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芸顺手收下:“行,我叔叔就是管那个的,走,我带你过去问问。”
粮油是国家物资,把控的很严格,榨完油剩下的油渣就无所谓了,边角废料,也卖不上什么价钱,基本没人管。
方小芸的叔叔方国成是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与这个时代面黄肌瘦的群众面貌相比,他绝对算是营养非常好的那一类。
方小芸把江苒苒要买油渣的事给方国成说了下,还有事就先走了。
显然,方国成以前没少做这种事,加上江苒苒是自己侄女介绍来的,他直接把人领到后院通着小门的仓库里:“油渣油饼五分钱一斤,你要几斤?”
平时给公社大队打包卖是三分一斤,散卖的话三分一斤就太费时费力了。
“我要一百斤。”
方国成扭头看向江苒苒,眼神带上了打量:“小姑娘,一百斤不少,你搬的回去吗?”
“我哥哥和我搬。”
江苒苒说着,从包里掏出两块精油皂悄悄递过去:“方叔,我们村豆油供应的少,家家户户都没啥油水,就想买点便宜的油渣也能补补营养。”
方国成不疑有他:“行,你去后面小巷子里等着,那边没人。”
小仓库后面有个一人宽的小门,通着个荒僻的小巷子,根本没人过去,这也方便了方国成平时赚点儿小外快。
“谢谢方叔。”
过称的时候,江苒苒又问:“方叔,我们村不少人都想买油渣,以后我直接过来找你成吗?”
“成。”
一百斤油渣听着多,装起来也就一蛇皮袋子。
方国成帮江苒苒搬到后面小巷子里,便立刻锁了小后门。
看着四下没人,江苒苒才把那袋子油渣收进空间。
油渣是做肥皂的原材料,她的存货不多,想把手工皂的生意做大,就得保证原材料充足稳定。
刚才她看了下,这些油渣虽然是边角废料,但成色还不错,回头她自己加工一下,做手工皂足够了。
解决了这档子事儿,江苒苒心情愉快的骑车离开了榨油厂。
这会儿都三点多了,冬天天黑的早,江苒苒想着自己今天的主要目的,猛踩自行车,加快蹬车的速度。
革委会大院和榨油厂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等江苒苒到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天色都昏暗下来了。
她找了条围巾包上大半拉脸,只露一双眼睛,推着自行车往后面的家属大院走。
周巧霞说马翠她爹以前就住在家属大院,许松平娶了马翠莲以后俩人也跟着马家老两口住过一段时间。
后来马翠莲她爹从革委会退出来以后,马家人才从革委会家属大院搬走。
这个时间点,家家户户都开始张罗着做晚饭了,江苒苒推着自行车穿了两个巷子,看着前面过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妈,她快走几步,哆哆嗦嗦的开口问道:
“大婶儿,麻烦您,我跟您打听个人。”
中年大婶见江苒苒一个小姑娘,冻得说话声音都是抖的,两只手更是通红,不禁有些同情:“小姑娘,你打听谁啊?”
“我家一个远房亲戚,我表叔,叫许松平。”
“诶哟,你是小许的亲戚啊?他早不住这里啦,去乡下当支书去咯!”
中年大婶是知道许松平的,马家一家也算是革委会这一片的名人了。
“你表叔命好的嘞,碰上个好老师,有老马帮衬他,再过两年就能当革委会主任咯。”
“好老师?老马?”
江苒苒惊讶的瞪圆了眼:“不是啊大婶,我表叔说他的老师姓林,好像叫林什么文,不姓马啊,是不是有重名的啊?”
那大婶听到她这话脸色微微一变,当初批.斗林家革委会这边人尽皆知,她自然知道江苒苒说的是谁。
“诶哟诶哟,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啊,要给你表叔招祸的!姓林的那一家子可是坏分子,可不敢和他们沾边的。”
“啊!”
江苒苒立刻惊的捂住嘴,眼睛里透露着一丝着急,又有些害怕:“大、大婶,我不知道,我就记差了,这不关我表叔的事。”
那中年大婶看她吓成这样,噗嗤笑了声:“放心吧,你表叔没事,他早就和林家划清界限了,要不说你表叔命好的嘞,当初林家死乞白赖的想把闺女嫁给他,他没娶,娶了马家的,不然啊……”
她说着,想到自己当着人家亲戚的面说三道四不好,又住了嘴:“小姑娘,时间不早了,你就去平富村,你表叔在那个村当支书呢。”
“谢谢大婶,谢谢您了。”
回去的路上,江苒苒反复想着刚才那个大婶的话,觉得有点不太可能。
她虽然对许松平是林怀文的学生这档子事儿没有记忆,但对原主外公这个人还是了解的,林怀文身上有股读书人的清高和傲气,说他死乞白赖的要把女儿嫁给谁,那绝对不可能。
既然没有这回事,那革委会那边的人这么传,无外乎就两个可能,许松平自己为了撇清关系造的谣,或者是马家人传的。
可周巧霞都说这事儿已经十来年了,知道的人都不多,许松平和马家人得是有多心虚害怕,才会弄出这种传言?
江苒苒回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她去赵大娘家送自行车,两小只正眼巴巴的盯着门口,看见她,立刻围过来:“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姐姐,姐姐。”
两小兄妹俩一左一右拽着将江苒苒的手,一脸孺慕。
赵大娘看的忍不住笑:“这俩小鬼头,我刚刚做熟饭都不吃,就这么眼巴巴的瞅着门不挪地方,咋的,你姐姐还能丢了,不要你们啊?”
江苒苒摸.摸小熠和蕊蕊的头,这俩孩子小小年纪骤然没了爸妈,心理上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这样。
她婉拒了赵大娘的留饭,带着小熠和蕊蕊回家,中午俩人已经在赵大娘家吃过一顿了,不能晚上还在人家家里蹭饭。
走到大门口时,小熠松开江苒苒的手,说了句‘姐姐等等’,就跑到墙角,从草垛子后头拖出一个布口袋。
“这是什么啊?”
江苒苒一脸诧异,接过来拎了拎,还挺沉的。
小熠小声说:“这是陆铮哥哥给的,让我藏起来,不要告诉别人。”
等进了门,点上油灯,江苒苒发现那竟然是半口袋红艳艳的海红果,被冻的硬邦邦的,表皮还浮着一层淡淡的白霜。
“海红果。”
这东西有点像山楂,酸甜可口,营养丰富,鲜果子吃起来有些酸涩,但被霜冻过以后格外的好吃,没有涩感,沙沙的,又解腻又开胃。
她没想到陆铮竟然这么快就帮她摘了野果子。
“唔……好冰!咬不动。”
两小只咬了一口没咬动,在果子上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冰的小眉毛都皱起来了。
江苒苒笑着点了两人一下:“等会儿再吃,先做饭,你们想吃饺子还是想吃面条?”
这两样做起来最快,上次她炒的肉酱还有剩下的。
“吃面条,我要吃一个荷包蛋。”
“我也要。”
“行,等着。现在不能吃海红果,不然拉肚子。”
大锅生火烧水,屋里很快就热乎起来。
小兄妹俩也没闲着,一个帮江苒苒烧火,一个去铺被窝,正好暖着,睡觉的时候也不冷。
“来,面好啦,我们开饭啦。”
江苒苒摆好桌子,把三碗面端上来。
她今天走的时候给小兄妹俩留了零食,让他们跟小虎子一起吃。
吃饭的时候,她看俩孩子心情不错,便委婉的问道:“小熠,你们几天跟小虎子去哪儿玩了?”
“就在赵大娘娘家玩。”
小熠给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含糊不清的说。
旁边的蕊蕊也跟着说:“姐姐,我们还去抓小鸟了。”
“真的啊?那抓到小鸟了吗?”
“没抓到。”
蕊蕊的小脸垮了垮:“小鸟被坏人赶走了。”
她刚说完,旁边小熠的也撅着嘴,一脸的老大不高兴。
江苒苒看向小熠:“哪个坏人?”
本来昨晚她想问问小熠,可这孩子一晚上都闷闷的,吃完饭自己裹着被子就睡着了,江苒苒当时也就没追问。
想着今天去城里,如果找到机会就打听打听这个许松平,结果,还真被她撞上了。
“就大妈,还有那个坏人。”小熠抿抿嘴。
“他们在吵架!”蕊蕊跟着补充。
江苒苒眼睛一眯:“赵秀娥和许松平在吵架?”
“嗯嗯,还骂我和哥哥,骂我们是狗崽子。”
蕊蕊是个傻白甜,心思并没有小熠那么敏.感,就是委屈可怜巴巴的:“姐姐,我们不是狗崽子。”
“我们当然不是,骂人的人才是狗崽子,是坏蛋,蕊蕊不要理他们,也不要和他们学。”
江苒苒安抚了她几句,看着一旁闷不吭声,戳着面条的小熠:“小熠,你告诉姐姐,你怎么认出那个坏人的?”
“他就是坏人!”
小熠整个人顿时又像是一只炸毛的小豹子。
“嗯,他是坏人,那你告诉姐姐,你怎么认出他的,他干了什么坏事?”
她这么问,小熠攥着拳头:“他打妈妈,把妈妈打哭了,妈妈说他是坏人!”
江苒苒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静自然凉 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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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他说的都是他看到的, 或者是当时的情景给他最直观的感受,让他以为就是那样的。
江苒苒彻底冷了脸,她想到自己刚穿越过来, 村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 昨天革委会家属大院那个大婶说的话, 还有那天夜里赵秀娥被吓后惊慌失措的那些话……
要说林静书的死没有蹊跷,傻子都不信。
“小熠,你听姐姐说, 以后见到那个坏人, 你别往他跟前凑, 离他远一点,也别再骂他是坏人,知道吗?”
“为什么不能骂他?他明明就是坏人!他打了妈妈, 我要打死他!打死坏人!”
江熠愤怒的像是一只被激怒了的小兽。
江苒苒把人搂在怀里,一边轻轻揉着他的头, 一边安抚:“姐姐知道他是坏人, 可是小熠现在他小了, 你打不过那个大坏人,只会被他欺负。”
想到许松平昨天那个心虚的眼神, 江苒苒有些担心他会狗急跳墙, 对小熠不利。
小熠咬着牙, 绷着小脸不说话, 显然是很不情愿。
“小熠,那个坏人现在藏的太深了,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我们现在没有证据,你说他是坏人, 村里人只会同情他,不会相信你,你懂姐姐说的话吗?”
“那我就去告诉村长,他打妈妈,他是坏人。”
江苒苒耐心的和他解释:“告诉村长治不了他的罪,而且他也可以说是你胡说,他是村支书,大家肯定会相信他,而不是相信我们,你懂吗?”
小熠不说话了,但小脸绷的更紧了。
“姐姐需要查到那个坏人做的所有坏事,才能找人把他抓起来,在此之前,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不能让那个坏人发觉,不然他就会逃走,要想抓到他,姐姐需要你们俩的帮忙。”
听到这话,小熠皱紧的两条眉毛这才松了松,立刻说:“姐姐,我能帮你抓坏人!”
一旁的蕊蕊也说:“我也抓坏人!”
“那我们就说好了,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那个坏人,小熠和蕊蕊以后如果看到坏人做什么,立刻告诉姐姐,知道吗?”
“知道了。”
看着小熠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江苒苒心里舒了一口气:“好了,咱们赶紧吃饭,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抓坏人。”
收拾完钻进被窝,江苒苒心虚杂乱,翻来覆去的想了大半夜,最后实在没什么睡意就钻进了空间,索性拾掇那些油渣,开始制作手工皂。
许松平的事急不得,得慢慢来,她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对方露出马脚。
冬天的夜格外的漫长,第二天江苒苒起来时外面天还没亮,黑蒙蒙的。
她洗漱完出去拿柴火准备烧水做早饭,就听到小院门口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跟耗子打洞似得。
江苒苒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开了院门,就见旁边的墙根儿下缩了黑漆漆的一团,跟个球似得,哆哆嗦嗦的,是个……人?
听到开门的动静,那人立刻抬起头来:“江、江姐姐……”
几个字说的下牙关叩上牙关,嗓音颤的仿佛抖出了回音。
“亮子?”
江苒苒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人领进屋,倒了被热水给他:“快喝点热水暖一暖。”
亮子一张脸冻得惨白惨白的,手抖得差点捧不住杯子,吸着喝了好几口水,颤栗磕碰的上下牙关这才好了些,人也抖的没那么厉害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半夜,我就来、来了。”
江苒苒:“……”
半夜就来了?那这傻小子就缩在外面冻了大半夜?
亮子有些不好意思,喝完水把杯子放下,攥了攥僵硬的手指,从兜里掏出一叠皱皱巴巴的毛票递给江苒苒:
“江姐姐,那十块精油皂我都卖出去了,六毛的卖出七块,收了五两粮票,还有一斤棉花票,剩下的三块我买了七毛,没要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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