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饱菜足后,陶絮的事自然就得提上日程。林云芝叫上黄氏与李氏去了屋里说话,陶家兴则支着陶家两兄弟另一边说道去。
这事事先已经征得李全二人的首肯,他们本就在坦白与隐瞒中游荡,这会儿子被林云芝和陶家兴指出来,干脆索性也明明白白承认。
偷偷摸摸总不是正经人该干的。另一边陶家也得知晓事由,毕竟父母之命还是得遵从的。
“什么?”李氏听完林氏说的话,忍不住站起身,因为动作太过冲动以至于险些将桌案掀翻,这会儿子双眼圆瞪,像只成了精的波妞,林云芝好不容易才把脑海里的画面压回去,没笑出声。
“喊什么?”黄氏眉头皱了皱,比起李氏,她的神色可谓是平静太多。不愧是经验阅历在,最先便抓住重心:“他二人倒也合适,李全与我们陶家本就沾亲,亲上加亲自然不会有坏处,但他家那两位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料理不好,又会是下一个刘家。”
刘家,那全家恶鬼的嘴脸,黄氏光提起名字就忍不住作呕。
“儿媳明白娘的担忧,所以,比起等成婚后让他们兴风作浪起来,倒不如人在眼皮底下。这样娘既能照顾着小姑,也能帮着姑爷,他们李家两口敢来闹事,也不怕他们拿辈分说事,压着我们。况且有家兴这举子在,李家两口子就算想给咱家使绊子,也得先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陶家的反击。”
黄氏想了想,心便落宽一半。是了,刘家之所以嚣张还不是因为陶家没本事拿他?县太爷出手他便老老实实签了和离书,能看出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陶家眼下有举人,最不济往后也是孝廉老爷,比起所谓的乡绅那可有头脸多了。
李家只要不是上赶着当出头鸟,尽可以来试试陶家的能耐。黄氏见老大媳妇说的有头有理,悬着的心彻底放宽。
“眼下还有一样事势在必行”林云芝眸中一肃:“李全的祖母不能留在李家那头,如何都得接过来,只是我们一时半会没那能耐,还是得二弟妹走一趟。”
李家祖母才是李家两口子要挟李全的命门,只有将这命门划在他们的底盘,才有法子能让李全没有后顾之忧,好好过日子。
且这事得在定下日子前便办妥,不然李家两口子就不会那么容易放人。与虎谋皮,最要紧的就是当机立断。
李氏是李家的亲姑娘,按理姑娘发迹了请老娘过来享享福,在外头怎么传都是一桩美事。李家两口子不知道李全与陶絮的事,李氏只要能有本事让他们松口,接李全祖母过来,林云芝就有本事让他们再讨不回去。
“在理,此事就交给老二媳妇去办,该送礼便送礼,不用太吝啬这些讨道的路钱,全当是卖个痛快路走。”
“这......”李氏云里雾里的看着黄氏她们出谋划策,以她的见底,却是再想不出更好的。此番出奇制胜,打得好的话,足以让她那对兄嫂个措手不及。
这会儿她已经能看见自家老娘被接来陶家享福的日子,她不由得红了眼眶,连连道:“谢谢”
但凡心存孝心,谁会看着亲娘受苦日子而无动于衷,只是他们大多都是无能为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总归在名头上就隔了一层。她手伸得在长,也没办法伸到娘家。管得宽了,反而会适得其反,让亲娘在娘家更不好过。
李全是正房嫡孙,他发迹了,同李氏那就是两个概念。亲孙子感念孝悌,接亲祖母来颐养天年,换谁都不敢有反驳。
甚至他们还会夸李全孝顺,至于李家两口子想占据上风,且看看他们能狠得下心,掏出什么好东西来让外人称道,让他们觉着李家祖母在陶家过的不如在李家。
如果没有,占据道德高地的便会是陶家,李家两口子即便想翻闹,不得人心,他们如折翼的骨雕,只能圈地认命。
作者有话要说:粗长!!!!快了,我们的男女主就要亲亲了,信我
第76章 、请君入瓮
李氏手脚也勤快, 这厢得了话,夜里又同男人打过商量。要回娘家的事, 没太合计就敲定下来。
“酒楼里想必不会太忙,明个儿你同我一道去,驾了驴车接咱们娘也有个照应。”两人躺在木床上嘀咕,李氏自己去怕多半说服不动兄嫂,带着陶老二好去演出戏,去李家对着唱出红白脸,也好叫兄嫂以为这是她自己拿的主意, 与陶家没干系。
亲姑娘想接亲娘去玩两天,女婿要是不乐意,他们就想不到李氏是要截他们拿捏小儿子的把柄。
“成”陶老二没有反对,应得痛快,此前回来之前,叫老四一通话点通了穴窍。为的阿姊能有舒坦日子, 别说演出戏,让自己做什么都成。
要不是天色太晚,陶老二眼下便想去套了驴车去李家。
李氏心下没底, 但想着自己亲娘饥一顿饿一顿的日子, 却硬是从犄角旮旯里找出点主心骨,她对陶老二道:“你嘴巴笨,咱先把话对一对,明个去的时候, 你照着背, 到时候在旁装装样子,骗他们你心底下不大乐意就成。”
陶老二憨厚,点头道:“好, 都听你的”
两夫妻又开始盘算要怎么说话,这话要密又不能太刻意,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别看李氏出嫁好些年,对自家兄长的德行还是门清的。
李家大哥是个顶爱占便宜的人,自私自利。养着老娘都觉着那是在往水池子里打银票,只进不出不说,连个响头都没有。以往隔三差五就有借由头想把老娘塞给李氏养着,奈何陶家咬死不肯。李氏并不是不愿意,就说吃糠咽菜,养着亲娘也没有大不了的。
她怕的兄嫂无中生事,亲娘养在他们陶家,他们若是隔三差五寻事,陶家日子还过不过了?陶家那段时间本就难过,上下全靠黄氏打点撑着,自己要是在哪节骨眼上出事,如何能受人待见?
平时自己日子好还能接济下亲娘,要是自己在陶家都不受待见,莫说帮着接济亲娘。自己不大小心被厌弃,休回娘家,她娘就半点指望不上自己。
“快睡吧,养养精神头”
等李氏和自家男人将话术记着差不多,天色都已经二更天,算着六更天要起,夫妻两赶忙停了话头,缩进被窝里。他两没敢睡太沉,迷迷糊糊听了院里鸡打鸣,便起床掌灯换衣裳。窸窸窣窣换好后,抓着天边鱼肚白去后院套了驴车,从小门走,直奔覃县。
覃县与隰县相隔不远,经济相仿,倒是因隰县靠山吃山,总的平头百姓,日子会好过些。两地来去约莫要半天的工夫,李氏不打算留在李家过夜,为的不夜长梦多,才这般早起身。他们打算接到人,用过午膳便往回赶,天黑前能回陶记。
山路多崎岖,天又黑,夜里赶路的话,容易不太平。两县交界处出事,官府都爱踢皮球,让路人自己吃哑巴亏,所以真要是遇上打家劫舍的,那也是有冤无处诉。
李氏算的准,隅中时赶到李家,正遇上淘米准备做饭的秦氏。
“小妹回来了?”秦氏愣了愣,而后看见拴好驴车的陶老二,更是惊诧:“妹夫今个也有空?快些进来吧,正待要做饭呢,要再晚上一步可就没得你们的份了。”
李氏即是要说服对方,自然要摆上一道,口说无凭还得亮出真金白银来,她忙上前拉着秦氏,亲近道:“嫂嫂快别忙活了,妹妹今日难得回来一趟,怎么该也得请嫂嫂去酒楼里吃一顿,没得大老远来还要给嫂嫂添乱的道理。”
“这......”秦氏手掌微微蜷紧,面上的笑容有片刻的龟裂。好在她玲珑惯了,霎时恢复如常,半带着苛责道:“酒楼里一顿要费多少银子,够咱家几个月的用度了,快别花那没用的钱。早间你兄长才买了半斤肉回来,这会儿你来,做了红烧肉吃挺好的。”
她长相有些刻薄,因是改嫁进李家门,两条柳眉吊的又细又高。两扇睫羽长而卷,拉得一双凤眼格外凌厉,颧骨比旁人要突大,像是活成精的“黄鼠狼”,一张嘴笑兜头倒出来的一弯子不怀好意。
“嫂嫂某推迟了,我正好有事要同兄长商量呢,酒楼隔间里静,不怕被邻里邻居的听去。”李氏笑着道,她真要是顺着秦氏的话,留在家里吃,这顿饭非得膈应死不可。
果不其然,秦氏这回没再执着留在家中,而是低低看了眼李氏和陶家老二,眉头皱了片刻,旋即散开愁容道:“那成,容我去同你兄长说去,顺道再换件衣裳。整日在厨房里串,一身的油烟味儿,去酒楼里没得给你兄长丢人。”
“不急,不急”李氏满脸笑意道:“我还得去喊上母亲,母亲手脚慢,想必待会还得嫂嫂等我们呢?”
“娘也去?”秦氏身子豁然顿住,僵硬的扭过头看着李氏,眼中有几分疑窦。
不是有事要商量吗?喊西屋那婆子去做什么?秦氏以为是李氏想让她老子娘沾沾福气,吃顿好的。这样想便觉着没什么,她点头道:“都成”说完搁下淘米的盆子往主屋里头走去。
李氏则与陶老二去西屋。李老太太姓陈,李家老大成婚时,因着男人去世,自己用不上那么大的屋子,她娘就把主屋挪给李家老大当婚房,自己个搬去西屋。西屋要比原来的屋子小上一半,里头的陈设都秉承“地小搁不下”的规矩,一再裁剪。
裁的只剩下一张虫蛀的条凳,一面掉漆的木柜和棺材板似的床榻。陈氏这会儿正坐在那条“风雨飘摇”的条凳上纳鞋底--陈氏平日里会替村里人做些手工活,换些银两。
李全寄回来的那些钱,流进秦氏那张貔貅嘴里,就再没有吐出一分的时候。李老太太不敢再给孙子添累赘,只好操着老眼昏花的身子,想法子补贴花用。
“娘”李氏看着亲娘鬓角的雪色,不由得红了眼眶,几步便到跟前。
陈氏有老人的通病,眼花耳馈,没能听见那声喊,愣是等待跟前黑下一团,她才有所察觉抬头。
“小梅?”陈氏许久没看见自家姑娘,这会儿子还以为是眼花,眯着眼盯看片刻,才认出来真是她姑娘,边上还跟着姑爷。
陈氏赶忙搁置手里的小簸盆,要招呼姑娘女婿。
“您快坐着,我们不用你伺候”李氏哪里敢让亲娘操劳,也便是她这动作,让屋子里的粗陋更加相形见绌--陈氏坐在条凳上,整个屋子能搁下屁股的,也就哪张棺材板似的床。
李氏只好搀着陈氏坐在床板上,陶老二则坐在条凳上,许是这条凳有脾性。换个人来,当场使了好大一通脾气,险些让陶老二摔个四仰八叉--两条腿左支右绌,他才将屁股稳在板上。
“唉,吓着姑爷了,明个我让你兄长修一修就成。”陈氏笑着打圆场。
她这不打还好,一打更是让李氏怒火中烧。兄长真要有心,何故不早换了这把“大有年头”的条凳。母亲日日里坐着,两颗眼珠子不是嵌在眼眶里当摆设,哪能看不见?
好在李氏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眼下不能跟人撕破脸,满肚子火气只能往肚子下头咽,她给陶老二使了个眼色,陶老二心领神会,起身去门外守着。
“这是有话要同为娘说?”陈氏虽说年纪大了,但还没到糊涂的时候,当下明白姑娘此番回来与往常不同,布满褶皱的脸微沉。
“是”李氏本就打算开门见山,说实在的要想把人挪出去,什么手段计谋都抵不过,老人自己想挪动的想法。若是她说不明白,陈氏不愿挪动,自己就算把路铺得再平坦宽敞,一样无济于事:“这事与全儿有关......”
提到李全,陈氏眼中更多的是愧疚。这孩子打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原就不容易的长大,却还得因自己这老婆子,叫他后娘纠缠吸血。她劝不动,这愧疚便日复一日的积攒,直至如今,只要提到“小孙子”的名字,她便会情不自禁的心疼。
李氏边说边注意到她娘的神色,见状先松了口气--她娘对李全越是愧疚,她游说的将会越容易。所以,等她说李全有中意姑娘,人家姑娘也中意李全时,陈氏浑浊的老眼满是高兴。
“可是,娘你也看见兄嫂如何对待李全?真要是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咱家这些事如何能让他们安稳过日子?离得远,秦氏都隔三差五闹上一回。往后同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只管过不长久。”
陈氏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说的在理”
即便知道姑娘是陶家二姑娘,和离过一回,陈氏也没有半点嫌弃。毕竟他们这样的人家,想要娶个未出过阁的姑娘,天底下哪有此等没事?会正经过日子的便是最好的,更何况孙子还中意。
只是,她这“高兴”没吃透,对面的亲姑娘跟着抛出个“惊吓”。
“陶家的意思是将您接回去,您不在这,全儿根本不会惦记李家,用不着忧心你受苦。能够心安理得的躲得远远的。不在眼皮底下,自然没有那么多顾忌”
李氏见亲娘皱眉,深知她是想岔了,赶忙解释道:“陶家不是要让全儿入赘,而是她们出银子帮衬李全在平安村添一座宅子,当是成婚时送的随礼。往后全儿同您和新妇住在里头,他两要是动作快,还得靠您给全儿带带孩子呢,您不想抱玄孙?”
在村子里盖新宅子,对于眼下的陶家来说并不是大事,十几两银子能落成一座两进两出的院子,李全当做婚房足足是够的。至于以后,他们自己挣了银子再扩也不是不行。
可陈氏一介脸朝黄土过来的老妇,哪里懂得陶记的银子那般好挣,只以为陶家是拿地里攒着的银子给李全添新房--地里一个年头下来能有多少进项,撑破肚皮能抠搜剩下的也就一二两银子。
十几两,那就是十来年的积蓄,说是小半辈子倒也不算言过其实。十来年,二姑娘家的小辈又该娶媳妇,这钱给了全儿,陶家小辈成婚用的银子又该去何处挣?陈氏在家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能知道陶家早已经今非昔比。
陈氏先急上了:“不成,这礼太大了。你们就算想让全儿安心,多的是法子安置我这老婆子,何故要填进去那么大一笔银子?陶家姑娘是好的,总归是全儿高攀了,我们还没备下聘礼,如何能让陶家掏这份子钱。”
“不妥,太不妥了!”
“您权且听我说完”李氏耐着性子,解释起陶家如今的发迹,连同陶家老四得中举子的事宜一并说于陈氏听,再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打开后递给陈氏瞧。
只见里头白花花的叠着好几块银子,按照分量怎么也得有十几两。陈氏骇然,自己手里托着的可不就是座两进两出的宅子?
她觉得手格外沉,连忙束起带口,将钱袋塞进姑娘手里:“这么多银子你也敢胡乱拿出?没得让眼红的看见,快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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