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顶轿子在将军府门前停下,一名小厮将他们接了进去。
这是阮安安第二次来霍小将军府上,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为了太子和张玉娇的事,而这一次来,又是为了孟婉珍和柳生的事。
想到这儿,阮安安莞尔,心道,这霍小将军府真是一处风水宝地,几次牵线都是在这里,不如想想办法把霍朝收为己用,让他当自己的金手指,有他这颗大树在,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呢。
这么想着,阮安安一时心情明媚起来。
上一次来将军府,她怯生生的什么也没敢看,这一次,她悠哉悠哉地放慢了步子,前后左右四处打量起来。
将军府占地十分大,绕过壁影,是一处空旷的场地,场地一边立着一排木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兵器。引路的小厮见阮安安四处打量,忙自觉给她介绍:“阮二小姐,我们家霍小将军每天都在这里练功。”
阮安安评价:“会的兵器还挺多。”
小厮自豪道:“那是自然,我们家霍小将军可是皇上亲封的神武将军,文武双全,智勇过人,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不战即败!”
阮安安心道,那是,光凭那张阎罗脸就能把敌人吓死。
穿过练武场,进了一座拱门,眼前便是一般大户人家府宅里常见的假山流水花园小桥。
阮安安进了上次的书房,霍朝和孟婉珍正坐在小几前喝茶。书房门口也有一处空地,空地一侧的屋子里,几名戏子正在上妆。
见阮安安来了,孟婉珍忙紧张地站起来。
阮怀让径自跑到霍朝身边去,甜甜地跟自己的偶像搭讪。
柳生今天换上了一件小六子的长袍,扮做阮怀让的书童,局促不安地紧紧跟在阮怀让身后。
霍朝看他一眼,并未发现异样。
孟婉珍的目光从柳生进门起就定在了他身上,她不住地痴痴打量着柳生,眼里闪着异样的光,一时愣在了那儿。
这种眼神阮安安太熟悉了,那是粉丝见到梦中偶像时藏不住掩不得的痴狂。她担心霍朝看出端倪来,怕孟婉珍忍不住说出什么做出什么来,忙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对桃儿使了个眼色。
桃儿急忙拉着自家小姐的胳膊,将她拉回小几旁,端了杯茶递到她嘴边。
孟婉珍喝了口茶,稍微回过神来,依然不住地偷瞧柳生。
柳生觉察出孟婉珍打量的目光,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阮安安在孟婉珍身边坐了,低声在她耳边私语:“清醒点,他不知道你是他的粉丝。”
孟婉珍没听懂:“粉丝?”
阮安安轻咳一声,“就是他的迷妹。”
孟婉珍:“??”
阮安安轻轻一笑,没再解释。
阮怀让昨天刚听了桃儿的悲惨故事,今天见了她忍不住流露出痛惜的神情,桃儿便也跟着她家小姐偷瞄柳生,时不时低了头,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阮怀让见状,心下更是深信不疑,只顾看桃儿了,丝毫没注意到孟婉珍的异样。
几人聊了一会儿闲话,春来戏班子的班主低头哈腰跑进书房,对霍朝小声道:“将军,都准备好了。”
霍朝点点头,好戏开始。
这一出演得正是《幽梦》。
胡琴响起,一名水袖飘逸的小旦念着戏词上台,转了几圈后,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不多时,一名小生也应声上台,二人在这书房花园前演起了才子佳人的佳话。
霍朝和阮怀让坐在一张小几前喝茶,柳生站在阮怀让身后伺候。孟婉珍和阮安安坐在另一张小几前,桃儿站在身边伺候着。
孟婉珍一边听戏,一双眼睛像两颗黑漆漆亮闪闪的明珠般在柳生的脸上溜转着,柳生显然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羞红了脸,身子僵硬着站的笔直。
几个人听了会儿戏,阮安安向阮怀让一使眼色。阮怀让会意,立刻对霍朝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春来班,我看唱的也就这样嘛,没什么特色。”
霍朝转头看他,问:“哦?让哥儿也会品戏了。”
阮怀让笑道:“霍小将军不知道,我呀,新近得了个书童,不但识文断字,还会唱戏,唱的是,可比这台子上的人好。”
霍朝颇感兴趣地问:“哦?”
阮怀让对霍朝素来敬畏,此刻帮着姐姐骗人,心虚不已,瞥一眼姐姐,再看一眼桃儿,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柳生,想起她命不久矣,心生怜悯,硬着头皮道:“可不是,人我今儿个也带来了,就是他。”
他向柳生一指,霍朝朝柳生看去,目光戒备。
柳生忙向霍朝行礼。
阮怀让大声对他说:“小九儿,刚才我跟霍将军吹你了,说你戏唱的好,不如你现在给大家唱一出露露脸,要是唱得好,爷今天重重赏你。”
柳生哪儿有不应的道理。
一直站在门口的春来班班主忙不迭地跑进来,讨好地要带柳生去扮装。
柳生跟着他去了,孟婉珍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书房外。
不多时,台上的戏演完了一节,小生下场,余着小旦独自念白,随即胡琴又起,伴着笛音,一名俊俏的小生代替先前退场的那位,上得台来。
大家眼前一亮。
这名扮相十分俊美的小生正是柳生,适才他非常腼腆,可一扮上妆,一上台,却是十分落落大方,很快进入了角色。他和小旦对视几眼,开口唱一句,孟婉珍立刻目光雪亮,嘴巴张了几张,似要说什么,又活生生忍住了。
柳生在台上唱着自己的戏,孟婉珍在台下也跟着入了戏,她跟着唱词轻轻吟唱,目光迷离。
阮安安见状,适时笑道:“婉珍姐姐也会唱几句呢,是不是霍将军?”
霍朝未接话。
孟婉珍自幼喜欢听戏,孟家也时常请戏班子来给小姐演几处伟光正的戏,孟婉珍也就顺势跟着班主们学几嗓子,自个儿平时没事时也连几句,经年累月下来,倒真能凑凑合合唱一出小旦了。偶尔家里逢年过节请来戏班子,她也跟着扮上妆唱一出玩乐。
阮安安见霍朝没搭话,便自作主张向春来班主喊:“孟小姐也想唱一出,给小姐上妆。”
阮怀让一听激动道:“太好了,我也想听听孟姐姐的唱腔。”
班主巴不得巴结讨好这些少爷小姐,忙笑吟吟道:“小姐请跟我来。”
孟婉珍迫不及待地起身去上妆了,桃儿紧紧跟着她。
霍朝待要说什么,孟婉珍已不见了人影。
等到台上的一生一旦唱完了一节,小旦退下,柳生在花园中独步,转了一小圈儿,回转身来,正对上袅袅婷婷走来的孟婉珍。
她的扮相非常好看,一双凤眼向上勾起,水袖飘逸,从幽幽丛丛的草木后盈盈走出,恰似梦中人一般。
柳生无端地愣了愣,一时忘了唱词。
孟婉珍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大胆而娇羞地看向他,俩人随着胡琴在园中踱着步子,四目凝视,一时忘了身在何处,似乎真如戏文所唱,两个有情人正在梦中幽会。
阮安安眼睁睁看着台上二人电光火石间擦出了丝丝情谊,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天定姻缘”。
孟婉珍开口唱了起来,这段戏她独自唱了无数遍,现在竟能当着梦中人的面唱,这一出戏唱的入情入境,竟甚是动人。
柳生第一次觉得,这戏文是为自己而写,孟婉珍第一次觉得,这戏文是为自己而唱。
他二人在台上演了这一出,一时不知今夕何夕,眼中只剩下了彼此。
此情此景,阮安安心中忽然浮出一句《牡丹亭》中的戏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她心中默诵着,嘴里不自觉地轻轻念了出来。
不远处的霍朝听到了,若有所思地地看了她一眼,出声道:“阮二小姐不仅精通诗词歌赋,戏文也是信口捻来。”
他面无表情,话里可是满满的褒奖。
阮安安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心中默默感谢汤显祖。
一出戏唱完,孟婉珍和柳生依然呆呆站立不动。
阮安安忙站起身,拉住孟婉珍的手,笑道:“真是个戏痴姐姐。”
她对桃儿一使眼色,俩人拉着孟婉珍去卸妆了,柳生默默跟在她们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卸了妆,直到坐回小几前,孟婉珍依旧魂不守舍。阮安安担心她入戏太深,找了借口先送她回了孟府。
一上轿,孟婉珍就黏在她身上笑起来,不住地说:“我居然见到了梦蝶,还和他同台唱了戏。他和我想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他戏写得好,唱得也好,没想到我竟能和他对戏……”
阮安安心想,这下好了,孟小姐爱上柳生了,只不知柳生那边如何了?
整想着,突听系统跳了出来:“叮~~宿主,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你,柳生对孟小姐一见钟情。”
阮安安开心问:“那有没有奖励呀?”
系统欢快道:“叮~~恭喜宿主,红娘任务二进度完成50%,宿主可得奖励保湿面膜500片!”
阮安安哈哈一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日益柔腻的脸。
☆、第二十二章
阮安安和连翘俩个在屋里翻箱倒柜。
把过去从小到大的旧衣服、被褥一件件收拾起来,分类打包好,堆满了屋子。
不仅如此,府上各处都在进行春节前的大扫除,这次的旧衣物被全部清理了出来,库房里一下子空了一大半。
衣物整理好,阮安安又吩咐府上的小厮们把这些东西全部搬到府门口的几辆马车上,然后,她坐上一顶小轿,在阮怀让的护送下,带着载满物资的车队来到城郊城隍庙。
孟婉珍也带着家仆运着物资和她汇合。
这是俩人之前商量好的,把府上经年累月不用的东西全部收拾出来捐给城郊的流民。
阮安安留下几个小厮和城隍庙的小和尚分发物资。
东西很多,足足发了一整天才保证了每个流民都有过冬的棉被和衣物。
这期间,阮安安和孟婉珍、阮怀让、桃儿四人和在柳生房中喝茶。
柳生很感激她们如此慷慨帮助流民,阮安安毫不在意道:“小事,小事,关键是,桃儿的病好了。”
她意有所指,柳生不甚明白,迷茫地看向桃儿,问:“桃儿姑娘病了?”
孟婉珍和桃儿心照不宣,低头一笑。
阮怀让以为桃儿见了柳生后病就好了,心下甚是安慰,乐呵呵道:“可不是,桃儿前些日子病的很严重,吓坏我们了。”
阮安安这次来,看到庙一边的木棚又搭起来不少,问:“又来流民了?”
柳生沉重地点点头:“今夏江淮洪水,淮河两岸的百姓背井离乡逃难,水灾刚平,还未来得及返家,四川一带又发生了地震,这几天,逃难的百姓陆陆续续到了京城,没有京城的文牒,只能在这里搭棚安家。”
阮怀让接话道:“今年真是不太平,昨儿个我还听二哥哥说,北边古宁国又蠢蠢欲动了。”
阮安安听了大吃一惊:“古宁国不是早年被冷面阎罗打趴下了吗?”
柳生:“冷面阎罗?霍小将军?”
孟婉珍噗嗤一笑。
阮怀让对自家这位二姐姐不像别的大家闺秀那般不懂政事、谨言慎行,相反总是口暴金句、谈天说地早习以为常,接着她的话答:“古宁国的老国王被霍小将军打败后不久就一命呜呼了,新接班的儿子听说比他老子出息,日夜操练兵马,就为了报仇。”
阮安安不解:“民生呢?他们百姓不活了?”
阮怀让刚从二哥哥阮怀璧那听了一肚子干货,这会儿侃侃而谈:“据说新国王搞了一个什么政策,全民皆兵,将百姓编入兵营,随时操练。他们那儿主要是放牧,又不像中原有农耕,一边随水草迁徙一边练兵,别说,几年下来,颇见成效。”
孟婉珍听得一头汗,小声道:“那,那,岂不是又要打起来了。”
“可不是,”阮怀让这种年轻愣头青对战争并没有什么深刻认识,反而听着神武将军的传说,只觉得战场杀敌是血性男儿该做的事,对两国开战充满期待,跃跃欲试,“我已经跟霍小将军说了,真打起来,叫他带我出征。”
作为姐姐,阮安安可比他冷静多了:“你都没练过功夫,上了战场,会使枪吗?”
阮怀让不服:“我回去就跟爹爹说让我去二哥哥那儿训练。”
阮安安冷哼一声:“你还是老老实实准备明年的科考吧。”
说到科考,孟婉珍转头看向柳生,俩人对视一眼,都羞涩地转过了头。
柳生轻声道:“你放心……”
他没对着谁说这句话,但孟婉珍心中明白,他这是对自己说的,让她放心,他一定会金榜题名,也只有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才能有一线希望。
阮安安目光在柳生脸上一扫,再在孟婉珍脸上一扫,心中叹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愣头青阮怀让自然没看出来,他还以为柳生是在安慰自己,忙笑道:“我不怕,就算考不中我也能有事做。”
阮安安无语拍了弟弟一下,嘴里嫌弃道:“别总想着靠爹靠哥哥,自己也努力下。”
阮怀让嘻嘻一笑:“姐姐,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弟弟我,我能考不上吗。要真考不上,那不得让爹几棍子打死。”
阮安安笑道:“你多跟柳公子学学。”
柳生的文章几人已经看过了,阮安安看不懂文言文,但阮怀让和孟婉珍懂,他们都觉得柳生科举摘冠有望。
阮怀让顺着姐姐的话道:“不如我跟爹说一下,把柳公子请回家去做我的老师,我们俩一块儿准备科举如何。”
阮安安心中一动,道:“你有爹亲自过问功课,还不知足?倒是孟姐姐,前儿听说孟大人想给孟小公子请一名伴读,不知可有合适人选?”
孟婉珍听了,面上一红,看向柳生。
柳生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
阮安安见他憨厚老实,直接点破:“朝廷中的大臣,往往会在进士中收一两名学生,培养成自己的亲信,孟大人说是给小公子请伴读,其实也是想在这届科考生中找几个有潜力的培养,日后这些人中了进士,在朝中也有个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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