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果然冷下来。
好在阳光依然热情。
简拓见小姑娘蔫巴巴的,百无聊赖地抓了一根草在手里把玩,好像被风霜打弯腰的芭蕉叶,他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包里的酒还在吗?”他突然问。
叶流光脑瓜子多么聪明,几乎是秒懂,良辰美景若是再来一点酒,完美!
她很快从包里取出啤酒,态度殷切地凑上去:“还在呢,简先生您要不要来一罐?”
“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酒量不好,喝一罐我还能生活自理,两罐下去会干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简拓没说什么,只是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身体语言已经说明了一切!
叶流光忙殷勤地把酒递过去。
简拓拉开易拉盖,悠然自得地喝了两口,叶流光小心地在旁边观察,见他表情很享受,心中窃喜,知道这回拍对了马屁。
“别看我,盯着点陈姨,她要是出来了及时告诉我。”
叶流光愣住,这是让她放哨的意思?
她整个人立刻风中凌乱。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正在养病的简拓可能是被家人严禁喝酒的???
她好想好想锤死自己,一个看护居然为了拍马屁,拿酒讨好病人,这是严重的工作事故!
见简拓喝了一口接一口,她心焦起来:“陈姨是不是不准您喝酒啊?”
“算是吧。”
“那您书房里还藏酒?”
简拓笑得和风霁月:“应该是别人家的书房。”
叶流光差点想翻着白眼昏过去:“那您多久没喝酒了?”
“不长,也就半年吧。”
叶流光无语泪流,苍天啊,这位到底给她挖了多少坑?
她试图挽救她岌岌可危的工作:“您正在养病呢,喝这几口过个瘾就可以了,您快把酒还给我吧。 ”
简拓却把手一缩,护着怀里的酒:“给我的,哪有还给你的道理。”
叶流光都快急哭了,做了贼似的频频回头望向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陈姨,生怕她发现简拓正在偷偷喝酒。
“您快给我吧,真的我求您了,陈姨好像要出来了。”
她越急,越衬得简拓气定神闲,他慢悠悠又喝了一口酒:“怕什么,你的手不是空着吗?”
言下之意是待会把酒瓶往叶流光手里一塞,嫁祸她就好了。
“您喝酒了会怎么样?”叶流光那小嗓音都带着颤,“会有什么,什么可怕后果吗?”
过敏?拉肚子?会死?
“也没什么吧。”简拓云淡风轻的语气,微笑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能放电。
“最多换个看护罢了。”
叶流光默默闭嘴。
现在的她心里只想咆哮一句话。
你是魔鬼吗?
作为抗议,她真的很想,立刻,马上,晕过去!
第8章
好在陈姨并没有走出来,拐了个弯回厨房去了。
叶流光松了口气扭过头来,悲哀地发现就这眨眼的功夫,简拓把那罐酒全喝完了。
她很想悲愤地问一句:简先生,您是想我死吗?
但她没胆。
“您也喝得太快了吧……”她小声念叨。
“有酒真好。”简拓不理她,微眯着眼:“再做个梦就完美了。”
“这简单,睡一觉梦就来了呀。”叶流光很积极地站到他轮椅后面,她从未有像现在这样希望一个人赶紧睡,至少他睡着时是不会惦记着给人挖坑的。
对于她这个提议,简拓倒是没有拒绝,任由她推着,往别墅的电梯走去。
“我有时能做一打梦,有时候一个梦也不会有。”
“不过就算我做了一打梦,醒过来也没一个能记住的。”
叶流光没话找话,简拓滑行进了电梯,在门关上前,他终于开金口。
结果第一句话就又是撵她。
“我可能会睡很久,这里用不到你了,你先回去吧。”
“不行不行。”叶流光坚守原则:“还没到下班时间呢,我答应小简先生要认真工作的。”
她拿简振来搪塞。
“那自己玩去吧。”简拓不再尝试说服她,在她面前按上关门键。
叶流光眼见电梯门紧闭,想了想,狂奔上楼。
她站在他紧闭的房门口喘气。
“简先生,我就在门口,您有需要喊我哦!”
没有动静,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听到房间里有摔倒或者重物落地的声音,暂时放下心,转身瞅了一眼空荡荡的二楼走廊,开始思考自己去哪里打发时间。
玩是不可能的,在别人家里乱晃也不礼貌,便干脆席地而坐,这里安静适合学习,而且待会简拓醒了她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坐下来,她把手机调成静音,生怕手机突然响了,扰了里头简拓的好眠。
随身携带的书派上了用场,叶流光学得专注,隐隐觉得这里比图书馆的效率还高点,学了半个多小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吴冠发微信给她,问她第一期短视频的内容主题是什么。
心肺复苏。
她没有犹豫,就回给他这四个字。
心肺复苏术是普通人最应该掌握的急救手段,掌握了它就能从死神手里抢回人命,所以叶流光选择心肺复苏术作为他们视频的第一个主题。
当然她也有她的一点私心在里面。
吴冠让她尽快把主题和台词本写出来,大家小组讨论下,尽快上手做出第一期。他这边已经联络好美院摄影专业的大神,保管拍出专业水准。
小伙伴们都那么积极响应,可把叶流光感动坏了,如今她几乎所有课余时间都用在兼职上了,只有晚上有时间,于是决定晚上熬夜赶工,不能因为拖延症,磨灭小伙伴的工作热情。
放下手机,她又开始专心学习。
寂静的走廊,只有她偶尔翻页的“哗哗”声。
简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安静读书的画面。
小姑娘靠墙坐在门边,双膝屈起,一本挺厚的专业书搁在膝上,她嘴里念念有词,却不发出任何声音。
认真到让人不忍心打搅。
叶流光却听到了门边的动静,一转头,简拓那张清隽冷静的脸出现在她视线,慌忙站起来,把书胡乱塞进包里。
她笑得很甜:“您醒了啊?梦到了什么?”
“跟你一样,醒来全忘了。”简拓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分午睡后的慵懒,小姑娘忠心耿耿地守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看书等着他醒来,倒是让他没法再苛责。
“不记得也挺好的,能让人记住的梦,要么很幸福,要么很伤心,所以还是不要了。”叶流光很自觉地站在他轮椅后面,“您想去哪里?书房吗?”
简拓“嗯”了一声,对她刚才的发言感兴趣:“女孩子不是都爱做梦吗?”
叶流光笑容微涩:“我不喜欢。”
“为什么?”
她沉默了一下,声音轻了下去:“有时候会梦到一个人,梦里很开心,可是醒来以后就会很伤心。”
“是喜欢的男孩子吗?”
“不是,是爸爸。”
这下轮到简拓默然,小朋友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小孩,难怪认真又刻苦。
难能可贵的是性格活泼开朗,就算犯了无伤大雅的错,也不会让人生厌。
“抱歉。”他为勾起她的伤心事而道歉。
“哎呀您不要这么说。”
简拓跟她郑重道歉,这让偶尔脸皮薄的叶流光简直不知所措,她只好状似开心地转移话题:“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做梦呢,能记住的梦全是在考试,考的还全是变态难的数学,我一题都不会,急得直哭,结果哭着哭着我就醒过来了。”
小姑娘的描述极有渲染力,人对青春年少时出现的人和事总带着情怀和纵容,简拓也不例外,便由得小姑娘叽叽喳喳说话,并不打断她。
“很怕数学吗?”
“当然了,数学根本就是反人类的学科,奥数让我想死,高数让我想死,所有的数学都让我怀疑人生。”
简拓的嘴角弯了起来。
两人到了书房,叶流光知道他睡醒八成口渴,很殷勤地跑下楼给他倒水,陈姨听说简拓醒了,马上把炖好的枸杞汤递给她。
“枸杞对眼睛好,小叶你盯着点,让他全喝了不要剩下。”
叶流光“哎”了声,接下了这个轻松的任务。
到了书房,她把陈姨的话复述了一遍,紧接着简拓对她说了一句话。
“枸杞对眼睛好,你拿去全部喝掉不要剩下。”
叶流光石化。
“简先生,这是陈姨让您喝的,我眼睛够好了,用不着补的。”
简拓悠然坐在窗边,说:“你包里还剩下一罐啤酒吧?”
好嘛,叶流光明白了,这位养病中还不自觉,嘴馋喝了一罐还不够,还在打她另一罐啤酒的主意!
您这样身家不菲的公子哥为什么总惦记她那几块钱的啤酒啊!
她想了想,她不是简拓的对手,再多说几句,以他挖坑的本事,这罐酒最后还是会到他手上。
“还在呢。”
她从包里拿出那罐啤酒,把心一横,拉开易拉盖,一不做二不休仰头就往自己嘴里灌。
咕咕咕。
咕咕咕咕。
冰凉激爽的啤酒滑入口腔和食道,对于叶流光这种毫无酒量的战五渣来说,简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激爽。
她忍了又忍,一口气喝掉了三分之二,终于到达极限。
“咳咳咳。”她狼狈地擦去嘴角的酒渍,对他说,“现在不在了。”
从她开始闷头狂喝,简拓就一直维持微笑的表情,既不恼怒也不暴躁,看着她的表情甚至称得上宽容慈爱。
“挺好。”他赞许,“得罪我一点都不犹豫,勇气可嘉。”
叶流光凭着一股年轻人的冲动干掉了一罐酒,喝完听到“得罪”二字,终于体会到“冲动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想试图挽救下,一股酒气自下而上汹涌而出,“咯”……
她打了个响亮高亢的酒嗝。
崩溃地捂住嘴,她已经不想活了。
“我……”她小声嗫嚅,“您别生气,等您恢复健康,我请您喝一打啤酒。”
简拓终于去倒枸杞水,叶流光眼疾手快,在他之前抢过倒水的差事,恭恭敬敬地倒了一杯,递到他手上。
他喝了一口,望着窗外,然后又高深叵测地喝了一口。
酒气上涌,叶流光悄悄扇了自己一下,预感凉凉了,明天真的不用来了。
不说话的简拓比说话时可怕一百倍,叶流光只好心惊胆战地凑上去:“简先生,我知错了。”
“我觉得你没有。”
简拓凌厉地瞥了她一眼,叶流光立刻感到冷风阵阵,肩膀下意识缩了缩,刚才灌酒时的豪情万丈早就不复存在。
“年轻人犯错的成本太低,所以最后成了惯犯。”
叶流光垂头,一副可怜样。
简拓转过脸,见皮肤挺白的小姑娘连耳根都泛着羞愧的红,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明天你过来吧。”他说。
叶流光登时眼睛一亮:“真的吗?我明天还能过来?”
简拓的笑没有温度:“准时过来,我会让你好好感受犯错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简拓:不让你长点记性,你都忘了我姓魔名鬼~~
大家可以猜一下我们光光子明天会经历什么样的火葬场~~
红包继续50个,来啊,掏空我,你们这些小妖精~~
ps:七夕快乐!有男盆友的今天快出去虐狗,没有的就做自己的男盆友,好好疼自己哦~
第9章
叶流光很想知道简拓会让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她哪敢再问,之后他的两个助手来了,一男一女,带了手提电脑和文件来跟他汇报工作,她便从书房退出来,在一楼的客厅沙发上边看书边等待他们结束。
陈姨端了水果茶出来,坐下来跟她聊了一会儿天。
叶流光便放下书,和陈姨说话。
这一聊,信息量挺大。
陈姨告诉她,兄弟俩的爸爸工作忙,比较晚下班,妈妈去了欧洲旅行,简拓受伤的头两个月简妈妈几乎是衣不解带的在照顾,连带着自己身体也快受不了,现在曾经命悬一线的大儿子身体逐渐康复,桀骜不驯的小儿子也有女朋友管着,她就被几个老姐妹说动,去国外放松身心一段时间。
“陈姨,简先生怎么受伤的?”
提到简拓当初那场车祸,陈姨表情就沉重起来。告诉她当晚两兄弟的爷爷紧急住院,两兄弟正好在外面吃饭,得知消息往医院赶,结果简振开车过快,转角处和一辆大货车相撞,驾驶座的简振只受了轻伤,副驾的简拓却差点没命,小腿骨折,肋骨断裂造成的血胸,最致命的是撞击造成的严重颅脑损伤,躺ICU一个多星期才抢救回来。
“好在我们小拓年轻恢复快,别的都不担心,就是这脑震荡啊,后遗症太严重了,现在时不时会头疼,晚上也睡不好,有两回我上去瞧瞧,半夜还在书房坐着,唉。”
陈姨一声叹息,压得叶流光心头沉沉的,心里很闷,很难受。
她没想到简拓经历了那么可怕的车祸,甚至进了ICU。
如果当时ICU没抢救回来……
她窒息了,根本不敢想下去。
陈姨显然也不愿意回忆过去的种种,她为这个家庭服务了近二十年,几乎是看着两个男孩长大的,已经在心里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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