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司予听了这番话,小手猛地捂着嘴巴,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眼泪在眼眶里连连打转,却又故作坚强地强忍着,不肯落下来。半晌,才小小声反驳:“予儿没有……”
四夫人步步紧逼,厉声恐吓道:“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你大哥哥便是被你克没的!你这个害人精!”
司予慌乱地看向神色不渝的大夫人,怯生生慌乱乱地道:“予儿没有……予儿今年才八岁,大哥哥不在的时候,予儿还没有出生呢……”
闻言,在场众人顿时回过味来。就算司予八字过硬,妨克亲人,也无法做到在出生之前就克了兄长的性命吧?竟然险些就被那四夫人带进坑里了!
四夫人怎么能对一个小孩儿这么恶毒!
司予观察着大家的反应,而后慢悠悠地看向四夫人,面上是可怜神色,眼中却闪过一抹挑衅。
四夫人:……
这个贱丫头竟然才八岁?!真是千算万算,棋差一招!
论装柔弱,顶级绿茶司予还没输过谁。她趁四夫人反应之际,柔弱无助地抓住九夫人的袖子,怯怯地轻轻地摇了摇,可怜兮兮道:“九姨姨,毛毛不是坏孩子,对不对?”
九夫人觉得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的好孩子被老四那毒妇这般欺负,简直快心疼死了,偏她又嘴笨,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正急得扎心挠肺,此时忙拍着司予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我们毛毛是全天下最好最乖的孩子!”说完就啐了四夫人一口,恨恨道,“你这一天天的乱放什么屁!你才八字过硬妨克亲人!你全家都八字过硬妨克亲人!”
她力气颇大,司予被她拍得险些吐出一口陈年老血。
司予:……
不要这么用力啊喂!她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九夫人话说得粗鄙,大夫人听不下去,提点了她一句:“妹妹,你是司家九夫人,不是乡野农妇。”
司予立刻眼巴巴地看向大夫人,哭唧唧软糯糯地道:“大夫人,予儿真的是个好孩子,大夫人不要讨厌予儿好不好……”
像是急切地渴望得到大夫人的肯定,司予的目光中甚至带了些乞求的神色。
对着这么个小丫头,大夫人的心当即就软了。
不止是大夫人,在场的丫鬟们也心疼得不行。
说起来,她们可从未听闻,曾有高人断言司予八字过硬妨克亲人一事,四夫人这完全是胡乱栽赃嘛。
这小孩儿也是可怜,从小不受她父亲待见,衣食不周受人欺凌地长大。也不知五夫人祖坟冒了什么青烟,这小孩儿竟然还没长歪,小甜豆一般招人疼。如今被人这般倒脏水,竟也只会无助地为自己伸冤,与咄咄逼人的四夫人形成强烈反差。
众人再看四夫人,便仿佛能在她脑门上看出“恶毒”这两个加粗发光的大字来。
于是大夫人便对四夫人道:“这种腌渍事,不要跟孩子提。好歹也是做人长辈的,如此逼迫一个八岁幼童,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喝了口茶,又道,“不如说说老二和昨天那两个孩子,你把他们怎么了?”
四夫人见栽赃司予不成,心中有气,如今被大夫人逼问,便只能停下方才的话题,恳切道:“我是真的不知。”
九夫人又骂道:“放屁!你方才自己都承认了!这会儿又自打什么脸!”
四夫人眉眼间露出茫然情绪,迟疑道:“方才……方才也不知怎么的,我仿佛被人夺了神智,像中邪一样,说的话、做的事,全都是受人指使。”她神神叨叨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冥冥中,我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是个小孩子的声音。那人叫我说什么,我就得说什么。我与二姐姐素来交好,又怎会残忍地将她做成人彘?”说到这里,她哽咽了片刻,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泪,才又继续道,“而昨天那两个小孩,我更是从未见过。”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间颇为惊恐:“我仿佛听闻,前几日的七妹妹便是如我这般。她好端端的一个人,进了芷兰院,就中了邪,成了疯子。也不知在芷兰院撞见了什么。”她双手合十,朝天拜了一拜,“阿弥陀佛,幸好我醒来及时,才不至像七妹妹那般,不明不白地就被人弄疯了。”
她看向司予:“那冥冥中,我听见的声音,仿佛便是三姑娘你的。对了,方才那三个问题,也都是你问我的吧?”她叹息一声,“若说七妹妹得罪了你,可我却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且我与你母亲确然是手帕交,我见着你也是真的欢喜,你何故如此对我?”
她满脸惊讶与不解,就仿佛这事真的是司予所做的一样。
司予:……
又来?
她懵懂无知地看向四夫人:“四夫人,什么是人、人彘啊?”
九夫人柳眉一拧,放声怒骂道:“你又在放什么屁!我们毛毛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儿,撅屁股玩泥巴的年纪,她懂得什么人彘?”
司予:……
倒、倒也不必撅屁股玩泥巴……
不过九夫人的表现还是很可圈可点的。虽说九夫人平日里瞧起来憨憨的不着调,关键时候却还挺会抓重点嘛。
此时此刻,八岁便是她司予最大的优势。
试问一个八岁的小孩,尤其是一个众人皆知无法修行的八岁小孩,即便是心术不正,又如何会懂得这么多邪魔歪道,让一个成年道修中邪呢?
在场众人,除了四夫人,其他人想来都明白这个道理。
大夫人皱了眉头,不耐烦地看着四夫人:“她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你竟把错处全往一个小孩子身上推?”
四夫人被两位夫人怼得有些无语。
八岁到底怎么了?八岁怎么就不能修习邪术了?她初次接触夺魂术可不就是八岁么!怎么到了司予这里,大家便都不信了呢?
再一瞧司予,那小丫头正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是看着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手下败将,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丝丝一闪而过的怜悯。
怜悯?
四夫人:!!!
大爷的!这丫头贱得让她想狠狠扇一巴掌!
大夫人又道:“你就算是怕自己所做之事败露,也不该找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做替罪羊。你是欺负她年纪小,不懂得为自己辩白吗?”
这话说的严重了,四夫人当即跪下,冲大夫人磕了一个响头,言辞恳切道:“大少爷、二夫人与昨天那两个孩子,确实与我无关。没做过的事情,我自然不能承认。我也确实是中了邪。还请大夫人明察,还我清白。”
司予深知大夫人不管闲事的冷漠性子,生怕大夫人因为没有证据而暂且放过四夫人,便摩拳擦掌地加了一把火。
“四夫人。”她怯生生地道,“虽然我不太听得懂你在说什么,但你不可以这样为难大夫人的。那个人、人资?”她顿了顿,像是想不起“人彘”这个词到底要怎么说,有些懊恼,“哎呀,就是那个人什么,还有续命,都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嘛。你说的这么详细,这么笃定,大家就信以为真,以为你真的那样做了呀。”
四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慌乱吼道:“你闭嘴!”
这贱蹄子的话好误导人。
不过是问了她一句人在哪,她便详细、笃定且快速地说出了答案,这种反应,真的像是她在陈述自己做过的事,太招人疑虑了。
殊不知,她慌乱的神情更加深了众人的疑虑。
果然,大家再看向四夫人时,对四夫人当真是杀人凶手的结论,便更笃定了几分。纷纷心道,这女人到底是什么阴毒之人,竟能做出人彘和续命这种阴损之事。
司予仿佛是被吓到了,但她还是鼓足了勇气,继续为大夫人伸冤:“大夫人没有指责你嘛,不过是例行问一句罢了,你却叫她明察秋毫,还你清白。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夫人在欺负你呢。”她撅着嘴,摇着小脑袋,软糯糯地道,“四夫人,你这样很不好的。”
四夫人:……
她已经冷静下来,觉得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便阴森森地看着司予道:“你最好闭嘴。”
这贱蹄子怎么这么会挑拨?
司予回身一把搂住九夫人的脖子,哼哼唧唧地撒娇:“九姨姨,她凶我……”
四夫人冲大夫人磕了个头,郑重道:“大夫人,我并非这个意思。我这就去向家主陈情,请他出面调查清楚,还我一个公道!”
她底气十足,是笃定两件事做得滴水不漏,不会被查出任何把柄来。
但这语气听在有些人耳中,恐怕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果不其然,大夫人的脸色瞬间黑了,嘴唇紧抿,一看便知是在强忍怒火。
她喝了口茶,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四夫人,不紧不慢地道:“你是想拿家主压我?还是要去告我一状?”
这些年,这女人仗着家主的宠爱,可没少拿家主压她,甚至企图骑到她这位正牌夫人头上作威作福。她与家主相敬如冰,算不得什么恩爱夫妻,不过是利益联姻罢了。每回这女人作妖挑拨,夫妻俩都要冷战许多天。
说是四夫人,其实不过一个小妾罢了,谁给她脸了?
大夫人端着正牌夫人的架子,斜睨了四夫人一眼,道:“司家内宅由我做主,这等小事不敢劳烦家主。老二的事,两个孩子的事,还有我珏儿的事,我自会一一查清楚。你是不是真的无辜,待得事情水落石出,再做定夺也不迟。事情查清之前,便先禁了你的足吧。”
她揉了揉额角,扶着丫鬟的手起身向外走去:“闹了一早上,我也乏了,你们都散了吧。”
四夫人:???
今日是什么情况?
她活了近三十年,何曾被逼到如此境地?
从来都是她操控别人,何曾被一个八岁孩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恶毒地盯着司予。
这小丫头近日变化极大。从前是个怯懦畏缩的性子,任人宰割,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今日却这般伶牙俐齿,操控整场节奏,压得她连连防守,处处吃亏。还有方才那夺魂术的反噬,两次从她手中逃脱,一系列事件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她不过是因为噬魂续命法阵的反噬在床上躺了几天罢了,怎么就变天了?!
能让四夫人落得个“恶毒”的名声,在众人心中种下重重疑团,被长期禁足,并叫大夫人承诺去详查从前之事,已经是当前司予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回头她再想想办法,叫人把今早的事情往内宅和前院都传一传,再验一验二少爷和二姑娘是不是她那便宜老爹的崽崽。
她默默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因为她自身实力不够啊,想要自保,竟还得借助他人之手。
还是需要尽快强大起来才行!
九夫人亲自将司予送回了芷兰院。被这么一闹,她也没什么心情叫司予品鉴新戏服了,扭头就气势汹汹地找八夫人去吐槽老四这个毒妇。
而五夫人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司予也并没有打算告诉她。
五夫人是个性情柔弱的内宅妇人,普通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女儿,没太多见识,胆小又爱哭,整个世界只有女儿,从早到晚的生活都围绕着女儿转。若她知道了这件事情,无非是害怕与哭泣,帮不上什么忙,还得花时间花精力反过来哄她破涕为笑,那还是不知道的好。
五夫人见九夫人送来的荷叶糕吃完了,误以为是司予喜欢吃,早晨便又做了一些,此时刚好出锅,就装了一盘拿来给司予。
司予为讨五夫人开心,勉为其难地吃了半块,一抬眼见她母爱泛滥地望着自己,不免有些尴尬,没话找话道:“娘,过几日九夫人和八夫人搭戏台唱戏,夫人们都去看,你去吗?”
五夫人掏出帕子,温柔地擦掉女儿嘴角的渣渣,笑道:“娘就不去了,娘跟她们都不熟。”
司予道:“娘,你跟她们多走动走动,多亲近亲近,不就熟啦。你都没有人陪你玩,多寂寞呀。”她小小声道,“其实予儿觉得,九夫人、八夫人、大夫人,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啊。”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只要你能摸清她们的性格,并投其所好。
五夫人看着司予,半晌才道:“予儿是真的变了,变得娘都仿佛不认得了。”
啥?
变、变了?
司予:!!!
她心中一惊,完了完了完了暴露了!
她与小炮灰性格差距着实太大,别人兴许不知,但五夫人作为小炮灰的亲娘,朝夕相处,又怎会看不出来她性格大变?
卧槽她竟然忘记了这茬!
这慌可怎么圆?她不会被当做被夺舍的妖人,被一把火给烧了吧?
正慌着,便听得五夫人颇为感慨道:“都说女大十八变,我女儿,是越变越好了,好得娘都不敢认了。”她爱怜地揉着司予的小脑袋,慈爱地看着她,“又乖巧、又聪慧,我何德何能,才能被你选中做母亲啊。”
司予:……
竟、竟然是个亲妈眼……
亲妈滤镜一百八十米厚,嗨,是她瞎担心了。
司予当即一伸小短胳膊,亲昵地搂住五夫人的脖子,蹭了蹭她的脸,软糯糯地撒娇道:“娘,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娘!予儿才是幸运呢,有你做予儿的娘,予儿是全天下最幸运的小孩子!”
这话倒是实在话。对于从未感受过母爱的司予来说,五夫人确然是个好母亲,一心一意为女儿考虑,整颗心都扑在女儿身上。从这个角度来说,小炮灰也是个幸运的。
五夫人表示这样的女儿真是神仙女儿,当即感动得又哭了。
司予:……
咋?
就还是没躲过哄五夫人这个步骤呗!
好不容易把五夫人哄走,空见开心地在空中连转了几个圈圈,立刻抱起一个荷叶糕,一边吃,一边欢呼道:“好好好!荷叶糕好!如今的吃食,比老子当年那会儿,可精致好吃太多了!”
司予忍不住吐槽道:“你这个灵,你不辟谷吗?”
“辟啊。”空见理所应当地道,“但老子嘴巴寂寞,吃你几块荷叶糕怎么了?小孩儿小气巴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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