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昶安正要下马,听到了动静看了过来,他第一眼就看到的是正中被围簇的魏昭。
眉心的分心不知道是谁选的,是水滴样式的红宝石,滚动的时候有时候会觉得像是她眉心的朱砂痣一样。
这会儿见着了魏昭,他笑了笑,反而没有了之前的淡漠,多了点烟火气儿。
这点烟火气儿在要踢轿门,拉红绸的时候又如同轻烟一样泯灭咻忽没有了。
诸位闺秀一直等到迎亲的队伍进入了正门,才从角门里进去,钱宝儿经过贺隽升的事,若有所思地看着魏昭,猜到了赵昶安的心意,而魏昭正看着男宾那边。
圣上已经到了,不少人正在行礼,站在皇帝身后的不是赵翊林又是谁?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再看看魏昭不知道与赵翊林有什么目光交汇,面颊微红,忽然看到了她,魏昭脸色涨红,“我们也上前见礼。”
赵桓到了,皇后是没来的。
沈岚在很多小事上并不与汪贵妃计较,汪贵妃有点私心想要让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在二拜高堂的时候坐在上首,她就大大方方地成全了。
赵翊林只与魏昭进行了目光的交汇,两人在三皇子府里却什么时候说话。
定亲前不用那么多的避讳,定亲之后两人的一举一动像是放在了太阳下,所有人都会看过来,一个有些羞,另一个只能够迁就那抹羞意,没办法直接见面,就往来的书信不断。
不过这些书信的内容却从未有过多的风花雪夜,和过去比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愫,却又能够坦荡荡置于日头下。
祁明萱很快牵着红绸和人拜堂,当她知道了汪贵妃坐在上首,嘴角翘起,她就知道她的这位婆婆很是厉害。
祁明萱的好心情在被挑开盖头的时候,就开始一步步的下沉。
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祁明萱把赵昶安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更是觉得他的眼神充满了排斥和冷漠。
两人坐在喜床上,她稍微靠近一些,对方的身子甚至会一僵,还会悄悄往另一边远离,这让祁明萱怒意横生。
“三皇子妃貌美如花,与三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好一对璧人,真是珠联璧合。”
“此时应当是赋诗一首,三殿下不如再念一句诗!”
这些话赵昶安早就知道,诗词也已经请人捉刀去做了,而祁明萱的心中一沉,刚刚催妆诗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有些耳熟,现在听着赵昶安的念诗,她彻底知道了,这是请了人捉刀的。
三皇子虽然不爱朝政之事,但是擅长丹青,诗词也算是精通,完全可以提前准备好用心写一写,而现在的赵昶安根本就懒得应付,竟是直接让人捉刀写的这些诗。
第154章 地动
这一场婚事准备的浩浩荡荡,结束的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皇子与如今的皇子妃是“相敬如冰”,夫妻两人需要和顺下去,只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两人喝交杯酒的时候,三皇子身子僵硬不说,甚至当祁明萱的胳膊碰到了他,他手一抖把酒液泼出来了不少,险些直接就掉落在地面上。
赵翊林给母后说了这一场别扭的婚事,沈岚心中为了赵昶安叹息。
过去汪贵妃做的事情沈岚都看得透,但是忽然汪贵妃把祁小姐放在了心尖,这是让人想不通的事情,毕竟怎么看祁明萱的身份都有些低了,这种反常让沈岚把几分注意放在祁明萱身上,她自然也就注意到了赵昶安对祁明萱并无情意,或者应当说,他很排斥这位皇子妃。
有时候沈岚也想不通汪贵妃,何必非要为难自己肚子里唯一出来的那个孩子。
沈岚更是心中对赵桓摇头,这位觉得当年的先帝枉顾他的意愿,他现在难道有顾着三皇子?
赵翊林也在想三皇兄的婚事,他手中捧着水杯,想着自己运气好,太子妃是他喜欢的,她也是喜欢他的,今后成亲万万不会像是三皇兄那样,就连喝交杯酒都险些把酒杯掀翻。
如果自己要是和太子妃是盲婚哑嫁呢?
若是盲婚哑嫁,素未相识过,对于寻常夫妻,能够做到举案齐眉就已经可以了吧。
袅袅雾气之中,赵翊林心中朦胧升腾起来一个念头,就算是盲婚哑嫁,两人大抵也会先婚后爱,今后漫长的日子里携手而过。
*
长宁宫里两人很快就从这一场婚事里走了出来,而汪贵妃被气得生了热。
这点操心才是开始,随即因为两人迟迟不圆房,汪贵妃一边要安抚梦中有老神仙的祁明萱,一边又忍不住和赵昶安发脾气,肝火太盛让她反复发热,发热让她手脚虚软,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
每次进宫的时候,赵昶安看着生病的母妃,听着父皇说他让母妃失望,他心中毫无波动。
母妃总是用这一招,以前他还会担心,到了后面总觉得这是母妃邀宠的手段。至于说现在……看着病中容颜娇美的母妃,他还是觉得母妃在装病。母妃有什么郁结于心的闷气?
晓事宫女是母妃选的,第一任的皇子妃也是母妃选的,第二任也是,他都已经表示过不愿,母妃却还是逼迫他,总说他之后会了解她的用心良苦。
事情都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为什么还觉得他会妥协?还觉得是他不懂事。都催他生孩子了,却又觉得他还是孩子,岂不是悖论荒谬得可笑?
更何况,被按头娶了祁明萱为妻,为什么不是他失望?而是母妃失望?
赵昶安觉得这婚姻没意思极了,之前的晓事宫女两人是决计不敢碰他的东西,但是祁明萱则是不同。这是上了玉牒的皇子妃,她还有母妃的疼爱在身,在他的府邸犹入无人之境。
他作画的时候,她会到他的画室来,打搅他的思路;他不在书房的时候,他的东西会被祁明萱收拾起来,每一卷画都被打开,看的书上做的朱批会被抄写下来。
她总是用奇怪的神情看着他,这神情有时候会让他想到母妃,她也想操控他……
赵昶安作画的习惯都硬生生改了,也不在书中做朱批,他不想让祁明萱去剖析他。
赵昶安的猜测没有错,祁明萱确实想要增进对三皇子的了解,毕竟已经是三皇子妃了。
本来祁明萱是觉得备受屈辱,甚至有些后悔选择嫁给三皇子,但随着汪贵妃待她更好,后面还有可以做皇后的盼头,她就想着,等到太子在地动之中丧生,这皇位只有赵昶安能坐的时候,他就可以明白,她是天选之人,是他必然的选择。
祁明萱所有的愤怒蛰伏了下来,心中咆哮的野兽平息了吼叫。
她时常进宫,陪着反复发热的汪贵妃说话,一起等着那个重要的地动之日。
此时的祁明萱就陪着汪贵妃说话。
过年之后,汪贵妃身体好了不少,这样带着病,面容并没有蜡黄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虚弱的苍白,面颊上了一点胭脂,反而比平时的艳丽无双更多了楚楚可怜的韵味,惹人怜惜。
两人说话都是漫不经心的,一直等着祁明萱所说的那个时刻。
等得太久,汪贵妃有些口干舌燥,让人送来了水,刚喝了一口,就是轰隆一声,大地震动。她手一抖,手中的杯子坠落在地上,而多宝阁上没有固定的器皿也直接落在地上。
玻璃器皿砸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宫殿里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叫声,很快弄清楚了是地动,宫女和内侍们打开门,连忙让各宫的贵人们到外间等着。
外面的小宫女脚步跑得飞快,跑进来就指挥内侍:“快,快把娘娘给抱出去。”
旁侧的大宫女一只手拉着祁明萱,一边说道:“三皇子妃,地动了,还请速速离开宫殿。”
汪贵妃被抱出了宫殿,此时被料峭的春风一吹,整个人的意识清醒了,她侧过头看着祁明萱,而后者微微颔首,汪贵妃低头掩住了自己喜悦的面容。
这是地动之灾,她切不可在人前流露出喜悦的神情。
祁明萱梦里老神仙的话果然应验了。
二月二十,栾单县地崩,栾单县声震如雷,日间震三次,逐波递减,百姓渐渐回房安睡,三日后夜间发震,其震若巨涛荡而不止,楼阁与村庄皆成废墟,损坏屋舍达九万余间,死亡之人达万人,畜生不计其数……
栾单县距离京都并不远,约莫是一百五十里,所以祁明萱才会记得这一场地动的时间,而且就连京都都是这样的震感,三日后的夜间震得更厉害,而栾单县又会发生怎样的乱象。
祁明萱还记得,上辈子第一批进去赈灾的官员直接在驿站里就被砸死了,而这仅仅只是开始,之后会有河流决堤,还有因为正值春暖花开,那死了的人和牲畜很快就染了疫病,之后的栾单县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最重要的事,这要命的疫病里包括了天花。
太子生过天花,在这一次的疫病里得以存活,圣上得了天花死去了之后,用了很久的时间去救治,最后撒手人寰,太子继位,而当年的东宫太子妃也成了后宫之主——皇后。
按照汪贵妃的计策,先让太子去赈灾,等到太子在地动之中丧生,就让整个京都封城,避免掉那一场可怖的瘟疫,没了太子,天花灾难过去,三皇子就是太子了。
第155章 宋氏反水
这一场地动,位于京郊的女院自然也感受到了,侍女哐当当把锣鼓捶得骤急,夫子们让学生从屋舍里出来到一大块儿空地上。
不少人的面色惶惶然,自古以来地动都是不祥之兆,不少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啜泣了起来。
魏昭的神色如常,前两天还梦到了扩大了不少的池塘,还梦到了那一群锦鲤,锦鲤们没说这地动的事情,只是……魏昭心中还装着一件别的事情,小鱼儿们没告诉她地动的事,却另有一人比小鱼儿们还要早说了这个消息。
她和钱宝儿、林虞湘等人一起安抚年龄小的女学生,等到夫子说下山了之后,也是头一个下山的,下山之后呼哨,让人知道下山无事,好让后面的女学生也可以下山。
下山之后没有多久,就见着了她的白马,这是公主府的人送过来的,魏昭等到回去了之后,和母亲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去了凤阳路的如意茶楼。
地动过去才堪堪一个时辰,茶楼里根本就无生意,茶楼的掌柜让小二们先回去了,自己亲自待客。
上了茶水之后,洗茶、斟头一泡的茶水,掌柜的长臂舒展请两人用茶,旋即把红泥小炉放下,自己出了雅间。
早已经坐在雅间里的那人此时取下了兜帽,露出了夹杂了不少华发的鬓发来,倘若是元安公主魏长乐在场,见着此人定然会又惊又嫌恶,会愤怒离开雅间,此人正是祁赟之的妾室——宋氏。
而魏昭则不同,她是早被宋氏约在这里的,此时特地来赴宋氏的约。
这一场地动小鱼儿们没和她说起过,却有一个人提前和她说过,那人便是宋氏:
“明衍郡主,您菩萨心肠,您心善所以我愿意告诉您一件大事,你或许不信,只需听着就是。”
“明年的二月二十,京都会有地动,这地动是从栾单县始发的,而栾单县三日之后的夜里会猛地地动,毁坏房屋无数,而朝廷里派去赈灾的队伍在官驿里丧生。”
“因为提前知道栾单县会有大地震,这一次汪贵妃无论如何都会让太子去赈灾。目的就是要让太子在栾单县死亡。”
“您或许觉得荒谬,请先听我说完,我还有几句话了。”
“后面的事情我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一般严重地动会有的后果,栾单县都会发生,而且……应该是会有瘟疫的,因为祁赟之已经开始了布置封城事宜。”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时候,宋氏当时目光灼灼看着魏昭:“明衍郡主,现在二月二十没有到,一切都是虚的,那一日地动后半个时辰后,我会在凤阳街的如意茶楼等着您,您若是有什么疑问,我到时候都会告诉你。”
当时宋氏为什么会告诉她这些,是因为魏昭救下了祁明颋(祁赟之和宋氏的儿子),还诊断出了儿子的羞人之症,特地写信给了孙峥,请了孙峥过来给人看病,虽说孙峥过来看了之后,还是没办法恢复祁明颋的能力,却能够用羊肠线和针修补一二,起码让祁明颋那里恢复了一二,可以站着如厕,多了一点身为男子的尊严。
今天真的发生了地动,魏昭想到了和宋氏的约定,下山之后简单和母亲说了几句,就来赴约见宋氏。
魏昭对着宋氏说道:“先前您说的那些,果然应验了。”
宋氏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是啊,毕竟祁明萱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上次我犹豫了一下,最终没告诉您,这次我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您,祁明萱她……生而知之。”
魏昭:“您确定她生而知之?而不是本来就聪慧一些。”
宋氏看着魏昭并未有过惊讶的表情,心想着祁明萱就算是生而知之,这品性也就是这般,远抵不过眼前的人,“其实小时候我也没觉得她多聪明,只觉得很省心,不怎么哭闹很好带,等到生了明颋之后,回过头才发现祁明萱很聪明,加上她诱我把当年年幼的您丢了,还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我想,她应当是生而知之的。”
魏昭听到了这里一愣,母亲恨宋氏就是因为宋氏弄丢了自己,现在按照宋氏的说法,罪魁祸首是祁明萱?
“郡主,我这样说不是为了逃避责任。事情已经过了许久,若是您不信也没关系,就当做是听一个故事好了。”
宋氏现在反过来说了当年祁明萱是怎么在关键时候让她滋生野心,最终背着祁赟之做出了弄丢昭昭的布置,然后又说了之后她做的一些事。
“她的生而知之并不是都准的。”宋氏说道,“准的是救下了三皇子,那一次之后就让她入了贵妃娘娘的眼,还有说我肚子里怀了男孩儿,最后我果然生下了明颋,不准的是绿宝石的购买,说是汪贵妃后来应该会喜欢,结果汪贵妃最讨厌的颜色就是绿色。”
不知道为什么,魏昭觉得会有这个结局,她似乎并不意外,模糊之中想到了一件事,似乎赵翊林说过,送了绿色的花笺,最后汪贵妃给丢了,因为三皇子喜欢花笺,汪贵妃让人做了不少的绿色花笺,那花笺太多,反而让三皇子讨厌绿色,那之后汪贵妃也不喜绿色了。
“她似乎还找过一个疤脸的丫鬟,说是会一手好厨艺,说是贵妃娘娘很喜欢,结果也没找到。要说起来那丫鬟和您的侍女名字一样,叫做听雨。”
听雨后来治好了脸,用脂粉就可以遮住剩下的痕迹。如果要是没有治,也就应了那疤脸和会厨艺这两项。
魏昭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宋氏的话,心中竟是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关键的几处上,是自己阻挡了祁明萱的预知,而之后宋氏的话佐证了魏昭的猜测,自己阴差阳错坏了不少祁明萱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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