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才那番忆往昔的话,岂不是白说了?
都怪齐春锦。
齐语芙暗暗皱眉。
长了一张小家子气的狐媚脸,就连性子也小家子气。这般年纪了,竟还不懂得收敛,还冲着父亲撒娇……
此时齐诚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她们,只是却面露难色,道:“语柳、语芙……”
齐语柳眉间微蹙,柔声道:“二叔可是还有别的事要处置?是我们叨扰二叔了么?”
齐诚:“是。”
齐语柳:“……”
齐语芙哪里受过这样的憋屈,当即也不愿再留着讨好齐诚了。她勉强压下了心头的不快,躬身道:“那我和姐姐就先告退了。”
齐诚:“好。”
齐语芙:“……”
竟然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
母亲不是和她们说,二叔过去很疼爱她们吗?
她们脑中幼时的记忆,也做不得假啊!
齐语芙忿忿离开了院子,齐语柳紧跟其后。
“你方才那么急走作什么?”齐语柳没好气地道。
“二叔看也不看我们一眼,还留那里作什么?”齐语芙仍在气头上,才走出院子几丈远,便毫不顾忌地将火气撒了出来。
“你忘了母亲的话了?”齐语柳面色微沉。
“我没忘。”齐语芙咬了咬唇:“牢牢压住王氏和齐春锦,如此才不失大房的威势。还要讨好二叔,如此我们才有所倚靠。”“可齐春锦方才分明是故意的,二叔也实在太宠她。那样的恶气,你忍得了,我忍不了……父亲在的时候,我们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可父亲不在了。”齐语柳冷冷提醒她。但随即,齐语柳又放缓了口吻:“你何必同齐春锦一般见识?周家宴已过,要不了几日,齐春锦就会知晓,在摄政王跟前出了风头,是个什么下场。”
齐春锦倒不知自己会有个什么下场。
她从齐诚那里拿了两本册子走,欢欢喜喜地回了自己的屋子,昨夜绮梦带来的烦扰,也被她忘在脑后了。
而王氏一面命人去四下寻医,一面让丫鬟拎了些糕点到齐春锦屋里去。
那丫鬟不久就回来了。
王氏瞧了瞧空掉的食盒,笑道:“索性锦儿是个心宽的,那样噩梦连连,却也不曾食不下咽。否则真是要愁死我了。”
丫鬟却没能跟着露出笑容。丫鬟皱起眉道:“方才奴婢听姑娘身边的莲儿说,今日大房太太到二老爷的书房去了,还送了汤。大姑娘、二姑娘也去了……”
那丫鬟将莲儿说的,统统都说给王氏听了。连那林氏作的什么打扮,脸上什么表情,都同王氏说了。
王氏身边的程妈妈当下变了脸:“这民间有句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大老爷的丧期早就过了……这大太太,怎么丝毫没有顾忌?”
王氏站起身来,面色不变:“我正愁没有由头呢,她倒自个儿送上来。”
不多时,王氏便到了老夫人的房中。
老夫人并不大待见王氏,只是如今她得倚靠二儿子过活了,自然也要给王氏留些脸面了。老夫人便让身边得力的刘妈妈去迎了王氏。
刘妈妈笑着道:“老太太□□着呢,方才还叫我备下燕窝给二太太补身子……定州苦寒,也没个好东西。”
王氏心下冷道,原来她们也知定州苦寒,那又怎么舍得将齐诚赶到定州去?
王氏淡淡笑道:“老太太为我费心了。”说罢,她话音一转:“大哥的丧期已过,我想着从明日起,也该让家里的女孩子多去外头走一走了。”
老夫人点了下头:“你说的是。尤其语柳、语芙,该往林家、冯家去一趟……前两日,林家的当家太太还问起了语柳。”
林家、冯家是齐语柳姐妹定了亲的人家。
齐正的官儿不大,但好歹有官职在身。
齐诚并无官职。
如今齐正去了,齐诚未必能撑起齐家。就怕这两家生了别的心思要悔婚。可不得多往府上走一走,好生笼络感情么?
王氏又道:“今日远远瞧见了大嫂,大嫂头上怎么还戴着白?”王氏皱眉,忧虑道:“如今大哥的丧期已过,这样恐怕不大好。”
老夫人一听这话,登时拉下了脸:“老大的丧期是过了,但他始终是你们大哥。怎么?连为他多守一些日子的丧,都不肯了?”
齐正去了,老夫人心里最是悲恸。林氏头戴白花,她是知道的。她甚至巴不得林氏一辈子为齐正戴白,时时刻刻惦记着齐正。那样才让她觉得,这世上不止是她还念着自己的大儿子,林氏一样日日念着齐正。王氏这番话,一下就让她不痛快了。
王氏也不气,只淡淡又道:“可是老太太,外头的人虽然不说,可私底下,谁不知道大哥是遭了摄政王的斥责,这才病了的。若是大嫂再这样下去……叫外头的人瞧见了,只怕要说咱们齐家对摄政王心怀怨愤了。”
老夫人心底那点火气,刹那消了个干净。
不仅消干净了,转而还涌出了无数恐惧。
“你说的是,你说的是……”老夫人颤声道。
她再疼爱自己的大儿子,可事实摆在眼前,她的大儿子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余下的人还要好好过活。齐家更不能再出乱子了!
摄政王……老夫人只见过寥寥数面,但光忆起那几面,老夫人就已经感觉到气都喘不匀了。
老夫人攥紧了手边的拐杖,怒声道:“去!去叫林氏!”
她知不知道她这么一个愚蠢的举动,险些害了齐家上下!
另一厢。
齐春锦读书读得有些累了,便慢条斯理地吃起了点心。
小丫鬟快步走进了院子,来到齐春锦的屋外,抬手叩门:“姑娘,姑娘……”
齐春锦扭头看了过去,问:“什么事?”
小丫鬟双手小心捧着一张帖子,递到了齐春锦跟前:“周家来了帖子,是周家四姑娘请姑娘去吃茶。”
周家?
齐春锦刚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来,连连摇头:“不去,不去。”
周家姑娘私底下递帖子,照理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齐家与周家比起来,一个是萤火,一个是皓月。地位有天上地下之别。周家姑娘递了帖子,不多时就传到了大房的院儿里。
“周萍给齐春锦递帖子请她去吃茶?”齐语芙一把拂开了面前的茶杯,气得鼻子都歪了。
周家。
周旭朝母亲躬身行了礼,便告退了。
二房的袁夫人愣了愣,道:“旭儿今日这么慌忙作什么?”
“当是同表少爷约好了要去成衣坊。”
“府里不是才做了新衣裳?”袁夫人话是这么说,却也没拦着周旭。周旭是二房幺子,自然疼宠。
袁夫人只叫了丫鬟问:“今日旭儿课业都完成了?”
丫鬟道:“完成了,老爷还夸了呢。”
周旭一路出了府门,面上挂着笑容。
不枉费他多写了十几页的大字。
不知她可会应他的邀约?
作者有话要说:
摄政王是块砖,哪里好用哪里搬。明天多更几章。晚安。
第5章
周旭买了新的衣裳,还买了新的玉饰、冠饰。他记起几年前,齐春锦的堂姐似乎提过那么一句,说是齐春锦爱看一些闲书,……说起来,几年前闹的那场笑话,也跟那些闲书有关。
周旭再三犹豫,最后让小厮跑腿,去随意买了本闲书来,藏进了袖子里,小心翼翼带回了周家。
只可惜周旭却没能等到齐春锦,反倒是等来了周萍。
“你拿我的帖子去做什么?”
周萍与周旭关系素来很好,二人颇有点不分彼此的意思。
周萍问这话,也只是好奇,而并非生气发作。
周旭挨着桌案边坐下来,压低了声音道:“你还记得齐家那个……小姑娘吗?”
“齐家?”周萍早忘到脑后了。
这京城里头,富贵人家多的是,谁还记得什么齐家?
“就是那个五年前在我们家,掉进池塘里那个,脑袋上扎两个包子髻的。”
“你说她?”周萍一下便皱紧了眉:“你给她送了帖子?”
周旭稍作犹疑,试探道:“不成吗?”
“她才抢了袁若霞的风头,你也不怕将你表姐气死。”
她能抢得了谁的风头?
周旭张张嘴,正待说话。却又蓦地想起来,灯火辉煌下,少女娇艳的面庞……抢得了的。
谁的风头,如今她都抢得了了。
……
王氏将大夫请到了院子里。
齐春锦规规矩矩地倚在床榻上,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让大夫诊脉。
齐语芙问起底下丫鬟:“齐春锦走了?”
丫鬟道:“还未。”
等过了一炷香,齐语芙又问了起来。
那丫鬟还是答道:“还未。”
明明出门的是齐春锦,但内心备受磋磨的却是她。
齐语芙着实憋不住了:“她怎么还没往周家去?”
那丫鬟呆了下,道:“似是……似是拒绝了。我听燕儿说,今日二房请了大夫到静怡院,要给三姑娘瞧什么旧疾。”
齐语芙骂道:“你怎么不早说?”等骂完,齐语芙一时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忿忿。
她若得了周萍的帖子,定然一早就往周家去了。等回来后,再同旁人说起周家姑娘邀了她去吃茶,那该是何等面上有光!
可偏偏那帖子落到了齐春锦的手里,更可恨的是,齐春锦竟然不去了,她不去了……
“你还关心齐春锦作什么?”齐语柳沉声道:“母亲在祖母那里受了斥责。”
齐语芙这才住了声。
但她不大相信齐语柳的话:“你莫不是诓我?祖母怎么会斥责母亲?”父亲在时,母亲将父亲伺候得极好,祖母因此也最是满意母亲了。
齐语柳皱着眉:“你自己去瞧就知晓了。”
齐语芙坐不住了,匆匆去了林氏的房中。
却见林氏头发散乱,发髻垮了大半,正伏在床榻上低低哭泣。林氏惯会示弱来讨喜,加之二房去了定州的那些日子里,大房过的是极为不错的。如今还当真柔弱得受不得一点气了。
齐语芙也没见过林氏这样狼狈的模样。
她心下陡然升起了一点慌乱。
这一切的变化,似乎都是打二房回来后开始的……
齐语芙慌忙攥住了林氏的袖子,问:“母亲,究竟出了什么事?”
林氏咬了咬牙,却并不敢将老太太的话转述给她们听。
老太太只是老了、病了,眼却不盲,耳也不聋。指不准何时便流进她的耳朵里去了……那时,老太太可就真要发作她了。
“你们祖母见我仍旧戴白,怕外人以为咱们齐家对摄政王心有不满,因此触怒摄政王。便让刘妈妈取下了我头上的发饰……”
齐语芙听罢,骤然瞪大了眼,颤声道:“祖母说的不错。母亲,你差点害死我们了!”
林氏猝不及防地被甩开了手,当即一愣,万万没想到自己女儿竟也这样说。
是,她也知晓,这个道理不错。
可……可老太太这样不留情面,在王氏跟前那般斥责她,又叫一个下人来取了她头上的发饰……那岂不等同于大庭广众之下扒了她的衣服叫她受刑吗?
林氏越想便越觉得这口哑巴亏吃得憋屈。
齐语芙却越说越不快:“母亲先前给我们出的主意,也没一个派上用场的……眼瞧着那齐春锦是越来越好了。她如今不仅生得美,方才还得周家姑娘送来请吃茶的帖子。”
林氏听出了齐语芙的怨怼,心下有些闷痛。不过随即就被齐春锦三个字转移走了目光。
“生得美又如何?你那三妹妹性情憨直天真。将来顶了天,也是给达官贵人做妾。”林氏拭去了脸上的泪,道。
齐语芙心下顿时舒坦了,应和道:“生得那般狐媚子模样,可不是该作妾么?”
静怡院内。
“如何?”王氏难掩焦灼地问。
齐春锦却是憋不住打了个喷嚏。
那大夫收回手,摇了摇头,道:“并无病症。不仅如此,令嫒身体,胜京中许多人家的千金,都要强上数倍。”
齐春锦面颊红了红,总觉得这大夫是拐着弯儿地说她吃得多。
王氏不知该喜该忧,只能失望地起身送大夫离去。
只得继续打听京中有名望的大夫了。
当夜,齐春锦不免又一次入了梦。
第二日。
老夫人将林氏、王氏叫到跟前,收回了林氏管家之权。
林氏怎么也想不通。前一日,老夫人也已经斥责过她了,她也受够了羞辱……怎么好端端的,就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
老夫人虽然偏疼大房,对王氏不喜。
但她心下也明白,王氏虽家道中落,但毕竟曾出身言情书网,格局、手腕总归是有一些的。
相比之下,大房林氏太小家子气,平日里掌家不出大错即可。可眼下齐正受摄政王斥责而病亡,齐家的身份便尴尬了起来,时刻都如同站在悬崖边上,容不得一点乱子。像林氏戴白这样的举动,可不能再有第二回 了。
林氏倒也并不为自己辩驳,只是低头,默默垂泪。
老夫人见状,却一点没有要心软的意思。反而更坚定了收回管家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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