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雨后的森林,被阳光炙烤过的大地。
总之是一切美好的东西。
秦毅无声垂眸,看了眼染上不知名水渍的下摆。
是鼻涕呢,还是口水,他也懒得追问了。
视线平缓的上移,定格在夏纯吟的脸上,平静的提醒她:“哥哥没有腿,但哥哥有手。”
夏纯吟有点不解,懵懂的看着他:“嗯?”
他虽然是在微笑,但迟钝的夏纯吟还是从那抹笑容里感受到了一点点杀气:“还是可以揍你的。”
......
秦毅完全没有那个照顾别人的耐心,所以就让夏纯吟吹了会冷风醒酒。
他的烟抽了两根,她的酒才算是醒了点。
秦毅掐灭了烟过去:“好点了没?”
夏纯吟的意识已经逐渐清醒了,走路也不晃悠了。
回想起刚刚和秦毅说的话,她就莫名有种害怕。
始终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好……好多了。”
秦毅让她上了车,又重新叫了个代驾。
等到家的时候,她的酒是彻底醒了。
这个点周琼已经睡了,但还是在客厅给他们留了灯。
夏纯吟把鞋子换上,怕吵醒周琼,特地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的上楼。
还好铺了地毯,拖鞋踩在上面并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
进房间之前,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和秦毅说了声晚安。
后者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他个高,看她的时候得低头。
走廊只开了一盏壁灯。
怕太亮,会把周琼弄醒。
秦毅的睫毛密集纤长,再加上瑞凤眼本就多情。
哪怕他再面无表情,但就是有种撩拨人的情愫在。
被他这么看着,夏纯吟觉得仿佛是有无数个肉眼看不见的小钩子,沿着她的心脏往外拉扯。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秦毅终于出声打破了这暧昧的安静:“知道错了吗?”
夏纯吟一懵,看着他。
她其实不太知道,但还是点头保平安:“知道。”
秦毅:“哪错了?”
没想到他会这么穷追不舍,夏纯吟有些心虚的左右看了看,企图找个什么话题把这事给带过。
“阿姨是不是睡了?”
不过秦毅根本不吃她这套:“先回答我的问题。”
夏纯吟低垂着头,很认真的回想了一下,醉酒后遗失的那一小块片段也迟缓的记起来了。
……难怪他会生气,换了任何一个人应该都会生气。
她脸涨的通红,手指捏着衣角:“我……我不该摸……你那里的。”
秦毅:“……”
“不是这件事。”
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脸色还是有点难看,腮帮紧了紧,警告她,“也不许再回想了。”
夏纯吟点点头,更懵了。
她难道还做了其他的?
秦毅问她:“你一个未成年喝什么酒?”
啊,原来是这个。
她乖巧点头:“我以后不喝了。”
秦毅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他手机响了。
小朋友还没有教训完,他伸手就要去按挂断,看到上面的来电联系人后,神色稍变。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他在她头发上薅了一把,“你先回房休息。”
说完他按下接通,推开阳台的门,出去了。
只隔了一扇玻璃门,柔和淡薄的月色,他的身影站在其中,有些模糊。
夏纯吟刚刚踮脚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写着丛鸢。
今天在酒吧里碰到的那个漂亮姐姐。
不知道为什么,夏纯吟总觉得,秦毅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
他罕见的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全部给了她。
他们年龄相仿,又一起长大。
最重要的是,她完全符合秦毅的审美。
江效告诉过她,秦毅喜欢长腿细腰的成熟御姐。
可在此刻的夏纯吟看来,与其说这是他的择偶要求,倒不如说,他的择偶标准完全就是按照丛鸢来的。
她听不清他讲了些什么,但她可以看到他的表情。
没有对面对她时的不耐烦。
一丁点都没有。
他侧倚着栏杆,眼眸半阖,看着地面。
整个人似乎也被这月光同化,清冷柔和。
安静的在听她讲。
那天晚上,夏纯吟失眠了。
年纪太小,被保护的又好,没有受过一点磨难。
这有好也有坏。
坏处就是,面对真正的灾难来临时,毫无还手的能力。
譬如现在,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暗恋就像是一颗无意间埋在心里的种子。
你只知道给你播种的人是谁,但不知道那是颗什么种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会逐渐成型。
可能是苦的,也可能是甜的。
这些都是悄无声息的。
可是怎么办啊。
她的种子好像是苦的。
很苦很苦的那种。
失恋的痛苦,外加黑夜总是容易带给人悲观的情绪。
夏纯吟突然很想回家。
她躲在被子里给妈妈打了个电话,一边哭一边说要回家。
来这儿以后的每一天,她没有哪天是不想家的。
寄人篱下的感觉不太好,她也是第一次体会。
处处得小心,害怕做错什么。
她就像是一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是麻烦别人的累赘。
她想妈妈,想爸爸,也想爷爷奶奶。
她想回去。
至少在那里,她想哭就哭,不需要忍着回房间,小声的哽咽。
她不想麻烦他们,也不敢麻烦他们。
活的小心翼翼,畏手畏脚。
江菡听到宝贝女儿哭的这么难过,一颗心都揪在一起了:“宝宝别哭,是不是被欺负了?”
夏纯吟一直在那哭,她不敢开口,担心自己会哭出声。
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哭的全身都在抖。
“就……就是想家了,想和你爸爸。”
“妈妈也想你,你走了以后妈妈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怕你被欺负。”
说着,她的声音也跟着哽咽了起来,“我一开始就不赞成你去北城读书,如果实在不想待在那里的话,我和你爸明天就去把你接回来,咱们就在老家读,好不好?”
一旁的夏民城打断她:“孩子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不懂事,她都高二了,来回折腾学习还跟得上吗。”
江菡心疼宝贝女儿,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学习学习学习,是学习重要还是女儿重要?夏民城我警告你,要是我的宝宝出了一点闪失我跟你拼命!”
“行了,多大的人了还使性子,也不怕孩子看了笑话。”
“你也知道怕啊,你要是真怕的话,怎么不替你女儿想想,她长这么大都一次出远门,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哭成这样啊!”
夏民城好不容易把江菡哄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从她手里拿过手机,问夏纯吟:“桃桃,怎么了?“
虽然不如江菡表达的那么直接,但他的语气里还是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是不是在那边受委屈了?要不这样,爸买一张最早的机票,天一亮就坐飞机过去找你,好不好?”
夏纯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女孩子,相反,她很懂事。
所以哪怕之前再想家,她也没有和他们打过电话诉苦,但今天太难过了。
她不知道应该打给谁。
拼命忍住眼泪:“我没事的,就是有点想家,没人欺负我,睡一觉就好了。”
“你和妈在家里注意身体,我看天气预报上说,那边最近下大雨,你让爷爷注意下,别着凉了。”
“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和你妈在,你安心学习,要是被欺负了就和爸打电话,爸去给你撑腰,知道吗?”
“嗯。”
“时间也不早了,没什么事就挂了吧,你早点睡,别熬夜。”
“好,你和妈妈也是,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后,拼命忍住的情绪再次爆发。
她抱着枕头,又哭了好久。
哭的累了,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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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琼这些天不忙,每天都在家里给他们做早餐。
夏纯吟一大早就起了床,她换好衣服准备去洗漱,正好看见了在里面刷牙的秦毅。
后者眉眼微抬,似乎没想到她今天居然起的这么早。
把嘴里的泡沫吐了,言语间带着轻笑:“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今天居然不用我喊。”
夏纯吟没说话,把自己的牙刷和洗面奶拿了,去一楼洗漱。
她昨天很晚才睡,现在感觉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里,头重脚轻。
迷迷糊糊的洗漱完毕,周琼刚把粥端出来,看到她了,笑道:“桃桃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阿姨煮了莲子粥,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夏纯吟说话的声音有点哑:“不了阿姨,我不饿,你们吃吧。”
她的样子看上去非常憔悴,眼睛也肿。
虽说她平日里每天早上刚起床的时候也没什么精神,但还没像今天这么憔悴过。
秦毅换好衣服下楼,周琼替他把碗筷摆好,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昨天桃桃没受气吧?”
秦毅拖出椅子坐下:“她能受什么气。”
“可我看她今天精神好像不太好。”
醉成那样,精神能好才是怪事了。
秦毅倒了杯热牛奶放在周琼面前:“应该是没睡好,你就别瞎操心了。”
周琼看到他这个态度,不满的皱了皱眉:“秦毅,桃桃好歹也算是你的妹妹,看到妹妹这样,你怎么能一点都不担心呢。”
秦毅自己活的就挺糙的,哪怕前一天晚上喝到起不来床,第二天照样拖着病体上体能课,又是跑操又是俯卧撑。
所以他不觉得这有什么。
宿醉醒来的精神萎靡,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琼觉得自己情商挺高的,怎么就生了个木头脑袋的儿子。
那边夏纯吟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周琼进了厨房拿出一盒她提前热好的牛奶给她:“这个拿着,在路上喝。”
夏纯吟欲言又止:“阿姨,我……”
周琼打断她:“就算喝不下也得好,早上空腹对胃不好。”
夏纯吟点了点头:“谢谢阿姨。”
周琼看到她的眼睛了,有点心疼:“桃桃先坐一会,等你哥哥吃完饭了我让你开车送你去学校。“
夏纯吟摇头:“不了,我自己坐车去就行。“
她说了声再见以后,就背着书包离开了。
周琼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是遮不住的担心。
她总觉得夏纯吟今天的状态怪怪的。
“以前多有元气的小姑娘啊,今天蔫头搭脑的,该不会是在学校被欺负了吧?”
她这话是和秦毅说的,后者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专心吃自己的饭。
周琼不满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秦毅慢悠悠的抬头:“那我去她学校问清楚是谁欺负的她,然后揪出来揍一顿?”
算了,周琼懒得和他继续说了。
“吃完饭赶紧滚,我看见你就烦。”
“……”
刚到学校,唐澄澄就敏锐的察觉到夏纯吟今天的情绪非常不对劲。
不光精神萎靡不振,眼睛还肿的像核桃一样。
一下课,她就跑到林好的位置上,关切的问她:“桃桃,你昨天是不是哭过了?”
夏纯吟摇了摇头,没说话。
“肯定哭过了,你别想骗我,眼睛都肿的像核桃了。”
小姑娘最受不得安慰,尤其是在难过的时候。
听她这么一说,忍了一上午的委屈彻底绷不住了。
眼泪立马就跟豆子一样的往外冒。
她吸了吸鼻子,眼周一圈红红的。
“我待会再跟你讲。”
唐澄澄看到她这副样子,心疼的不行,连忙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纸巾,替她擦眼泪:“不哭,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就帮你欺负回来。”
她瘪着嘴,委屈巴巴的看着唐澄澄,眼泪掉的更凶。
傅尘野是被她的哭声给弄醒的,一睁眼就看到两个人在这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他迟缓的抬眼,看到了前面的黑板,才确定自己是在教室里。
上课铃响了,他把书收进桌肚里,刚准备继续睡。
桌面上多出一根棒棒糖和一张粉色折叠的便签。
他抬眸,看了眼小心翼翼缩回手的始作俑者。
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眼睛闪躲的看着前方,不敢和他对视。
傅尘野把纸条拆开,看到上面的字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傻逼。”
他把纸条撕了,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然后重新趴下。
虽然挨了一句骂,但总比挨打要好。
劫后余生的夏纯吟也顾不得难受了,小心翼翼的松了一口气。
体育课的时候,夏纯吟和唐澄澄坐在花坛边偷懒。
唐澄澄问她:“昨天是发生什么了吗,你哭成这样?”
夏纯吟有气无力的把事情的始末给她讲了一遍。
唐澄澄单手撑着脸,叹了口气:“如果是丛鸢的话,那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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