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殊是个什么东西还不知道呢,郁青到底是不是妖也还没有定论,而眼前这位清风霁月的男子是否厌恶妖族,她也不清楚……
该怎么介绍比较好呢?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玄殊接话道:“我们赶路赶得有些口渴,想来讨杯茶喝,不知可否方便?”
男子微微侧身,朝着几人的方向看了会后,道:“请稍等。”
他将手中的鸟儿放开,使个法术将它们变为一片片羽毛,挂在院中的一条长绳上。
然后他缓步走到一口方井边,斯文的摇出一桶水来,亲手拎到篱笆边,郑重道:“请。”
世安不可置信的抓着篱笆踮着脚问:“你就让我们这么喝吗?也不意思意思请我们进去坐一下?”
男子好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微微挑眉道:“抱歉,我这茅草屋中简陋粗鄙,什么也没有。不仅没有茶具,也没有椅子。”
这就太欺负人了。
世安看得分明,他那院中可是有个很漂亮的木藤椅的。
怎么,当他们都瞎了眼吗!
“那小哥哥好生小气,院子里明明有漂亮的木藤椅,却硬与我们说没有?”世安转头拉着行远衣袖,与他贴耳抱怨道。
行远亦小声与她耳语道:“你是喜欢那木藤椅吗?改日我给你做个更好看的。”
世安瞬时转怒为喜,点头说:“好呀好呀。小和尚你还会做木工啊,真是太厉害了!”
男子本来都神情冷淡的转身往回走了几布,居然也听到了他俩说的悄悄话。
这倒也罢了,不知为何他竟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世安的疑问:“因为那是我……为已逝去的挚爱之人所做之物。”
他这么一说,世安便红着脸讪讪笑了:“真是对不起啊,这位……公子?”
“我叫怀安。”男子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自我介绍后再度抬起脚。
世安赶忙高声道:“怀安公子,多谢你的水!”
那叫怀安的男子却脚步未停,径直走向茅草屋内去了。
“怀安,怀安,怀安……”
一直未出声的郁青喃喃的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后,神情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青青,你为何念其他男子的名字如此多遍,还深情凝视着他的背影,却不愿多看我一眼?”
玄殊醋意满满的转过身,强行挡住了郁青的视线。
郁青木着脸把他推开,绕着篱笆小院走着,仔细观察起来。
玄殊再接再厉,依然如一张黏力强大的狗皮膏药般,跟在她身侧。
见他二人逐渐远去,世安便弯下腰,费力地把怀安公子送他们的那桶水从篱笆缝隙里拎了出来。
“世安,你真的渴了?”行远从她手中接过木桶放到一边,从宝袋中掏出几个鲜嫩的瓜果递给她,“吃这个吧。”
世安本想说“我不是渴”,但看着那些瓜果,惊了:“这……这难道是镇主姐姐房中的那些瓜果?”
行远无比淡定的点了点头,还补充道:“看你爱吃,我就顺手存了几个在宝袋里。看来你果然很爱吃,一眼就认出来了。”
世安捧着那些瓜果,不知该怀有怎样的心情。
镇主姐姐特地介绍过,说给她吃的瓜果可都是由镇上最擅长种瓜果的女子亲手嫁接养成、又挑选了个头饱满、色泽鲜亮、皮薄汁多的供奉来的,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
这能不好认吗?
而且话说,小和尚就这样悄悄地顺了人家的瓜果,难道就不怕破了佛门五戒之一的“不偷盗”、被空明那个老秃驴惩戒吗?
“小和尚,我其实也不是那么爱吃的。我们妖族只是因为打架多,所以才饿得快。你大可不必如此……”
世安想了好一会,才想出了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委婉的提醒他不要破戒。
“无妨。我知道你们虎族善独居且好斗,消耗自然也是最大,你现在又——”
行远打量了番她单薄的小身板,沉思道:“又在长身体,还是要多吃些瓜果比较好。”
……
看着他认真而关切的目光,世安登时觉得有些羞耻。
什么叫做“她在长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世安:怒亮虎爪.gif
行远:谨慎)只是字面意思。
世安:龇牙咧嘴)我也没多想!
行远:温柔摸头杀.gif
世安:舒适眯眼)嗷呜~
☆、阴墟外(3)
“世安?世安?”行远小心翼翼地唤着她。
“嗯。”世安垂头丧气的回答道。
“你怎么了?”
世安胡诌道:“没怎么,只是想到了小道长和公主殿下,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一阵微风掠过,那位怀安公子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篱笆内。
他的胸膛起伏着,急急地四处摸索着身前的篱笆:“殿下?是殿下来了吗?殿下?”
“呃,我是在说公主殿下。怀安公子,你——”
世安瞧着他满脸慌张,看着他喃喃唤着“殿下”时的悲伤不甘,不知怎的想到了那只小白鹤,便试探地张开口想要唤他,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郁青给一把捂住了嘴。
郁青期待的问道:“怀安,你还认得我吗?”
“你是谁?”怀安公子已经恢复了镇定自如的表情,好似方才慌乱喊“殿下”的那个人是别人似的。
“青青你都不认得了?”
玄殊紧跟其后走来,不满的哼了声:“那……书玄呢?”
“书玄?”
怀安公子怔了下,又歪头道:“你是郁青?”
“是的。”郁青激动地说,“我找你有事。”
怀安公子的脸色柔和了些:“我知道。烦请诸位稍等片刻,咱们借一步说话。”
郁青忙道“好”,玄殊盯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世安小心地问她:“书玄,是玄殊先生本来的名字吧?”
“是的。”
“书玄多好听,为何要改成玄殊呢?”世安迷茫的眨了眨眼,“难道是为了遗忘什么吗?”
玄殊十分罕见地没有反唇相讥,反而看向了郁青。
世安了然的点了点头,复又激动道:“既然如此,那怀安公子他是否也可能……”
郁青透过面具看着她,又看看不紧不慢收拾着院子的怀安公子,语气不明道:“或许吧。”
或许是行远往自己身侧走近了些、心中底气也足了些的缘故,世安突然大着胆子轻唤了声:“淮宁?”
听她这么喊,正在轻手轻脚收拾木藤椅的怀安公子徒然寒了脸色。
院中长绳上晾晒着的长羽们忽然变成了白色利刃状,猛地刺了过来,还发着尖利的儿啼声。
原来这就是那诡异惨痛的儿啼声!
世安瞬时反应过来,却又被那儿啼声给惊得心神有些恍惚。眼前的篱笆逐渐扭曲、变幻,成了一片虚无。
她便意识到,自己又被拽入幻境中了。
金色日辉洒落,身边有薄云飘过。
这似乎是云端之上。
世安打着胆子往脚下看了眼,登时便觉得有些晕——底下青山绿水、云雾缭绕的。
天哪,她只是一只走兽好吗!
纵使她偶尔也会攀高捕猎,纵使她前世修了厉害的法术,但实际上在做了妖皇之后,也是不大用飞行之术的。
因为对于走兽来说,脚下的大地才是最坚实的、最可靠的。又不像它们飞禽,一生大多时光都在空中翱翔,一点也不脚踏实地……
但她往身侧看了眼后,便又觉得不那么害怕、转为欣喜了:“淮宁?”
那通体雪白的小白鹤却只是缓慢地扇着翅膀,又极慢极慢地转过头,黑亮的大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她。
它急促的清鸣了几声,似乎在跟她说着什么,但世安一只走兽又如何听得懂鸟语,便想要靠近它。
然而此时,一道熟悉的厉喝声炸裂在她耳边:“世安快醒来!”
……
世安被吓了一大跳,又回到了那个篱笆小院外。
行远正半抱着她,肃着俊脸连声唤道:“世安快醒来……世安你醒了?!”
见到他略带焦灼的神色,世安不好意思地直起身体,疑惑道:“你们难道都不受那儿啼声影响的吗?”
就她一人动不动就掉入一段幻境中,着实有些丢脸。
行远不动声色的安抚道:“他们是塞了棉花,无需介忧。”
篱笆小院上空已经再次被玄殊的黑雾所覆盖,儿啼声果然也弱了许多,那些如利刃般闪着寒光旳飞羽也都停滞在空中。
怀安公子唇角挂起一抹凌厉的笑容:“你们竟是有备而来,到底有何居心?”
郁青歉意地开口道:“淮宁——”
世安激动得再次趴在了篱笆上,眼睛亮晶晶的。
天啊,这个怀安公子他果然是那只小白鹤淮宁!
只是他化形后,居然这么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吗?!
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淮宁一脸冷漠道:“请叫我怀安。”
郁青妥协道:“好吧,怀安。我来真的是想看看你如今过得……”
“我过得很好。”他依然半垂眼眸,盖住了眼中的情绪,“你若只是来叙旧的,那还请尽早离去吧。”
郁青不顾他的冷淡之意,直白的问道:“怀安,你如今是鬼还是魔?”
“与你无关。”
“可殿下她在乎你!”
郁青急声道:“殿下若是得知了你如今模样,会如何自处?”
“殿下她不会得知我如今模样的……”只有在提到殿下的时候,怀安的神色才会有波动,“殿下她如今在哪?过得可好?”
世安想到了在那幻境中,顶着那位不知名“殿下”的名头与淮宁度过的大段时光,便怜悯的回答说:“她过得很好,也很想念你。”
听到她如此自然地说出这句话,行远暗自攥紧了拳头,郁青和玄殊都齐齐看向她。
“是吗?你是如何得知的?殿下她如今在哪里?”怀安问道。
郁青终于忍不住了,说:“怀安,你仔细看看你面前的是谁?”
怀安登时握断了手中的一根长羽,断裂的羽骨扎得他手上流出了鲜血。但他竟浑然不觉,只顾着抬头睁大眼,努力辨认着眼前的人。
见他终于正面相迎,世安不由得愣住了——
他的一双眼珠灰蒙蒙的,像掺了烟雾的上好琉璃盏。
幻境中小白鹤淮宁的双眼,可是十分圆润且无比黑亮的啊。她经常能在它的双眼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模样。
可现在里面却只剩下一片永恒的灰寂,再无任何灵动。
世安心中十分难过,实在是无法接受淮宁他居然成了一只……盲鹤?
那他即便是等到了他的殿下,又要如何才能相认呢?
“殿下,殿下,是你吗殿下?”
淮宁他伸出右手往前摸索着,似乎想要触摸世安,却被一脸不悦的行远给伸手挡住了。
行远冷声道:“她不是你的殿下。”
世安心中的同情占了上风,便瞪了行远一眼,转而对淮宁柔声道:“是我。我来看你了,淮宁。”
想到幻境中那只临走时总会连连回头看她好几次的小白鹤,她顿了顿后又真情实意的叹道:“让你久等了,你受苦了。”
但奇怪的是,淮宁竟然连连摇头,又惨笑道:“不对,你不是我的殿下。”
世安立马心虚的看着行远:难道是我演技不到位、穿帮了吗?
郁青平静地问道:“你为何会如此觉得呢?”
停滞在半空中的根根长羽忽然微微颤抖起来,淮宁无声地耸动肩膀大笑着,直至笑出了泪。
他愤恨的、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的殿下,早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郁青:淮宁,话不要说得太早。
世安:对啊对啊,小白鹤你要振作!
行远:世安,我也有点颓废。
世安:咦,小和尚你怎么啦?快给我看看!
行远:世安对我与对旁人,果然是不一样的。(心中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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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天使“八喜”灌溉的营养液,我会继续努力哒!希望大家多多留评哟,感恩鞠躬~
☆、阴墟外(4)
世安瞬间觉得更心虚了,讪讪地退到行远身后去,有些无措的玩着他的衣袖。
完了完了,冒用了他人名头却被当场戳穿……实在是有些丢人。
行远将低头的她拽到身侧,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宽心。
郁青微微叹气:“淮宁,你应该知道的——殿下她并没有死,也不可能会死。”
“不,我不知道!”
淮宁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语:“殿下她被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们给害成那样,怎么可能还会有活路?”
郁青瞟了眼身侧后,继续道:“殿下她既然非同常人,那受到的考验和挫折自然更大些。换句话说,就依你家殿下那性子,又如何肯眼睁睁看她死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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