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仙与赵老夫人纷纷点头赞同。
孟夷光:“......”
她又想笑又想哭,有这样的家人在身后全力护着她,她定会活得很好来报答他们。
午饭后歇息了一会,孟夷光照着规矩回府,一辆马车回来,回去时崔氏足足给她准备了三辆马车的东西,周氏于氏嫂嫂们也送上了大包小包,她坐的马车亦放不下,干脆放在了裴临川的车上。
孟夷光与家人道别后,在崔氏的眼泪与孟十郎的嚎哭下艰难上了马车,到了国师府二门处下车,裴临川从马车里下来,看了看她,开口道:“小半个时辰不到。”
她眼眶红红,心里闷闷的,不太想说话,见到软轿过来,默不作声上了轿。
裴临川上前堵住软轿,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认真的说道:“我可以经常陪你回去。”
孟夷光抬眼看着他,什么叫我陪你回去?
裴临川眼底闪过笑意,“你家的饭食很好吃,我很喜欢小十,他比你好。”
世外高人,世外高人,孟夷光在心里默念,她不去看他,催促着婆子起轿。
回到蘅芜院略作洗漱,婆子们将大包小包搬了进来,夏荷叉着腰跟在一个行走的包袱身后,不住的出口训斥:“仔细着些,别掉下来了。”
孟夷光看直了眼,待到包袱被放下,阿愚那颗大脑袋露了出来,他回转身就要溜,夏荷向前一步捉住了他。
“跑什么跑,还有一车呢,你搬大石头堵院门的劲哪去了?”
阿愚扭着身子哼哧:“是得了国师吩咐,不是我。”
孟夷光错牙,她微眯着眼睛看着阿愚:“你去将马车里包袱全部搬进来,晚上我让厨房里炖大雁汤给你们喝。”
阿愚一听有吃食,欢快的应道:“是,我马上就去。”
有了阿愚出力,包袱很快搬进了屋子,他还主动留下来帮着整理,围着点心盒子迈不开腿,孟夷光看得眼睛疼,拿了几盒给将他打发了出去。
晚饭过后,孟夷光走动消食后回屋,裴临川又来了。
他不待招呼,自发在软塌上坐下,孟夷光看了他一会,客气的问道:“国师喝什么茶?我这里有老君眉与蒙顶石花。”
“就要龙井吧。”
孟夷光深吸气,对郑嬷嬷说道:“来一杯清水。”
裴临川不紧不慢的说道:“要蜜水。”
孟夷光看着他澄澈的眼睛与无辜的俊脸,无力的对郑嬷嬷说道:“去吧去吧。”
郑嬷嬷端上了蜜水,裴临川抿了一口,像是偷吃到鱼的猫,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孟夷光偏开了头,问道:“国师前来所为何事?”
裴临川拿出鼓鼓的钱袋子,另加一份地契与房契放在她面前,说道:“我有银子,这些都给你。”
孟夷光愣了一下,他等了一会,见她没有说话,主动解释道:“阿愚带回来的点心很可口,大雁汤也很鲜美。可阿垄说你在生气。”
他垂下头,神情居然有些羞赧,“我吃了你饭食点心没付银子,这样不对。我只有这些,买你的饭食可够?”
孟夷光心里微叹,还能怎样呢?她瞄了一眼案几上那两张纸,随口问道:“皇上就赐了你这些?”
裴临川眼神浮起一些疑惑,答道:“很多了,还有金子,我都给了你。”
他想了想补充道:“皇上说,国之初定,国库空虚很穷很穷。孟家有银子,你外祖父家更是金山银山,你被赐给了我,家里人愧疚,会给你十里红妆陪嫁。我不太愿意,我没有成过亲,赵牛儿说,成亲了是找个母老虎管住自己。”
孟夷光按了按胸口,他心性纯良,一定不要跟他计较。她看着她高冷的脸,忍不住好奇的问道:“皇上如此信任依赖你,你既然不愿意,赐婚你大可拒绝,为何又同意与我成亲?”
裴临川沉默半晌,答道:“我卜过很多卦,算过这是命定大劫,避不过。”
孟夷光念咒无效,她呼一下站起来,裴临川惊得向后仰倒,贴着软塌边,小心翼翼避得远远的,带着些许的惊惶说道:“你又生气了吗?可我没银子了,厨房还会让阿愚去提吃食吗?”
他眼神雾蒙蒙,像是有碧波荡漾,那么软软的看着孟夷光,她满腔的怒气被戳破,揉了揉眉心无力的说道:“不生气不生气,给你吃饭,你去吧,以后不要来找我,我还想多活几天。”
第7章 都是奇人
崔氏差了人来,帮着孟夷光修葺园子。瞧着蘅芜院也需要修缮,她见客院已经修好,想着干脆搬过去住一阵子,再慢慢修蘅芜院。
府里从早到晚响动不停,郑嬷嬷回来说,好几次都遇到了裴临川,在修葺的院子庭院前,一站许久看得极为认真。
孟夷光笑道:“看就看吧,只要不来烦我就成。”
不过她疑惑的是,他不去上朝么?怎么成日闲赋在家?
皇帝请了三次老神仙出仕,他矜持过后已经入了相堂,孟伯年与孟七郎也已照着先前的打算,去了户部与禁军班值。
难道裴临川空有国师名,根本没有差使俸禄?
想到这里,孟夷光有些坐不住,自己想过混吃等死的日子,可裴临川那么能吃,赚不到银子不说,说话还能气死人,连与阿爹都无法比,他至少还有个当丞相的爹。
孟夷光还没有去找裴临川,郑嬷嬷先找了来,生气的说道:“九娘,国师拦着栽种梅花的作匠,说一定要让他们按着他的指点来栽种,简直拉都拉不走。”
“莫非是堪舆风水?”孟夷光想着他是国师,五行风水这些肯定精通。
“可那树要是栽种在水边,离水太近根本种不成活。”郑嬷嬷也有些迟疑了。
“我去瞧瞧。”
孟夷光与郑嬷嬷来到湖边,靠着湖的院子被推倒后,地面被收拾整理干净,已经种上了一排排的树。裴临川背着手站挖好的坑边,作匠站在旁边一脸为难。
“这里,不能种。”裴临川见到她来,似乎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委屈的说道。
“为何?”孟夷光好奇的问道。
裴临川伸出手去拉她衣袖,伸到一半似乎觉得不妥,又缩了回去。他迈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回头跟她说:“你且跟我来。”
孟夷光心下更为好奇,跟着他走远了些,他指着前面种好的树说道:“这一排种上去,不均等,不在一条直线上,丑。”
不生气,不生气。孟夷光又念起了清心咒,她忍住心里的怒意,和颜悦色的劝他:“国师,待树长大散开后就看不出来了。”
裴临川侧头看着她,脸上带着些愠怒,似乎在生气她的敷衍。
“我想....”
孟夷光飞快打断他,眯眼微笑着说道:“不,你不想。”她招呼着郑嬷嬷:“嬷嬷,你去让作匠继续栽种,国师不懂农桑,无需听他的。”
裴临川见郑嬷嬷去了,脚动了动,终是没有追上去,他看着孟夷光,气鼓鼓的说道:“我会农桑,我熟读齐民要术。”
孟夷光别开了眼,揉了揉眉心,无力的问道:“国师,你没有差使,不用去衙门当差吗?”
“有。”裴临川声音闷闷的,显然还在为种树的事不开心。
孟夷光讶异的看着他,居然有差使?“那你怎么成日在家?”
“天象有异,庆典大祭日,或皇上有重大之事宣召,才需进宫。”裴临川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在府里也可卜卦,宫里太吵。”
孟夷光眼里溢出笑意,他语含抱怨,显然这些时日府里大兴土木,也吵到了他,怪不得他闲得每天跑出来四处闲逛。
“那你有俸禄吗?俸禄几何?”
“有,每月俸禄三百两,再加其他添给。”春光日暖,阳光细碎洒在裴临川发间,他眼里亦散发出阵阵光彩,“不会白吃你的饭食,都给你。”
孟夷光笑得眉眼弯弯,国师大人不仅仅只有一张脸好看,每月的俸禄竟然与老神仙等同,享受着正一品的待遇。
他的确不算吃白食,她这些时日源源不断花出去的银子,总算能收回些,心情霎时好了许多。
“我的院子也要修葺,漏水。”裴临川顿了一下,抬手向客院指去,“我先搬进那里去暂住,阿愚已经将我贴身贵重之物搬了进去。”
孟夷光看着自己想要搬进去的院子,已经被他鸠占鹊巢,心下无力更甚,看来她还是高兴得太早。
她想了想说道:“去你院子看看,要是腐朽太过,干脆推了重起。”
裴临川双眼一亮,“好。”
待郑嬷嬷前来,几人一起去了裴临川住的天机院。
院门口的匾额崭新,院门油漆斑驳,看上去怎么都不般配。进去院门,是爬满青苔的影壁。绕过影壁,庭院里杂草拔过,随意堆在一旁,地面上有碎掉的瓦片,廊檐下的木地板翘起来,踩上去吱呀作响。
孟夷光沉默的走进正屋,塌几破旧,却一尘不染,案几上摆着细颈白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枝绽放着新芽的柳枝。
“这里漏水。”裴临川走到靠近窗棱处,抬手指向藻井,“水滴石穿。”
孟夷光抬头看去,雕花藻井破烂发霉腐败,有一角似坠非坠。
裴临川又带着她看了书房卧室,指了那些漏水之处,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已饱含着无尽的委屈。
“请坐。”回到正屋,裴临川指着软塌,“我有蜜水。”
阿垄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端了两杯蜜水放在他们面前,又闪身不见了。
孟夷光看了看缺了一个口的杯子,在软塌上坐下,塌凹陷了下去,吓了她一跳。
裴临川嘴角上扬,眼里浮上了一丝得逞的笑意,“吓到你了。”
孟夷光:“......”
“皇上赐给你府邸,怎么没有修葺?这么大的院落,没有小厮丫环怎么看顾得过来?”
“修葺过,起初我住在蘅芜院。阿垄说,新娘要住新房,我搬出来让给了你。”裴临川又委屈起来,“娶亲不好。”
孟夷光:“......”
“我有阿垄阿愚,足够,人多了太吵。”裴临川似乎怕她听不懂,又认真解释:“他们自小伴着我长大,阿垄起初跟着先生,阿愚是先生捡来的,我也是先生捡来的。”
他是孤儿?孟夷光心中的郁闷散去了一些。
“先生是你师父?”
“算是,先生说不要叫他师父,卜卦之事,在于天分,如人太蠢,一辈子都教不会。阿垄阿愚都太蠢,所以没有学会。”说完他看着孟夷光,认真的打量着她。
孟夷光瞪着他,板着脸不说话,他要是敢说她蠢也学不会,她只怕会打爆他的狗头。
裴临川嘴唇动了动,识相的闭了嘴。
“你先生没有教你人情世故么?”
裴临川神情迷茫,好半晌才说道:“为什么有许多人这样问我?先生说,要听从自己的内心,如有太多私心杂念,无法堪破卦象。皇上说,懂人情世故会说话的人很多,只因他们太过入世,是大俗人。”
大俗人孟夷光:“......”
她恳切的看着他,温和至极的说道:“国师,往后你少说一些话好不好?你看,这世间就你一个国师,其他都是入世的大俗人。你已得罪了太后皇后,要是再惹怒她们,仔细把你拉下去砍了。”
裴临川神情平静,笃定的道:“不会,皇上不会允许。”
孟夷光俯身过去,循循善诱,“皇上以前要打江山,所以要依靠你卜卦,临出发前把你叫来卜上一挂,这一仗是凶是吉呀?可现在江山已定,太子又是皇后亲生,太平盛世无需你的卜卦。”
裴临川像是看傻子那般看着她,说道:“不止是卜凶吉,还有天象,四季雨水,洪涝灾害。”
孟夷光扶额,口干舌燥却一无所获,她捧起蜜水喝了一口,阿垄不知是不是放了一半水一半蜜,简直甜得发齁。
裴临川却喝得很是享受,放下杯子还抿了抿嘴唇似在回味。
“我也有卜不出来的时候,比如你,我看不清你的来历。”
孟夷光放下杯子,背心阵阵发凉,裴临川看出了她的不同,她会不会当作妖怪被杀掉?她强忍住心里的惊慌,问道:“你怕不怕?”
裴临川突然俯身过来,长臂一伸,修长的手指轻触她的脸颊,微凉的指尖让她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看,你身上是暖的,是活生生的人。”他缩回手,轻轻摩挲着指尖,脸上笑意隐隐,“我亦是奇人,我不怕。”
孟夷光心里莫名一松,怔愣片刻后总算缓和了过来。
“你给我吃食。”裴临川看着自己的手指,笑意更甚,“你的脸好似上次阿愚提回来的雪团子,雪白柔软,我还能再摸一下么?”
孟夷光猛地站起来,瞪着他威胁道:“再摸打断你的手!”
裴临川脸上笑意退去,明亮的双眼又雾蒙蒙,他不死心的道:“又不吃,只摸一摸。”
“再说以后不给你饭食!”孟夷光斜着他,下了狠招。
裴临川终是闭上了嘴。
孟夷光怒冲冲走出屋子,郑嬷嬷迎了上来,觑着她脸色说道:“又气着了?”
“没事,走吧。”
郑嬷嬷这才叹了一口气,与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院子怎么能住人,柱子都被虫蚁蛀空了,要是下一场下雨,房顶说不定会塌下来。
阿垄说,这里也有好处,院子里有一窝野鸡,他们抓来烤了,饱饱的吃了好几顿。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
孟夷光苦笑道:“推倒重起吧,先让他去客院住着,别到时候几个傻子被一同埋了。”
“阿垄说,皇后的娘家兄弟徐侯爷,主动要帮着国师府修葺屋子,可国师拒绝了,说嫌弃徐侯爷不爱擦牙,人臭烘烘的,修出来的院子也会臭烘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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