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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夫(女尊)——马月饼

时间:2020-10-26 10:24:50  作者:马月饼
  即使大侄女回来,此信不翼而飞,也赖不上他们。
  往后许多日,两妻夫提心吊胆,却没成想大侄女仿佛真的死在那场火里一般,从此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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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城,近日出了一桩奇事。
  太祖皇陵墓碑被雷电劈开,横断面上赫然有八个大字“男扮女装,霍乱朝刚”。
  有人说此乃天罚,乃不详之兆。
  朝堂之中必定有男扮女装,混入朝堂,身居高位。
  然而纵观整个朝廷官员,年轻的女君并不多,身处高位,尚未婚配的女君,便只有一位,镇南王旌寰。
  京城内,最不缺的便是走狗遛马,造谣生事之辈。于是最近几日,坊间开始广为谣传,镇南王旌寰许是男身女装,乃断碑预言霍乱朝纲之人。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金陵城人人皆知。
  酒楼内的说书先生前一日,尚且说着皇夫举办牡丹花会失德之事儿。
  转天,便俱都换了内容,眉飞色舞的说起了史上有名的异姓王陈蹇。当年他以一男儿身,替父出征,男扮女装,最终诱得朝阳女皇喜爱,霍乱朝刚,糜乱后宫。以借此隐喻同样以异姓王崛起的镇南王旌寰。
  说书先生拍打惊堂木,陈词做结:“弯弓征战作女儿,梦里曾经与画眉。”
  --
  紫荆城,太和殿。
  早朝
  满朝文武乱成一团,争论不休。
  因了断碑之事,朝臣分两大派系。
  以宣平侯为首的清流一脉,执意谏言,将下落未明的镇南王旌寰手中的兵符收回,却遭到内阁官员的强烈反对。
  内阁官员泰半为先女皇时的老臣,如今力保镇南王,倚老卖老。
  即使清流一派有理有据,竟也是不占上风。
  年幼的女皇坐在上首,她揉了揉额头,清脆稚嫩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好了,成日吵吵嚷嚷,尔等将宣平殿当成了民间集市不成?”
  争论的耳红脖子粗的官员这才禁言。
  女皇抬眸扫了一眼众人,对宣平侯使了个眼色色,缓声道:“太傅抱恙未能上得早朝,朕年龄尚幼,仔细权衡再三,心中已有判定。前些时日镇南王领兵五万已下落不明,当事时,有朝臣谏言,收回她手中兵权。朕念及镇南王战功累累,便一时搁置。可如今……出了墓碑断言一事,便也不得不……”
  “不得不什么?”明行女皇的话尚且没有说完,便被殿外缓步走来的女君打断。
  来人身着一袭正红麒麟补子官服,其上绣以圆径五寸的大独科花,花朵繁复,此类朝服整个金凤王朝只有一人能穿戴,便是前任女皇御笔亲赐的超一品异姓王旌寰。
  来人从躬身而立的朝臣之间,一步一缓的走至殿前。
  他朝明行女皇弯腰行礼,因了前任女皇御口亲赐,镇南王旌寰免跪拜之礼。是以她仅仅只是弯了弯腰,便直起了身。
  她抬头,看似不经意的与龙椅之上年幼女皇对视了一眼,似笑非笑:“帝君三思,臣一心效主。为朝廷鞠躬尽瘁,前些时日受敌人埋伏,险象环生。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快马加鞭赶回金陵城中,却不料上京流言蜚语,污蔑臣女儿身份也就罢,竟辱臣霍乱超纲。”
  “帝君万万不能听镇南王一面之词,坊间虽是流言,却也不会空穴来风。镇南王及冠多年,尚不成亲,本就惹人非议,往日更是不近男色……”宣平侯出列,垂首驳道。
  旌寰侧头,厉眸落在宣平侯魏东来那张老脸上,他慢条斯理弯唇:“宣平侯慎言!倘若尔等今日冤枉于我,想来帝君自会为我做主。”
  她说完,冲着明行女皇,勾唇笑道:“官员乱嚼是非,听信谣言,据律令当革除官职。可念在宣平侯乃将门之后,这一等候的头衔该降上一降,帝君,您说我所言可否?”
  明行女皇点头,摸了摸怀中的飞鸽传书。
  大哥哥昨日来信,提前对她提了镇南王今日回朝之事,她今日只需看戏便是。
  “镇南王说的是。但侯君并不是捕风捉影之人,你口口声声说自己遭人冤枉,可有证据呈上?”
  旌寰丰唇轻启,气定神闲:“有。”
  他从怀中掏了掏,将一沓信件并一本书策递给明行女皇身边的内侍,厉色的蓝眸扫了一眼朝中神色各异的官员。
  缓声解释道:“臣派人连夜彻查断碑之事,却没料想意外得到这样一本出入皇陵的记录案册。三年前,京兆府伊掌管皇陵,以皇陵年老需修缮为由,数次休憩墓碑。臣觉蹊跷,派人跟踪京兆府尹,竟于她府内书房中,得来这样一沓通敌卖国信件。”
  “原来,她与北戎大皇女早有来往。如今仔细想来,三年前,长帝卿西山坠马之时,马场亦是由她看管。后又因其嫡长女故作被帝卿调戏,迫的您将长帝卿贬黜为庶人。如今她以一子虚乌有断碑之事儿,将臣推至死地。倘若此番计谋成功。便是……”
  旌寰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丰唇微抿,心有余悸继续道“便是毁了您身边的左膀右臂。”
  此番话说完,原本嘈杂的朝堂内鸦雀无声。
  明行女皇拿着案册与信件,胡乱翻了翻。
  佯装温怒的起身,将手中的册子狠狠的扔在宣平侯身上。
  “宣平侯跪下,你可知错!京兆府尹乃北戎逆贼,却能在京中潜伏多年。你等偏听偏信,连番谏言,迫的朕将大哥贬黜北地。如今贼人一计已成,又使计迫害镇南王。尔等却再次遭受蒙蔽。倘若今日不是镇南王机警找出把柄,北戎贼人入侵中土之计,指不定便指日可待!尔等可知罪?”
  文武百官跪地,以头扣地,齐声道:“臣等知罪。”
  旌寰立于殿前,眼露嘲讽,抬头便见年幼的女皇不咸不淡的视线,他不卑不亢的直视她的眼睛。
  --
  下了早朝,从太和殿走出来。
  旌寰的马车停在偏殿不远处,尚需穿过宫殿游廊。
  宫中规定,大臣骄撵不得入宫,唯独有两人的骄撵能光明正大在宫中行驶。一人乃长帝卿裴子渊,一人便是镇南王旌寰。
  吏部尚书崔秉承跟在旌寰的身后。
  从一堆寒暄的官员中走出来,四下无人,这才快步跟在旌寰的身侧,迟疑的问道:“旌主此番将京兆尹推出,当了那等替罪羔羊,为何一并帮长帝卿洗脱冤屈?”
  旌寰挑眉,侧头凝了她一瞬,半讥半讽道:“希文,你以为老太傅因何身体抱恙,不上早朝,因了她此刻不在金陵城中。此番她许是已在接回长帝卿的路上。”
  崔秉承脸上的神色更为疑惑,她垂首,眉目微隆:“旌主此番何意?”
  旌寰抬头看着紫荆城巍峨壮观的宫殿,眼神悠远:“即使本王不主动牺牲,京兆府尹当了这等替罪羔羊。待裴元邵回来之时,她当年所做之事也必将公之于众。三朝元老亲自相迎,漠北统帅莫将军亲自派兵,护送长帝卿回宫。希文,裴元绍要回来了。”
  崔秉承愣了愣,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您是说性情大变前的那位运筹帷幄,机辩善文的辅国长帝卿要回来了?”
  旌寰不置可否:“是也,非也。”
  “可是您……”
  “还记得不久前关在我府邸,莫家那位嫡长女吗?”见身边中年女君点点头,旌寰漫不经心的道:
  “此人交代了不少事情。裴元绍借由当年落马之事,顺藤摸瓜,早已掌握了京兆府尹当年在断碑做手脚的证据。而我只是借着他的手,给永泰帝埋下的这位暗桩多加了一层罪名罢了。如今京城内谣言四起,传我为男扮女装。永泰帝留给本王的那批阁老,并两公三侯本就是见风使舵之辈。倘若知道本王受此污名,可还会继续支持于本王?”
  “是以,您借此将自己摘除?断碑不是天罚而是人违,北戎奸细不仅祸害您,早在三年前已是害了帝卿,更令人信服。因了女皇年幼,竟让北戎奸细在眼皮子底下陷害朝中重臣,实乃无能。而您身为女皇亲女,虽并无外人得知,可女皇临终之前,曾亲口在阁老与两公三侯面前承认您的身份。那些老匹妇权衡利弊,便仍然会以您马首是瞻。”
  旌寰见她明白过来,背着手点点头。
  “本王虽有王侯世家支持,裴元绍这三年间卧薪尝胆,亦拥有一半文官势力。他此番回来,便是一场明面上的派系之争。”
  崔秉承跟着向前两步,神色稍稍凝重,待两人走至刻有镇南王府标识的马车旁时,他犹豫了一瞬,冲着前方身着正红官服的女君道:“尚有一事儿,有关皇夫……”
  旌寰一手扶住华车前横木,丰唇微抿:“贾家清正门第,如今却出了一位不知廉耻的嫡长子。贾太傅若是想保住阖府名声,只得一个法子,辞官退隐,而皇夫……便看长帝卿如何安排?”
  “我等不插手?”崔秉承将脚踏从车妇手中接过,亲自弯腰置于车架侧,抬眸问道。
  旌寰似笑非笑:“为何插手?此番贾太傅辞官,寒门子弟在朝中无首。我等便有可趁之机,往后科举入士之辈,寻些有用之人培养,便能收为己用。”
  崔秉承恍然大悟:“旌主的意思是,将咱们势力植入寒门子弟中?”
  现如今旌寰手中势力与裴元绍不相上下,寒门子弟入仕,亦是底层官员重要基石,倘若将有声望的学子归为己用。裴元绍手中无人,即使运筹帷幄,也斗不过旌寰。
  想明白各中关节,崔秉承眼中便只剩叹服,这世上能与裴子渊那等天生便是帝王之才的哥儿较量的,只有镇南王旌主。
  --
  仪凤五年,秋。
  长帝卿裴子渊回宫,女皇赐予“辅国帝卿”之号,辅佐朝政。
  仪凤五年,冬。
  坤宁宫走水,皇夫贾子爵死于大火中,贾太傅伤心欲绝,特上书告老还乡。
  仪凤六年,春
  永安郡,寒门子弟中,异军突起,出了一不世之才。人称玉面女君柳苍云。此人以《九章算法》、《论证概要》、《天下棋局》等多部针砭、辩论性文章,风靡整个学子界。
  白鹿书院山长,亲自评语:“此女大才,心中丘壑,吾弗如。”
 
 
第40章 光景
  仪凤七年, 秋
  白鹿书院, 观澜亭。
  秋日晚翠山岚,遍树红枫胜火。
  观澜亭建在白鹿山悬崖顶端,亭外是群山耸立, 林壑幽深。
  亭内有两人对弈。
  老者手持黑子, 时而眉头紧蹙,时而神色踌躇不定。
  年轻女君手持白子, 神态气定神闲,落子果决。
  棋盘上,此时黑子已占领大半棋盘,白子被接连绞杀, 眼看着已成败局。
  老者抬头, 冲着对面的女君,乐呵呵的笑出声:“两年了, 老妇总算赢了你一把。”
  身着白衣锦缎的女子手持白子, 在她此话说出之时, “啪”的一下摁在棋盘上。
  她抬起头, 清泠泠的瞟了眼老者,淡声道:“赢了。”
  老者唇边的笑僵于脸上,她见鬼似的低头,仔细观察棋面。随着一子定乾坤,原本必胜局,竟然溃不成军,满盘皆输。
  老者浑浊的眸子死死的定在棋盘之上, 半晌,方疲惫的靠于椅背之上。
  她叹了口气,摆摆手,斜睨了眼石桌对面的年轻女子,不悦道:“走都要走了,老妇好歹指导了你半年诗词歌赋,经书典籍。没成想,你这猴儿,临走之前,也不让我赢上这一把。”
  老者白发苍苍,平日严谨刻板,今日却唉声叹气,目露幽怨,端的是与往日反差极大。
  白衣女子神色不变,那双水润的杏眸内蔓着丝笑意。
  她慢条斯理的直起身,绕过石桌,对着靠坐于木椅上的老者躬身,郑重的行了一礼:“多谢师长半年来授业解惑之恩,然,棋局无退让,倘若学生故意让您,对您便不重不敬。”
  老者两鬓染霜,她脸上嗔怒消失无踪,视线落于前方垂首而立的女君身上,浑浊的眸中满意之色一闪而逝。
  她起身,蹒跚的走至观澜亭亭栏边,抬眸眺望,不远处山林丘壑,奇山峭壁。
  半晌,方感慨道:“苍云的这声“师长”,许是折煞老妇。这一年,你我亦师亦友,我虽教你文章经议,你对数读、山河地理之上的独特见解,也让老妇大开眼界。”
  年轻女君上前几步,立于老者身后,展唇笑道:“贾师当得苍云尊敬,这一年,倘若没有您悉心指教,学生大抵还需三年,方能下场科举。”
  山风阵阵,吹乱她半束半披的乌发,发丝飞扬间,露出那张清冷出尘的脸。遗世独立,飘然若仙。
  老者侧头,便见仙人之姿的学生,她愣了愣,翘唇:“罢了,既受你一声“师长”,此番你即将科举入仕,老妇便多叮嘱一二。”
  年轻女君垂首,恭谨侧耳倾听。
  “为师历经三朝女皇统治,宦海沉浮多年。朝中人脉,你此番与子云一并入京,尽用便是。可……如今朝堂之上,官员冗杂,世家之间盘亘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以镇南王为首的世族与长帝卿为首的革新派,暗涌不断。”
  老者顿了顿,一双浑浊的眸子定定的与身前的女子对视,面露担忧道:“我虽鼓励你入仕为官,为朝廷融入新的血脉,心中却亦有担忧。党派之争,身不由己,稍有行差就错,便是万劫不复。你如今以岭南学子第一人的名头入仕,这两年所写文章,更是在寒门学子中声名大噪。此番鹤立鸡群,恐一入京中便会招来各路拉拢。”
  年轻女君颔首静听,面上沉稳有度。
  老者凝了她一眼,见她不骄不躁,眼底满意更甚,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塞入年轻女子怀中,叮嘱道:“为师希望你保持初心,将通身才学用于整顿纲纪,革新吏治之上。金凤王朝现在的朝堂,需要一股清流,不属任何势力,出手整治戎官、官员**、氏族荫蔽等朝堂乱象。倘若往后你若遇到困难,将此信交给长帝卿,应是能躲过一劫。”
  年轻女君双手接过信件,郑重拜谢道:“苍云谢恩师点拨!”
  山风拍打枫叶,枫林唰唰作响。
  入目是满目红枫,柳长宁唇角微弯,却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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