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点点热了起来,去年是个丰收年,今年的雨水似乎就少了很多,家家户户见面讨论的几乎都是庄稼。
特别是麦子灌浆期间,没水就代表收成黄了,雨水少了,人们就得挑水浇,沈原也不知道沈家村到底属于南方还是北方,说是南方,水资源看起来也没这么丰富,可说是北方,那村里的河也挺大的。
可再大的河,眼看着水位一点点下降,沈大寿和李氏也在抗旱浇水,天天运了水去地里,一天下来人累的都散架了。
大妮知道没水就没好庄稼,跟着忧虑,和沈大郎一样大的那些小孩子还是不太懂的。
沈原看着明晃晃的天,也跟着忧虑,可是没办法,就算她有星际的机械知识,天不下雨,她也是变不出水来的。
如今她就是不想藏拙,也想不出办法来。
哪怕人们努力浇水,也架不住老天爷日日艳阳高照,等这村里的河彻底见了底,老天还是不下雨,那就需要从远处运河里引水过来了。
这些事是县老爷需要管的,而且还不能拖,误了时候,粮食减产,当官的也要吃挂落。
可是这引来的水并不是一瞬间就让所有的人都用上了,有的村子还会偷偷截留水源,这就会导致矛盾,乡下为了用水械斗的事就不少,县老爷还得调停,一个弄不好,就要出人命。
沈家村就很倒霉了,引来的水得先过两个村子才轮到他们,可村民脖子都伸长了也没等来水,跑过去一看,狗日的张村把输水河道堵住了,那是什么,那是要沈家村人的命啊!
没的说,沈家村人群情激奋,大家纷纷回去抄起锄头要去张村打架。
张村也觉得冤枉,水从我们这里过,当然是我们用好了才轮到你们,没看这水流这么缓,一下子放了,我们用什么?
谁不知道现在是要紧时期,总得等我们的麦子喝饱了水才行。
可你们的麦子喝饱了水,我们的麦子就遭殃了!
两村械斗已经一触即发。
沈原早就弄了一根光滑的木棍,现在也是棍不离手。
想想真窝囊,人家在古代无论如何都能出头了,她这里为了一点水,还要去参加械斗。
李氏已经是一嘴的泡,还要拦着自己的二女儿别捣蛋。这可不是二流子那个风一吹就倒的竹竿,那是人家成年壮实男子之间的战斗。
可李氏那里拦得住女儿,沈原听到村里招呼出发,趁着李氏不在意,她拖着棍子一溜烟也跑了。
村里的成年男子都出发了,浩浩荡荡的奔去张村,先去人家堵河道的地方,把看守的人叉开,大家上前疏通河道,张村看守的人一看沈家村人多,赶紧回去搬救兵。
不一会儿张村的人也浩浩荡荡来了,两村人就跟仇家见面一样。
乡下人骂人打架也别希望斯文,那真是污言秽语张口就来,偏偏的两村里正族长都没出面,就村民们在这里剑拔弩张。
两边谁都不肯相让,吵吵变成了推搡,推搡就变成了械斗,双方打在了一起。
沈原没有贸然加入战团,她就在一边紧盯着沈大寿。
说是械斗,真出人命的少,别看打的不开交,到底也不会下死命招呼,出了人命,那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可是沈原发现不对,张村有几个人是下死手的,她捏紧了棍子。
沈原紧紧盯着,围观的孩子也不少,在一边大喊大叫的,沈原拉过沈家村的一个孩子:“快回去告诉大爷爷,张村打人要出人命了!”
那孩子一溜烟跑了,沈原正好看见有人的锄头对着一个村民的脑袋上就砸,她几步窜过去,棍子一挑,把锄头挑飞,然后一戳,戳在那人的胸口,那人踉跄几步。
这伤现在是感觉不到,以后这人要是不调养好了干重活,那会落下大病根的。
沈原下重手也是因为这人阴毒,奔着要人的命下手。
她还大喊:“张村要杀人啦!”
这时候张村的一个人正好一石头敲在沈家村的一个村民脑袋上,那血就呼呼的往外冒。
被打那人还想逞强,扑上去替自己报仇,沈原窜过去把他绊倒,按住他大叫:“大米叔死啦!”然后贴着沈大米的耳朵:“装死啊!”
沈大米两眼一翻,腿还抽搐了几下,沈原心里给他点了个攒,头上那伤其实也就看着吓人,人命是不会出的,可是流了这么多血,想来人也要晕上几天。
打架归打架,出人命了可是了不得,张村的人听了慢慢就停了手,两方人马又开始泾渭分明起来。
那被沈原戳了胸口的人还道:“装什么装,那小兔崽子戳了我一棍子,我这胸口还疼呢!”
沈原嚎啕,爹啊,那龟孙子刚才拿锄头敲大梁叔脑袋,大梁叔差点也死啦!”
毕竟现在倒下的是沈家村的人,那人拿锄头敲人脑袋也不是一个人看见,当时可能不在意,现在被沈原一提,沈家村人眼睛都红了:“我看到了!”
“我也看见了!妈的,你们张村人好歹毒啊!”
“今天我们就打死你们这帮龟孙!”
眼看争斗又起,沈家村的里正来了,首先就把自己村的人喝住,然后跪在沈大米身边,老泪纵横:“大米啊,叔我对不起你,你老娘还在家等着你呐!”
哭嚎间,张村的里正也来了,他也是心慌气短,说来说去是他们村不占理,还伤了人命,这可不是好完结的,两村这么近,真要死了人,那张村以后和沈家村就结仇了。
里正都来了,村民们只能互相瞪着。
一个走四方的郎中被沈家村人找来看沈大米。
那郎中诊了脉,就道:“好悬啊,就差那么一点,命还在,快些担回家,这是要好好养着的!我先拿针给稳着!”
张村的里正听人还有口气,他才舒了口气,只要人活着就行,那就不会结下死仇。
现在就商量事情怎么处理吧。
沈大米看病吃药,那银子得张村来,你们村的龟孙拿锄头砸人脑袋,好在人没事,否则当然也不能罢休。
商量的结果,张村给沈大米家三两银子养病,以后有了问题都不许再说了,至于那个用锄头砸人脑袋的村民,因为沈家村人没事,这也要不到赔偿。
水道怎么解决?
放水啊,还能怎么办。因为这水着实不多,所以沈家村先用两天,剩下的时间就一村用一个白天,一村用一个晚上,大家都派人在这里看着。
水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沈原回去问沈大寿:“那为什么不开始就坐下来谈?”一开始这么的,大家也不用打了啊。
沈大寿道:“谁听你?不先打一架看看谁强谁孬,哪个和你谈。”
哦,这个意思就是谈判桌你都爬不上,还谈个屁。
倒是沈大米婆娘给沈原家送了一只老母鸡来,沈大米那伤养是要养着,可也用不了三两银子,那婆娘听说是二妮提醒丈夫装死,现在得了赔偿自然也就来谢谢二妮。
沈原馋的流口水:“娘,那鸡是人家送的,吃了吧?”
李氏还有些不舍:“正下蛋呢,要不等两日,等麦子收了,大家也补补?”
好吧。
今年虽然缺水,好在县太爷有能力,基本保证了农田用水,麦子没去年好,可也不算歉收,麦穗一天天沉甸甸起来。
大家也开始忙活起来,这时候老天反倒开始下雨了,要不说贼老天呢,要你下雨的时候你没动静,现在眼看粮食要收获,你到开始下个不停,家家户户唉声叹气的。
好在下了两天,雨停了,天还是阴阴的,那不管了,赶紧动手,每家每户都是天黑了都不想回家,地里支起火把也要干。
沈原和大妮就负责一日三餐和家务家畜,沈大寿和李氏几乎都不回来吃饭,都给送到地里,他们吃了接着干,晚上回到家,随便洗一下就睡觉,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继续干活,人就跟机器一样,家家都这样。
沈原深刻的了解到了农民的不易。
麦子进了门也不见得就是收成,还得晾晒,要不然捂在一起就发霉发芽了。
老天爷还是给了人们一条活路,抢下来的麦子搁在家里三天,太阳终于出来了,赶紧晾晒。
前后忙了大半个月,人才能松口气,接着沈原看着沈大寿把该交的税粮又背出去了。
李氏在家里嘀嘀咕咕,今年老天爷不帮忙,那秸秆都发霉了,顾着粮食都来不及当然不会考虑秸秆,可是麦秸秆也是好东西,铺房子顶啦,垫炕啦,都有用,反倒是这些挑剩下的才是柴火。
秸秆火力不够,一把秸秆哄一下一烧就没了,煮一顿饭得烧掉好大一堆秸秆,用来引火还是不错的,乡下就没东西能浪费。
看着一大半粮食没了,沈原再心疼也没辙,好在这不是第一次目睹,她也没跟着沈大寿一起过去。
李氏这回没骗人,把那只老母鸡杀了,一家子团团围着吃了一顿好的。
鸡腿鸡翅膀归了三个孩子和沈大寿,李氏啃鸡头。
沈大郎吃的是鸡腿,他刚想张口,看见沈原阴测测的眼神,一个激灵,讨好的把鸡腿上的肉撕了下来:“大姐二姐也吃。”
大妮刚想说不用,沈原拿过来就和大妮分了:“吃,难得这小子记得我们!”
沈大寿笑笑,把自己那个鸡腿上的肉分了一半给李氏。
一家子把一只鸡吃的精光,鸡骨头都没舍得扔,李氏说:“明天加水熬一熬,又是一碗鸡汤!”
沈原嘴角直抽抽。
麦子收了地里还有活,大人还是要忙的,此刻已经是夏末,孩子们还在粘知了,这玩意也能吃,吃着还挺香的。
反正这里的孩子们奔跑在田野中,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起来是自由自在的。但是沈原也知道,他们祖祖辈辈都被定死在这片土地上,没有意外,这一辈子看的也就是这里的天,这里的土地。
就说进城吧,沈原也是现在才知道,乡下人进城还要到里正那里拿保牌,赶到城里把牌子交上去,告诉衙门里的人,自己是哪里人,来城里干什么,要多长时间,然后才能去办事,完了还得拿着牌子才能出城回家。
你想怀揣银子(还没银子呢)游历四方?做梦吧你!
没牌子(有的是身份通关文书),你连城都进不了。
所以那个疑似任务者,吵着要进城才会被家里人当邪祟附体的,谁没事进城啊?
读书看似唯一的通天梯,可如今的书真不是老百姓能读得起的,不要说笔墨纸砚这些,就是请先生的束脩,沈家村就没一家花的起。
本地的名流,也就是李氏娘家那个员外,好像是个什么监生,还是个捐监,就是说,这名头还是自己花钱买来的。
虽然沈原这次的老家不算穷山恶水,可也绝对称不上有芝兰之韵。
她也想过想让沈大郎念书,看看条件,就默默的闭嘴了,开口说一句话简单,站在道德制高点怪沈大寿夫妻也可以,但是拿不出这个脸。
学习,从古至今都是最贵的。
第97章 外戚六
年复一年,讲的就是沈原现在的生活,今年年景不好,过年的新衣服也就没了,去年的拿出来穿,要是小了,把折进去的布发出来一些就行了,在乡下没补丁的衣服就是好衣服。
今年李氏回娘家,东西也没去年好,不过也还算过得去,没了猪油猪肉,换了一篮子鸡蛋,几斤粗面,沈原也没跟过去。
李氏早早去早早回,饭都没吃一口,回来看着她一肚子气,问她咋了。
李氏就恨恨道:“还不是你们那两个贼兮兮的姨,这回撞见了,特意看我送了啥给你们姥姥,然后开口就酸我,说去年你们两个舅妈就一个劲夸我体惜娘家,怎么今年就不帮衬了,一人一句话,嘴贱的不行!”
沈原道:“那她们给了姥姥什么,姥姥没留你吃饭?”
李氏唾了一口:“她们能给个屁,你大姨拿着一小袋南瓜子,说是特意给你姥姥留的,你小姨更不要脸,拿了一条咸鱼,我看还是去年腌的,硬的狗都咬不动,还说下饭可好了!我再不济,拿的也是鸡蛋粮食!你姥姥哪能留她们吃饭,也不能光留我一下,所以都走了,不过你姥姥给我塞了几个夹肉的饼。”
一边说,李氏一边把饼拿出来:“热一热,晚上吃。”
有了点肉,李氏路上都没舍得吃。
乡下的日子,年景好就好过,年景歹就歹过,只要风不到,雨淋不到,饿了还能有东西吃,那就行了,没人会抱怨。
孩子们一如既往的高兴,在村子里疯跑。转眼,沈原在这片土地上已经过了两个年。
她也算是十岁的大姑娘了,大妮也十二岁了。今年一开春,沈原就敏锐的发现,有人在打听大妮了,仔细一听,居然是想给大妮做媒。
沈原差点没绷住,她一把拉住李氏:“娘,姐姐还小呢,不能嫁人!”
李氏扯回自己的袖子:“你个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去去去,一边玩去。”
儿女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妹妹管姐姐亲事的理,乡下人成亲都早,十二岁相看那不是正好,相看个两三年,就能成亲了。
老耽误着,好的人家可就挑拣不到了。
沈原急的团团转,还是因为年纪小,没有话语权,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没钱!
后来再仔细听,才知道李氏也不是马上就要把大妮嫁出去,只是相看呢,李氏亲口对打探的人说的:“先看着,我们家大妮还得留个两三年呢。”
沈原总算平静了,也更悲哀的发现,就是过个两三年,她似乎也无法阻止大妮出嫁,到时候弄不好还要轮到她了!
但总算不是燃眉之急。
气候还是很冷,春寒料峭,沈原是宁愿躲在家里的,沈大郎这天非扯着她一起出去,那边水塘里听说有大田鸡,二姐,一起去看看嘛!”
大田鸡也是青蛙,人们抓到了一样用来填肚子,沈原也无法向沈大郎解释益虫的概念,反正就小孩子抓,也抓不了多少。
原本沈原是不想去的,可是她怕沈大郎独自去,出了事可不行,于是吸吸鼻子一起去。
那水塘附近已经有了一群的孩子,几个男孩居然不怕冷,挽高了裤腿,在水塘里乱摸,沈大郎跑去看热闹,沈原就在一边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村民远远的跑来喊道:“二妮,泥鳅,还不快回去,你家来了好多官老爷啊!”
沈原一愣,沈大郎已经跑过来了,姐俩撒腿回去,那些孩子也跟着去了,看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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