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藏的好,半点也不露端倪。
可小护士还是看到了。
他那一瞬间的情绪,很多都有。
痛苦的,难过的。
之前的风轻云淡仿佛是对人生麻木后的绝望。
但这个女人的出现,让他终于感受到了人间。
第50章 沉溺
傅尘野一点也不像刚出了车祸的人, 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我还以为我是撞坏了脑袋,出现错觉了呢。”
见他还能开玩笑,那就说明不是特别严重。
夏纯吟松了口气。
她等护士给他插上输液管离开后, 然后才过去。
消炎的。
她坐过去:“我刚刚看到你被推进来,浑身失血, 吓死了。”
他目光灼灼,看着她:“你看到我受伤很害怕吗?”
夏纯吟觉得他这话问的莫名奇妙,都那样了,怎么可能不害怕。
她总觉得傅尘野很奇怪。
他好像有很多秘密, 他的行踪也是。
每次夏纯吟问到了,他都用玩笑的语气岔开话题。
夏纯吟知道他不想谈这个,也没想过强迫他。
不想说就不说嘛。
他看了眼她手上的检查袋:“生病了?”
夏纯吟摇头:“就是有点不舒服, 最近熬夜熬太狠了。”
“那就少熬夜。”
夏纯吟笑道:“你讲什么废话呢。”
傅尘野也笑, 他笑着笑着,眼睫微微垂下。
好像难得流露出这么些真情实感。
他总是把自己装在面具里,活得太累。
夏纯吟心思敏感,能看出来:“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都会帮你的。”
他们是朋友, 别人不管他,她不能不管。
傅尘野的父母都去世了, 他现在是孤身一人,太可怜。
傅尘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我最近总做同一个梦,我梦见我回到了读高中那会, 就你刚来的时候。”
“我其实没多讨厌你,甚至还觉得你长的挺可爱的。”
“但那个年纪,你知道的, 挺幼稚。”
他低眉,像是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温柔的笑着。
被撞的那会,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脑海里闪过挺多画面,有他爸妈都在世的时候,也有他们去世时的那一幕,还有夏纯吟。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纯吟在他心里的地位居然这么高了。
他一直都挺喜欢她的。
但喜欢也只是喜欢,傅尘野是个理性的人。
因为家庭的情况,他过度早熟。
他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只有一次,因为太想她了,所以故意去她吃饭的地方蹲点,制造了一起偶然的相遇。
他也就任性了那一回。
喜欢又不是爱,要什么海誓山盟呢。
那个时候的傅尘野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
喜欢早就进化成了爱。
他走不出去了。
他都懂事了这么多年,多任性几回,应该不犯法吧。
“我也清楚,跟着我这种人,没未来的。”
他笑了笑,看着她,然后又不笑了。
眼神是他少有的认真。
他很少认真,总是吊儿郎当的随性。
但现在,他的目光坚定,仿佛好不容易做下这个决定,同时又透着点小心翼翼。
他在害怕,谁表白的时候不害怕呢。
“但如果......你愿意和我试一下的话,我肯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想要的生活的。”
他声音似乎攀上了轻轻的颤音,手试探的想要去牵她的手。
即将碰到的那一刹那,夏纯吟躲开了。
她是个温柔的人,就连拒绝人都这么温柔。
“你要保护的姑娘可能正等着你去保护他,你要是在我这儿浪费时间的话,就找不到她了。”
她笑的多好看啊。
笑着拒绝他。
傅尘野也笑:“可以啊小桃子,拒绝人都这么文艺范,以前读书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有文采。”
她那作文他看过,写的跟流水账一样,比他的分儿还少。
那个时候夏纯吟还偷偷哭了。
她嘴上说的是因为傅尘野偷偷看她的作文才哭的。
傅尘野耸耸肩,无所谓的背下这口锅。
夏纯吟说她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他。
还不忘让他好好躺着,唐澄澄马上就来了。
傅尘野皱眉:“你告诉她了?”
夏纯吟说:“你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就给她打电话了。”
傅尘野叹了口气:“你告诉她干嘛,她太吵了。”
“行了。”夏纯吟拍拍他的肩,“吵也忍着点。”
走之前她非常贴心的给他倒了杯热水。
傅尘野道完谢后唇间的弧度都没来得及收下,在夏纯吟踏出病房的那一刻,他无力的塌下肩膀。
没关系。
他在心里反复的安慰自己。
反正这么多年,也都是一个人。
习惯了。
他本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要和她在一起。
他们不是同类人。
他自己的生活已经过的一团糟了,没必要把她也拉下水。
其实应该庆幸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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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车上,夏纯吟一直回想傅尘野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总爱开玩笑,所以就连她也分不清,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玩笑话。
如果是认真的,她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去面对他。
友情一旦和爱情混上关系,就会开始变味。
双方都会。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是傅尘野发来的。
傅尘野:【我刚刚就是逗你的,你别真以为我喜欢你啊。】
傅尘野:【我也是有自己审美的,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看着他发来的消息,夏纯吟莫名的,松了口气。
夏纯吟:【我怎么不知道?】
傅尘野:【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改天带过来让你见见。】
夏纯吟:【好呀,我请她吃饭。】
傅尘野:【都没见你请我吃过饭。】
夏纯吟:【那不是你没空嘛,怎么还倒打一耙上了。】
傅尘野:【行了,先不说了,唐澄澄来了。】
结束了对话,夏纯吟那颗七上八下的这才算彻底放下了。
傅尘野身体好,外加年轻,很快就恢复出院了。
就是腿上的石膏估计还得跟着他几个月。
唐澄澄跟个老妈子一样,天天唠叨他:“你药记得吃,别吃太辣的东西,吃清淡点。”
傅尘野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一个人住,两室一厅,收捡的挺干净,比夏纯吟这个女孩子住的地方还干净。
她那儿就一个字,乱。
每次都是秦毅给她收拾。
唐澄澄唠叨了一会,接到电话走了。
傅尘野松了口气,他和夏纯吟说,他明天的飞机。
夏纯吟一愣,问他要去哪。
他笑了下:“我怕我再在北城待下去总有一天会被唐澄澄给烦死。”
夏纯吟知道他这话是在开玩笑,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因为她看见了傅尘野眼里的闪躲。
他在怕,怕她问。
夏纯吟走后,傅尘野躺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
人生多讽刺啊,无论你再努力的想要好好活下去,都没有这个机会。
他的前半生过的的确不怎么样,但傅尘野也没有得过且过,他还是很努力的。
努力赚钱,给他母亲治病。
他不想当个孤儿。
命运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没了父亲,没了姐姐,最后连母亲也没了。
留给他的,是父亲的欠款。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家里欠这么多钱。
他想过要正经读个大学,坐在写字楼里上班,而不是在地下拳击场,靠命去赚钱。
他得西装革履才能有勇气追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啊。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这样活。
他这条命,如草芥一般低贱。
这么多年,他一直不太敢和夏纯吟联系。
那种面对她时的自卑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游走在灰色产业,签了一张又一张的生死状,每一次上台都是抱着下不来的决心的。
但他还挺牛逼,全赢了。
几年的时间,他把债也还完了,以为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
也有勇气告白了,但天鹅怎么会看上癞□□呢。
他接受的很坦然。
他也想通了,离开这座城市。他太自私,太狭隘了,得不到她,就不想听到她的一丁点消息。
因为害怕。
害怕知道她和别人谈恋爱,和别人结婚。‘
他不会祝福,甚至还会嫉妒,发了疯一般的嫉妒。
傅尘野决定了,对她的喜欢到此为止吧。
就算停止不了,也要逼着自己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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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第二天中午的机票,唐澄澄有事来不了,所以是夏纯吟送他。
提前两个小时到的机场,夏纯吟让他先把东西托运了,然后去附近吃顿饭。
“你昨天不是说我没请你吃过饭吗,我今天请回来。”
只是夏纯吟没想到会这么巧。
这个航班的机长刚好是秦毅。
他停下来看她,又或者,是看她身旁的傅尘野。
眼神挺淡的,也瞧不起情绪来。
第51章 沉溺
被他这么看着, 夏纯吟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偷情被抓的错觉。
很奇怪。
尤其是在秦毅收回视线,忽略她,离开的时候。
这种感觉被不断的扩大, 加深。
她按着胸口,确定了这种感觉。
是难过。
因为时间不够, 所以他们是在附近吃的饭。
回转寿司。
傅尘野没说他以后的打算,只说会好好做人,不给国家添麻烦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依旧是他惯有的懒散调笑。
挺随意的。
他本身就是一个随意的人, 遇到再大的风浪,也只是笑笑。
夏纯吟其实挺羡慕他这种心态的。
多好。
不像她,稍微遇到一点打击就难过的不行。
但她不知道的是, 傅尘野也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
只不过是被现实一次又一次的踩在脚下, 当垃圾一样践踏。
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这样。
经历的多了,人的心态真的会变。
他反而一直希望夏纯吟的承受力都这么弱。
因为这也说明,她被保护的很好。
他希望她好。
哪怕她的人生里面,应该不会再出现他了。
他的爱是不顾一切的决绝。
这辈子可能都忘不掉她了, 但也这辈子也不会再和她见面了。
他是理性的。
人不能一直难过,这样容易得病。
只有远离爱而不得的夏纯吟, 他的病才会痊愈。
傅尘野把自己碗里的叉烧夹给她:“到底是请我吃饭还是自己饿了?你这吃的比我都多。”
夏纯吟一口吞下一整个手握寿司。
她捂着嘴,小心咀嚼,含糊不清的说着:“我为了送你可是起了大早床,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他笑了笑, 伸手去戳她鼓起来的腮帮子,里面塞满了寿司。
他这发臭的人生,已经过的一塌糊涂了。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 小桃子能一生平安,万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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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尘野走了。
那个时候的夏纯吟还不知道,那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他换了号码,和他们所有人都断去了联系。
如今这个世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都是用一根看不见的线连着。
傅尘野,亲手剪断了这个线。
可能他也有过犹豫,但这犹豫最终还是被理智给打败。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那几天夏纯吟心里一直不安。
她给秦毅打过电话,他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
没办法,她只能去找他了。
家里没人,周琼和孙姨都不在。
周琼因为工作去了法国,三天后才回来。
家里没人住,所以周琼干脆给孙姨发了个小长假。
夏纯吟看着空旷的客厅,手机安安静静的躺着,没有半条消息进来。
秦毅还是没给她回复。
她在过来之前给他发了条信息,说她今天回家了。
她有些无力的躺在沙发上,觉得自己脑子很乱。
一直以来,她都是在反复催眠自己,秦毅不喜欢她,她也不能喜欢她。
久而久之,催眠似乎起了作用。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到放下他,不喜欢他了。
可感情这种事,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还是喜欢他。
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年少时,她总觉得这种喜欢不靠谱,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退。
崇拜不是爱。
她是这么觉得的。
可好像,不是。
夏纯吟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秦毅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主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关的,只留了盏落地灯,光线是一档,柔光。
秦毅安静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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