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危险的氛围下,再多的尊重与崇敬也只能被日渐消磨,最后只留下恐惧与深藏在心底的怨恨。
有这个鲜明的反衬摆在前面,哪怕森医生什么都没做只下令停战,也已经得到下层成员的广泛好感。
——至少现任首领不像先代,宛如得了被害妄想症的精神病人那样视目力所及范围内所有反对者皆为清除对象,也不会一天天要求所有人时时待命即刻出动找人火并——说实话,不少所谓的“反对者”根本就无辜得像东京湾里游过的鱼群,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谁也不想当刽子手,更不想别人看过来的眼神里充满恐惧。
又不是变态!
不过眼下好歹是先代首领的法事现场,不看僧面看佛面,今天之后先代就彻底成为先代,挂在墙上的照片谁也不怕。
现场所有人都努力做出悲伤的表情但又不能太过悲伤,新BOSS还在主位上站着呢,万一被他误认为是先代的心腹余党需要清除可就大大不妙……除了面瘫的兰波先生一行人外,与会者们不约而同摆出“岳母葬礼”专属表情,尽量贴合“伤心但又没有那么伤心仔细一看还是有点伤心”的需要。
“时间已经到了。”
人们窃窃私语,纷纷猜测缺席者缺席的缘故。
森鸥外站在台子上将下面人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目光停留在兰波身后那个黑发少年的身上微微皱起眉头……
有什么东西,似乎超出了合理的范围,无法掌控,这种感觉并不好。
太宰治全程沉默,直到焦急慌张的脚步声传来,他低下头,纷乱的头发盖住眼睛。
“!”
来者从头到脚都在哆嗦,站在大厅中语无伦次:“警局的线人,紧急情报,尸体清早被扔在神奈川警视厅门口……”
虽然说的没头没脑,但这世上从不缺聪明人,基本上都猜到了那位缺席者的去向。
森鸥外看了眼兰波,长发“男子”不为所动,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变化,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不要急,想好了再说。”
他收回视线。
问题不大,大也没关系,无非重新招聘的时间提前点而已。
“是,是。森先生,线人传回消息,一位干部的尸体于清晨被人发现横尸在神奈川区警视厅门口,目前这位干部的身份并未泄露,但是……”
森鸥外眯起眼睛:“既然没有泄露,那么,兰堂君,麻烦你等会儿走一趟。无论如何组织的成员都必须要回到组织里……我希望没有后续麻烦。”
兰波:“……是,BOSS。”
要不是亚空间里不乐意装那么多垃圾哪还有那么多事儿,话说是谁不辞劳苦从满地尸体里捡出这个倒霉鬼专门把人送到警局门口……多管闲事!
从来只管杀不管埋的兰波小姐只觉得头大。
她原本的计划里可没有军警的出场机会,更不打算和军警有什么往来,眼下却不得不亲自走一趟——这位同僚的抚养人目前正躺在灵堂上,他本人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关系健康稳定的女朋友,更不用提什么子嗣,所以兰波小姐任务完成的异常清爽干净,连个收尸的也没留。
这个……就很尴尬了。
先代首领的法事和所有已故者的一样,没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平时大家的“工作服”就是黑色西装,连衣服都不必换,直接穿过来完全没有任何毛病。
和尚们排在灵位前嗡嗡嗡嗡非常敬业的念经,新BOSS和干部都得跟在后面正襟危坐,不管心里想什么,一千米已经跑了九百,不坚持到最后前面那些努力全都是零。
经文唱完,森鸥外非常“和善”的替亲属主持后续仪式,直到宾客散去都表现得可圈可点,俨然一副正统模样。
这一天最重要的事就是为老首领“送行”,只有把他彻底送进坟墓,新人大展身手的时代才算正式到来。
目送外客纷纷离去,穿了黑色长大衣的黑发男人侧向尾崎红叶动了动,一身黑色和服的情报干部上前半步:“已经查实确定没泄露任何信息。”
说完她看了眼仍旧垂手肃立的兰波:“同样没有监控或是目击者,无法查证是谁做的……”
“昨夜我在住所遭遇袭击,连夜完成工作后带着几个崽子转移,直到天亮返回港口。途中行踪泄露,GSS出动了一支别动队。详细报告稍后补上。”
兰波简单描述了一下过去十小时内发生过的事情,抬头看向森鸥外:“我怀疑泄密与村田有关。”
黑发男子嘴角拉开一个弧度:“不必在意,兰堂君眼下的工作是把我们的同僚带回来。至于村田君,嘛~”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语中未尽之意足够明显。
“那么,我先去领人。”
兰波戴上帽子告退,身后仍旧跟着一大两小,森鸥外眯起眼睛:“红叶君,可以请你查证一下兰堂君的遭遇么?”
尾崎红叶弯了弯腰同样恭敬退下,金发小女孩凭空出现:“呐呐,林太郎,你高兴吗?”
“当然高兴啦爱丽丝酱~来祝贺我吧,祝贺我成为了Port Mafia的首领,同时也是它的奴隶,它的牺牲品。”
……
织田作之助把车开到神奈川区警视厅,兰波把两个崽子留在车上,带着副手走进警厅大门。
话说岛国还真是个奇迹般的国家,黑道在这里不但是合法组织,甚至还得照章纳税……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的样子!
眼看抚养人大摇大摆进了局子,中也难免有些担心。橘发少年趴在车窗上向外看,坐在另一角的黑发少年突然张嘴一改前几天轻浮油滑的语气:“兰波小姐真是辛苦啊……”
“你又知道了?”
中也侧身看了他一眼,太宰治笑起来:“一个单身女人本就艰难,又养了那么多孩子,怎么可能不辛苦呢?好羡慕啊。”
“……”
中原中也眨眨眼,太宰治简直可以“看”到他脑子里的齿轮正如何嘎吱嘎吱转动。
尸体是他昨晚翻窗户出去干的,中原中也和兰波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对“家人”完全不设防,这真的很难想象……她发现了,却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奢侈的信任与纵容。
少年的眼睛暗了一瞬,这种信任与纵容能持续到什么程度?
不说外面两个小家伙都在想什么,兰波带着织田作之助进了警视厅。该找什么人她也清楚,对于未上通缉令但又业内闻名的干部来说,踏入大厅的第一秒就被无数视线盯上。
负责登记的年轻警察哆哆嗦嗦拿着签字本上来,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板着脸。兰波看了眼签名簿,捏着水笔攥了攥,最终龙飞凤舞的留了曾祖父的名字——曾被第戎议会列入恐怖主义者名单的公民兰波。
嘛……这种事,肯定不能留真名的嘛。
“我来,是为了早上的事。”
长发男人眼神游移语气飘忽,目光似在追逐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站在“他”对面的警察本以为今天就是殉职的日子,不料这个Port Mafia干部竟然挺好说话……
“早、早上?”
早上有什么事儿来着?
署长为什么还没来?面对这种大佬,他、他、他腿软啊!
兰波伸手拍拍年轻警察的后背:“深呼吸,放松,慢慢回忆,早上的事情。”
要说发生了什么,莫过于监控中断时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一具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并不是早晨,而是凌晨三点左右,等检查报告出来天才刚亮。
一开始大家以为是黑客攻击,恢复正常后经检查数据没出任何问题。紧接着回到位置上的值班警察发现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出门一番询问,这位老哥一言不发,走进些才察觉不是什么醉鬼找事,而是一具无名男尸。
到底是什么意思?示威?嫁祸?
法医和这位先生进行了一番“亲切”交流后哭丧着脸出来,除了出具枪击造成心脏大出血导致死亡外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证据或线索。
小警察立刻挺直脊背双眼放光:“您说的是那个!明白了!”
有人来认领实在是太好了!
里世界的事还是由里世界的人自己解决,警察的正义有时候也不是不能打个商量……
第37章
“兰堂……先生,请随我来。”
署长终于和上峰完成电话沟通,初步定下以不变应万变的对策——先看看PortMafia打算做什么再说。
没办法啊,这里是横滨,警察面对危险分子也不得不在心底打几个问号……践行公平与正义的基础是先保证自己活着……
军警自然知道“兰堂先生”是什么人,奈何没有物证,人证也……这里只是普普通通的警厅,武力值上也不是专职暗杀的准干部的对手,不得不恭恭敬敬将人请进会客室。
正好是午餐时间,会客室隔壁就是拘留用的小黑屋,猪排饭的味道幽幽飘来。兰波摘下帽子坐在座位上对已经坐在对面的署长提出要求:“有咖喱饭吗?我这里的年轻人跑了一上午,连早饭都没吃。”
跑了一上午?都干嘛去了!老实交代……串台了对不起……
“那个……稍等,请问您需要什么?”
微微有些中年发福的署长先生同样摘下帽子,客气而不失礼貌的满脸堆笑。
——对方真的很给面子啊,虽说表情紧绷,到底还是尊重了警厅的工作流程。
他其实可以打进来再扬长而去的。
越是如此,署长越觉得头发不保。
不怕黑道嚣张跋扈,就怕他们冷静克制
越是看似守法的犯罪分子,越可能是个深不可测隐藏行迹的反社会变态。
兰波侧头想了一下:“咖啡,谢谢。”
总不好在局子里要酒……
过了大约十分钟,一位年轻女警端着放了午餐的盘子进来,坐在位置上做思考人生状的兰波看了她一眼,点头道谢。
“多谢,小姐。”
女警红着脸走了出去。
署长先生咳了一声:“关于早上的……”
“首领换代的必然产物。Port Mafia很快就会重新稳定,你可以这样打报告。”
兰波觉得自己想不出什么迂回拐弯的话,干脆有什么说什么。
警察头子误以为她这是带着试探的目的上门寻求合作,确实很像嘛,不然呢?难倒还有这么老实的Port Mafia干部?
“这样啊!啊哈哈哈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说实话我们也有些预感,贵司愿意合作那真是个好消息。听说新首领姓森?请替我们向森先生问好。”
坐在旁边拿着勺子吃咖喱饭的织田作之助:“喵喵喵?”
我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大叔你难道不应该愤而掀桌宣布自己与黑暗势力不共戴天……?
总之,任务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圆满完成,那位等待领取的先生也因着要给兰堂先生减轻负担的思考被安排着插了个队提前进入殡葬业的最后一个环节……兰波是拎着骨灰盒返回港口的。
反正这位也没有遗族,完全可以直接入住先代首领身边的坑,黄泉路上也免得无人侍奉。
数天之隔,大楼门口的警备力量降低数层,几个衣衫笔挺的成员见到兰波立刻低头肃立,地板被他们踩的“啪啪”作响。
“兰堂先生!首领要您直接去办公室。”
“唔。”
兰波应了一声转身对织田作之助道:“你带他们两个去我办公室等着,肚子饿了就叫外卖。”
红发少年领命而去,提着盒子的兰波迈入电梯。
首领办公室里的血腥味已经彻底散去,除去遮光屏后落地窗映出高远湛蓝的天空。尾崎红叶已经坐在窗边的圆桌旁含笑等待,目光追着一个穿了红色洋裙的金发少女舍不得挪开。
“兰堂君,欢迎回来。”
森鸥外坐在尾崎红叶右侧,黑色大衣红色围巾带来的除了稳重成熟外还有一丝危险。
“BOSS,任务完成。”
她把包着黑色袋子的骨灰盒放在门口,空着手摘下帽子低头行礼,然后脱下大衣和帽子一起交给守门的护卫。
“警厅那边已经搞定,最近不会找麻烦。”
兰波当然清楚署长一脸和善的原因——政府方面也在评估Port Mafia新首领的成色,如果又是个和先代一样的暴力狂,大抵驻扎在东京湾的军警还是要动一动的。
森鸥外的回答是举起注了五分的红酒杯:“辛苦了。”
尾崎红叶起身将桌上第三只杯子递过去,她接了在手里摇晃一圈欣赏水晶薄壁上挂着的、红宝石般艳丽色泽。
“拉图的Grand Vinde Chateau Latour,被称为波尔多葡萄酒中的‘硬汉’,拉菲的兄弟。”
兰波感叹了一句,拿着这只杯子坐在圆桌边最后一个空位上。
“我记得,好像听说过拉图酒庄号称世界上最贵的酒庄?”
抛去伪装的红叶小姐看上去多了几分圆融自在,品尝酒浆的兰波抬眼看向她,嘴角抿出一抹浅笑:“是,十四世纪的文献中就已经提到过这个城堡。路易十四时期后由于婚姻关系几经辗转,最终在十七世纪末期与拉菲古堡、木桐酒庄以及凯龙酒庄一同归于赛古尔家族掌管。到了十八世纪中后期又因为继承关系拉图堡由侯爵的三个妻妹共同拥有,历经三百年后正式与‘兄弟’们分家,成为独立酒庄。”
不是法国人的话对这一段描述大概是完全弄不明白的,森鸥外和尾崎红叶也不是要研究什么学术,自然听过一遍就当听了个新鲜,转而提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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