要督促吴邪穿。还有瓜子,闲着没事发呆的时候可以嗑。”
没有东北人冬天可以失去瓜子和秋裤。虞唱晚坚信,小哥也不例外。
小哥默默地收下礼物,吴邪端着茶杯走过来,笑道:“不要给我穿秋裤,不穿秋裤是南方人的尊严。”
虞唱晚看了看他的手,说:“你且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拿点东西来。”
虞唱晚搬了只小板凳,坐在吴邪对面,捉住他的手掌摊开在他并拢的膝头。
原本是修长好看的手指,指尖上却泛起了不正常的红,烫出小小的水泡。
“煲汤的时候烫到的?”虞唱晚拧开苹果醋瓶子,用棉签蘸了蘸,低下头去,安抚道,“可能会有点痛,忍一忍啊。”
女孩子的呼吸轻轻打在他的手上,吴邪觉得有点痒,手指蜷了蜷:“没事的,这点伤不算什么,很快就好了。”
冰凉的棉签蘸在他的手指上,虞唱晚问道:“你不讨厌我吧?”
吴邪下意识地反驳:“怎么会讨厌你。”
虞唱晚唇角勾了勾,又说:“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吴邪想了半天,连手指上的刺痛都感觉不到了,挤出来一句:“你很好。”
虞唱晚涂好苹果醋,捉着他的手掌轻轻吹了吹,然后将头缓缓靠在他的膝头。
“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一下呢?”
仿佛过了很久,雨村静谧的星空清晰透彻。
吴邪伸出手,摸了摸伏在他膝头的女孩柔软乌黑的长发。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加更~掉落甜甜甜的一章,新的一年大家都要平安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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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未见众生
“你太小了。”吴邪的声音很低,还有几分沙哑,他的手温柔地落在小姑娘的头顶抚了抚,“而且因为一些原因,如果我做了这样的决定,其实对你来说并不公平。”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幼稚。”虞唱晚从他膝头抬起脸来,“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你不用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
吴邪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几乎是一腔孤勇的女孩,放软了语气:“可其实你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了解我呀。我过去经历了很多事情,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觉得我有现在你认为的那么好。”
虞唱晚又低下头去,将下巴抵着他的膝头:“不。你之所以是今天的吴邪,与你经历的所有过去都有关。而我喜欢今天的吴邪,本身就代表了我接受和喜欢你的过去。”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过去,你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丢掉呢?
吴邪凝视她半晌,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你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虞唱晚放松了下来,她调皮地捏了捏他的手掌,向他眨了眨眼睛:“好。”
“晚晚,你不是说过会一直爱我吗?”一只手抓住虞唱晚的衣袖晃了晃。
“那又怎样?”
“你爱我,你忍心看我挨饿吗?”身后的人得寸进尺,像八爪鱼一样扒住了她,“我只要一份排骨饭,我这个女人很好哄的。”
“我一直爱你,”虞唱晚转过身,从八爪鱼方巧巧手里夺过她的手机,指着屏幕上的召唤界面气急败坏道,“但是你抽出了大天狗,对不起,我们不认识。”
科学研究表明,和舍友一起玩抽卡游戏是极其不利于非洲人的游戏体验的。
虞唱晚愤怒地甩上门,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大步流星地向食堂走去。
开服快三个月了,她还在一只鸟姐带全家,同时入坑的舍友方巧巧已经拥有了版本之子茨木,今天还当面抽出了她的梦中情狗。
走出没几步,她心有不甘,又把手机从口袋掏出来,划到召唤界面。虞唱晚深吸一口气,点到唯一剩下的一张符咒,虔诚地画了个非洲五角星,松开了手。
没有敢看结果,她把手机飞快地放回口袋,随即感到手机传来了一阵震动。
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在原地跺了跺脚,然后平复了一下呼吸,缓缓把手机拿出来放到眼前。
三尾狐。
……三尾狐你震动个什么劲儿?
虞唱晚脑子里全是脏话和熊猫头,气鼓鼓地继续大步流星向食堂走,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锲而不舍地震动起来。
她再次拿到眼前一看,那是一通电话打来,联系人姓名赫然写着“摄影师吴邪老师”。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用方巧巧曾赞不绝口的变脸速度,换上一把甜美得能掐出水来的嗓音接起来:“喂,吴邪老师,您好?”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压抑着笑意的低沉嗓音:“站在那里别动。”
虞唱晚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身子,钉在原地似的一动不动。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见到那张想象中熟悉的脸,于是划到信息提示栏,发现吴邪几分钟前发来了一条微信。
噢,原来是它震的啊。
虞唱晚点开那条语音将手机贴到耳边,里面传来了吴邪的声音:“我到浙大找你了,你现在在哪?”
她一个激灵,那条语音的话音还未落,她就被人从背后纳入了怀里。
吴邪特有的书墨和雪松混杂的气息溢满鼻腔,她的身体被裹进了背后男人的大衣中,一双手臂将她的腰身紧紧搂住。
吴邪磁性的低语伴随着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边。
“我的小姑娘,你抓住我了。”
吴邪的衣服上还残留着赶路留下的寒意。
他从雨村赶到杭州,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乘了最近的航班,用最快的速度。
他从未如此急切过,好像查证了什么重要的结论,急于与她分享。
事情的起因,是他在洗一个月前在青海拍下的照片。
吴邪做摄影师以来,一直保留着一个习惯。即使现在的电子设备已经十分完备,他还是喜欢将拍摄的照片用最传统的方法洗出来,保留一份。
九月末十月初,他独自前往青海。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怎么样的目的而去,或是说去时怀揣着怎样的一种情感。
塔木陀深处是孟瑜的埋骨之地,他曾经在这里发了疯地寻找她的踪迹,但他这一次来,心情却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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