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太宰治用他脆生生的语气说话,随后左右打量了周围环境,眨巴眨巴眼,迈开小腿哒哒哒跑到白鸟绘里身边,抱住还在僵硬中的白鸟绘里腰部,甜甜腻腻地对她撒娇,“绘里酱,这里是哪里,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得好好的就过来了,地上好冷。”
“.......”
白鸟绘里没有说话,被太宰治偷偷一瞄,正好看见她格外透彻的海蓝色眼睛,正在默不作声地观察他,然后什么反应也没有,身子一软,顺着他的力道就倒了下去。
“绘里酱!”
“白鸟大人!”
昏迷前的白鸟绘里还在想是不是又是她在消失自我意识的那段时间里做了什么事,,而她醒来后,时政曾经教导过她的师傅,也是授意她去现世解决问题寻找关键的预言家,解决了她的疑问。
在白鸟绘里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她身边,一身白衣,虽然上了年纪,面容却依旧俊秀。眼部绑着绷带,白色的长发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在他身上几乎只能看见白色,让他整个人显得冷淡无比,只有头发的尾端微微显出几分红色,给他添了点色彩。
此刻他正拿着一颗苹果慢悠悠地用刀削皮,一圈圈的苹果皮被他完整削下来,完全没有损伤到一丝果肉,半点没有盲人生活不便的样子,反而游刃有余到连正常人都难以比上他的手法。
“条野先生。”
白鸟绘里坐起身后,很认真地对他道谢,“这次又麻烦你帮我了。”
“这并不算什么,我一个人能发挥的力量很小,”说到这里,条野邦彦递给白鸟绘里削好的苹果,“吃吗?”
白鸟绘里摇摇头,感知到她动作的条野邦彦干脆利落地收回手,自己啃了一口苹果,“我猜你也没心情吃。”
“太宰前辈,就是出现在这里的小孩子,他在哪里?”
见到条野邦彦自己啃苹果啃得挺自在,白鸟绘里直接忽视他的行为,选择问他太宰治在哪里。
和这个看似高冷的人呆久了,才发现他是个有着十足恶趣味的人,喜欢在不动声色见把人耍得团团转。刚才即使她真的接苹果,也会在那一刻被他拿走,然后以各种理由自己吃,她都习惯了。
刚开始接触他时,好多师傅就对她说,对待这种人,习惯就好,话语中透露出说不尽的心酸沧桑。
白鸟绘里初期在他手上学习时也吃过不少亏,后来还是因为他自己觉得坑太过耿直的白鸟绘里没意思,才收敛了不少。毕竟面对一个你说什么她都照做,不问原因不质疑不生气的人,对于喜欢看他人神态变幻为乐的人来说,也挺没有趣味可言。
但是这个满心找乐子几乎逗过所有大佬的人,凭借着超强的预言和其他能力牢牢在时政占据一席之地,更是时政高层人员之一,即使有人被他气得牙痒痒,也拿他没有办法。
当然,为了常年镇守时政据点,防止被历史溯行军找到位置进攻,作为时政高层人员,他在现世里已经丧失了资格,是以已死亡的状态登记在案,然后默默守在时政这里。
仅凭这一点,他就能在惹怒他人时,顺利地脱身,毕竟不是谁都能隔绝现世家乡和家人的诱惑,永远孤独地活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这也是他让人无比敬佩的地方,同样也是白鸟绘里钦佩他的原因。
想到这里,白鸟绘里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条野邦彦看上去和当初她见过的条野采菊从外表上看竟然很相似,同样是白发盲眼,发丝尾梢微红,连面部骨骼和名字都有几分相像。
难道就这么巧吗?
她内心里升起疑问,但是并没有问出来,被条野邦彦察觉到,唔了一声,捂住嘴沉思一会,才笑眯眯地对她开口,“那位小朋友在另外一边被人照顾着,你倒也不必担心。反倒是你,封印怎么没了,又在想些什么呢?”
“是这样的,条野先生,”白鸟绘里简要解释了她在涩泽龙彦释放的异能里见到的景象,以及封印破除之后消失的记忆和其他情况,最后还是回答了条野邦彦提出的问题。
她稍微有些不肯定地回想,“感觉我在现世,似乎遇见了和您很像的一个人,他也姓条野,所以妄图揣测了下您和他之间的关系,不好意思。”
听见白鸟绘里描述条野采菊长相以及名字后,条野邦彦难得沉默,良久才开口,“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啊。”
立刻明白发生什么的白鸟绘里道歉,“抱歉,条野先生,我没有想到......”
“不,没关系,能在无意间得知到他的消息,已经很好了。大家在来这里之前都已经有所觉悟,不会因为这点后悔的。如果不守住历史,也许我的儿子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没了。这样的事情......”
剩下的话被淹没在唇齿间,条野邦彦并没有说完,而是站起来,慢条斯理地凭借手感抚平衣物上的褶皱,然后指着门外,“走吧,你先带着那位小朋友在时政逛逛,我还要和其他人一起商量怎么解决隐患。”
“?”
“是。”
按理说,这种会议应该也有自己参加才对,刻意避开自己,是有什么理由吗?
白鸟绘里心里暗自琢磨,但是对于几乎全是自己师傅的时政高层们,她从心里还是对他们保持尊敬的,对他们维护历史的决心也有着明确的认知,也便没有质疑太多,随着条野邦彦转过几条路,到达太宰治被看着的地方。
这里只有几个服务时间很久的工作人员在陪着幼年体的他,太宰治也很安分,只是装着乖和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直到看见白鸟绘里进来才眼前一亮,麻溜地跑到她这里,冲她软软笑着,“绘里酱,你来接我啦。”
“是的,前辈。”
白鸟绘里半弯腰抱起他,然后平和地对在一边笼着手不说话的条野邦彦告别,“那么先生,我就先走了。”
条野邦彦无声点头,示意白鸟绘里到哪里都可以,她就挑了一条道路你,随意走了出去。
在走出关着太宰治房间很久后,在白鸟绘里怀里的太宰治才拉了拉她的衣袖,仰起他微带婴儿肥的小脸,鸢色的眼睛清澈明亮,极其认真地看着白鸟绘里,“我都知道了,绘里酱是在维护历史呢,可真是厉害呀。”
“前辈?”
没想到太宰治在房间里通过闲聊得知了什么,白鸟绘里不得不为他的智商震惊,仅仅凭借着一点观察和早就学会保密的时政工作人员里,都能推出这种结论,太宰前辈的脑子里,转的思维有多么可怕。
随即她突然由衷地感到一阵凉意,如果每天太宰前辈都像这样思考,那岂不是一见面很多人都会被他看透,事情的掌握都在手里,超不出意料之外。这样的话,短期还好,如果每一天都如此过去,和一眼望得到尽头的神明生涯有什么区别。
都是一滩死水罢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白鸟绘里就想到这一点,在太宰治疑惑摇她衣袖时才回神,带着歉意对他说话,“前辈,虽然你猜出来很多东西,但是还请不要再推测下去了。这里的一切对不属于这里的人是绝对保密的,知道的越多,被清理记忆时越痛苦,我不想前辈这样。”
“是吗,绘里酱关心我真好,”太宰治笑着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摸摸白鸟绘里的头,然后才冷静对她解释,“在你无故昏迷时,我和那位条野先生也说过几句话,放心,情况不明朗的时候,一切还未可知呢。”
“虽然有过这个想法,也猜到了一点,但是担心前辈这件事总是没办法的。”
白鸟绘里低头看他,然后说出了她内心的感受,但是听到她话的太宰治把头往她身上一埋,小声说话,“知道了,那么绘里酱可以带我去看一下你们记载牺牲者的石碑吗?我想去看一下为了我们付出生命的人们,他们都是值得人类敬仰的存在。”
“石碑?”
白鸟绘里已经很难猜出太宰治在短短时间里知晓了多少事情,也为他的选择内心轻微地受到触动,随即她很轻地叹口气,“那里的话,的确值得人去一趟呢。”
那里可是记录无数审神者生平事迹的载体,可以说短短几行字里,就概括了她/他为历史奋斗至死亡的全部事迹,每一个字都是斑斑血泪,是最沉重的生命铸成的丰碑,也是她们每次看到时,从内心升起维护历史的动力之一。
前人付出鲜血和生命守住的历史,绝对不能毁灭在我们手中。
也是凭借着这股勇气和使命感,在最后大战时,在白鸟绘里指挥和见证下,以倍数计的成千上万的审神者,在她眼前带着属于自己本丸的刀剑跳入阵法中,借着白鸟绘里这个阵法轴心,汇集力量摧毁历史溯行军的力量,以及修复扭曲的历史。
她是站在高处一个个用目光送别赴死的审神者们,以及为了封印住成为轴心的她暴动的神力,选择再铸封印的自己本丸里,本可安然离开是付丧神们义无反顾地牺牲。
也是从她之后,她开始因为和神力以及记忆抗争,陷入了长达两年的混乱期,直到听见还留在时政据点的条野邦彦找出历史罪人紫蝶和现世仍然存在的忧患和破局点,才凭着一股狠气暂时回归现世,准备诛杀叛徒,了结心愿。
但是谁能想到,现世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呢,让她见识到了好多曾经满怀期待想见到的感情。
白鸟绘里看着哼着歌心情很好的幼年太宰治,内心无比安宁,自己一直以来只是觉得守护历史是从心里升起的必须做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仅仅是为了现世的人能够很好地活下来,不是被扭曲的历史夺走生命,就已经足以弥补所有痛苦和血泪了。
而无意间看见白鸟绘里笑容的太宰治则愣了一下,才继续做着他之前的行为,心里警惕起来,绘里酱这个笑容真的很像别无所求的人在最后离世前的告别。感觉不算很好!
他回想着在来到这里后,脑海里出现的那个“白鸟绘里”给他的记忆,心思转的越发快捷,他倒要看看,引起付丧神甚至时政高层争执讨论的原白鸟绘里,究竟在这个事件里有着什么意义。
为什么要让一无所知的绘里酱承担起所有重任,从她当审神者开始就出现的矛盾,究竟是为什么?绘里酱和书以及神明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
在获得骸塞出现的“白鸟绘里”帮助后,太宰治有种预感,也许就在这次追查中,他能解决所有的疑惑,从而把可能随时消失不见的白鸟绘里给稳住。
若无其事地哼着殉情之歌,太宰治的心里却沉重下来,前提是,他来得及。
第72章
石碑坐落在时政后方,是一座普通的白色石碑,但是极高,且周身笼罩着白色光芒,让很多人即使费力去看,也看不分明上面写的字迹。
“这是那些古老的阴阳师家族联手做的阵法,因为有些审神者或者时政人员,即使死亡也不能被人查找到任何消息。但是这座石碑又是承载众人意志,以及稳固时空的重要工具之一,还有在适当时候激励审神者的作用,所以他们就用繁琐的阵法来进行阻挡,根据等级来决定看到的名字。”
白鸟绘里见被她放下来的幼年版太宰治一直很感兴趣地盯着石碑,出声为他解释,然后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前辈,虽然带你过来,但是你应该只能感受一下他们的意志,看不到名字。”
“没关系的,绘里酱。”
幼年太宰治笑得眼睛弯起来,拉着白鸟绘里的袖子安安静静地站在石碑前,这里仿佛旋绕着很多人无声的意念,能从中感受到他们为了维护历史义无反顾的决心。
站久了,仿佛自己也化作一个无名的审神者,在战场上和敌人厮杀,在本丸里处理公务,每分每刻都在为战斗奉献热血。
倘若在塑造三观的少年时期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恐怕全身心都会被这种意志影响浸染,从而把维护历史作为一生使命吧。
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太宰治抬头看向石碑最高处,原本被白光挡住的那一处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上面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正是站在他身边等着他的白鸟绘里之名。但是太宰治自己多次看过白鸟绘里的字,清隽秀雅,内敛得和上面一看就极为张扬的字迹毫无相似之处。
他默不做声地看着石碑上记载的“白鸟绘里”事迹,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太宰治的瞳孔还是猛地一缩,连呼吸都停滞刹那。
神明和书......
不,他鸢色的眼睛暗沉下来,正是因为是这种类型的神,才果然没办法以人之身承载神明意识和力量,所以才会有书的存在以及“白鸟绘里”的转世,但果然还是失败了。
所以“她”最后的目的原来真是希望作为人活过一生,哪怕原来的意志早已消亡,也在暗中影响到如今的自己吗?
那么绘里酱在了解一切后,她自己又会怎么想呢?
倘若从出生开始,就被别人安排好命运,这个知晓真相的人是会否定自己的一切,还是再度挣扎活出自我,如果连想法都很难确保是否是出于自己意志的话?
太宰治垂下眼帘,遮住他生起波澜的眼神,粘稠黑色的情绪被他好好收起,然后戳戳在看着石碑发呆的白鸟绘里,向她伸开手,“绘里酱,我想去别处了。”
“.......”
在石碑前静默的白鸟绘里收回自己思绪,然后抱起浑身软绵又很轻的小号太宰治,往时政据点里走去,“现在他们应该也讨论完结果,该告诉我答案了。”?
太宰治在这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丝明光,但是他却没有来得及抓住,他抬头看着白鸟绘里,后者依旧是一副平静无波的神色,和往常一模一样。
错觉吗?
他伸手搂住白鸟绘里,甜甜蜜蜜地在她耳边说话,“绘里酱,你们讨论完问题后,我们就要回去了吗?”
“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说到这里,白鸟绘里稍微有些苦恼,“希望不要耽误太久,不然回去的话,上班就要迟到了。”
“这有什么,如果迟到,那就和我一起翘班嘛,”太宰治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脸我摸鱼我骄傲的表情,“我们去玩嘛~去玩嘛~我感觉自己好久都没划水了。”
好像还真是!
顺着太宰治的话一想,白鸟绘里顿时发现他真的很久都在勤勤恳恳做事,还一直走在被枪打伤和被人捅刀的路上,相比之下他玩笑似的自杀都算无害了,这样一想,太宰前辈莫名有点惨惨的。
想到这一点,白鸟绘里觉得自己不答应似乎也说不过去,所以她认真严肃地点头,“好的,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就去游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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