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月绷着的肩膀一塌,软趴趴倒在他手臂上:“从你病房出去开始,就没睡过。”
顾雪沉压着她侧躺下来,让她枕着自己的腿,许肆月像坠入最贪恋的床,赶忙贴他更紧些,仰着头说:“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来,本来还准备作为顾太太撑起场子,帮你分忧的。”
“场子撑起来了,你回来,我就没有忧,”顾雪沉低眸,“我还活着,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那种境地,既然有人迫不及待把我当成死人看,那也应该让他知道,垂死前的反击才毫无保留。”
肆月身边的隐患,只剩下沈明野还没有清理,他在进手术室前本来就会有动作,也多少预料到了沈明野不会坐以待毙。
这次事件不算意外,他身在病房,也不代表对外面一无所知,只不过肆月出现以前,他还能等着失态发酵到更严重再扳回局面,让沈明野跌得更彻底。
但肆月到了现场,他就不能等下去。
许肆月不安问:“可你直接公开了病情,还说得那么严重,肯定会有负面影响。”
顾雪沉唇角翘了一下:“没有故意严重,只是说了实话,住院的事瞒不住,我不说,就会有人替我传,与其等着别人编排利用,还不如自己来,至于影响——”
他握住许肆月的手:“如果手术成功,影响等于不存在,如果失败了,那深蓝科技早晚都要承受,想躲也躲不掉。”
“什么失败!”许肆月翻身搂住他腰,气不过,隔着衣服掐他,“再敢说一遍试试!”
顾雪沉想说些什么,蓦的感觉到小腹上衬衫湿润,他愣住,手指抚过去,摸到她睫毛上一片湿热。
他掌心难得有了热度,很暖,盖住她的眼睛,低低保证:“好,不失败,不让月月哭。”
公众以为跳楼女孩真相的反转,就已经让这次事件接近尾声,然而深蓝科技声势浩大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顾雪沉铲除沈明野的原计划本来没打算闹大,但经过这么铺天盖地的一场网络闹剧,想低调也不可能。
夫妻两个在深蓝科技门前的受访视频和截图疯狂屠版,闹了大半天,仍有人带节奏唱反调,坚称是顾雪沉的洗白手段,等到了晚上的黄金时段,真正的幕后才被有节奏地放出来。
顾雪沉手里早已掌控了折断沈明野一系的筹码,既然沈明野不做影帝还不肯安分,那也不要继续做什么沈总,花园泳池别墅他不想待,就干脆去吃牢饭,昔日红极一时的影帝沦为法制咖,才是彻底陨落。
江家这边也是全力以赴,拿到了沈明野的人诱导女孩自杀,给女孩父母巨额钱财的实证,那对父母被女儿的心理病日夜折磨,早前就心存放弃的念头,才会轻易被收买,如今戳穿,在镜头前嚎啕大哭。
哭的时候,深蓝科技的陪伴机器人还在一旁尽心安抚,不厌其烦解释着抑郁症可以挽救,声音温柔耐心,更显得讽刺。
深蓝科技和顾雪沉身上的脏水洗清,紧接着沈明野作为始作俑者,就被提出了水面。
后面许肆月没时间看了,她拒绝一切来关心的电话,只匆匆扫了几眼深蓝科技置顶微博下面的评论,一群人蜂拥过来排队道歉,刷起了各种歉疚和祈福的话题,盼望雪沉康复。
她的微博也私信转评爆满,来骂的倒不多,都在恳求她经常更新一下状态,让大家知道顾总的情况。
许肆月笑了笑,又有点忧愁地皱眉,望向正在跟威廉医生沟通的顾雪沉。
她遇到了新的问题。
威廉医生到了以后,也算既来之则安之,知道拒绝不掉,就沉下心来准备,对手术方案提了些细微修改,最终敲定,手术时间三天后,这个周末的上午。
“头发提前剃掉,”威廉医生说,“最迟术前的晚上,方便我们事先确定位置。”
就这件事,得到江离他们的一致认同后,顾雪沉的情绪明显不对了。
等医护都散了,病房只剩下两个人,许肆月挨到他身边,攥住他手指:“紧张吗?”
顾雪沉没回答,过了会儿抬起头,无焦距看她:“术前的晚上,你不要在病房了。”
许肆月一怔,对上他微微收缩的眼眶。
她怎么才能给雪沉足够的安全感。
只是剃掉头发,他就不敢让她看见,唯恐这个喜欢他外表的女人,会因为头发就对他失望。
许肆月想了很多话跟他说,最终都咽了回去,俯身亲亲他的嘴角:“好。”
顾雪沉这才放松少许,微垂着头,把她抱住躺下,他吐息很重,手掌按着她的背,不知足地往胸中揉。
第二天一早,许肆月就跟江离借用了一个空的储物间,花钱请一位靠谱的托尼老师,悄悄到医院当面传授她剪发的技巧。
“剃头发跟平常剪发还不一样,容易把人弄伤,你想要两三天就学熟练,光用这种模特不太行,”托尼老师说,“最好能找到真人练习,你才有手感。”
许肆月学得认真,能把模特剃得很不错了,但要说找真人还是略显困难,这种事谁能愿意。
她刚准备说出钱招募志愿者,储物间的门就被推开,乔御一脸壮烈地站在外面:“太太,你拿我练吧。”
乔御坐在镜子前:“太太你真好,知道顾总心里在意,就用这种方法安慰他,如果是你亲手给他剪发,他肯定不会难受了。”
许肆月晃了晃剪子和推发器:“你确定?”
乔御凛然点头。
许肆月也不客气,花了十五分钟,磕磕绊绊给乔御剃了个光头,乔御摸着刮出来的一条小口子,给她竖大拇指。
还是不行啊,真的弄伤了。
许肆月准备隔天就雇人来,没想到天刚亮,她的储物间门前就安安静静排上了长队,她吃惊跑过去,看到这些人身上清一色的制服和身份牌。
深蓝科技高级工程师。
许肆月愣了:“你们……”
排在前头的年轻男人说:“我们看见乔特助的发型了,觉得特帅,听说是太太亲自给剃的,大家都很羡慕,想来求太太动手。”
后面的男孩子笑眯眯:“大魔王永远是大魔王,我们在深蓝科技都是为了跟着他,他剃头发,我们陪着,等他手术完了重新长好,我们再陪着长,公司里还有很多人在等着过来剃头呢。”
许肆月眼眶发烫,在眼睛上抹了一下,朝病房的方向露出笑。
雪沉你看,这个世上,有这么多的人被你牵引着,也把你放在心上。
手术前一天傍晚,许肆月亲手做了菜,一样一样喂到顾雪沉唇边,娇声念叨:“术前十二个小时不能吃东西,这顿要吃好一点。”
顾雪沉咽得很慢,今晚肆月就不在了,他也跟江离说好,明早进手术室前,也别让肆月看到他。
他能够抓住的幸福,只有这一点点的时间。
一顿饭吃得再久也很快结束,许肆月利落站起来:“那我先走啦,等会儿理发师就过来了。”
顾雪沉手攥着床沿,很低地“嗯”了声。
听到她轻快离开的脚步,他忍着不动,等关门声响起,病房里只留下他一个,他才摸出枕头下的一张卡片,反复摩挲。
过了不久,敲门声响起,护士说:“顾总,理发师到了。”
顾雪沉手指紧了紧,让人进来。
这人没出声,动作也很轻,手上戴着手套,引他到椅子上坐下,就细细索索铺开工具,碰上他的头发。
顾雪沉眼帘垂低,抿着唇,把手机握得滚烫。
他想再抱抱肆月……
但还未出口,剪刀已然落下,断裂的声音清晰响在耳畔。
顾雪沉放下手机,空洞看着前方,他的样子是有多可笑,肆月要是见到了,不知道心里怎么别扭,他给她最后的印象,不能是这样。
理发师动作快,手法熟练轻缓,没有伤到他分毫,很快工具停下,围在他身前的布也撤掉,他依然失神坐在那里,不说话也没动。
病房里寂静两秒。
顾雪沉猛然听见一声熟悉刻骨的轻叹,那双手摘了手套,温柔按在他肩上,而后从背后俯下身,环抱住他,在他耳畔浅浅亲了一下:“雪沉,你怎么就不信呢,美人长头发,是祸国殃民,短头发,是丰神如玉,剃掉头发,就是大殿里最圣洁的神相,也是让公主跟妖精们都抵不住的妖僧。”
他呼吸窒住,拽过她的手攥紧。
许肆月转到正面,眼睛发光地盯着他看。
这男人到底什么极品,比她从前在漫画里垂涎过的漂亮妖僧还刺激,冷感清隽,又活色生香。
她虔诚含住他的唇:“不好意思,你别想甩开我,今晚还是要一起睡,我只是个低等的小妖精,实在扛不住大师的诱惑。”
顾雪沉大起大落,激得眼廓殷红,他把她扯到怀里:“你说谁低等?”
她握着他全部的喜乐,让他地狱天堂,哪里低等,从最初,她就站在天上,垂怜着深渊里的他。
许肆月捧起他的脸:“那这么英俊的妖僧,肯不肯为了小月亮破个戒,共堕红尘?”
顾雪沉知道她离得很近,就在目不转睛地看他。
第一次,他朝她笑,双眼微弯,唇挑起清润的弧度,不带任何隐忍或伪装。
“好。”
夜里,许肆月跟他十指紧扣,假装睡着,听他一夜的心跳声,天亮得太快,晨曦透进窗帘时,她控制不住,手脚并用地把他死死抱住。
医生护士相继进来,威廉医生已经到手术室准备,江离作为副手,不放心别人,自己来推顾雪沉离开病房。
没有闲杂人打扰,许肆月追着到手术室外的走廊,顾雪沉对她说:“不许跟了。”
许肆月趴在床沿上:“到门口还有好几步呢。”
顾雪沉从枕下拿出那张卡片。
他准备了很多,盲着眼睛,一张一张亲手写字,直到写出端正干净的,才留下来在这个时候交给她。
“月月乖,”顾雪沉声线很低,搅着温柔的细砂,“手术时间长,等着无聊,你去卡片上的地址,我有礼物给你,等你拆完礼物回来,就能见到我了。”
许肆月突然绷不下去,眼泪砸在他胸口:“我不去,你让我陪你。”
“再见面的时候,你要告诉我那个地方有什么,”他耐心威胁,“说不出,我不醒。”
许肆月不想抽泣声泄露,咬着唇不肯说话。
顾雪沉像是亲眼看到她。
“别咬自己,”他抬起手,“过来。”
许肆月低下身,颤抖着贴在他颈窝里。
顾雪沉侧头吻她,声音轻不可闻:“月月,如果不能再见,别忘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抱歉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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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他音低得几近于无, 像是怕许肆月听见,但许肆月偏偏就听见了,心被扭碎的同时,她乍然冒出一个念头。
许肆月鼻尖通红, 把唇靠在他耳边,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狠声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 地震之后,在凉城酒店的第二天晚上, 我趁你睡着, 把床头剩余的安全套扎了小洞……”
她描述得绘声绘色:“第三天你做得有多疯自己记得吧?用过的那些,都是我加工过的,当时想得很轻松,如果我怀了孩子, 你应该就会承认爱我了, 现在也差不多到了可以验的时候, 等下我就去找医生开单抽血。”
“……许肆月!”
许肆月笑得很甜:“顾雪沉,要是不能再见,我就一个人辛苦怀孕, 一个人去生孩子, 中间遇到各种危险, 没人照顾心疼,最后孤儿寡母的活在世上,你说好吗?”
顾雪沉恨不能把她拆吞入腹。
许肆月可怜地问他:“不好是不是?那就不准这样,我求你。”
她不能再耽误进度了,从床边直起身,最后在他唇上深重地吻了一下,含泪说:“别说话了, 也别怪我,留着力气,出来跟我一辈子。”
手术室大门打开,江离推动病床,许肆月听话地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追,顾雪沉的眼睛一直望着她,目光碰撞着纠缠,拧成无法分割的绳索。
手术中的指示灯亮起。
几个护士按着顾雪沉的交代及时来劝她:“这台手术难度大,过程复杂,预计时间很长,您别这么干等着了。”
手术开始,外面也解了禁,之前被拦住的乔御第一个跑进来:“太太,顾总安排好了车,您要去哪的话,我随时待命。”
没过半分钟,程熙也风风火火出现,抱住许肆月手臂:“今天我什么都不做,全程陪你,许樱也早就来了,在楼下不敢上来,怕你烦她。”
许肆月还在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雪沉提前通知了这么多人来照料她,可他该知道,没用的,他在,她就是那个长大了的,无坚不摧的许肆月,他不在,谁也救不了她。
她按住自己小腹。
骗他的,她却后悔那时候没有这个念头,如果真怀了他的孩子,那多好。
许肆月放开程熙的手:“不用陪我,我挺好的,雪沉有礼物给我,我得去拿。”
她转身往外走,脚腕软了一下,程熙和乔御争相来扶她,她摇摇头:“真没事,谁也别管我,我拿到礼物就回来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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