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流光与简之白上次仙门大比的时候已经去过了, 觉得没什么意思, 这次早早地找好借口开溜。沈殷原本也是不想去的, 但奈何阮软没去过,心心念念着想去凑个热闹,他也只好陪同。
一行人踩着飞剑从灵云山出发, 约莫半天的时间就到了天玄宗。山口有着道袍的弟子专门相迎,将到来的客人先领到备好的客房休息。
因为仙门大比一般要办半个月, 有三道流程。首先是论道, 也就是交流心得。可以谈自己对道的认识与追求, 也可以倾听别人的见解。有少部分悟性高的弟子能够在他人三言两语点拨下顿悟,进而当场进阶。
好些小门小派不参与比试环节的弟子就是冲着论道来的。纵然顿悟的机缘可遇而不可求, 他们总还是愿意一试。
第二道流程就是上台比试了。这是五大宗门的主场, 也是门下弟子间充满硝烟的较量。尽管同为五大宗门, 其实彼此间也是谁也不服谁的。归一宗一直鼓吹掌派大弟子宁姣天资卓越, 岂料灵云门出了个各方面都要更胜一筹的沈殷。
这两个宗门像是铆着劲在攀比似的,近年来愈有针锋相对之势。不过听说在出北海境那事之前,这俩宗门似有缓和的意思。归一宗的宁仙子还与灵云门的真衍道君一同出游,像是有强强联合的倾向。
后来北海境那事一出,归一宗亲传弟子陆川被废了灵根, 两大宗门的关系又回落到冰点,甚至比以往更僵。而且现在都在传真衍道君心有所属,要与自己的小师妹结为道侣了。
那宁仙子怎么办呢?有小道消息传出宁仙子与真衍道君相识于微末,还曾舍身救过他一命。而真衍道君也是感激之至,两人渐生情愫。
两种传闻到底哪一个是真的,除了两大宗门了解相关情况的弟子,外人根本无从知晓。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关系,也是令好多前来参赛的宗门弟子挠心挠肺的牵挂点之一。不为别的,纯粹就是想吃瓜。
不晓得宁仙子与真衍道君会不会上场比试。若是两人对上,那就有好戏看了。暗戳戳领着瓜牌期待着。
不知不觉成为了焦点之一,阮软是没什么感觉的。她生性/爱热闹,又没见过仙门大比,因而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在灵门云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宗门抵达,门下弟子也是个个精神抖擞。阮软认识的人少,一眼就瞧见了曾经同行过的孟寂。他悄无声息地站在队伍的最后,隐没在一群穿着白色道袍的人中。
距上次一别也有好几月了,难得见到一面,阮软还是很高兴的。她本想上前说几句话,可对上领头的宁姣那冰冷的眼神,她踌躇片刻终究还是没去。
灵云门与归一宗生了嫌隙,而她更是亲手废了陆川的灵根,想必归一宗上下就算不视她为仇敌,可心头也会很抵触。她若是贸然地就去找孟寂,且不说孟寂是否对她有怨言,归一宗的人也会对他有意见的。
她不想给孟寂添麻烦,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回了天玄宗给他们灵云门弟子安排的住处。是个挺大的院子,有八间空房,可以容纳八个人住。阮软挑了间靠近墙角的屋里,想着清净一些。而她的隔壁就住着沈殷,另外六间房住的也是灵云门的弟子。
各宗门带队的长老都是自己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因而水镜真人不与他们住在一块儿。
这倒也方便了弟子们行事,毕竟进进出出的都要与一个修为极深的长老打照面还是挺有压迫感的。尤其水镜长老还奇奇怪怪的,平素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与那些一本正经的长老比起来就不是常人。
飘渺峰上的弟子都习惯了自己师尊这副不着调的样子,可别的弟子总感觉有些变扭。阮软倒是挺喜欢水镜真人的,与她的师尊无妄高冷的性子不同,水镜真人就是个跳脱的小老头。
大方的时候哪怕把他的丹药房炸了,他都不会有一句责备的话。倘若小气起来,逮一只后山上散养的灵鸡,他都得拎着拂尘、脚踩祥云紧追其后。
巧的是,这些事儿阮软都干过。她至今都记得这小老头为了一只蔫唧唧的灵鸡,追了她一整座灵云山。
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些荒唐事,阮软就一阵好笑。明明也就一年前左右的事儿,她总觉得已经过了好久了。感叹一声时间易逝,她躺上床,很快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开始的宗门论道,阮软没什么兴趣,窝在小房间都没出来。水镜真人知道她向来懒散,也没勉强。沈殷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是掌派大师兄,也是同行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其他环节都可以不上,若是论道这块都不去的话,也未免有些失礼。
况且其他宗门的弟子兴致勃勃,都很盼着与真衍道君交流道法。于是,沈殷在水镜长老亲自来找人时,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
大院子空旷,留下阮软一人稍显寂静。她在床上翻滚了几圈,见都快半天了还没人回来,打算出门去寻点吃的。
天玄宗门内道路曲折,机关阵法甚多。在去膳堂的路上没走多久,阮软就有些摸不清方向了。好在她看到不远处站了个人,穿着统一的道袍,应该是没去参加论道的宗门弟子,于是赶紧上前问路:“这位道友,请问膳堂怎么走?”
只见那站在池边的背影僵了僵,久久没回过头,也没出声。阮软心中纳闷,在问了第二遍仍然没得到回答后,也不执着,转身就走了。她想那人可能不是那么想被人打扰。
“阮仙子请留步。”刚转身走了几步,一道声音从后传入耳,听着有些熟悉。阮软回头,映入眼中的竟然是孟寂那张稍显瘦削的脸。
“你……”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视线落在对面少年那空荡荡的袖袍上,眸中惊色顿现,声线忽然哑了:“你的右手怎么……”
怎么没了呢。
后半句她没忍心说出来。剑修再怎么修炼到人剑合一,若持剑的右手没了,又怎么使得出剑法、在剑道上越走越远呢?尽管交情不深,阮软还是感到了一丝难过,也为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少年遗憾。
察觉到少女惊异又有些惋惜的目光,孟寂苦笑一声。心中烦闷,可也不想将这种压抑的情绪带给这个明媚的少女,只简简单单说了句:“历练中不小心伤到的。那次情况凶险,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好了。”
这句确实是他的心里话。在邺城被傀儡人撕咬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成想还能活着回到归一宗。当他清醒过来,看到自己的右臂没了,只在断裂的端头缠了厚厚一层布条时,他也一度无法接受,甚至极端地想要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是掌门的小弟子,在修仙道上也是有自己的追求与傲气的。他是剑修,若是没了右臂,便再也无法持剑。这与死又有何分别?
无法忍受别人异样的眼神,甚至是背过身去的嘲讽,孟寂几经崩溃。在那段困难的时期,给他打击最大、最令他心寒的是自己的师尊勿通。
师姐宁姣在危急时刻推他出去抵挡傀儡人,害得他断了一只手,这桩深仇大恨孟寂又怎么会忘呢?在清醒过来时,他就要求见师尊一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叙述,只想求个公道。
然而,他想要的公道永远也不可能求到。他那平日端了一副公正模样的师尊只是站在大殿上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就将宁姣残害同门的事情揭过,告诫他同脉师姐弟要和睦相处,不要传出去让人看了归一宗的笑话。
更何况宁姣是归一宗最有天赋的弟子,作为最懂得取舍的掌门人,为了门派的后续发展,舍弃那个没有用了的弟子,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听了这话孟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师尊要他将这桩事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要提及。毕竟同门相残的事儿若传出去,受影响的不仅是宁姣,归一宗也会跟着丢了面子,在修仙界抬不起头。
与此相对他可以得到的好处,便是保留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继续待在归一宗,一切待遇从旧。
师尊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安排了,无法修炼的弟子是没有资格占用亲传弟子的身份与资源的,他是一个特例。所以他就该感恩戴德,任人摆布。
换个人面对此局面兴许就咬着牙认了,毕竟除了归一宗,也没别的门派会收一个废人。可他是孟寂,按头要他认了怎么可能会甘心?
也曾试过将此事隐晦地透露给其他峰主,然而没有人相信他。更甚者还对他满脸失望,谴责他坏了道心。
宁姣在外的形象一向是高洁、淳厚的,对门下师弟师妹们也多加照顾。这突然冒出个人说她残害同门,确实难以让人相信。何况他还是嫡亲师弟,但修为一直被宁姣这个师姐压了一头,产生嫉妒之心进而污蔑她,这个说法更为人接受。
慢慢地,孟寂的锐气被磨平,他意识到自己斗不过宁姣。可也不愿再待在如此虚伪的宗门,生了离去之意。恰逢仙门大比临近,他还想再见阮软一面,这才巴巴地跟了过来。
这个初识如小太阳般炙热的少女,几月不见,五官更长开了些,容貌越加美艳动人。而他却不再是归一宗满身傲气的小师弟了,再见故人,陡然情怯起来。
好在少女看向他的眼神中除了惊讶再无其他,这让孟寂松了口气,能够镇定下来说几句话。
“假以时日,左手也能够练得如右手般灵活,不必太执着过去的事。”见孟寂没有详说的打算,阮软也不好追问,只得干巴巴地试图安慰一下。
闻言孟寂笑了笑,两人一时无言,周围静了下来。
“阮仙子先前问我膳堂的位置,那时在走神,因而未能及时回答。”孟寂轻声轻语地解释,伸出左手指了一条蜿蜒的小路,笑着道:“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约莫十来分钟就能看到膳堂的牌匾了。此次定不会再失了方向,阮仙子请放心前往。”
感激地道了谢,阮软刚往前走,忽地想到什么,又折回来问:“你不去膳堂吃饭么?”
“仙子且去,我随后再来。”孟寂站在原地朝她点了点头,脚步不曾挪动一寸。
于是阮软便走了。她没回头,因此没瞧见失了一臂的少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出神,眸中不舍之意尽显。
*
一个人用了午膳,颠颠地回到院子,趴在床上又等到将近夜幕降临。院子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阮软从床上翻爬起来,兴冲冲地出了房间。
“大师兄!”她欢快地喊了一声,撒丫子跑到男人的跟前,眼眸亮晶晶的。
沈殷勾了勾唇,将手中用荷叶包裹的蒸鸡亮了出来,放到院中的石桌上:“水镜师叔领着弟子们去膳堂了,我趁着有空去了一趟山下。听说当地的荷叶鸡很有特色,便买来给你尝尝。”
光是听人说,阮软的口水都要忍不住流下来了。指尖捏着外面那层荷叶剥开,一股浓浓的鸡肉香飘了出来,夹杂着荷叶的清香味,闻着香而不腻。肉吃在嘴里也是鲜嫩多汁,一点也不柴。
“好吃!”阮软眯着眼睛,连着吃了好几块,将其中一个鸡腿递到沈殷跟前:“大师兄也吃。”
沈殷摇头,拒绝了。阮软只好将鸡腿又收了回来,自己埋头慢慢吃。旁边的鸡骨头越堆越多,一整只个头不小的鸡没多久就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舔了舔手指,阮软觉得自己好像吃撑了。迎上对面坐着的男人探究的目光,她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饿了,所以多吃了一点。”
这应该不止一点吧?沈殷沉默片刻,将桌上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收拾好,这才拂了拂衣袖正襟端坐着,盯着少女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们什么时候举办祭天仪式,正式结为道侣?”
“咳咳咳。”阮软被口中的茶水呛到了,她慌忙地放下茶杯,难以置信地将面色淡然的男人望着,抖着声线问:“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在问你,什么时候愿意与我结为道侣?”沈殷脸色不变,眸子黑沉沉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绪。
被这话猛地一吓,阮软哆哆嗦嗦又给自己灌了一杯茶。待心情稍微平复下来,神色有些纠结:“这好像有点突然?”
“你不愿意?”男人的眉头皱起,眼眸更加深沉,看着少女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也不是。”阮软不是个矫情的人,她觉得自己是喜欢沈殷的,也愿意与他在一起。只不过结为道侣的事情提出得太突然了,她的思绪一时有点跟不上。
更重要的是,沈殷似乎没跟她说过喜欢,也没说些掏心窝子的体己话。要是她就这样答应了,岂不是很吃亏?
“那是何意?”男人紧皱的眉舒展开,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俊朗的脸上挂了几丝不解。
少女脸上飞了两朵红云,声音超级小声:“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说完,没等到男人的回答,自己先害羞得不行,白嫩的爪子捂住小脸,两只眼睛透出指缝观察着男人的表情。
令她失望的是沈殷并没有任何异状,连脸都没有红一下。只是垂了眼沉思了一会儿,而后将她一把打横抱起,磁性的嗓音带了点不易觉察的笑意:“我以为用做的比用说的更有诚意。”
接着瞟了一眼少女的房间,意有所指:“小师妹以为呢?”
“……”
男人说着就抬脚想往房间去,就是那么凑巧的灵云门其他弟子用过饭回来了。砰的将门打开,六双眼睛顿时就瞪直了。暧昧的视线在沈殷与阮软之间来回扫过,所有弟子全都一脸的了然。
“哎呀,我得回房间赶紧打坐,为明天养精蓄锐。”一片道袍的衣角飘过,人已经没影了。
“对对对,我也得回去练功了。”
门口的六人瞬间跑没了影,临走前还十分贴心地将院子的大门关上,又纷纷将自个儿的房间拢了结界。这样大师兄与小师妹哪怕折腾得床板塌了,他们也是一点动静也听不到的。
“……”被人撞到这种场面,阮软尴尬不已。挣扎着从沈殷怀里下来,在稳如老狗的男人腿上踹了一脚,她这才噔噔跑回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啪的从里关上。
被踹了一脚的沈殷洁白的衣袍下摆上沾了个浅浅的脚印,他盯着那脚印看了半晌,目光柔和得仿若在欣赏一朵美丽的花。独自站在院中好久,他才抬手往自己身上施了个洁净术,施施然走进房间。
前面几天的论道阮软没有参与,后面的比试环节她也没想上场,就想在台子下观看别的宗门弟子的风姿。
比试也是分门别类进行的。比如丹修就比试炼丹,剑修比试剑法,都是拿自己的强项上台与别人切磋。灵云门带来的十几名弟子中,除了沈殷与阮软是剑修外,其他都是丹修、药修或者音修。
这就导致剑修的那场比试,灵云门没有弟子出战。而上台比剑的众多宗门弟子中,归一宗的宁姣独占鳌头。一柄长剑执于手,在台上傲视众人:“还有哪位道友想上台一战?”
24/93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