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她大喘了口气,又慌忙开口:“我只知道那女人曾是扬州刺史林壑季的外甥女,曾听主子唤她作枝枝。”
“果然是她。”裴度低低感概。
林壑季的外甥女不就是沈氏女被送到扬州后的身份嘛,看来那别院里藏着的人确确实实是沈氏女。裴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缓缓落座在身后的座椅上,脑海中盘算要如何前去向景衡禀告此事。
片刻后,裴度开口吩咐手下:“将她带下去,严加看守,不能出半分纰漏,明日一早我要带她入宫面圣,禀明陛下沈氏女的下落。另外再让人盯着些京郊别院,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前来回报。”
次日一早,还未到早朝时分,裴度便已叩响宫门,求见圣上。
御政殿守夜的小安子得了消息,入内禀告景衍:“陛下,裴度裴将军求见,来禀的宫人说裴将军还带了一名女子。”
景衍一夜未曾合眼,现下也因为心有挂碍并无睡意,此刻正立在御阶上瞧着即将落下的明月。听了小安子通报说是裴度求见,他先是疑惑裴度为何这时入宫,继而想到裴度的特殊,神色陡然一变,随即沉声吩咐小安子,宣裴度入内觐见。
裴度是景衡一派的人,但他一直以来的行事都十分诡异,早先宋棋威胁林太医之事,也是裴度从中作梗,让林迎去给齐钰报信。
“微臣参见陛下,贸然求见是为沈姑娘失踪之事而来。”裴度开门见山的将来意告知。
“哦?”景衍指节轻叩御案,冷声反问。他与齐钰早已封锁消息,若非有人的爪牙能深入齐国公府同深宫大内,不可能知晓枝枝失踪一事。枝枝昨日失踪,今日一早这裴度就来了,他这消息可真是灵通。
“陛下恕罪,您可还认得微臣带来的这女子?”裴度侧身让景衍瞧见徐梦。
景衍垂眸瞧了几眼,只觉有些眼熟,一时却也想不出这人是谁。可跪在殿下的徐梦却是一眼就认出了景衍。
原来,扬州城中那位公子,是京都皇城的君王。
徐梦呆愣几瞬,而后慌忙叩首:“民女有罪,民女受人指使假扮端王之女,与人勾结迫使端王为给民女解毒,绑了那位贵人,求陛下饶命。”
景衍闻言,眼神转向裴度,满是审视。
裴度恭敬垂首:“微臣本姓褚,名唤褚沉,幼时家中遭逢变故,与父亲假死逃亡,改名换姓苟活至今。臣在京中十数年,奉父命假意效忠东宫太子景衡,实则一直隐于暗处相助陛下,当年陛下逼宫,臣命我褚家家奴于宫中打开宫门,助陛下入主御政殿。臣父嘱托微臣,助陛下成就功业,为褚家重振威名。”
“褚沉?是你?”景衍凝眉反问不知信与不信。他话落未待裴度答话,便又接着问道“你父亲呢?”
裴度答话道:“臣父亲现在四方馆,陛下若要见他,待早朝后臣便将父亲请来宫中面见圣上。”
景衍摆手道:“暂且不必,此事容后再说,朕问你,可知沈枝枝现在何处?”
裴度瞧了眼殿下跪着的徐梦,垂首回话道:“在太子旧时避暑所居的京郊别院。”
景衍闻言,立即起身踏下御阶,他随手拎了件外袍披在身上,便往殿外走便开口吩咐小安子:“以圣体欠安之由罢朝一日,朕要亲自出宫带她回来。传诚也带皇宫禁卫随朕一同前往。另外封锁消息,切勿走漏风声。至于裴将军两人,暂且留在宫中,待朕回宫后再行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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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衍这边带人往京郊别院你而去,此刻的京郊别院正处于风雨欲来的前夕。昨夜不仅景衍彻夜未眠,景衡同样未曾入眠。昨日将枝枝绑来后,他将她安置在从前他偶尔宿在此处的那间卧房,或许那样安排,他有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念想,可她望向他的那股子隐含厌弃的眼神,让他自心底生出退意。
明月西沉,天光微凉,有暗卫自外入了别院。暗卫原本还纠结自己所禀之事是否应当唤醒主子,却没想到他人到内院时景衡正满身夜色寒凉立在屋檐下。
“主子,今晨林姑娘去寻徐梦,发现人不见了。”暗卫垂首在下,略显战战兢兢的禀告。
昨日林风兮自京郊别院离开后心中便一直惴惴不安,她总觉得那别院似乎藏着景衡什么秘密,熬了一夜,思来想去,始终无法想通。之后她便想到了昨日同样在别院的徐梦,想着从她入手,或许能查探出些什么来。林风兮查探过后,得知徐梦在程府,随即便去寻她,却没到到了程府,却发现那徐梦失踪了。
林风兮人到程府时,便惊动了留守程府的暗卫,她发现徐梦失踪后随即便将此事告知暗卫,暗卫立刻就来了别院禀告景衡。
第109章
“徐梦不见了?”景衡原本就因受寒苍白的脸色愈发凝重。
她怎么会不见呢?谁会从徐梦动手?景衡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现了个念头, 他凝眉低语,暗道不妙。
“孤身边是出了内鬼了,徐梦这笔棋反倒成了孤的破绽。宋书呢, 唤他出来, 即可动身离开此地。”景衡咬牙吩咐暗卫。
暗卫刚要领命去唤负责别院守卫的宋书, 院外就传来了宋书的声音。他一边往内里疾奔,一边禀告道:“主子,宫中禁卫出动, 这处别院已经被围死了, 属下带您即刻离开此处。”
宋书话音落下, 景衡却并未依他所言即刻离开,反倒覆手而立,眉头凝重的问:“能顶多久?”他这话一出, 宋书大惊,难不成主子是要在此死扛。
“至多半个时辰。主子三思啊, 此处有咱们在京城的大半人手, 若是同禁卫死战, 怕是伤亡惨重。”宋书焦灼的劝他。
可景衡实在执拗,任宋书如何劝他, 他都未曾应下同他即刻离开。
他垂眸不知在思量什么, 瞬息后开口道:“半个时辰, 够了。去药房熬上一碗落子汤端过来, 孤费尽心思将人绑了,可不是让景衍完好无损的把人给带回去的。”
这暗卫垂首应是,随即便往药房去了。宋书在一旁欲言又止,景衡摆手打断他,命令道:“宋书, 你去守着别院的大门,记好了,撑足半个时辰。孤最信任你,切勿让孤失望。”
“属下、属下明白了。”宋书心绪复杂,终是恭敬应下。
景衡安排好一切后,回身推开了半掩的房门。今夜枝枝心中也一直压着事情,睡得极浅极浅,景衡推门后脚步声由门槛处渐渐到枝枝床榻前,枝枝醒了过来,掀开眼帘望向他。
“醒了啊,醒了也好,醒了也能清清楚楚记得今日。”景衡立在床榻前微微俯身靠近枝枝,在她耳畔呢喃道。他话音温柔,可枝枝却隐隐觉得可怖。
“你要做什么?”枝枝冷声质问。
“你马上就知道了。”景衡垂眸避过她的视线,缓声回话。
枝枝望着他,不发一语,眼神灼灼。景衡被她瞧的心下微乱,不敢抬眼,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未曾动摇自己的恶念。
两人无言相对,时间一刻刻流逝,院外的厮杀声愈发得厉害,一点点逼近此处。
枝枝听得愈发清楚,她想到了些什么,猛地开口问:“那是什么声音?谁来了?”
景衡循声抬眼对上她的视线,见那双眼眸顷刻间迸发光亮,他心中突然无比酸痛,于是仰首忍下那股子情绪,勉强回话道:“你想是谁?景衍吗?是他又如何呢?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你在我手中,属于我。”
他话音落下,枝枝还未来得及回话,暗卫便端着碗汤药走了进来。
“主子,熬好了。”暗卫捧着端药的托盘呈在景衡眼前。
“退下吧。”景衡端起药碗,摆手让暗卫离开。
暗卫恭敬退下,房中再度只剩景衡和枝枝两人。
“来,把药喝了。”景衡端着药碗落座在枝枝床榻旁,柔声开口。
枝枝眉心紧蹙,瞧着那碗药,心中慌乱。她微微后仰,避开景衡的触碰,冷声问:“这是什么药?”
景衡笑了,极轻极冷的笑了,那笑容给他原本就阴郁的面容又添了几分可怖。
枝枝怕极了,连连后退。景衡抹去笑容,开口道:“自然是能让你断了不该有的牵绊的药。枝枝啊,孤在你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费了多少精力?你原本只属于我,这个孩子它就不该来,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孤不信你会挂念景衍。东宫明月楼三载朝朝暮暮作不得假,宫变之时你垂泪与我分别的景象犹在眼前。所有的苦厄皆因景衍而起,你怎么能、怎么能为他诞育子嗣!”景衡声音阴狠可怖,仿佛失了所有理智。
“不、你不能这样!景衡!你疯了吗?你忘了吗?我身子弱,会一尸两命的,你当真要逼死我不成。”枝枝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压下慌乱同景衡周旋。
她知道,人物的宿命不可能让故事中的景衡放下沈青桠。那是故事里他的爱恨痴念,是他终其一生惦念的美好,他不会的,不会舍得亲手毁了她的。
果然,景衡迟疑了,他手上动作微滞,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
这时,系统的声音在枝枝的脑海中响起:“宿主尽量拖住景衡,景衍马上就要来了。”
系统的声音猛地一响,枝枝的神色变了一变,景衡却突然倾身将枝枝虚揽入怀中。他眼神近乎贪婪的一遍遍描摹她的眉眼,喃喃低语道:“昔年东宫铺十里红妆以正妻之礼迎娶,明月楼内金屋藏娇三载,孤给了你所有能给的偏爱,你是孤除江山帝位外,所有的念想。孤是舍不得你死,可若是要孤看你与此生宿敌恩爱终老,孤宁肯亲手杀了你。”
这番话落,景衡的眼神瞬间阴沉可怖。他微微放开枝枝,一只手端着药碗送到她唇边,声音轻缓温柔,却又暗藏阴狠道:“枝枝,乖乖喝了吧,莫要逼我动手。”
景衡虽因染病体弱,但毕竟也是那个自小勤于骑射,少时便入军营历练的储君,他若是执意动手,枝枝如何挣扎也不是他的对手。
枝枝低垂眼眸,瞧着那碗药,手不住的发抖。
“系统,你不是说这次没危险吗,难不成我是在这下线的?”枝枝在脑海中焦灼的询问系统。
系统同样声音焦灼,急急回道:“不应该啊,你现在还没到下线的最佳时机,哎呀,这个景衡太疯了,没料到他人设崩的这么厉害。”
“那现在怎么办啊?”枝枝慌乱无措。
“宿主先挣扎,尽量别喝,系统这边看看要是喝了能救你不能,主要之前救宿主那次把特定能量用完了,还没有得到总站的补给。”系统的声音在枝枝脑海中落下。
枝枝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自己所处的境况下,她浑身写满拒绝,手撑着床沿,猛地起身,试图往外跑去。
景衡的神色愈发骇人,他冷冷搁下药碗,伸手将枝枝扯了回来,这回直接将枝枝砸进了他怀中。
“孤说过了,莫要逼我动手,既然你不肯,那便只好受些罪了。”景衡低声开口,话落掐着枝枝的脖颈将人直直扣在床沿,迫使她仰首靠着床榻边沿。
枝枝痛得闷哼,景衡动作微滞,却只顿了一瞬,就抬手拿起方才搁置在一旁的药碗。他指节扣在枝枝唇齿处,将药碗抵在她唇边,往她喉中灌药。枝枝拼命挣扎,发髻散乱,衣衫无状,是她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
这时,突然响起剑锋划破空气的凌厉之声。
景衡察觉时,耳畔又响起利刃削肉断骨之音。
第110章
景衡眉心狠折, 循声回首去瞧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枝枝同样抬眸去瞧,这一眼两个人的神情都陡然一变。
距景衡不足半寸处, 是几乎已经贴在景衡身上的宋书, 他一只左臂被齐骨斩断, 淋漓的血色自他骨节处渲染开来,场面极其血腥。再往前看是手中长剑染血,眉眼间杀意四溢的景衍。
枝枝瞬间哭了出来, 哑着声音喊他。
与此同时, 宋书右手握剑, 勉强站立,压抑着断骨削肉的痛楚,同景衡道:“属下办事不利, 未能守住,主子快随属下离开此处。”
原本景衍的那一剑是指向景衡胸口的, 宋书及时出现挡下这一剑, 以己身血肉护住了景衡性命。
宋书话落, 那只尚还完好的手臂护住景衡,带着他往内道入口而去。景衡来不及开口多言, 只回首望了景衍一眼, 那一眼暗藏无数杀机与恨意。
“诚也, 追!”景衍见景衡二人要逃, 当即命诚也去追。
原本他拎着长剑也欲紧追上去,可枝枝却伸手拽住了他衣摆。
枝枝会突然伸手拦下景衍,是因为方才景衡逃走的那一瞬间,在她脑海中的系统提醒她说,不能让景衡现在死在景衍手中, 否则后续剧情无法推进。枝枝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系统为何会这般说,手上动作就先一步拽住了景衍的衣摆。
枝枝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满脸泪痕同他说:“景衍,我、我怕极了,你先带我走好吗?”
拦下景衍虽是系统的要求,但这番话却是未有虚言,枝枝的确是被景衡的疯子行径吓到了。
景衍垂眸瞧一旁砸落在地的药碗和眼前枝枝的狼狈模样,自然知晓她是实实在在受了些磨折的。他眼神心疼,将枝枝揽在怀里,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经此一事,也该长长记性了,早同你说过,不是什么人都能信。”景衍虽心疼她受苦,嘴上却仍是教训她。
要搁以往,枝枝可是半分也听不得他这副教训的口吻模样。今日却并未回击,反倒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靠在他身前,垂眸不语。
枝枝只抱着他也不说话,室内安静了许久。到底是真真切切同床共枕的人,枝枝在这个陌生可怕的世界里,唯独对景衍有着浓重的依恋。
房门外突然响起了禁卫的声音和一孩子的哭喊。
“陛下,抓到了一个孩童,如何处置?”禁卫在外禀告,话音刚落,那孩子竟冲进了门内。
禁卫抓个一味哭闹的孩子,自然不会有多大的警惕心,这孩子便趁着空子挣脱了禁卫的控制。
“川儿?”枝枝瞧清楚孩童的面容后疑惑开口。
景衡怎么把川儿给丢在此处了?枝枝有些不解。
川儿闻声去瞧唤自己名字的人,这一看,见是枝枝,立刻就扑了上来。
“沈娘娘,爹爹杀了娘亲,他杀了娘亲。”川儿仍沉浸在父亲杀了母亲的悲痛中,见到幼时熟悉亲近的人,便一股脑的将难过吐了出来。
景衡杀了太子妃?怎么回事?难不成他知道了些什么?枝枝脸色一变,暗道怪不得他如今行事如此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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