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执压根不爱吃零食,最后全都进了崔南的肚子里。
沈执光是听见她的名字,心上好像都泛着若有似无的疼痛,他回:“她从小成绩就都很好。”
小学、初中再到高中,从来都不是需要家爱上书屋生。
老师们喜欢的乖乖女,同学们眼里文静可爱的小女孩。
冯景年又叹道:“姜妙颜今天没被骂哭也是了不起。”
傅教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说得非常刻薄且不留情面,承受力低一点的女孩恐怕要当场哭出来。
姜妙颜不仅没哭,反而不卑不亢让傅教授亲自指点问题所在。
虽然勇气可嘉,但她整篇演讲确实水平有限,看得出能力不过如此。
是以,冯景年对姜妙颜的赏识,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多了。
沈执听着似乎没什么兴趣,没有搭腔。
冯景年见状也没有多提。
回到宿舍,他打开背包,把里面的相机拿了出来,他今天拍了不少照片,翻看照片的时候,崔南大呼小叫,“我草,姜妙颜今天也太清纯了吧。”
等把照片看完,崔南压低声音,不满地喃喃:“你怎么没拍茶茶的照片啊?我今天没看直播。”
冯景年倒回去只给他看:“你是不是瞎了?这不是她?”
他确实没有故意去拍茶茶,这张照片上的茶茶站在角落里,无意中入镜,只露了半张侧脸。
沈执忽然走到他们两个身后,伸手拿过相机,端详了好长时间。
冯景年以为沈执是要存姜妙颜的照片,好心地说:“我都传到电脑上了,一会儿发给你?”
沈执木讷点点头,把相机还给了他,说:“好。”
那张无意中抓拍到的照片,被沈执默默保存在手机里,他的指腹轻轻抚过屏幕里的人,指尖落在她的脸上,失神望着她的笑容。
沈执开始了长时间的失眠。
严重的失眠,导致他食欲不振,原本就清瘦的身体看起来好像更瘦了。
失眠也让他的脾气变得更加的冷,以前还只是生人勿近,现在即便是同班同学都不太敢轻易靠近他,学业上有什么难题,都不敢去请教他。
方圆十里,都被冻住了一般。
沈执不是不想睡觉,他真的睡不着,或者说他不敢睡觉。
每次好不容易入眠都会梦见过去的事情。
梦里面,除了茶茶,再也没有别人。
她银铃般的笑声落在沈执的耳里,让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他看见少女满脸笑容朝他飞奔而来,张开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埋首在他怀中,声音娇娇的,带着点抱怨:“你去哪里了呀?我差点找不到你。”
沈执想张口和她说我就在这里。
但无论如何他都发不出声音。
没有办法和她说上一句话。
沈执与梦中的自己割裂开了。
他看见自己推开了她。
他说了一句话。
少女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了,连难过都小心翼翼藏起来不敢让他看见,“你别生气啦,都是我不好。”
沈执醒过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他说:“你不用粘着我。”
这是沈执第一次看清楚自己哪怕和她在一起时,也很残忍。
面目可憎,薄情薄幸。
他知道。
他那时候,对她,没有那么喜欢。
所以不耐,连应付都很敷衍。
沈执实在不想再一遍遍想起那些被他遗忘的片段。
不想看见自己卑鄙无耻的一面。
承受不了也无法面对她被自己伤害的画面。
沈执一次次目睹,一次次在梦里崩溃。
他看见茶茶想去牵他的手,却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女孩仓促蜷缩手指,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和他说话,“阿执,我在网上买了两箱脆柿,一箱给你吃,一箱给我室友。”
男孩冷着脸:“我不吃。”
女孩小心翼翼揪着他的袖子,声音小的快要听不见,“你就吃一个,怎么样?很甜的。”
他冷冷挥开她的手,“我说了我不吃。”
沈执想冲出去阻止梦里的自己。
但是他挣扎到面目狰狞,也冲不破这些桎梏。
这都是发生过的事情,只是被他想起来了而已。
少女哭着跑开。
少年无动于衷。
最后还是她先低头,给他发短信:“对不起,我不该勉强你。”
“你不想吃,就不吃。”
“不要生气了。”
沈执感觉他眼睛里流出来的不是眼泪,而是血。
他跪在地上,湿润的水珠顺着下巴滑进他的衣领。
沈执每次醒来,脸上都湿漉漉的。
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
他不再恐惧做梦,但依然会在梦境里一次次崩溃。
弯腰跪地,大悲大恸,眼睛里的泪水都要流干了。
渐渐地,沈执的安眠药剂量从睡前一粒变成了两粒,好好睡个觉都成了一种奢侈。
沈执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十几岁时,他对姜妙颜,确实是有青春期里少年对少女一尘不染的爱意。
年少一时的心动,因为求而不得,因为她在他最喜欢的时间远走国外。
那点怦然悸动就成了他心底的白月光,让他忽略了浸染在岁月里最长久的陪伴。
*
茶茶总是能从别人口中听说沈执的事情,有些人确实不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起沈执。
比如,沈执又拿了奖学金。
再比如,沈执上周又拒绝了一个女生的告白。
而榆晚她们则是观察到她可能没有之前那么介意,才敢说上一两句,“听说沈执又去校医务室开药了。”
茶茶默默听着,也不搭话。
想通之后,她已经看开很多。
逃避不是解决办法。
如果她没办法坦然面对沈执这个人,甚至连名字都不能听,那她就永远没办法从过去抽身。
她不想再无意义逞强。
这么久过去。
她真的,没有那么在乎沈执了。
陈心意咬着苹果,愤愤道:“他别是得了不治之症吧?哪有天天去医务室的人。”
榆晚说:“那可说不定。”
她们聊天时不由自主朝茶茶投去两眼,茶茶边整理桌面,边说:“你们随意,我真的没关系了。”
陈心意又咬了口苹果,“茶茶,你听没听说这些天冒出来的传言。”
“什么传言?”
“说姜妙颜三了你。”陈心意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这种传言,不过现在大众都很同情你。”
姜妙颜真是牛逼,连校花的男朋友都能撬走了!
平日还能和大家打作一团,在每个人面前都留下极好的印象,也不知道她演的累不累。
茶茶沉思几秒,说:“可能是因为演讲比赛那天,我当面戳破了她的面具。”
陈心意一听就来劲了,“什么时候的事啊?说来听听!”
她和榆晚上个周末都回家了,没去现场。
茶茶捡重点说给她们两个听。
“姜妙颜真是绝了。”榆晚又说:“打电话给沈执这件事,她百分之百是故意为之。”
陈心意啧啧两声,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细节,她抓着茶茶的胳膊,问:“你和沈执那天约会,是不是发了朋友圈?”
茶茶朋友圈发的不多,每次发都和沈执有关,悄咪咪的秀恩爱,晒两张电影票,又或是晒一双紧扣的双手。
陈心意记得那天晚上,茶茶发了烟花照片——【冬天就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去看烟花。】
茶茶点了点头:“好像是发了。”
陈心意又开始分析,笃定道:“她就是知道你俩在约会,故意把沈执叫走了。”
茶茶语气:“嗯,她赢了。”
陈心意咬牙道:“活该她现在被人说风凉话。”
有些谣言,哪怕是假的会逐渐变成真的。
姜妙颜左右逢源的好本事,迟早会反噬。
姜妙颜以后最好不要再故意来招惹她,不要故意接近她身边的亲人朋友,不然她去哥哥面前卖惨装可怜,说被人欺负了。
茶茶如是想。
*
茶茶自从在演讲比赛上大放异彩之后,但凡学校有什么比赛,院里的老师总是把她的名字往上推荐。
所以茶茶这个学期过的忙碌充实,几乎没什么空闲的时间。
反而是上个学期天天待在实验室里的于故闲了下来,有事没事就等她一起去食堂吃饭。
逐渐就有他们两个人在谈恋爱的传闻。
名花有主,觊觎茶茶的人也少了很多。
茶茶不知道传闻。
于故则根本就不解释,连他的导师问起来,也只会笑笑。
这种腼腆害羞的笑容,看上去更像默认。
于故精于算计,心机手段全用在茶茶身上了。
在她面前塑造成一个被孤立不受欢迎的可怜形象,并且还装上了瘾,博取同情的同时,也能得到她毫无防备的亲近。
茶茶累了一天,坐在图书馆外的长椅边休息。
于故轻轻叫了两声她的名字,靠着他肩颈的少女依然在熟睡中,他望着她的唇瓣,眼神幽幽,然后低头,蜻蜓点水般在上面留下自己的气味。
虽是浅尝辄止的一下。
味道也如他无数次想象中的那么甜美。
这一幕,恰好落在沈执的眼中。
他当然不是偶遇,而是像个病态的神经病一路尾随。
他只是想再挽留她,想再和她说几句话。
沈执从她下课后就跟在她身后,她看见于故的时候,马上就笑了,小跑着走到他身边,小声抱怨着她有多累。
他看着于故揉了揉她的脑袋,看见她毫无防备靠在于故的肩头。
然后,看见于故竟然敢那么大胆的、亲吻了闭眼休息的她。
愤怒一下子涌了上来。
行动先于脑子。
沈执冲了出去,紧握的拳头用力砸上对方的下颚。
于故被他这一拳头,砸倒在地。
茶茶被这阵响动惊醒,睁眼就看见沈执暴揍于故的画面,她愣了一下,然后跑过去,“沈执,你是不是疯了!?”
沈执眼睛血红,似乎还没解气,他提着于故的衣领,声音极度嘶哑:“你刚刚在做什么?”
于故舔了舔嘴角的血,面色孱弱,低声咳嗽几声后,用极低的声音说:“我故意的。”
故意让沈执看看,现在的茶茶是属于谁。
故意吻了茶茶,刺激沈执。
果然,沈执又被他的话所激怒,他好像还想动手。
茶茶急红了眼睛,用力掰开沈执的手指,“你滚!滚远点!”
她扶着于故,声音在发抖:“你没事吧?我带你去医务室。”
于故眼睛湿润润的,他努力忍着疼痛,“没事,我不疼,你不要担心我。”
茶茶注意到他不自然弯曲的手指,红着眼问:“你的手怎么了?”
于故扯着笑,“没关系,只是断了,还能接好。”
是他刚刚自己用力弄断的。
茶茶似乎气极了,胸口剧烈起伏,她红着眼睛望向沈执,咬着牙齿问:“沈执,你还是不是个人?!”
沈执心说他是装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他扯着气,感觉自己的心已经空了。
心脏连着血管,一起被她的话给挖空了。
你的眼里怎么只看着他呢?
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稍微剧透一下后期沈执会黑化
于故:请沈执喝茶~这杯绿茶好喝吗?
沈执:去死
第33章
“你就这么在乎他?”沈执有气无力地问。
茶茶把于故从地上扶起来,对他说话也再不是从前那般温温柔柔,“是,我就是在乎他。”
沈执形如枯槁,脸颊褪成纸白色,“你知不知道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脸色变了变,咬牙切齿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是装的吗?”
茶茶这双一清二白的眼珠静静望着他,不声不响,没有言语。
沈执从她的眼睛里看见的只有满满的不信任。
于故适时开口,还很虚弱,边说边咳嗽:“茶茶,沈执可能也是无意,你别生气,我真的没什么事。”
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说完弓着腰止不住的咳嗽,显得他刚说的话很没有说服力。
于故嘴角的血迹还没擦干净,鲜亮的血红,衬的他皮肤雪白,虚弱到好像下一秒就会死。
沈执轻易能看穿他蹩脚刻意的演技,茶茶似乎丁点都察觉不到,着急的不行,她的眼睛比兔子还红,“你让开。”
沈执纹丝不动。
茶茶用力推开了他,随后让于故把胳膊搭在她的肩上,她扶着他往前走。
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校医务室这会儿没有医生在,茶茶只能带着于故去校外的小诊所。
诊所里只有一名年轻的男医生。
医生先是看了看于故的脸,“啧,这是被人用拳头打了?下手还挺重,不过这伤也不严重,涂点药很快就能好。”
于故温润回道:“谢谢医生。”
医生给他开了药,又写了注意事项,才交给他。
茶茶扑上前,急急地说:“医生,还有手没看呢。”
男医生刚放下笔,“行,哪只手伤了啊?伸出来我看看。”
茶茶比于故本人还要积极,动作小心抬起他的胳膊,把他的手轻轻放在桌面上,“右手的小指好像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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