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奶奶的眼神掠过沈依秋,似乎在看她,又似乎没在看她。
“不过,您如果要大批量生产,我并不建议。相信您也看到了,附近也有其他的皂角树,效果并没有这么好,我也尝试过,只有山脚下那颗百年皂角树的果子才有这么好的效果。如果您是想要大规模生产,恐怕效果就没那么突出了。”
这位老太太既然说她是来考察生意的,她就当是来做考察的,不管利弊她都得先说清楚,让别人来判断要不要继续做。
抗奶奶沉思片刻,突然提问:“我能把那棵树买走吗?”
这话一出,屋里人表情各异,程音音是还有这种操作?布鲁斯是想扶额,不仅想要人家的金蛋甚至还想把母鸡带走,是个人都不会同意好吗?!
“额......这位奶奶我不是很建议您这样做,倒不是怕别的什么,而是这么大的树,根系不知道扎了多深又长了多少年,如果突然被挖走换到别的环境去,就此枯萎那不是一种损失吗?”程音音缓缓说道。
“是啊,树会枯死.....”抗奶奶喃喃自语。
布鲁斯眼看气氛尴尬,只好打圆场,“我们先多住几天,就算洗发水不能做,别的东西也可以多研究研究嘛!”总之先把这个话题岔过去。
所幸抗奶奶也没多说,点点头答应下来。
于是一行人包下隔壁民宿老板所有的屋子,民宿老板笑开了花,不停谢谢程音音给他介绍生意。
这批客人大方的很,一出手就是包场,价格也开的高,比他平时三两个零散客人赚钱的多。
就这样,这么一行人就住下了,白天,老太太自己赶到山脚下,在树荫下坐一整天,她孙子虽然不乐意也得跟上陪着,夜晚就回民宿过夜,一晃就是三天。
第57章
“怎么还住上了?”布鲁斯又在外面陪了一整天, 一回民宿躁动不安的走来走去。
“抗奶奶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呗!”沈依秋闲闲的靠着,她还有工作都不急他急什么。而且这几天实在是难得的清闲,都让她不想走了。
每天被细碎的金色阳光叫醒, 醒来后不用做造型不用化妆,闲着就出门逛逛,吃的是最天然的食物,一点不操心人际交往, 要不然明白自己是过来做事,沈依秋还真的想一直住下去呢。
“可是这样没着没落的, 我心里没底啊。”奶奶就跟真的来度假一样,悠悠闲闲, 他是急的心里长草啊。
手机突然一振,布鲁斯看到新消息提示, 突然表情放松, “成了。”奶奶让他去问能不能分栽小树带回老宅,办成这件事就回去。
喔,度假时间要结束了。沈依秋耸耸肩,她就知道不会花费多长时间。
“移栽吗?”程音音眨眨眼,“老树身边有很多往年种子落下自然生成的小树,我当时留了好几棵,移栽就好了。”本来她是想着以后扩大种植规模的,让给抗奶奶也不是不可以。
她再插扦一些枝条一样可以。
布鲁斯说干就干,在老树的周边精心选了五棵最健壮的小树, 根系用泥土裹着,放在来时的车内。
临走时,布鲁斯很不好意思,他随口扯了要来投资的事, 结果事情没成,非要补偿。
程音音连忙拦住他:“抗先生要是这么做生意非把家里的钱都花完了,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现在没有合作的机会,不代表以后没有啊,到时候咱们就是老交情,抗先生可要让让利啊。”
布鲁斯眨眼,他可爱死别人叫他的正式名称了!
抗奶奶坐在第一辆车上,眼神一直望着山脚下不肯挪动,直到车辆启动,车子变成一个小黑点不见了。
“哎,可算是离开了,我浑身不自在啊。”程爸爸起身活动,“真谈生意我还不怕,现在这样算什么啊?”不收什么补偿才是对的。
程音音眼神放空,“爸,我去山脚一趟。”
“去干吗?”
“我看看能不能把幼苗培育上啊!幸好去年有我提前收集的种子”成熟种子需要十月才能收集,她留下一部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去吧去吧。”程爸爸就不担心了,程音音带了几件小工具上山。
虽然抗家人临走时已经尽力去修缮,毕竟那么多人上来,路边的野花野草被踩倒不少,泥土也板实了,靠近大皂角的那颗树更是到处都是脚印。
本来她用砖石铺成了小路,现在一看好家伙,全部都歪了。
程音音蹲下,用小锄头一点点挖松泥土,平整后再重新把砖石摆正,她属强迫症的,看见歪掉的砖石就会毛躁。
然后在平整出一小块地方,撒上草木灰,每隔五厘米摆上种子,再撒一层草木灰,最后浇水。
等小苗出了,根系粗壮些再移植到固定的位置。虽然春天才是最佳的移植时间,夏天也未尝不可,只要她记得经常来看看。
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些种子能成活吗?”程音音微微提高音量。
背后无声无息,少许才有声音被风送来,迟疑着:“能吧。”
“试试,总要试试才知道吧?”程音音自顾自的说下去,“它们是种子,也许会长成一棵大树,
也许会半路夭折,也许会被雷劈死,但总不应该连变成树苗的机会都没有,是吧?”她说完这番话站直,对着背后的人说。
赵觉迟疑的站着,还是不肯挪动。
看他这副模样,程音音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一个?”人才刚走,要追还是能追的上的。
要说抗奶奶不是来找赵觉的,打死她都不信。
“去吧,人还没走远,再远想追都追不上了。”一只手轻轻的在赵觉的肩膀上一推,赵觉踉跄,是南墅。
赵觉还是迟疑:“不不不,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不该再去打扰...”
怎么肥事?程音音突然觉得这个套路有点不对,难道不是赵觉的爷爷辈跟抗奶奶有什么纠缠?为什么是“她有了自己的生活?”
脑子虽然这样想,她还是飞快的补充,“你就没注意到抗红旗也就是布鲁斯的姓氏?他跟奶奶姓。”
“什么,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抗奶奶没有结过婚,她收养了遇难同事的孩子,随她姓。”程音音不动声色的说,
“这些都是网络上能查到的资料,抗先生,大抗先生自己说过的。”
赵觉似乎明白了什么,结结巴巴的问:“我可以,可以吗?”
“去吧。”南墅挥挥手,赵觉立刻化身绿光,从原地消失不见。抗奶奶们的车带着他的幼苗,现在也没出C市地界,只要他想,一分钟就能到。刚才南墅提醒他也是如此,在耽误一会儿人走远了,赵觉想追都追不到。
“淦!”程音音倒退好几步,还是没能适应大变活人的进度,“你,你们.....这个法术也六了吧!”日行千里不是梦,省下一笔交通费。
安慰好自己的心情,程音音终于把表情从眼熟调整成放松,一招手,“过来。”
南墅乖乖的靠近,也站在树荫下。
“到底怎么回事?赵觉跟抗奶奶有什么关系?”她已经做好听八卦的准备了,不外乎就是情感纠葛,相遇错过。
但是,想听,发出吃瓜的声音。
“你不是都猜到了?”南墅握住皂角树的枝条,“人跟异类,本来就不该在一起的?”
“人,异类?”吃瓜的动作停止了,程音音皱眉:“谁是异类?抗奶奶?”不像啊,抗奶奶就是普通奶奶的模样,慈祥又和蔼,充满着历经岁月后的安逸。
等等,不会说的是赵觉吧?
程音音的目光落到皂角树上,再朝着虚空放松......等等,不会就是她想的那样?她想锤自己脑袋,居然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想明白!
赵觉的名字,他的头发,还有平时不肯挪窝的性子,难道不是一个完美的植物形象吗?
妈妈,我看到妖精了!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妖精!
程音音脑子里疯狂刷屏,同时还有心情打听八卦,“那,抗奶奶自己知道吗?”总不能谈个恋爱,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吧?
南墅看了大树一样,程音音恍然大悟,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抗奶奶要是不知道,怎么会一听皂角树就不远千里的追过来。
她本来都不介意了,赵觉又在介意什么?
南墅没说什么,抬头开始仰望身侧的大树,手掌贴近树干,他能感觉到,赵觉此刻的心情很忐忑不安又带着快活,对比他平时的慢吞吞,活跃的不可思议。
后来,他的情绪平稳了,似乎一点点升高,犹如烟花绽放。
程音音看他贴近树干,刚才过度思考的脑子终于重生转动起来。赵觉貌似是皂角成精,那任屏呢?大芒呢?
最重要的是,南墅呢?他是什么?她开动小脑瓜,她早就注意到他们的奇异之处,之前被特殊事务部的幌子糊弄住,现在看来全是破绽啊!就算是深山老林的人,既然已经入世,总会有培训吧?
不过,南墅到底是什么?她目光灼灼,试图判断,外形没问题,名字没问题,那到底是啥?
“猜错了,我是人。”南墅头也没回,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
遭,被人当面逮到了。程音音不好意思的扭头,当人面揣测太不礼貌了。
南墅收回手掌,“回去罢。”
回去?
“这件事就算这样完了吗?”
“赵觉自己的事,让他自己处理。”南墅对属下的私人感情生活,没有插手的想法。
“喔。”好像也是。
第58章
星夜低垂, 赵觉已经悄无声息的回来,他一向淡定的面孔上带着浅淡的微笑,唇角微微勾起, 表情变化不大,但就是能从周身的氛围里看出, 他很愉快。
他独自坐在树影下的石凳上,浅白的银辉撒在周身,心情快活的想要找人诉说, 再让他憋下去他可憋不住。
“看来你很需要一个倾听的朋友,和一坛好酒。”程音音在二楼远远的瞧见他,从库房摸出一坛子酒,再转到后门出来看赵觉,果然,赵觉接过酒坛,一口气就灌下去一半多。
“喂喂,这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啊, 要细细品味。”嘴上这么说,实际上音音又从库房拎出好几坛堆在脚下,让赵觉能喝个痛快。
“来吧,今天我就是个合格的倾听者,要是我八卦听得不痛快,这酒可不能请你喝啊。”
赵觉微微一笑:“我就不能拿别的东西换吗?”他变魔术一样又从袖子里摸出许多小瓶子,全是从朋友那里要来的。
“这还差不多。”程音音把东西收好,看着赵觉的表情, 突然说:“你一定很喜欢她。”真正的喜欢,就是一想起她,嘴边就会挂上甜蜜的笑容, 心情也会振奋起来。
“不。”赵觉否认了。
“?”
“我爱她,所以我不能不在乎她以后的处境。”赵觉又喝了一口:“你有酒我有故事。”
他的改变真的很大。音音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肯定不是在这里。”
“那是在北方的呈县,当年她下乡的地方。那里有我的分枝,在一处悬崖边,从来没被唤醒过......”
也不知道他的分枝到底是怎么跑过去的,就落在一处悬崖底部,腐烂的泥土有着深深的营养,他好奇的探出头来,正巧身边落下一具尸体,摔的惨不忍睹,背着军绿色的小包,里面除了证件就只有一本语录。
身边有了参照物,赵觉就试着化形,化成了尸体的模样。
他在崖底待了几天,居然有小姑娘牵着麻绳一点点的爬下来找他,即使嘴里念叨着不能让他曝尸荒野,不能回乡。
那尸体是刚刚下乡的知青,雨夜脚滑又要外出采蘑菇才会摔下来,别人都说他死定了,不敢下来,小姑娘胆子真大,咬着牙到处凑麻绳,硬要下来收尸。
大概也是她能坚持这么久找他的原因,虽然她才十五岁。
赵觉起了好奇心,就谎称自己摔迷糊了跟着上去,原来他们都是下乡插队的知青,彼此间并不认识,才让他蒙混过关。
这一混就是十年,赵觉深深融入整个村庄,白天跟着知青们下地耕种,晚上就给村里的孩子们启蒙,岁月宁静如流淌的泉水,他跟小姑娘产生了浓浓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身边的人也觉得他们早晚会在一起。
如果势态没有改变,说不定他们就此扎根村落,平淡此生,只是后来春风吹到村子里,他们就此面临分歧。
所有的知青都可以返城,但是赵觉,不能离开本体五十里之外。赵觉在想办法,他想掩盖自己的身份,有知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现在盖过了,以后呢?他不出差不出门?从此寸步不离自己的本体?
那一年的夏天,雨水特别大,为了抢救辛苦种下的小麦,村里所有人都出动了,还是抵不过雨水威力,堤坝倒塌,温顺的水流一泻千里遍地肆虐,为了抢收,一边努力筑建堤坝一边忙碌。就算这样,人力怎么能抵过天威,熬了几天夜后疲倦的身体更是精力不济,一个浪头打来,就有人脚滑被水波冲走。
千钧一发,赵觉伸手一捞就能把人救回来,但他鬼使神差下,把人甩到岸边后自己顺着水流被冲走了。
大雨迷蒙,下的人睁不开眼,就算想救都救不回来。等小姑娘收到消息,只剩下一具泡肿的尸体。
“他没出事!”小姑娘斩钉截铁的说,同时,开始想办法找他。
听完整个故事,程音音很无奈,她试图委婉:“不得不说你做的不对。”就此失踪死亡,只会让姑娘一辈子惦记你,哪怕编个自己移情别恋当渣男呢?
“我没有勇气。”赵觉再次狠狠灌酒,“我不敢告诉她,我跟她不同,是异类。”这难道不是比渣男还烂的消息吗?
“不。”程音音微笑,“女生的直觉是很准的,况且你难道掩饰的很好吗?我之前就觉得你们不对劲,不过是编的什么特殊事务部唬住了我。”她想到这里冷哼一声,为自己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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