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喜欢吃甜的,就算现在不吃,闻着甜味也是好的。
滚好的元宵放在盖帘上,让徐燕舟送外面冻着,刘伟湛又端进来一盆糯米面。
刘伟湛张头望了一眼,道:“不往里面包铜钱吗?”
刘伟湛又道:“不,该包艾草,避邪。”
元宵是滚出来的,小小一个团子,里面裹不上铜钱。
不过该避邪是真的,避小人。
顾妙低头看了糯米面一瞬,道:“包艾草就不必了,往屋里撒点艾草水就行。”
她应了初春去捉猪崽,现在猪崽还没有,猪圈和清理猪圈的艾草都有了。
干艾草是从集市带回来的,等会儿煮艾草水,各处都撒一点。
又想起今天带回来的人,顾妙心情有些低沉。
徐幼薇一直注意着顾妙,“嫂子……”
顾妙没事,就是担心害怕。
隔了四天才抓住人,江十三应该已经给盛京写信了。
周宁琛应该也看到信了。
以前周宁琛会看在徐幼薇的份上,留徐家几条命。现在他估计在后悔,当初为什么不一了百了,全杀了好。
路上找人杀了他们,就没有现在这么多的事了。
不过周宁琛没法后悔,他本来就这也想要那也想拿,在他眼里,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他要江山,也要美人。
顾妙微微发抖,若是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徐燕舟握住顾妙的手,“别担心。”
徐燕舟道:“我一会儿去见村长。”
在山上住着太危险了,先搬到云城,没房子盖房子,等事情平定了再说。
估计也就是四五日前写的信,最快也是这两天收到,他们还有时间。
顾妙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是想拖的,甚至想过在山林中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先搬到云城,再做打算。
其实事情也没那么糟糕,有玉溪山这座天然屏障,想进云城必须经过这条官路,谁一样。
气氛太凝重,刘伟湛开口道:“你们瞎担心个什么劲儿?”
“最该担心的不应该是我吗?”
刘伟湛十分不理解,朱雀卫又没见过徐燕舟,皇上顶多是猜徐燕舟在这里。
他呢,他呢……
皇上估计以为他要谋反。
刘伟湛参军十五年,最清清白白不过,现在跳进哪条河都洗不清了。
徐燕舟他们只是罪上加罪,他可是头一次,第一回 !
刘伟湛想明白为什么打喷嚏了,肯定是皇上在骂他。
现在再说什么对不住的话,也晚了,刘伟湛被抓上山,就跟他们绑在一起了。
如果他想逃想跑,顾妙会杀了他。
顾妙道:“你想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你。”
刘伟湛就惦记着他的猪,猪圈都搭好了,又要搬走,猪还没抓呢……
刘伟湛道:“我要养猪,养几百头。”
再养几千只鸡,不缺肉不缺蛋,吃不了的就送进军营,都吃肉。
顾妙默了默:“你要能抓到几百只你就养,不拦你。”
附近有多少养猪的,能抓几只猪崽子就不错了,几百只,上哪儿找去。
反正刘伟湛是信了,他现在胆子大了,都不害怕了,“那搬走的时候记得把去盐湖的痕迹清了……”
山上没路,都是走荆棘丛,有些树藤被掰折了,若仔细看,能看出来。
刘伟湛说的对,他们有盐湖,不能便宜了周宁琛,“那菜棚子也给拆了,里面的萝卜土豆都挖出来,白菜也摘了,一点都不留。”
徐燕舟道:“还有炭窑,山后的铁木树,拆了藏好。”
什么也不让他们发现,什么也不让他们看见,等周宁琛派人搜山,只能搜到十几间空荡荡的屋子。
徐幼薇握紧拳头:“什么也不给他留!”
在玉溪山住了近四个月,一开始住在茅草屋里,勉强能遮风避寒。
后来赚钱了,还盖了房子。
从流放至今,哭过,怕过。
徐幼薇怕兄长醒不过来,怕嫂子离开,怕自己被带走,都挺过来了。
顾妙道:“我们把玉溪山守好,把云城守好,做最坏的打算。”
周宁琛不给半分洗刷冤屈的机会,将造反的罪名安在徐燕舟身上。
一万将士命丧流沙,不全是徐燕舟的错,甚至说,徐燕舟没有错。
他十五岁从军,征战沙场六年,打了几十场胜仗,他是英雄,不是罪人,更不是逆贼。
徐燕舟去见村长,说明利害,村长道:“搬,将军说什么时候搬,我们就什么时候搬。”
徐燕舟道:“今晚收拾,明早搬走。”
村长连忙应下,他立刻通知村里人收拾东西,明早搬家。
顾妙带着人去菜棚了。
长了一个多月,每天撒灵泉水,菜长的很好。
白萝卜比手掌还长,有手腕那么粗,上面沾着湿润的泥土,水灵灵的。
土豆还有点小,种的也不多,就挖了十几颗。
白菜叶微微发黄,但是不影响吃。
菜棚里还剩几十颗白菜,顾妙全给摘下来了。
萝卜土豆白菜,还有家里的粮食,先送到将军府,剩下的东西明早再搬。
徐燕舟舍不得这里,人都是有感情的,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都已经熟悉了。
将军府的卧房是什么样子,徐燕舟印象模糊。
他舍不得。
将军府没有炕,床就那么大,没地方放他的炕柜。
床也不像炕那样暖和,总之,哪里都不好。
顾妙把炕柜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楚淮的东西单独放着,剩下的放在一个包裹里。
一块玉佩,两枚金牌,一块令牌,还有朱雀令。
剩下的都是银票和碎银子,总共两千五百一十三两。
铜板顾妙也数了,一百二十三个。
还有她的金簪,又大又亮又闪,她给放进荷包里,然后和这些放在一起。
东西收好,顾妙把包裹放到身边,明早要带着它走,这是最重要的东西。
有些东西可以慢慢搬,周宁琛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这几天可以继续烧炭。
躺在被窝里,顾妙数着还要带些什么,他们铺的褥子被子枕头肯定要带着,家具也不能忘,什么都不留。
徐燕舟手动了动,一瞬间,就抓住了顾妙的手,他问:“炕柜还带吗?”
两人宽的炕柜,还是摆在炕上的,放床上肯定不行,要是那样,他真的要和顾妙睡在上面了。
如果早知道,他一定不打这个,一定让木匠做一个小巧的。
顾妙道:“带,什么也不留,以后如果搬回来,再把东西都搬回来。”
这些得用板车推,路上难免磕磕碰碰,但顾妙舍不得留下任何东西,当然是带走了。
徐燕舟还是有些开心的,带走就好,毕竟是他带回来的,顾妙喜欢不嫌弃。“那好,我来搬。”
徐燕舟那是不知道顾妙不喜欢。
东西都买回来了,总不能放着,那只能用了。
顾妙也会帮忙搬的,“好,那我们早点睡。”
徐燕舟没有动,屋里十分寂静,徐燕舟道:“阿妙,过两天就是元宵节了。”
过节了。
到时候云城估计有灯会,徐燕舟想带顾妙看一看。
回来的晚的话就赶不上什么了,逛灯会也累,不好做什么。
徐燕舟想今天弄,他平时不好意思说,不好意思让顾妙帮忙,都是忍着,但明天就搬走了,这是他们睡在炕上的最后一晚。
徐燕舟虽然行,也不是一年只行一次,但他舍不得让顾妙帮他弄,今晚不一样的。
过两天就是元宵节了,顾妙问:“那你是想多吃两个元宵吗?”
徐燕舟没那么想,他抱住顾妙,把人禁锢在自己怀里,然后小心翼翼地亲顾妙的眼睛,亲完眼睛又亲亲鼻尖,最后吻落在了顾妙唇上。
徐燕舟喉结微不可查地轻滚了一下,“我……想要,阿妙帮帮我。”
徐燕舟背对着烛光,这样看着他脸色微微发红,他眼睛又亮,里面好像藏了星星。
徐燕舟就这样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回答。
很快,徐燕舟耐心告罄,“阿妙……”
顾妙拒绝不了这样的徐燕舟,“那就一次,然后睡觉。”
徐燕舟道:“嗯,都听你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真是任人施为。
做这样的事,顾妙不敢看徐燕舟,她闭着眼,手慢慢地动,过了一会儿,徐燕舟握住了她的手……
顾妙是真觉得这种事无趣,她脑子越来越沉,有点困,后来徐燕舟打了水进来,把身上擦干净,才重新躺回去。
徐燕舟有点蔫儿,他一个人舒服,不好。
但徐燕舟也不敢说一起之类的话,他想让顾妙也……
徐燕舟道:“阿妙,不然我抱着你睡吧,你还可以躺在我身上睡。”
顾妙没兴趣,她好困,“你快睡,不然就去炕柜上。”
徐燕舟:“……哦。”
大约是得到一样东西就想要更多。
从前徐燕舟盼着顾妙喜欢他的不是可怜他,后来他发现顾妙有点喜欢他了,他就盼着顾妙能够更喜欢他,别喜欢别人。
谁都不行。
现在徐燕舟想要的更多。
徐燕舟闭上眼睛,开始做梦了。
次日,吃过早饭,就开始搬东西,先帮村里人搬到了云城的空巷子里,等他们的搬完了,徐家才开始动。
徐燕舟也把炕柜扛出来了。
硕大的柜子十分醒目,刘伟湛原以为床,可是有门,他觉得就是个普通柜子,仔细一看,是侧边开门,委实奇怪。
徐燕舟看了刘伟湛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炕柜?”
北方的汉子没看过炕柜?
那简直胡说八道,刘伟湛就是没见过这样的,“挺……别致。”
那还用他说。
徐燕舟道:“……你笑去别处笑。”
刘伟湛捂住嘴,还是不笑了,省着挨打,“你到将军府了,就住原来你住的地方。”
他再随便找间屋子好了。
原本就是徐燕舟的地方,如果能平反,肯定还是徐燕舟的地方。
倘若不行,他也住不上不是。
徐燕舟道:“不必,给我们找间院子就行。”
他们一家人住一块儿,其他的无所谓。
刘伟湛挺了挺胸膛,那他可就住正院了。
到了将军府,徐家人住在一处干净的院落里,收拾好东西,也没什么事,顾妙打算去暗牢里看看。
徐幼薇帮顾妙画脸,炭粉这里抹点那里抹点,再用胭脂水粉晕一下,徐幼薇手巧,顾妙又变成了牢头。
画好顾妙,徐幼薇道:“嫂子,我们进去看看吗?”
顾妙想到了楚淮,楚淮也在牢里,关了五天了,跟着朱雀卫一起发豆芽。
顾妙道:“行,你也画脸,咱们一块儿过去。”
徐幼薇一下就笑了,她对着镜子描描画画,很快,镜子里就出现了另一个人。
徐幼薇进屋缠胸,然后换了身狱卒衣服,跟着顾妙进了地牢。
地牢阴暗,靠着几盏烛火照明,她一眼就看见了楚淮。
楚淮正在往竹筐里洒水,认真地很。
和徐幼薇想的不太一样,其他人也在发豆芽。
本来就安静的牢房在顾妙进来之后更静了。
谁都不敢说话。
江一抬起头,又迅速低下,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好怕。
徐幼薇学着顾妙的样子,打开牢房的门,她冲着楚淮恶声恶气道:“给我站到墙角去。”
楚淮看着徐幼薇的眼睛,静了片刻,然后听话地站到墙角去了。
江十三初生牛犊,本来打算跟顾妙犟一犟的,现在他好似被定住,一动不敢动。
牢头双煞,世风日下。
顾妙往那边看了一眼,专心检查豆芽。
徐幼薇看楚淮发的还不错,便道:“嗯,做的不错。”
不等楚淮唇角勾上两分,徐幼薇便道:“这都是你该做的,有钱吗,拿出来,大爷我要喝酒。”
朱雀卫有人捂住了胸口,有人按住了袖袋,表情戒备中带着几分震惊,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楚淮没动,他声音微哑,看了看四周,学着江一捂住胸口,“没钱。”
徐幼薇:“此地无银三百两,快点拿出来!”
胸口藏着的是给徐幼薇带的金饰,还有好些银票。
楚淮道:“没有……不信你来搜。”
徐幼薇眨了眨眼,她觉得有点过了,可是不搜……她话都放出去了,岂不是很没威严。
徐幼薇伸出手,在楚淮胸口按了按,然后搜出来一串东西。
有银票,还有别的,徐幼薇没有打开,通通装起来,她拍了拍楚淮肩膀,道:“正好留着大爷买酒。”
江一揉了揉眼睛,“我……”
楚淮怎么这么惨,那是银票吧,就这样被搜走了?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顾妙和徐幼薇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牢房里异常寂静。
许久之后,有人低骂两句,“连刘伟湛都没搜身!”
“算了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今天是楚淮,明天就是我们。”
“怎么可以这样,我们都发豆芽了,怎么还搜身。”
堂堂御林军统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搜身,这简直是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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