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上手要扒衣服。
“等,等等,我自己来。”
当陈逾白换上闵行舟的衣服,常禄也把太子服饰拿了进来。
“常禄,外面的宫人大多都休息了吗?”
“除了守夜的都去休息了。”
“常禄,送‘闵郎君’出门。”说着就摇着扇子走出了门。
常禄赶忙跟在后面,守夜的宫人和东宫护卫远远看见是常禄,都退到一旁让路。
看着主子顺利走出东宫,常禄只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呼了一口气。可是一想到在太子书房还有个真的闵郎君,他的小心脏又立刻哆嗦了起来。
陈逾白一路轻功来到卫府。
已是深秋,天慢慢凉了起来,卫婵沅站在窗边觉得有些冷,关了窗户,点起了烛火。
看了眼房间里前两日陈逾白送来的古琴,随意拨了根琴弦,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按住琴弦,怕把旁边房间的文芯和其他婢女吵醒。
不能弹琴以解烦忧,又看看窗外已经开始泛黄的树叶,亦无法吹奏。
干脆铺开纸张,书写起来:
孤夜不扰琴声寂,秋叶片片难成曲。
青灯墨笔以解忧,奈何又生一重愁。
笔刚落,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一重愁一重忧,一重相思无解,唯盼夜月而来,以相见诉相思。”
卫婵沅回头看见陈逾白站在身后,“太子殿下为何如此执着,我们卫家一向中立,若殿下是好君主,定当全力辅佐,不需要用这种联姻的方式。”
“今日我们不谈朝政好吗?我只想见见我的妻子。”
“殿下不要调侃小女了。”卫婵沅转过身,不看他。
陈逾白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卫婵沅半晌柔声问道:“你身体无恙?”
卫婵沅并不回转身体,背对着说道:“让殿下失望了。”
忽视语气中表露的冷淡,陈逾白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突然他顿住了,即然无事为何整个帝都知晓卫家娘子重病缠身?
在明白过来的一瞬间,他心中猛然涌上了满满的委屈,为了能娶到阿沅,他费了多少心思。先是设法找到容贵妃的把柄,又透漏给皇后,在父皇面前做戏,在所有人面前做戏,他有多累她可知道,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最终却换来了她想方设法不嫁给自己。
“你就这么讨厌我,不想嫁给我?”
烛火映着卫婵沅微微转动的侧脸,“殿下就这么想娶我?不惜同意你喜欢的薛家娘子做侧妃,来换我们卫家的支持?”
沉默,死寂一般。
就在卫婵沅以为身后人要走的时候,“嘭——”地一声响,在这个黑夜里显得异常凶动。
卫婵沅转过身来,看见陈逾白的拳头重重砸在她刚刚书写的张纸上,砚台里的墨迹被震的溅了出来。
是该恼羞成怒的,能忍到现在,在卫婵沅看来已属不易,但她的目的并不是惹恼他,而是要退婚。
“殿下不必气恼,实在因为小女心有所属,想必殿下也不愿娶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子吧。”
陈逾白眉角微微颤动,握着的拳头紧了又紧,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句话:“阿沅,你总能如此轻易的伤我。”
他眼里的疼痛太过明显,透着深切的悲伤,这一瞬间她差点就认为眼前的人喜欢了自己,但她清楚的知道,一时的心软将会换来万劫不复。
“我还不是太子的谁,阿沅这样亲昵的称呼恐是不妥,还请殿下自重。”站起身打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殿下慢走。”
看着眼前的女子,陈逾白又气恼又酸涩。说不喜欢他是不是?那他就让她知道不喜欢自己的后果是什么。
“你说你喜欢秦善是不是?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他吗?一个小小的都司,一个养子,我捏死他还不容易?不相信你就等着明日给他收尸吧。”
他的眼中像要滴出血来,一步一步向房门口走来。
卫婵沅却突然关了房门,背靠而立,伸手做出阻拦陈逾白的姿势。就在胸膛接触到她手掌的一瞬间,暴虐的气息瞬间就安稳了下来。
他咬紧了牙齿,狠狠问道:“你真的喜欢秦善吗?”
卫婵沅不说话,垂眸抿嘴。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在极力避免上一世的错误重蹈覆辙,她费尽心思做了那么多,为何一切又回到了悲剧开始的地方?
她低头看着眼前男子的衣袍,看着自己的裙角。前世,她曾经在无数个深夜里期盼着他的到来,却没有一次等到他像今日这般突然出现。
现在,他来了,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心情。
沉甸甸的苦涩和低沉的悲凉一下子涌了上来,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流。
身前的男子觉察出了异样,看见面前女子肩膀微微抽动,他意识到了什么,挑起她的下巴,就看见了低垂着眼眸,落下的晶莹泪滴。
心一下子就被这泪砸软了,但还夹杂着丝丝妒忌,“你是担心秦善吗?你的眼泪是为谁而流?”
卫婵沅撇过头,“为我自己。”
得到答案的陈逾白妒气全消,轻轻的从背后环住卫婵沅,“阿沅,之前是我做得不对,这一年你受委屈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卫婵沅不知怎得越发伤心起来,眼泪止也止不住。
陈逾白轻轻转过她的身体,矮了身子,顺势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又缓缓站直身体将她拦进怀中。
“你不是父皇硬塞给我的,我也并非为了卫府的支持才娶你。阿沅,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不管了,不论他今后能不能在东宫大方对阿沅好,不论成亲后他要面对什么,又会有如何的抉择,他统统都不想思考了,此刻他只知道如果再留不住阿沅,就真的失去她了。
这些话真好听,卫婵沅想。
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她已经不想去分辨,何不就这样沉溺其中,得到心中片刻的欢愉呢。
卫婵沅放下所有的戒备,乖巧地将额头抵在陈逾白的胸口,放肆的哭了起来。
故作的坚强,故作的冷淡,故作的疏离,都统统在这一刻被击垮,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只剩下心底里最初的渴望。
哪怕是假的,哪怕是骗她的,就只是现在,请让她忘记前世,只活在这个幻境里,这个他拥着她的美梦里。
可能是连着几夜从没睡安稳,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这个怀抱太温暖,头渐渐沉了起来。
怀里的人停止了哭泣,陈逾白低头看去,泪痕还挂在脸上,但可人儿已经睡着了。
伸手抹去泪痕,拿出备好的安神粉,放在卫婵沅鼻下片刻,然后很是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上了床。
备安神粉已经是他前世的习惯了,他时常半夜偷偷钻进卫婵沅的房间,就像现在一样合衣躺在她身边,一直到快天亮时再离开。
旁边的人儿突然皱了皱眉,将头深深埋下,双臂环住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
这是阿沅睡觉时最常有的姿势,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让她安定下来,他知道阿沅在做梦,这个梦一定有些悲伤。
慢慢地,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看着阿沅的眉头松下来,他的心也松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陈逾白自己也睡着了。
闵行舟和常禄可睡不着,两人待在熄了烛火的书房,像两只热锅上的蚂蚁。
穿着太子服饰的闵行舟觉得异常别扭,来来回回在书房里不停转悠,“这个表哥,怎么还不回来,说是速去速回的。”
常禄虽焦急,但只能安稳住情绪说道,“闵郎君要不在卧榻上休息一会,小奴等着殿下就好。”
“我怎么睡的着。常禄,瞧瞧你家殿下这憋屈的样子,前朝后宫都太束缚了,我可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殿下心里苦,但小奴相信这些都是暂时的,殿下至情至性,会是好君王也会是好夫君。”
“拉倒吧,一下子赐婚三位娘子,三个女人一台戏,好夫君?以后有你家主子受的。”闵行舟撇撇嘴。
“可这并非殿下所愿,都是形势所迫。”
闵行舟摇摇头,“所以说呀,还好我没生在帝王家,要不然肯定娶不了江湖女子。”
突然,寂静的夜嘈杂起来。
闵行舟和常禄对视一眼,两人无不惊慌。
“闵郎君快躺床塌上,小奴去瞧瞧怎么回事。”
常禄刚走出书房,就见紫宸殿的值夜公公急匆匆走过来说道:“太子殿下何在?陛下要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花了一天时间,终于写好了更新,给自己加个油!
小可爱们可还记得英姑要找的师叔叫什么名字吗,嘿嘿。
(文中赐婚圣旨参考诸多古代赐婚诏书。)
第28章 蠢
“这……殿下, 他,他身体不太舒服。”常禄想过贵妃会再来,也想过皇后会来,就是没想到是陛下召见。
皇后和贵妃他都可以阻挡, 哪怕是说自己以下犯上, 也是不敢重罚的, 毕竟还要顾及太子颜面,但陛下他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来传口谕的太监面露不悦, “今日宫中还说, 容贵妃带着薛家娘子来东宫用了晚膳,并没听到太子身体欠安呀。”
“病发的急,发的急。”常禄实在找不到好的借口了。
“刚也没听说东宫传太医呀。”
“这……”常禄额头上溢满了汗珠,不知如何作答。
却突然见书房的烛火点亮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常禄愣在当场, 这闵行舟搞什么名堂呀。
他急忙跑到书房门口,装模作样的开口问道:“殿下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需不需要请太医过来?”
无人应答。
常禄不自觉抹了一把汗, 刚要继续询问, 书房的门突然开了。
“常禄, 我不是告诉过你今夜不要打扰我吗?怎么外面如此嘈杂?”人未出,声先出。
常禄听到声音,激动的差点跳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书房门口看,生怕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陈逾白穿着墨色中衣走出来的一瞬,常禄觉得自己肩膀上吃饭的家伙总算能保住了。
紫宸殿的太监看见是太子,一行人跪地行礼, “太子殿下金安。”
为首的太监起身问道:“刚听闻太子殿下身体有恙,不知好些了没?”
陈逾白看了常禄一眼,“我身体无恙,不过是这两日困倦,特意吩咐了不让人打扰,常禄不懂规矩,还请公公见谅。”他虽然是太子,但这紫宸殿的太监他也不能随意得罪。
宫里的主子时常都不喜打扰,伺候的宫人是上也得罪不得下也得罪不得,传口谕的太监也是从小太监做起的,自然深知这其中的为难。
“既然太子殿下无恙,就劳烦整理一下,和奴才去紫宸殿吧,陛下宣召您呢。”
“劳烦公公稍候。”
“常禄,伺候更衣!”
两人进去,书房门刚关上,闵行舟就跳了出来,“表哥,你可真是吓死我了,若真的请了太医来诊脉不就露馅了吗?”
陈逾白边配合着常禄穿衣,边气定神闲的说道:“即使我没有及时出现,也相信你和常禄定能解决,你那么多的鬼点子,还怕紫宸殿的太监?”
“怕!当然拍!”闵行舟四仰八叉躺在软榻上,“我刚才还就真想了个好点子,不过幸好你来了,否则呀,你要装个十来天的病了!”
常禄为陈逾白戴上了发冠,退到了一旁。
“这么晚父皇召见,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行舟,你想走便走,不想走就在我这里休息吧,我先去了。”
一路无言,陈逾白由太监引着来到了紫宸殿,还没踏入殿内,就听见有女人哭泣的声音。
走入一看,旁边座椅上,关皇后正一个劲的抹眼泪,见他进来,起身说道:“太子,你三弟的孩子险些不保,你可不能偏袒。”
孩子不保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是陈逾白的第一个想法,但很快,他立刻就意识到,等待他的不会这么简单,要不然也不能大晚上让他过来,“母后别着急,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没开口,皇帝开口道:“听闻今日薛家娘子进了宫,在你东宫用完晚膳后,就去探望了三皇妃,刚走不久,三皇妃就肚痛,太医检查说是接触了含有麝香之物。”
“明玉虽然是第一次有孕,但派了老姑姑在旁伺候,不可能不知道怀孕后不能接触麝香,定是……”皇后说着就又用帕子拭泪。
陈逾白听明白了,这明显就是说薛玲玉有意要害三皇子的孩子。
虽说薛玲玉跋扈骄纵,但身旁毕竟还有容贵妃,身后还有薛家,大婚在即,卫家娘子又突患重病,她很有可能上位太子妃,行事应该更加小心低调,是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想到此,陈遇白突然明白过来,这皇后的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万一卫家娘子久不痊愈,那太子妃之位必定重新选择,而最大的可能就是从薛玲玉和娄汐月当中选,若是薛家娘子品行不端,那岂不是就只剩下娄汐月了?
哼!还真是一只老狐狸。
看来阿沅此时装病正是时候,否则今日被陷害的就不是薛玲玉了。
他虽不喜薛玲玉,但如今皇后和贵妃的势力正盛,他还要拿她当挡箭牌,还不能这么快就舍弃。
“玲玉是绝不会如此的。”陈逾白说的斩钉截铁。
皇后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太子,母后知道你喜欢这个表妹,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呀。”
“哦?那母后倒是说说,玲玉为何会害三皇子妃肚子里的孩子?”
“这……”皇后看了一眼皇帝,小心说道:“我知道太子你手足情深,平日里对弟弟很好,但有的人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你是说玲玉如此是为了巩固我储君之位,去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有些话干脆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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