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看向地面,桌上的烛火在图南的身后,刚好他的影子把她也遮盖住了,两个人的影子合在一起,好像一个人,风一吹,地上的影子也一起晃来晃去。
她又抬头。
图南正看着她,眼神清澈。两个人挨得极近,她抬头的动作要是再大一些,都该撞到他那挺秀的鼻梁了,她这一抬头,他的头发在她的肩窝又搔了搔。
杨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想避开视线又动弹不得,愣愣地和图南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儿,胸腹里好像升起一股奇怪的热气,心跳都漏了一拍。
图南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姐姐,怎么了?”
杨枝好像触到了冰块,突然回过神,登时脸都有些红,还好烛火昏暗,谁也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她自己却忽略不了自己的感受。她刚才怎么回事?简直不像她自己了。
不能想了,先缝衣服,对,图南的袖子还有一些没有缝完,要赶快缝。
她着急地捏着针一扎——
图南被她扎得发出一声闷哼,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她:“你刚刚说保管不会扎到我的。”
杨枝傻了。
啊这……这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也很准时!刚刚好的十二点,一秒不错~
第9章
杨枝把他的袖子往后褪,急急忙忙地看他到底伤得怎么样,结果仔细一看,连一颗血珠都没有冒出来,甚至都找不到刚刚扎到他那里了。
杨枝抬头看图南,一时间莫名生出了些野火:“我扎你哪儿了,分明没有扎进去,你刚刚叫什么叫?”
图南双眼无辜地看她:“我也没说你扎进去了,只是在外面扎得有些疼而已。”
杨枝更气了:“你天天练剑伤过那么多次也没听见你哼一声,我扎一下就反应这么大,你拿我消遣是不是?”
图南否认:“我没有。”
这么说着,他居然嘴唇一弯,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只是没想到你慌成这样。”他平日里极少笑,这样偶然笑了一下,看起来居然带了一丝少年人的俏皮。他这些年和人相处得多了,心性比小时候要活泼些,只是不常在外人面前显露。
但这个时候他这一笑,看得杨枝更不高兴了。
她低下头,不想看他,狠狠地拍了他胳膊一下:“放好!我继续缝。”
“哦。”图南这才乖乖地又把胳膊伸给了她。
杨枝缝了一会儿之后就缝完了,她和图南交待好回去要收拾东西,后天一起下山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赶他走了,她自己一个人坐在屋里许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最后只能懊恼一叹,躺到床上睡觉。
第三天一大早,图南就来到她门前,杨枝戴着早就装好东西的芥子手环,和他一同先拜别师父,再下山。
现在这三千级台阶对他们而言已经什么都不算了,若不是山门内不准御剑飞行,两个人顷刻间就能去往山下。两个人踩在石阶一路下行,但走到半山腰,天上忽然落下细雨,雨珠被风吹着飘洒下来,迎面一股凉意。
杨枝连忙从芥子空间里掏出伞,拿在手里挡雨。图南却没有拿伞,他修为高,对灵气的运用也也好,雨滴落在他头上就自然而然地往旁边飘散去,他就只管挺直背朝前走。
走了几步,杨枝叫了他一声:“图南。”
他没回头:“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天上的雨突然大了许多,淅淅沥沥地朝下落,杨枝拿着伞,朝他靠近了些,说话声音也放大了:“你说二师父要我们去临安做什么?”
图南没什么好奇心地说:“十有**是又找了一个价钱合算的泥瓦队,要我们把人带回去。”
他说的有道理。
虽然玄冥山门是修仙门派,但搞繁荣复兴还是需要讲基本法,房子不会平地起,只能靠工匠修,那一排排房子全都是靠靖安师父去山下找来泥瓦队修的。按说找一个木工队应该可以一直建下去,但来玄冥山门的工匠们都是做完了最开始商定的活计就连夜爬三千层台阶跑步下山。
原因无它,靖安太抠了。
他总说门派现在还没有进项,每分钱都是先祖留下来的,只能坐吃山空,所以省得一分是一分。因此,明明也是个仙长,却深谙讨价还价的技巧,还会用自己的灵气探查墙面的厚度,用料的好坏,还喜欢让人家给他在房檐多雕几只鸟,一来二去,可不是不招人待见。
外人看现在的玄冥山门已经初具气候了,但杨枝一看那些雕栏画栋,总觉得好像看到了工匠无奈抓狂的样子。
七年下来,山下的木工队基本都已经找遍了,这才不得不去临安那边找吧。
杨枝想到这里,笑了起来,隔着雨又隔着伞对图南说:“不知道这一次的工匠要多少钱,二师父会不会觉得肉疼。”
图南停下了脚步,杨枝在伞下看到他回身:“你说什么,没听清。”
杨枝的声音放得更大:“我说二师父那个大抠门这次又要肉疼了!”刚一说完她就有些尴尬,生怕二师父从那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指控她背地里说人坏话。
她却没想到,图南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把她手里的伞夺了过去,自己在手上撑着,伞沿罩着她,他垂下头看她,一皱眉:“刚才说话真麻烦。还是这样走吧。”
说着,他就迈开步子朝前走了,杨枝手里的伞被她拿走了,她不得不追着伞沿往前跑:“你步子太大了。”
一会儿之后:“倒也不用这么慢……”
前后折腾好几下,最后杨枝索性直接扶着他的胳膊朝前走,这样就不需要担心快了慢了的问题了。
雨下了整整一路,山道两边的草木都被雨水润泽了,他们两个人共撑了一把伞,一路走到了山下。
下了山之后,两个人就直接御剑前行,他们修为有限,御剑速度不快,直到天色渐晚,才到达了临安百里外的一条小路上,在路边的树林里隐蔽地降落了。
落地之后,杨枝累得先在一块石头上坐着,摸着胸口喘气,图南站在她身侧倒是看起来游刃有余,气息平稳地从芥子空间里拿包子分给杨枝吃。
杨枝接过包子,又喘了一会儿才张嘴咬了第一口,这一口还没吞下肚子,不远的地方居然响起一个惊慌的女声:“妖兽!”女声之后又有一些男子慌乱的叫声。
杨枝立刻放下包子,疾步走到树林的边缘,往那边的小路上看。
果然,不宽敞的小路上一群人惊恐地挤在一起,六只妖兽在他们身边围住了他们,现下天已经快黑了,妖兽眼里莹莹的红光看起来极为可怖,嘴角滴下的涎水即使隔了这么远还能闻到那股腥臭。
那群人的最里侧站着一个穿了红衣的少女,她的手上拿着几个符咒,还有看着像护身法宝一样的东西,面对妖兽,她在那一声惊叫之后就好像稳住了心神,一边安抚身边的人一边死死盯着面前的妖兽。
可惜,杨枝能看出来,她拿着的那些法宝,虽然还有些效力,但灵气涣散,显然已经快报废了,可以想象到,只要这些妖兽多攻击几次,法宝很快就会碎裂。
正想着,那群妖兽里领头的那一只赫然发出一声嚎叫,这好像是一个信号,嚎叫停止后,其他妖兽顷刻间同时扑了上去!
那少女带着身边的人用法宝用符咒用刀剑抵抗了妖兽的几次攻击,但眼看着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
杨枝心下也焦急起来,她有心帮他们,但她的灵气几乎也用光了,无法运剑上去,她一偏头,着急地看她身边的图南。
图南站在她身侧,虽然也在看那群人,但眼神却没有太多波动,只是好奇妖兽动作。杨枝能看出来,虽然刚刚那边的情况已经极为危急了,但他好像并没有生出什么特殊的感触,也没有必须要救人的自觉。
杨枝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即便是现在,他知道了什么叫死,但也仍旧没有觉得死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人都有死,谁都可以死,死在此刻和死在未来都没有区别,所以他不动,不杀人也不救人。
对于他这样的人,杨枝没多动口舌,只是果断地一伸手就把他推了出去:“去,把那些妖兽杀了,练练手。”
“好。”
随即,图南从后背的剑鞘里抽出剑,一手拿剑,一手捏住剑锋,闭眼一瞬,再睁眼的时候,剑光四溢,飞身朝前,顷刻间已经身赴战局,他的动作并不花哨,但手够稳,也够狠,一剑刺穿妖兽额头,那只妖兽没有任何防备就被他碎了脑内妖丹,连声哀嚎都没发出就扑倒在地上,掀起尘土一片。
在场的所有人和妖兽在这一刻都把视线停留在了他身上,目不转睛。
杨枝一笑,靠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她知道以图南的实力,这六只妖兽也不算什么,她拿着手里的包子,又在一口一口地吃着,包子吃完了,六只妖兽已经一只都不剩了。杨枝看着那边的人脸色求救的惊喜,忍不住想到几年前的她和图南,心里有些高兴,现在,图南也可以救人了。
只可惜。
杨枝看看自己的手,她自己仍旧不中用。
杨枝叹了一口气,默默地从树林里走了出去。
这时的图南已经被那些人结结实实地包围了起来,许多人都兴奋地说:“这位少侠是修仙人士吗?好身手啊!”
“今天多亏你了,要不然我们都该命丧于此,这世道真是太难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说这话,但被围着的图南本人脸色却有些冷淡和不耐,他本来就不爱太多人打交道,想走,但又不知道一重重的人应该从哪里脱身出去。
这时,杨枝刚好也朝着他走了过去,他对着她眼里流露出一点求助的意味。
杨枝见他那个样子,忍不住地也笑了,她看着他朝他走去。
走到一半,视线却被挡住了。
那个穿着红衣的少女带着红扑扑的脸颊,对着图南抱了个拳:“仙长,多谢救命之恩。”
图南没说话,他只是动了动脚,把人群后的杨枝扯到了自己身边。
红衣少女好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杨枝:“您是他的……?”
杨枝觉得她问得有些奇怪,却不知道奇怪在哪里,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是他师姐。”
听到杨枝的回答,少女的嘴角立刻露出一个笑,她又是一行礼,而后朗声道:“现在已经天黑了,我家是开镖局的,在不远处有个落脚点,两位不如和我一同前去,今夜也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明日再走不迟。”
她说话的时候,杨枝一直看着她。
杨枝觉得很奇怪,她明明说的是“两位”,看的却只是图南,眼里还闪着光。
杨枝的心里忽然有一种沉沉的感觉,好像是什么宝物被别人看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整点的一天,今天的图南仍旧是石头,但杨枝要觉醒了!少女,前进吧,快乐又痛苦的日子要来了。
第10章
答应她的是图南,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只是想了想就同意了,还扭过头来,对杨枝说:“今晚不用睡野地里了。”
虽然他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杨枝分明能听出他话尾的轻快。
见他这样,杨枝也只能按下心里的怪异,同意了。
于是,这群人便同行了一段路程,在这期间,她知道了少女的身份。
她叫叶红玉,是一家镖局主人的独生女,虽然被父母亲格外宝贵,但生性喜欢冒险,常常跟着走镖,父母亲为了保护她才花重金买了许多护身法宝。
一路聊着,没过多久,他们就到达了一个不大的庭院,稍稍安顿后就有人在房间外喊着已经去酒楼买回了饭食,还打了酒,今天死里逃生,要好好喝几杯,庆祝一下!
作为救命恩人,图南当然要被邀请,杨枝作为他师姐也列席其中。
但她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这群人的重点还是放在图南的身上,她只不过作为一个添头,顺带着叫来了。
不过杨枝也不在意,她手里端着半杯果子酒,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被那群大汉劝酒的图南。
那群汉子方才看着还是沉稳寡言的样子,这会儿劝起酒来个个好似李杜附身,嘴里一套一套的说辞,巧妙又灵活,图南就算冷着脸他们也仍旧无所谓,甚至还一唱一和长篇大论地赘述酒之妙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写大赋。
最后逼得图南直接站起身来要走,他们才收了酒杯,慌忙地说:“仙长别走,你师姐还在呢,你走了怎么行?”
图南这才表情冰冷地又坐下了。
杨枝看得直想笑,她第一次发觉自己这么坏,看见图南被人欺负的样子居然觉得他比平时更可爱了。
杨枝笑着笑着,不经意地一偏头,看见了她身边叶红玉的表情。
她也弯着嘴角在笑,看图南的眼睛亮闪闪的,好像藏了星星,这是一种其实很好理解的眼神。
她喜欢图南?
杨枝正在想着,叶红玉居然直接朝着她的方向转了转头,两个人刚好视线相接了。
杨枝的身体一僵,叶红玉的脸也转瞬间就变红,好像被人撞破了什么,但很快,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睛赫然一亮,目光也勇敢了许多,直接弯腰倾身,凑到杨枝面前,小声地说:“杨枝姐姐,能不能跟我去房间一趟?”
杨枝:“有什么事吗?”
叶红玉:“我能不能进去再和你说?”
杨枝心里隐隐地觉得不妙,但她不能只靠“隐隐”就拒绝别人,她只能同意。起身的时候,图南朝她看了一眼,杨枝没给他回应,抿着嘴唇离开了。
两个人刚到小屋里,叶红玉就把门关上了,面向杨枝,手背在腰后面,一副忐忑害羞的样子,挪到杨枝面前之后才小声地问:“图南现在有婚配了吗?你看我如何?”
对着她紧张而坦荡的眼睛,杨枝只觉得心里好像被人落了一记重锤,她甚至一时间有些失语。
过了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问我做什么?”
叶红玉自然而然地说:“你是他师姐,他看起来就和你很亲近,一定也听你的话。如果你觉得我合适他,帮我说些好话,或许他也能早日喜欢我,愿意和我成婚?”
杨枝只觉得她这话说得荒谬:“他的婚事是他自己的事情,我觉得谁好谁不好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我养的猫狗,他的喜好我不能插手。他要是喜欢你,我不做恶人,但你要我帮你,左右他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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