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接一个给他搭高台,郑沣终于爬到了老虎头上拔毛。
他又转过身来和卫惟道谢,像是想起了刚开学时候的事,“数学课代表,我没看错你,你有本事!”
“......”
卫惟被应仰搂在怀里没说话,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这话说得,和喝醉了发疯夸人一样。
郑沣刚才确实喝了不少,他又看向另一个人继续笑呵呵,“应仰,祝你俩早登极乐。”
“.......”
全场安静,所有人都紧紧闭了嘴,这孩子不想去美国,给自己找出路呢?
“呸,不是,”郑沣清醒过来自知失言,舌头打结赶紧解释,“不是不是,哥我错了,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早点给我发喜帖,给我个正大光明回来的机会。”郑沣又是乐呵呵的傻模样,“谢谢哥和嫂子,哥和嫂子百年好合。”
应仰本来在抬眼冷飕飕看他,被卫惟悄悄拽了下衣服。这回也很大方地不和他计较,随意抬抬下巴开了金口,“走吧,一路平安。”
人回过头来冲他们挥了好几次手才依依不舍钻进机舱,飞机起飞,从停机坪上的庞然大物变成天上看似一点点的模型。
应仰把卫惟揽在怀里,“走吧媳妇,别辜负他叫你一声嫂子。”
卫惟轻笑反驳,“谁是你媳妇。”
贴着地刮起的风有点大,应仰给她挡着风整理外套,“都祝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了,不是你还有谁。”
地上的人群纷纷散了,唏嘘怀念或是津津乐道都是后来的事。
盛宴开始散场,最先离开的人被欢送,后来人却个个悄无声息离开。
繁华好梦尽是如此。
——
寒冬天,井殷带着一身风雪敲开了应仰家的门。
本意是找个避难所,但许久不来他家,本想横冲直撞进门的井殷愣是被应仰家的装束惊得找回了理智。
插着花的花瓶,暖色调的灯,地上有毛绒厚地毯,黑色真皮大沙发上扔着不相称的卡通抱枕。
这他妈是应仰住的地方?应仰的家不是冷冰冰高级黑的代名词吗?
井殷往后缩了缩身子收回了脚,讪讪问道:“我是不是得脱鞋?”
应仰看他一眼没搭理,自己转身就走。
井殷脱了鞋走进去,敲了敲应仰的卧室门,“客房借我睡一天。”
应仰坐在卧室沙发里看手机,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井殷进了客房,发现客房还是原来的样。他穿着袜子走在地板上,觉得他家的地板冷硬硌脚。果然,应仰不会让卫惟进客房,果然应仰只给卫惟活动的地方铺地毯。
真是累了,井殷沾到枕头睡到了昏天黑地,清醒点感觉手边手机在震,拿起来一看又是李郁。
一串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可真他妈执着。
井殷自己都笑了,他妈一年给他打的电话都没有李郁一天给他打的电话多。可惜,李郁没什么正经事。
那天送了郑沣走,他刚回去,李郁又来查岗,明里暗里问他怎么不带她去。时不时还说一句应仰对卫惟怎样怎样。一天天的和他计较这些,她自己心里没点数?总想着和别人比,也不想想自己够不够格。
应仰和卫惟。井殷躺着随意翻了翻手机,自嘲地笑了笑。有几个人是应仰?他可学不来应仰那痴情种的样。
电话挂了又进来一条短信:殷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井殷看了一眼没搭理。
李郁的一贯作风,先和他纠缠,达不到目的就取闹撒泼,他只要一转脸,李郁就接着示弱认错。
井殷是无感了,随她折腾,他等着她自己累,反正他不敢再和她闹腾,简直折寿。
——
天已经不早,井殷翻身起来走出去,看见应仰在吃饭。
他探过头去看了一眼,觉得情种这种东西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应仰在吃清汤挂面。
挂面就是超市里几块钱一大包的那种,白面白水,连根菜叶都没有。这种东西,在他们原来看来是难以下咽。
应仰自顾自吃饭,两个人默契地谁也没和谁说话,井殷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走到沙发坐下订了两个人吃的饭菜。
坏蛋富家子和情种穷光蛋,两个选择,他选坏蛋。宁可跪着快活,绝不站着饿死。严格遵守长辈要求,让他娶三个他绝对不娶俩。
应仰吃完饭又去厨房里洗碗,井殷走过去观摩应少爷的人间生活,随便拉开了他家冰箱。好家伙,冰箱里不只有挂面,还有冻馒头和咸菜。
男人的自尊心都强,井殷还没想好怎么不伤害地隐约问问接济他,应仰看他一眼又自己走了出去。
井殷又跟着他出去。
“你有事?”应仰穿外套要出门,回头问他,“睡醒了就走。”
“这个点,”井殷给他说,“你出去干什么?”
“卫惟病了,我去看看她。”
应仰的处境大家都心知肚明,卫惟不会让应仰挨饿,每次来都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她尽量和应仰一起吃饭,这样楼下的卫诚不会坐视不理。
应仰又总是把好的都留给她,自己也不想总被她接济,只随意填饱肚子。
但卫惟已经快半月没来找他,卫惟又病了。她的身体总是不太好,大病没有,小病却不断。
——
打完针的卫惟觉得头晕脑胀,胃里还有点犯恶心,她爸妈陪她打完针还有别的事,让司机送她回来。
车子快驶到家,卫惟靠着车窗看街景,在街角处看见熟悉的人。
“刘叔叔,不用送我到家了,送我到前面那家店,我想吃馄饨。”
司机在她说的店前停下车往里看了一眼,和她商量,“人太多,不如带回去吃?”
卫惟摇摇头,“堂食就行。刘叔叔吃饭了吗?”
司机给她开了车锁,“不用,我在车里等你。”
“没关系,”卫惟下车和他说,“您走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好说歹说才把人送走,卫惟站在店门口往回看,不太清晰的路灯下,冷风似刀的寒夜里,挺拔少年捂着口袋冲她走过来。
卫惟笑着迎上去,应仰先摸了摸她的额头,“好点了吗?脸怎么还是热。”
卫惟扒拉下他的手,她的手背上还带着医用胶带,“脸不热,就是看见你会脸红。”
拉着他往他们原来吃过馄饨的店里走,坐下后应仰把口袋里捂着的热牛奶给她,“我吃饭了。”
“可我还没吃饭,你得陪我吃。”
吃完饭卫惟借口走开去结账,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手里拎着一包刚包好的生馄饨。
卫惟不说什么只牵着他的手往外走,等到应仰把她送到家,卫惟把手里的生馄饨递给他,“你不要委屈自己,我们不要计较这些。”
应仰笑着摸摸她的头,“我没委屈自己。”
卫惟声音带着鼻音,“你都瘦了。”
“我减肥。”
“胡说八道。”
“真的,”应仰侧侧身子给她挡风,伸手把她揽向自己,“又不信我。”
卫惟的胳膊紧紧量住他的背,“真的瘦了,应仰,你别和自己过不去。”
风有些大了,应仰送她进楼门,“快回去,别吹风。”
卫惟拉着他不放手,应仰反握住她的手,“你好我才能好,把你自己照顾好,不用担心我。”
作者有话要说:一串红的花语是真的,寓意是我编的。
贫穷?美强惨?应仰已经上线,大家欢迎!
感谢阅读,祝大家心情愉快,还是求收藏和评论,谢谢啦!
第72章 打工
修理厂的大厅正对着庭院, 卷帘门全拉上去,里外没有遮挡,冷风呼呼刮着, 全灌进修车厅里。
厅中间架起几辆汽车,两侧是待修待改装的重机车。地上零零散散放着工具和零件,不少地方有一滩滩黑乎乎的油泥痕迹。
活很多, 这个天来上班的人却很少。全大厅里只有几个人, 一个裹得严实年龄大点不愿动弹的老油子,几个被压一头认命干活的年轻人,都为了方便干活穿的单薄, 有的身强体壮不畏寒,有的瘦弱被冻得直哆嗦。
环顾一周,整个修车厅里除了车和漏光透气的高窗,也没有什么让人休息的地方或者制暖设备。
环境简陋,卖力的地方。
最前面一辆车底下钻出来一个人,他穿单薄黑色上衣和黑裤, 袖子挽到手肘处, 不理会一旁扎堆偷空的人,也不说冷或是累,只探出身子把车底的工具拿出来, 又直接扛了个轮胎过来继续干活。
人的衣服和手上沾着灰土和油泥,侧脸上也沾了一点,显得有些落魄狼狈。蹲着干活的地方正对着风口,冷风把他的衣服吹得鼓包, 人却不曾瑟缩,仍是直直挺着背。
“小应,”那个年纪大的人招呼他,“过来看看这个摩托,”那人也不在意有没有人能听见,“他妈的,这么冷的天,手都给冻掉还他妈干活。”
应仰低头拿着工具拧完轮胎上最后一个螺丝,又使了使劲再拧结实点,也没应那人的声,只是站起来走了过去。
旁边几个人看他过来,主动给他腾了腾地方,又换了个地方接着说话,时不时看他几眼。
这是私人修理厂,不太正规但是活多钱多,按劳分配,多劳多得。
有个瘦子看了他一眼,满眼探究显而易见:这小子看着不像缺钱的样,没想到还真挺缺钱?!
旁边人拽了拽瘦子,意思是少管闲事。
修理厂的院里有狗吠声和急促刹车声,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喊骂,“他妈的来个人把这狗祖宗牵开。狗都学着碰瓷儿!”
外面的粗鲁笑骂声隐隐约约,里面的杂乱脏活接连不断。
应仰和这干活的地方格不相入。
院里有人牵了护院的狗离开,开车的人出去,后面的人又进来,这次这个素质挺高,安安稳稳停了车和老板说着话走进来,看了看里面的车和人。
外面的天地比里面暖和,赵禹裹好自己衣服,扫视一圈和人说,“你这地方流水的人,上次给我装车那个又不在。”
老板和他熟,“有点本事的都干不住。来了个新人,一小孩,打零工的,挺内行,让他给你修。”
“哪个?在吗?”赵禹问。
“那儿,”老板抬下巴指指,“穿黑的,长得最俊的那个。”
赵禹看过去以为自己眼晕了,眯了眯眼又仔细瞧瞧,发现自己没认错人。
“什么时候来的?叫什么?”
“啧,打零工的,”人看他一眼,“刚和你说了,一小孩,”他又想了想,“应什么,应仰?手艺不错,人挺拽,不太搭理人。”
赵禹又看了看。
可不,他心想,我家小姑奶奶的人,能随便搭理人。
不过.....
赵禹摸了摸下巴。
上回挨揍这回打工,这小子怎么越混越惨,失势又缺钱?
“就他了,”赵禹说,“让他修。修好了给人加钱。”
——
晚上十点下班,应仰的工资日结,另外几个人下了班吆喝着去喝点,有人客气叫他一起,应仰推了。蹲在院里水池旁洗了洗手,冰冷的水能把人的手冻僵,他随意搓了搓手上的黑油,穿上外套看着手机往外走。
卫惟在不同时间给他打了几个电话,电话前还有消息。那时候忙,应仰腾不出手来也没注意。
手指在手机上敲几下又删除,隔着冷冰冰屏幕打字听不见人的语调感情。应仰有点累,他想该给自己找药续续命。
这样想着,电话就拨出去。他能听她说一句话也行,哪怕她爸妈在一旁她会挂了电话。
电话通了,卫惟没挂电话,她嗓子还有点哑,隐约带着鼻音,迫切又克制问道:“你在干嘛,我找了你好久。”
应仰低笑心情愉快,“睡觉刚醒。”
“吃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学校门口那家水饺。”
卫惟捂着嘴控制不住地咳了几声,又问道:“真的假的?”
“真的。”
应仰顺路拐进一条小路,修理厂有点偏,这里人少路黑,却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有人在敲卫惟房间的门,“七小姐,药熬好了,吃了药再睡吧。”
卫惟拿开手机对门口应了一声,把手机拿回来,听见应仰严肃问她,“怎么还没吃药?”
“这就吃这就吃,”卫惟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自己披上件衣服还不忘了嘱咐他,“好好吃饭,后天回学校领成绩,你不能比卫诚瘦。”
应仰借着昏暗路灯看看前方,踩上有碎石垃圾不太干净的路,语气轻松不似表情严肃,“体测刚称的,我本来就比他瘦。”
“本来就差一两斤,就怕你越差越多。”卫惟自己嘀咕,又和他交代,“我这几天住我外公家,有点远,不能见你了,我们后天学校见吧。”
“好。”
两个人谁都不想挂电话,又说了一会儿话,来催卫惟吃药的人换成了个年轻男人,应仰站在路边笑着催她,“赶紧去吃药。”
挂了电话收好手机往前走,无人昏暗小巷,天寒地冻,应仰步子有些重。走到小巷中段,路灯暗了不只一点半点,地上影子纷多交错,应仰停住没再动。
本来就不宽的路被堵住了,两层三层插空站了一群人。手里都拿着家伙。
一对多,应仰手插在口袋里轻蔑地扫了一眼,“谁?”
“托应哥的福,医院的饭太淡吃得我火气大,”一个裹着黑夹克的社会青年站在最中间,脖子里的纹身在昏暗灯光下显得阴森森,“来讨个债降降火,应哥别嫌我来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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