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光也是面色阴沉。这种术法,即便涉猎广如他,亦是闻所未闻。
司予倒是对这道术法并未上心,虽然她很快便从方才那一声“毛毛”的震惊中冷静下来,但她却想起了另外的事。
九夫人死了,这是确凿之事。可她穿的这本书,是修真界背景,凡事都没那么科学。
今日那女人定是弑仙宗的手笔,可弑仙宗画蛇添足地来这一出,为的又是什么?
还有啊,她的夜缚灵,其实如今的状态便是非人、非灵、亦生、亦死,不算一个活人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被她收在风回铃中。那既然夜缚灵能以这般奇怪的状态存活,九夫人可以吗?依照这处修真界的设定,虽然没有起死回生之法,但是会不会有什么能让已逝之人以非人状态存活的术法呢?
原书中,极乐门夜袭赤阳峰时,并未与弑仙宗联手。那个夜晚也并未出现什么状似司九夫人的女人。这些小小的不确定,都是因为她穿进书中而引发的蝴蝶效应。
妖兽与魔修渐渐被屠戮干净。一波余震袭来,头晕与恶心再起,赤阳峰又剧烈地摇晃起来。
原书中,此时的江半深应该已经受伤,而这波余震会震裂赤阳峰的赤阳殿。不多久,赤阳殿便会坍塌,露出赤阳殿下方埋藏多年的古匣。江半深发现了这个古匣,解开了华阳门千年来的不解之谜,从而更得华阳门掌门、首座们与长老们的喜爱,渐渐超过并甩下顾尘光,隐隐有华阳门第一人的意思。
司予觉得,既然叫她提前知道了这种好事,便不能白白便宜江半深那个总是对她疑神疑鬼的坏蛋。
因念着这件事,她打着不放心师兄们的幌子,要去前面看看。
妖兽虽已清空,但顾尘光不放心她一人,将白馥芷交给寻来的元阳峰弟子,又交代了将人带给执法长老后,便跟着司予走了。
司予生怕功劳被江半深所抢,一路小跑着到了元阳峰殿外。却只见江半深好端端地与几位师兄站在一处,身上连点血迹都没有,哪有什么伤?
再扭头一瞧,险些没吐出一口血来。元阳峰也好端端地立着,连一处裂缝也没有,哪像是随时都会坍塌的模样?
除了江半深,其他几位师兄身上都带了些小伤,看见司予后,一窝蜂地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她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先前变故突起,几人找不到小师妹,都快急疯了。后期看见她与顾尘光在一处,才放下心来,专心应敌。
司予无奈道:“我很好啊,师兄们不要急。”
她扭头把赤阳殿怅然地望着,寻思要怎么在下一波余震来临时,在众人面前悄悄把赤阳殿炸了。
她一定要趁机代替江半深,做华阳门大佬们的第一爱徒。
第56章
今夜, 共有一百余头妖兽与几十名魔道妖人死在赤阳峰,袭入华阳门的魔道几乎全灭。而华阳门弟子却只伤未亡,建筑的损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主殿赤阳殿更是除了染上血污与碎尸,毫无损伤。
这与原书剧情太不一样。
顾尘光与江半深去了上阳峰见掌门真人, 各峰弟子留下共同打扫赤阳峰战场。
司予默默提着一桶水去了赤阳殿清理污秽。
赤阳殿白玉砖地板几乎浸泡在血水里,柱子上粘着碎尸与鳞片,殿内气味腥臭得让人作呕,以至于其他弟子都不愿进来, 甚至连空见都钻回了风回铃中。
这倒是方便了司予行事。
她捏住鼻子,一边单手擦着地板,一边静静等待第二波余震。
待她擦到第十五块白玉砖时, 整个大殿才剧烈摇晃起来。
余震终于来了。
司予将抹布一丢, 站起身,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手。
她先是伸伸胳膊踢踢腿,活动了一番筋骨,而后,右手拔下鱼骨剑化为长剑, 左手燃出一道符篆,符篆往白玉砖上一拍, 双手握着鱼骨剑,拼尽全力向着那道符篆刺去。
她周身有金、紫两道光晕骤然暴涨,而后便是“喀嚓”一声响,整柄鱼骨剑全部没入白玉砖中, 地面随之出现一条极深极长的裂缝。
司予收了鱼骨剑,揉着被震痛的手,满意地瞧着那条裂缝在余震的推波助澜之下, 越来越深、越来越长,直到蔓延上墙壁,蔓延到天花板,而后“轰隆”“轰隆”几声巨响,整个赤阳殿顺利地坍塌了一半。
她拍拍手,大功告成。
殿外弟子的惊呼声炸得司予耳朵痛,她正准备掀开白玉砖找寻古匣,突然便被人拉得一个趔趄。
是闻讯赶来的五师兄伍方方。
“小师妹!”伍方方手劲极大,拉着司予就要往外跑,“快跑快跑!房子要塌了!”
司予忙道:“五师兄,地砖下好像有什么东……”
一句话没说完,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也赶了过来。大师兄赵伯元直接把司予望背上一背,发足狂奔,率领众师弟到了殿外。
伍方方气喘吁吁道:“地砖下就算有金山银山,也比不上小师妹你重要啊!”
此言一出,得到几位师兄的极力赞成。
司予:……
行吧。
她竟然也很是赞同这句话。
好容易等到余震过去,司予好说歹说,才被几位师兄小心翼翼地护着,回到了赤阳殿。
赤阳殿角落里那块被砸开的白玉砖下,果然有黑乎乎的一坨东西。
它埋得很浅,司予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便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拿。
就在她的手碰触到那沾满尘土的黑色古木匣的一刹那,殿内烛火突然熄灭,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中。
就连周围的嘈杂声也消失了,几位叽叽喳喳的师兄仿佛被人封住了口舌,安静得她甚至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司予一愣。
不对。
这很不对。
有风渐起,有云散去。明月露出,月光洒了一地。
司予这才发现,她并非在赤阳殿上,而是……
而是竟凭空立于赤阳峰之巅,衣衫猎猎作响。左边有风回铃玲玲当当,右手握一柄落尘长剑。
好熟悉啊。
似乎这个场景从前见过。
“寺玉。”
有人在叫她。
她低头一望,不由得大惊。
赤阳峰上,竟立着几百道修,看穿着,似乎是华阳门弟子,却皆拿剑对着她。
为首之人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仙风道骨,正气凛然。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司予有些茫然,她要说什么?
有个青年道修焦急叫道:“寺师姐,你快认个错啊!”
司予胸中莫名升起委屈与愤怒交杂的情绪:“周鼎,我哪里有错?”
话一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
周鼎?
周鼎是谁?
这名字仿佛有点熟悉……
头剧烈地疼痛起来。
想了好久,她终于想起为什么一切都透着诡异的熟悉感了。
周鼎是她在赤阳峰山洞幻境中遇见的老人啊,而类似的场景她曾两次在梦中遇见!
这又是梦吗?
不知为何,她有些恐惧,她拼命挣扎着,试图醒过来。
“寺玉,你还有何要说?”
没有啊,她没有什么话要说……
而且,她分明不叫什么“寺玉”……
冷月下,华阳门道修们纷纷举起手中长剑,无数各色剑气直直冲她而来,她避无可避……
“小师妹!小师妹醒醒!”
半空中,有带着回声的声音焦急呼唤着,有什么人使劲摇晃着她的肩膀,将她抽离出这个场景。
司予猛地睁开眼。
眼前还是赤阳殿的残垣断壁,不远处燃着的烛火照亮师兄们焦急担忧的脸庞。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刚才那似乎是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吗?
她的手还撘在那只黑色的古木匣上。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进入到那个与她名字相似之人的记忆里,感受她的愤怒与委屈。
似乎是空见那个年代的往事,她也许可以从它口中问出答案。
那只古匣已经被几位师兄给挖了出来。
经年累月,木质的匣子早已腐朽了,匣子中的锦帛却完好无损,甚至连鲜活的色彩都没有丝毫褪却。
赵伯元将锦帛铺平在地上,几位师兄当即脸色大变。
司予伸头一瞧,上面扭麻花似的写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她也看不懂,似乎是什么咒文,看几位师兄的脸色,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伯元当即道:“小师妹,你随我去上阳峰见掌门师伯。”
上阳峰是华阳山脉的主峰,由几座山峰簇拥在正中位置。
论理,华阳门的新弟子在入门之时都会来上阳峰聆听掌门师伯的训诫,然而司予的师父松虚真人是个怪老头子,直接帮她免了这一步。是以入门几个月,这竟是司予第一次来到上阳峰。
他们落在一个极为广阔的广场上。
赵伯元道:“小师妹,上阳峰不能御剑,我们需要从这里步行过去上阳殿。”
司予乖巧地应了一声,她的注意力被眼前这个广场所吸引。
这广场四面皆是悬崖,边缘处没有栏杆,但有时隐时现的青色八卦图案组成护栏,以防粗心的弟子掉下去。这样广阔的广场,地面竟全是用青玉砌成,月光如水,在地面映出二人身形。广场上分散着九个巨型铜鼎,铜鼎中飘散出渺渺轻烟,隐隐有淡雅香味弥漫,也不知燃着的是什么香料。
因方才赤阳峰的变故,此时本该空无一人的广场上,有不少同门弟子行色匆匆,与他二人擦肩而过时,还会行一行礼,尊称一声“师兄师姐”。
司予随着赵伯元走了许久,才走到广场尽头,她这才发现,竟有一座宽广的石拱桥横空而起,一头搭在广场边缘,一头延伸进黑暗之中。
上阳峰有双峰,广场在前峰,上阳殿却在后峰,两峰便是以这座石拱桥相连。
山风呼啸着往司予耳朵里灌,这拱桥极宽极长,脚下与广场护栏一样,有时隐时现的青色八卦图案。
走完这座桥,便能看见华阳门的主观华阳观了。绕过华阳观,二人才终于到了此行目的地,上阳殿。
此时的上阳殿灯火通明,赵伯元冲值守的上阳峰师兄行了礼,说明此行来意,便与司予一同在外等候。
想来殿里是在商议要事,好半天也没人来传唤他们。司予揉了揉被山峰吹得冰凉胳膊,打了个哈欠。一夜未睡,她有些困。
赵伯元心疼她,指了指远处的一处凉亭,悄声道:“小师妹,你先去那边睡一觉?”
司予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闻有人道:“等候掌门师伯传唤时竟在睡觉,此乃不敬师长之罪,司师妹。”
一个青年弟子从殿内走出,面色不善,说话大声地似在呼喊,仿佛是要全天下都知道司予想睡觉。
司予一脸懵。他认识她,却明显讨厌她,他与她是有什么过节吗?
赵伯元也语气不善:“师兄说笑了,我小师妹恭恭敬敬地立在我身边,何时在睡觉?”
说话也大声地像呼喊似的,也仿佛是要全天下都知道司予没睡觉。
赵伯元一贯是和善宽厚之人,能让他以如此态度对待,那对方多半是元阳峰的弟子了。
怪不得。这位元阳峰的师兄怕是在为自家小师妹出头呢,也不知白馥芷受到了怎样的惩处。
那位元阳峰师兄还要说什么,上阳峰的值守师兄生怕两方吵起来,忙笑着打圆场道:“掌门传召你们了,还不快去。”
气得元阳峰师兄连翻白眼。
司予随着赵伯元走进殿内。
无数燃烧的长烛照得殿内亮如白昼。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三清神位气度庄严,而在三位神尊之前,摆着七张檀木椅。
那七张椅子,如今只有两位落座。正中一位精神矍铄的耄耋老者,当是华阳门掌门,而他右手第一位,还坐着个稍稍年轻些的老人,却不知是哪位首座。
而大殿之上,除了带领他二人进来的两位师兄,竟还有顾尘光、江半深与白馥芷。
赵伯元带领司予跪下,冲两位长辈行叩拜礼。
那右手边坐着的老人当即道:“如此大礼,我可受不起。”
阴阳怪气,显然憋着一肚子火。
司予一咯噔,心道,不会吧,这位该不会是元阳峰的首座真人吧?
第57章
白馥芷得意洋洋地白了司予一眼, 一副十拿九稳能逃脱责罚的模样。
她三两步走到陌生老者身边,撒娇似的叫了声:“师父,徒儿根本不记得有对司师妹下杀手。师兄他与司师妹自幼相识, 难免轻信她片面之词,而一心一意护着外人。可就算如此吧, 徒儿也并非有意,徒儿也是受害者啊。师父,你再帮徒儿求求情嘛。”
一双泪目泫然欲泣,望上去还颇有些楚楚可怜。
司予:???
这案子还没审完?
既然这一part没完, 那叫她进来做什么?
那元阳峰首座当即瞪着司予,怒道:“芷儿也是为了帮助你们赤阳峰才被魇,她难道不无辜吗?你这小姑娘, 怎么就得理不饶人呢?何苦咄咄相逼, 非要将她送进后山?”
司予:???
果然是有师父的孩子是个宝啊!“护犊子”是华阳门的优良传统吗?
她说啥了?她可啥也没说啊!
酝酿好情绪,司予一副懵懂天真的神色将元阳峰首座望着:“这位师伯说得对,白师姐为护赤阳峰被魇,我就算是被白师姐以魔道术法烧死,也不该恼她的……”
白馥芷:!!!
这人好生歹毒!好端端地将她与魔道牵扯在一起, 还想诬赖她会使魔道术法!
她柳眉一竖,怒道:“谁烧你了!你莫要诬陷我!我明明用的是华阳门的剑术!”
司予拉长了音调“哦”了一声:“原来白师姐你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啊, 那为什么要骗大家你什么都不记得呢?在掌门师伯面前,你怎敢有所欺瞒?”
见在场众人脸色一变,她又施施然道:“华阳七脉同气连枝,我与白师姐同为华阳弟子, 不能‘我们’‘你们’这般称呼,我于顾师兄而言更不是‘外人’。白师姐这么说,若是叫真正的外人听来, 还以为‘华阳门内部割裂’的传闻是真的呢,多有损我们华阳门的声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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