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转天把哥哥的话说给了钱宝儿听。
钱宝儿看着好友红着脸,忍不住说道,“后面还有什么话?你只说了一半!”
昭昭红着脸,“哥哥还说,就算是真的有了妹妹,性子可能也不似我这般,要是霸道的你可会喜欢?”
钱宝儿看了一眼自己写了一半的信,把信给一揉扔到了篓子里,“林家哥哥说的是!”
这样的昭昭就一个呢,虽然不是她妹妹,但也是师妹!
钱宝儿太喜欢林昭了,恨不得两人黏在一起,她现在就遇到了一个困难,如何与岑夫子开口,把林昭的课业时间定在和她一起,两人一起,她还想要把自己的课业时间加长。
因为钱宝儿的性子跳脱,家里人给她安排课业的时间比较松散,岑夫子每隔一日去一次钱家教她读书就好。
算起来钱宝儿一个月共有十五次课,十二次安排在钱家,还有三次是在岑夫子家里。
钱宝儿烦恼地在罗汉榻上滚来滚去,她身上的寺绫都被滚得发皱,芍药刚出去,这会儿是芙蓉在房里,芙蓉坐在榻边,推了推小姐。
“怎么了?林二小姐刚走了,你就闹腾,等会芍药姐姐看着了,少不得以为你不喜欢昭昭呢。”芙蓉知道小姐喜欢林二小姐,故意逗她。
钱宝儿却有些急了,“怎么会不喜欢?哎……”
她甚至有时候在想,为什么不是自家祖父救了昭昭,转念一想,若是自家祖父,那昭昭就会错过救林家夫人小姐了。
钱宝儿把脑袋埋入引枕,单手锤了一下,声音瓮声瓮气的,“我就是舍不得昭昭,恨不得日日和她在一起,我害了相思病呢。”
钱宝儿以前在京都,虽然不爱读书,但是特别喜欢跟着父母看戏,以前喜欢模仿里面的唱腔,她收集的那些唱偶就是这样来的。
但是钱宝儿会唱那些词,却并不理解里面的含义,这会儿钱宝儿恍然觉得自己懂了戏中的王生,她也有了相思之苦。
屋里还有两个二等丫鬟候着,听到了钱宝儿的话,她们忍不住憋着笑。芙蓉忍不住了,笑出了声,屋里的几个丫鬟都笑了出来,满屋子都是笑声。
钱宝儿听到了笑声不干了,爬起来严肃地说道,“我是认真的。我在想,怎么和她待得时间长一些,我想和她一起读书。”
芍药从外进入的时候,就看到了蓬松头发,衣服发皱的钱宝儿,她的眼角一抽,把手中的物件儿给了迎过来的二等丫鬟,“怎么了?”
芙蓉笑着说道,“咱们家小姐为了林二小姐害了相思病呢,甚至都想多读读书,芍药姐姐,你快看看,咱们家小姐是不是发热了,烧糊涂了。”
芍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怕岑夫子了?”
钱宝儿当然怕,明明岑夫子不打人,她就是发憱对方的眼神,加上她也不如昭昭有天分,不如昭昭勤勉。一想到之后岑夫子偏爱昭昭,钱宝儿并没有嫉妒或者失落的情绪,反而松一口气。
“芍药姐姐,你说,我和祖父母说,和昭昭一起读书好不好?”
钱宝儿的课业松散,林昭的课业可不松散,也就是林昭聪慧,书读两三遍就可以记下,加上本身刻苦肯下功夫,不然光是厚重的医书,就足够林昭学很久,只怕根本没有时间和钱宝儿玩。
就算是这样,也就是这几天走得近一点,晚点课业更重,两人只怕也没办法日日玩在一起。
只怕就是因为这样,钱宝儿才想要多读书,芍药捋了捋小姐的头发,“昭昭学得医,这有些难,你确定要学?”
钱宝儿摇摇头,她当然不成,小声说道,“我想了一下,我可以练字,或者是学画画。”
芍药看了一眼钱宝儿,在京都因为常生病,没认识什么同龄人,这会儿在郧河县认识了小姐妹,而且因为林昭有了好的改变,以前的钱宝儿可是振振有词,字认得出就可以了,哪儿用多练。岑夫子交代让钱宝儿写五张大字,她绝对不会写五张零一个字。
芍药想着小姐的改变,对着钱宝儿说道,“小姐既然想好了,不如等会吃饭直接和老太爷、老夫人说。看看课业怎么安排,再去拜访岑夫子。”
两个老人本来就对两个孩子交好就乐见其成,因为钱宝儿的话,找到了岑夫子,把课程都安排在岑夫子的小院里。
岑夫子没什么意见,她这个小院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一下子就有了三个弟子。
钱宝儿一开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昭昭身上,因为每日到岑夫子家里读书,也认识了林清薇。
林清薇因为宝儿是昭昭的好友,对她释放了善意,钱宝儿接受到了善意之后,很快就喜欢上了林清薇,甚至不光觉得父母欠她一个妹妹,还欠了她一个姐姐。
钱家和林家两家的走动也越多越多,林家的宅院虽然破小,但是钱宝儿还是很喜欢的,尤其是林鹤、柳氏两人也都是好脾气,是和她父母截然不同的性格,至于说唐老夫人,钱宝儿更是十分喜欢对方的手艺。
因为这两个孩子,原本没有交际的两家走动频繁了起来。
周老夫人和唐老夫人两人脾性也相合,甚至一度让钱老太爷假装唉声叹气,觉得自己的妻子都被唐氏拐走了。
钱老太爷这一日过来林家,就提出了想把孩子们上学的地方改到钱家。
钱老太爷笑着说道,“这院子是当时先帝给安排的,要我说根本就不用这么大的院子,就我们两个老人,也就是宝儿来了热闹一点,但是她一个人再怎么闹腾也有限。这么大的院子,空着也是浪费,可以看做是咱么钱家养了私学,薇丫头和昭昭都过去读书呢。”
钱老太爷和周老夫人在和林家走动了一段时间之后,定下了这个章程。在他们看来,林家大小姐可惜了,脸上有胎记又不是人能决定的,每日里拘在林家,也怪可怜的,不如都接在一起。
林鹤和柳氏两人相视一眼,如果要是一开始钱老太爷这样说,他们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总觉得占了钱家便宜,现在说这个话,就是和两位老人生分了。
周老夫人快言快语,“这对薇丫头也好,宝儿虽然调皮了些,也是好孩子,不说昭昭了,我见着薇丫头都带活泼了些。咱们府的下人都是武生早些年亲自教得,武生是武将,虽然不打仗了,驭下还是有点本事的,两位不用担心下人们说什么。”
周老夫人和唐老夫人交好,此时唐老夫人笑着说道,“这里又不是京都,没那么多门门道道的事。”
既然三个女孩子要好,钱家又想要让宅院更热闹一些,于是这事就定下来。
转眼到了端午,两家人热热闹闹一起吃了饭,只是郧河县里可以说是团团圆圆,京都里的元安公主的府邸却不是如此。
打更郎唱着敲了梆子,公主府邸挑着灯,阖府上下却没什么动静,在黑暗之中像是幽幽夜兽。小佛堂里跪着一个妇人,手持念珠,捻动一颗就跪拜一次,等到捻动够了一百零八颗佛珠,旁边的丫鬟连忙扶住了她。
魏长乐的手搭在丫鬟的手上,眼底是掩不住的疲倦,“当真是老了,这才跪了多久,腰就受不住了。”
旁边的何嬷嬷欲言又止,这可不是一天两天,是早中晚一百零八个跪拜,任谁都受不住。
魏长乐看着何嬷嬷,这是跟着她的老人了,不忍让嬷嬷担心,就轻声说道,“别担心,也就是端午节,明日我就不这样跪了。”
何嬷嬷低声应诺了。
魏长乐被封为公主,其实她并不是先帝与太后的嫡女,而是先皇幼弟妻子旁支撒手人寰留下的一个可怜孩子,本来是养在秦·王·府,秦王妃进宫的时候,常带着魏长乐进宫,太后因为失过一个幼女,干脆把魏长乐当做亲女儿养,把她接入到公主,封她做元安公主。
元安公主的婚事是先帝定下的,先帝在任之时可以说是文治武功,只可惜一点,在儿女婚事上,他犯了乱点鸳鸯谱的毛病:
给自家儿子定下的妻子,儿子不喜欢,等到先帝去后就广选秀女,充实后宫;给元安公主选得驸马,表面上是伉俪情深,实则驸马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魏长乐的驸马叫做祁赟之,他有一个丫鬟叫做如意,两人成长中渐生情愫,祁赟之用的是如意晓事,因为心喜如意,在如意的劝说之下,帮如意偷偷换了避子汤,让如意生下了一女婴。
祁家无奈只能替祁赟之擦屁·股,把这个孩子养在祁家,只是如意也被送了出去,不许祁赟之和如意再有旧。
魏长乐脾气温和,加上她身子不好,生下一女昭昭后气血亏损,不能再有孕,便给驸马纳了两门妾室,这个时候祁赟之趁机把其中一个人定为了如意。
在此之后,祁赟之更是偷天换日,把当时和宋氏之女假做收养,祁赟之与魏长乐的女儿叫做祁明昭,祁赟之与宋氏之女就叫做祁明萱。
宋氏当然是想让祁明萱记在元安公主名下,只可惜不知道为什么,明萱与明昭两人天生不对盘,每当祁赟之提出这个要求,明昭总是会病一场。
三次之后,元安公主便不提这事,相比于收养的祁明萱,她疼爱亲生女儿,当然不愿意让女儿一直生病。于是对着驸马说道,“这孩子本来就是贫家女,既然与我昭昭八字不合,记在宋姨娘的名下也是一样的,当时本来就是宋姨娘捡到的。”
魏长乐一锤定音,让宋氏暗恨不已,从此便不喜欢嫡女昭昭,还不停地在祁赟之那里上眼药。
祁赟之听着宋氏说的多了,加上嫡女明昭更肖似元安公主,明萱更肖似自己,更疼惜明萱一些。
眼见着今年秋日,祁明昭就可以去女院,而祁明萱作为庶女没办法去,宋氏就下定决心,想要把祁明昭弄走,她先斩后奏假意让下人在元宵花灯节上不小心丢了昭昭。
没有了昭昭,祁明萱就可以顶替昭昭的名额,进入到京都女院,可以嫁个好人家。
只是宋氏的算盘打得好,却没有算到一个母亲丢了女儿之后的勃然大怒。
魏长乐昔日与皇兄并不亲近,但是为了女儿,跪求到了皇帝那里,让皇帝彻查。
为了丢失的昭昭,元安公主把京都搅得天翻地覆。
这个架势也让宋氏怕了,和祁赟之说了自己所为,祁赟之也吓了一跳,但是看着眼泪汪汪的宋氏,还有和他相似的祁明萱,还有年幼的庶子,咬咬牙,准备想办法保住宋氏。
幸而他写得一手好骈文,本就得如今皇帝喜欢,他傍上了贵妃的大腿,让贵妃提前替他吹枕边风。
元安公主终于查到了宋氏所为,此时祁赟之已经是皇兄身边的肱股之臣,皇帝本就欣赏祁赟之,加上贵妃枕边风吹得好,他更是觉得,祁赟之与他一样,都是可怜人,被先帝乱点鸳鸯谱。
元安公主咬牙暗恨,她能做的就是与驸马和离,不去管祁家的那些事。
元安公主发现真相之后,早中晚都在佛前叩拜,就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女儿,如果早些去查宋氏还有祁明萱就好了。
第19章 小鱼预警
岑薛青在端午节的时候,给三个弟子放了三日假。看着三日之后,昭昭的眼下没有发青了,岑薛青才松了一口气。
岑薛青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给昭昭的学习任务布置得太重,让她太长时间学习,才没有休息好,看到三日休息时间有效果,岑薛青今天课毕,主动减了昭昭三成的功课,想让她好好休息。
因为要学得东西太多,看到功课少了,昭昭有些着急:“夫子,功课是不是少了。”
昭昭在岑薛青同意跟着学医之后,发现学医比她想的还要困难,要学得东西很多,要记住人体不同的穴位,记住不同门类的药材,要记住不同的病症,不同的脉象还有不同的对症之方。
第一课岑夫子教得就是她行医责任的沉重,读书背错了诗词不打紧,医学容不得失误,错误了可能就是一条命,岑夫子当时说道,“就算是神医,也有可能如此。”昭昭还记得当时说这句话时候夫子眼中浓郁的悲伤。
昭昭不知道孙神医和夫子有什么关系,她从不多问这个。
钱宝儿的眼睛都微微睁大,虽然她为了昭昭自愿延长了课时,但是课业是不愿意增多的,岑夫子再给昭昭授课的时候,她不是温书就是习字,过段时间之后可能会多个丹青的课业,不过那是几个月之后的事。钱宝儿现在听到了昭昭要增加课业,收拾东西动作立即大了起来,试图让昭昭看自己,提醒好友一声:夫子好不容易减少了课业,怎么能增多呢?
昭昭看了一眼钱宝儿,对着她摇摇头,又收回了视线巴巴地看着岑夫子。
岑薛青用指尖揉了揉太阳穴,对着钱宝儿下巴微微抬起示意她先离开,宝儿吐吐舌头不敢作怪,收拾了东西,小声冲着昭昭说道:“昭昭,我在房里等你。”
等到宝儿离开了合拢了房门,岑薛青才叹了一口气对着昭昭说道,“你先前都没有睡好,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功课布置得太重了,看你端午休息好了,眼下这里好了,还是课业松一松的好。”
顿了顿,岑夫子又说道,“我与你说过,认识那位神医,不出意外,今年秋日就可以请到他,学医之事不用那么急,别累着了。”
钱老太爷这宅院很大,腾出了一个很大的房间供他们读书用,这房间里还特地把纸糊的窗户给换成了琉璃,通透的琉璃让人可以看得到外面的景致,让光透入进来,也更明亮一些。此时,窗外的光拢入进来,流泻了一地的金璨,那金粲却染不上岑夫子的眉宇之间。
昭昭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夫子是觉得她笨,所以要减少功课,对着岑夫子解释说道,“姐姐说可能是因为老下雨,天气太潮湿了,端午去五毒,姐姐还给我调了香,我就睡得好了。”后面有关于找神医的话题昭昭没提,她感觉得到岑夫子提到这位神医的时候,都很不自在。
孙神医的行踪飘忽不定,夫子说秋日,那便等到秋日的时候自然会知晓答案。
岑薛青提到昭昭说调香这才注意到,昭昭身上有一种甜滋滋的像是果子一样的味道,“这是薇丫头给你调的香?”
昭昭点点头。
岑薛青知道林清薇会香道,想了想说道,“你当真不勉强?”
“夫子可以问姐姐的,我真的已经睡好了,我如果学得吃力,我会同夫子说。”昭昭很认真地和夫子解释。
昭昭前几天睡觉的时候总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尖一样,如果要是可以梦到小鱼,或许这种难受会削减,又老是什么都梦不到,夜里会醒来很多次,所以眼下才有了青色,等到姐姐给她调出了合适的香,她这才好了起来。
在学业上,要记要背的东西虽然很多,但是她并不觉得学起来吃力,就算是知道秋日能联系上神医,昭昭还是想要自己懂一些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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