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刘海和两颊的头发也全湿了,长又卷的睫毛上挂着水珠, 睫毛颤颤,水珠要落不落。
上次他淋雨后,全身湿透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里。
黎悦闭了闭眼, 又狼狈地低下头。
嘀嗒、嘀嗒——
刺目的血滴溅到白瓷的池子里。
“啊——!”
“好烦——!”
**
中午,职工食堂。
“老、老大……”
罗晌端着餐盘坐在黎悦对面, 看着她的样子, 欲言又止。
“……”
黎悦双目无神,筷子夹着米饭,一下一下送到嘴里。
重复着没有灵魂动作。
“她怎么了?”罗晌一头雾水地看向唐萌。
唐萌摇了摇头, 也看着黎悦,关切道:“老大,你鼻子怎么了?”
黎悦木着脸,摸了摸鼻子里塞着的一撮手纸。
“哦,天气燥热,上火。”
罗晌:“……”
他们就坐在窗边的位置,罗晌稍一侧头,毫不费事地就看到了明净的玻璃外,乌云遮住了太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着。
看样子风还挺大。
几乎是只要看到这景象,就可以感受到空气中浓浓的水汽,和那种风雨欲来的湿尘味道。
罗晌看着被风吹得左摇右摆的百年老树,不确定地问:“……燥吗?”
黎悦语气坚定:“燥。”
“……”
黎悦低头。
看着自己餐盘里的菜。
默默出神。
罗晌顺着她的视线,看清了她绿油油的盘子,十分无语:“苦瓜炒鸡蛋,芹菜炒香干,清炒油麦菜……”
他顿了顿,看着黎悦拧开保温杯,疑问道:“老大,你在喝什么?”
“莲子心泡茶,你喝吗?”
罗晌忙不迭摇头。
不了不了。
这家伙。
全是清热去火的食材。
就算是有座活火山,那火也能给灭了吧。
罗晌迅速吃完了这顿饭,拉着唐萌赶紧逃离了这里。
今天的老大看上去实在很不正常。
黎悦独自坐在座位上,动作滞慢地进食。
两眼无光,双目空洞。
周围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耳边的吵闹也渐渐归于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
面前飘过一阵熟悉的味道。
嗯,丝丝凉凉的,清爽而醒神。
跟昨夜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是一个味道。
黎悦慢慢抬眼。
她的“身下人”此时正看着她。
男人眸光清冷寡淡,毫无波澜。
和昨晚梦中截然不同。
“你——”
林宴淮刚张嘴说了一个字,女孩突然端着餐盘站起身朝外走。
脚步仓皇,背影透着慌乱。
林宴淮:“……”
微微蹙眉。
跑什么?
只一瞬间黎悦就跑出了食堂,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
**
一连两天,黎悦都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不出来。
她不敢回家,不敢到学校里晃悠。
因为她也不知道林宴淮什么时候结束工作回家,又是什么时候来A大取景。
她承认自己很怂。
非常的怂。
明明就是她先对他图谋不轨,做了那样的梦,但先躲起来的,也是她。
明明先前已经决定好了,勇敢一点,怎么只是做个梦,就退缩了呢?
那天下午,她对着电脑木然地坐着,头一次没有任何思路,完全无法投入到工作中去。
她捧着实验册,在桌前坐了一个下午。
临近五点时,斜射进来的夕阳终于让她僵停了许久的身体动了动。
她挺直背脊,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那个搬家的下午,也是这样的夕阳。
黎悦放下了书,关掉电脑。
离开了实验室。
坐在回家的地铁上的时候,手机推送了一条消息。
是林宴淮工作室发的一条微博。
官方公布了新歌正在筹备的消息,配图是一张林宴淮身穿军装的照片。
比他穿西装还要帅。
黎悦本来就是个制服控,对军装和警服尤甚。
那身衣服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感和使命感,让人无法心生亵渎,可他的魅力却是指数倍增长的。
顶不住,真的顶不住。
黎悦的手慢慢捂住了心口。
下一秒,摸了摸鼻子。
还好,干的。
地铁飞速行驶在地下的轨道上,轰隆隆的声音都遮不住她鼓噪的心跳声。
耳膜几乎都要被震到破裂。
黎悦慌忙按下锁屏键,屏幕一片漆黑。
她闭上了眼睛。
心跳终于慢慢恢复了秩序。
她觉得,自己这样反应过激大概还是不适应。
或许她频繁地刺激自己,早晚有一天,可以脱敏。
只要她从现在开始,一直看一直想,大概等再见到他,就不会再流鼻血了。
心理建设做好,还需要靠实践进行努力。
**
到家的时候时间还早。
东西还没有收拾完,吃过了晚饭,黎悦继续整理工作。
新居一共三室两厅。
一间是她的卧室兼工作间,一间是客卧,还有一间小一点的暂时空着,正好可以用来做她“娱乐”的地方。
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
所有的“宝贝”都放置在那间被锁起来的屋子里,包括那天林宴淮看到的与众不同的储物箱。
里头是她最见不得光的东西,坚硬的马甲下,藏着的是她最火热的心。
收拾好了小书房,黎悦趴在客厅的地毯上看最新的学术论文。
门铃在此时响起。
黎悦第一反应不是去开门,而是往屋里跑。
“等一下!”
她一边喊着,一边跑到了书房门口。
咔哒——
上锁。
然后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捋了捋头发,深呼吸。
按下门把手。
她只露了个小脑袋在外面。
楼道里,男人穿着一身休闲家居服,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懒洋洋地站着。
黎悦:“怎么啦?”
林宴淮神色平静,微微颔首,“有些事想麻烦你。”
黎悦:“嗯嗯,你说。”
男人面露迟疑,似有难言之隐一般。
“不用为难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女孩说着,把门敞开了些。
林宴淮抿了下唇,“我的电脑似乎出了些问题……”
他正在作曲,不知道电脑是中病毒了还是怎么,软件没办法正常运行。
现在很晚了,他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她。
但是黎悦已经躲了他好多天,在看到她房中灯光亮起的时候,他真的一秒都不想等。
电脑突然坏了,上天都在助他。
“哦哦,那我去看看?还是你把电脑带过来?”
“如果方便的话,到我家来吧,设备比较多,搬动起来不是很方便。”
黎悦无所谓地点头,“可以啊,走吧。”
她跟着男人进了对面,站在门口,突然有点不敢前行。
她打量了下屋内的装修风格,现代简约风格的装修,整间屋子以冷色调为主,和他整个人一样。
黎悦穿着小兔子拖鞋的脚在门口的地上搓了搓。
就这样进去吗?
好不真实的感觉……
林宴淮走到书房门口,看到黎悦没跟上来,又折回去。
走到门口,看到她一副委屈巴巴十分纠结的样子,捂着额无奈笑了笑。
“进来。”
“哦哦!”黎悦轻手轻脚地迈进了门槛,紧张得手脚无处安放。
林宴淮带着人进了书房,指了指电脑,把椅子拉了过来,按着她的肩膀坐下。
“我来看看怎么回事。”黎悦手握着鼠标,专注地看着电脑。
她偶尔眉头轻蹙,似是在思索,偶尔眉头舒展,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手指翻飞间,一串串代码飞速跃到了屏幕上。
“啊……小问题。”
她慢悠悠地低声轻喃出这几个字,注意力全在屏幕上,没注意身后的那道目光慢慢变得柔情温暖。
大概也就只有一分钟——
“好啦!”
最后一个按键敲下,恢复如初。
“你来试试看是不是没问题啦。”
黎悦说着就要从椅子上起身,但是男人的动作却快她一步。
他从侧面靠了过来,单手撑着桌子,微微俯身。因为前倾这个姿势的原因,他宽松的衣领微敞。
从黎悦的角度抬头看,恰好能看到他性感勾人的深陷的锁骨。
黎悦:“……”
真没想到,检验“脱敏定理”实践成果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咳……还还还成吧?”
“嗯,谢谢。”男人的身体撑在桌子上,低头看向缩在椅子里的小小的女孩,顿了顿,“你的脸……”
“我的脸……?”
男人声线平淡,“红了。”
黎悦:“……”
“哦,”女孩故作镇定,抬头凝视他淡漠的眼,一本正经,“我热。”
林宴淮抬头看了看屋内开到22度的空调,眼底略过轻浅的笑意,收回视线,再看向她时目光又变得平静,顺着她说:“嗯,是很热。”
“……”
四目相对。
夜晚,灯下,一室共处。
和她喜欢的人。
黎悦蓦地把头转走,脸冲着他看不到的方向,使劲闭了闭眼。
眉头皱在一起,咬了下唇,十分难为情地微嘟着嘴。
心口又有了那种心跳不受控的感觉。
心慌,悸动,呼吸困难。
和他在一起还有一种窒息感,就好像是迎面走在大风中,风往鼻腔中猛灌的那种感觉。
但不同的是,这种感觉并不痛苦,反而容易让人生出一种冲动,就是——
扑倒他。
可惜她有贼心,没贼胆,不然也不至于做个梦就流鼻血。
在黎悦天人交战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了细微的声响。
座椅扶手好像被人扶住。
然后她被椅子带动着旋转,被动地转了个身。
面对他。
“——!”
一回头,迎面和他对上。
咫尺距离。
黎悦沉默了三秒,慢慢咽了口水,小心翼翼地呼吸,尽量少吸入属于他的味道。
他的味道闻多了上头。
黎悦眼神躲闪,不知道该看哪。
她的视线牢牢抓着他的桌子一角,磕磕巴巴:“干干干干什么……”
“你就不怕……”男人的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座椅扶手,又向前靠了靠,低声问,“我关上门来对你做什么?”
“——!”
黎悦震惊地抬眼。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男人却镇定自若,淡然极了。
他在说什么?
他还可能做什么吗?
“不要轻易地同意进男人的家门。”
声音难得有些严肃。
黎悦眨了眨眼,缓了两秒,才乖巧地点了下头。
虽然她很想说,正因为请她来的那个人是他。
是他的话,黎悦不信他会做什么。
林宴淮似乎看懂了她的眼神,冷淡一笑,“怎么,我不是男人?”
“不不不——”
黎悦话音落,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又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是男人,但不是一般的男人——”
她见他的嘴角还噙着意味深长的笑,脑子一抽,将心底话脱口而出:
“你不是性冷淡吗所以安全的很——”
林宴淮:“……”
“性冷淡?”
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间磨了出来。
尾音勾着,反问的音调让人本能察觉到危险。
很好。
性冷淡。
黎悦此时也顾不得别的,红着脸用力将他推开,仓慌逃离。
嘭——
房间里只剩下一人。
林宴淮扶着桌子站直了身体,眼睑垂着,在一室寂静里长久地沉默着。
昏黄的光晕笼罩下,侧颜清冷漠然,不见半分情绪。
**
转天是8月25号。
黎悦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前半夜梦到林宴淮把她困在怀里,低声撩拨,而她为他心动不已。
后来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的时候,他离开了。
离开得很突然。
一个下着大雨的午夜,他浑身湿透跑到了她面前,对她说:“等我回来,带你去我的演唱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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