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药郎说:“我这里有调养身体的药,如若不介意的话就请收下吧。”
老爷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让管家收下了卖药郎递过来的药。
他们后来或许还说了什么吧,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事情了。因为麻美小姐注意到了我过于疲惫的脸色,在得知我感冒后,她让我先回去休息。
谢过麻美小姐后,确实已经撑不住的我也没有过多推辞,走向我自己的房间去睡觉。
...
...
...
当我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雪依旧下得很大,夹杂着雪的狂风像是一头巨兽般愤怒地咆哮着,令人心生畏惧。我是被一阵尿意给弄醒的。此时已是半夜,半夜时分的外面冷得吓人,我缩在厚厚的被子里瑟瑟发抖地汲取着被子里的温暖,我有些不情愿出去,闭紧了眼想继续睡。
要是厕所是在房间里的那就好了,然而遗憾的是厕所不仅不在房间里,还离我有一段距离。在这种天气的半夜醒来的情景下,每一步对我来说都如同寒冰炼狱。
虽然内心百般挣扎着,但我最终还是抗拒不了自己的生理本能,只能打着冷颤,披上外衣后往外面走去。
解决完生理需求,我呼着气,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要快点回到温暖的被窝中。
一阵寒风猛地吹来,让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我抖得更厉害了,想着要赶紧回去才行。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不远处的走廊好像站着谁。
我疑惑地望了过去,正巧望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原来是卖药郎。
即使是深更半夜,这位卖药先生也穿着一身不常见的衣服,脸上化着奇怪又妖艳的妆。再加上他那异于常人的俊美容貌,在夜色的笼罩下更显得如同鬼魅。
我一时间不由得怀疑起其人类的身份,想起书上关于鬼怪装扮成人类,借着住宿的名头潜伏在主人家里作祟的故事。
冬日里的呼呼风声又吹了过来,我冷得一抖,因为心中的害怕而准备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结果卖药郎早就察觉到了我的存在,轻飘飘地往我这个方向瞄了一眼。
我一惊,被对方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给吓到,大脑空白之下直接出声喊道:“卖药郎先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天生声音就比较小,性格又比较胆怯,被吓到后的声音更是小得出奇。
当然,哪怕是这样细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之中也足以传达给卖药郎。
卖药郎将食指置于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见我乖乖地捂住嘴之后,卖药郎转回头去,保持刚刚那个姿势望着前方的方向。
我看不见他在望什么,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隐秘的好奇。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站在卖药郎的身后,悄悄地去望他在看什么。
然后我就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他穿着睡衣,赤脚踏在地板上,看得出是临时从房间里走出来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人的脖子竟然变得比长颈鹿的脖子还长!那脖子缓缓移动着,脖子上挂着一个头颅。
那头颅闭着眼,面带诡异的笑容,布满血管的脖颈犹如面筋般柔软又苍白,四处伸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那头颅的模样我也极为熟悉,不正是老爷吗?
但老爷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模样了,他此时的样子反而像是传说中的飞头蛮。
飞头蛮是传闻中的一种妖怪。传闻中这种妖怪在平时会像是人类一样过着正常的生活,但当夜晚来临,众人都陷入梦乡之中时,那个妖怪的脖子就会开始伸长。
难道说老爷是被飞头蛮附身了?还是说老爷本身就是妖怪?
我捂着嘴后退了半步,如坠冰窟般白了脸色。
这是梦吗?和昨日在医院里做的梦一样?可若是梦的话为什么会这般真实?
“看来这是飞头蛮。”身旁的卖药郎过于平静地说道。
他的这种冷静极为不正常,简直像是他一直在与这些事物打交道一样。这么一想,我看卖药郎的脸色不由得一变。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压低声音惊愕地说道。
卖药郎不慌不忙,只是继续用那句看似像敷衍又像是真实的话语回答:“我只是一介卖药的。”
哪个普通卖药的会在夜晚若无其事地盯着飞头蛮啊?!
我的心中忍不住开始猜想自己该不会真是那么倒霉,一个晚上就接连遇到两个伪装成人类的妖怪吧?
“咔嚓”一声,静静微笑的头颅突然看向了我和卖药郎这个方向。
我吓得直接发出了“哇哇”的声响,卖药郎更是直接转身就跑。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连忙跟上他的脚步一起跑。
为什么他会直接就跑啊?卖药郎刚刚不是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疑惑,卖药郎轻飘飘地说:“这种情况下我也无可奈何。想要斩杀物怪必须拔出退魔剑,而想要拔出退魔剑必须具备物怪的『形』、『真』、『理』。”
卖药郎往后看了一眼正狰狞着脸追赶我们的飞头蛮,说道:“但现在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没有到场呢。”
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就算一头雾水,我也不想一个人被丢在这里。就算心里觉得卖药郎不像常人,可他现在好歹还维持着人的模样,对我也没有敌意,总比后面的飞头蛮好多了。
幸好身后的飞头蛮是脖子连着身体的那一种而不是头与身体分开的类型。由于长长的脖子连着身体,飞头蛮的速度并不算特别快,我和卖药郎很快便甩开了它。
因为恐惧而爆发了一下,快速奔跑的我累得直喘气,差点没摔倒在地,幸好被卖药郎扶了一把。
看着和我不同,气息平稳、极为游刃的卖药郎,我心中对他的怀疑又加深了些许。但也因为他刚刚扶了我一把,所以我又觉得或许他也不是什么坏人。
当然,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毕竟我们并非一两个形容词能够概括的死物,而是活生生的、在这个世间挣扎着的人类。
倘若非黑即是白,世界也未免太单调了。
不过比起这些事情,我觉得现在更重要的是摸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问:“卖药郎先生,你知道刚刚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那是飞头蛮。”卖药郎平静地回答。
“这个一看就知道了吧。”我无奈地说:“你明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卖药郎轻笑了一声,问:“哎呀,你是想要问我津岛老爷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是。”我说。
“很遗憾。”卖药郎说:“具体的我也并不清楚。”
“那再问你一个问题。”我用认真的神情盯着他,问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卖药郎笑了,又像是没笑。他嘴唇上的唇彩实在充满了欺骗性,让人看不清他究竟是笑了还是没笑。
他说:“我是来斩杀物怪的。”
清冷的月光于夜空之上散落下来,将卖药郎那张化着奇怪又艳丽妆容的脸抹上一层诡异的冷光。他用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注视着我。
我为此感到了毛骨悚然。
为什么呢?因为我感受到了在他的眼里世间人类都是一样的。并非说卖药郎无情冷漠,而应该说他像是一个与人类完全不同的存在远远地观察注视着每一个人。
就如同传说中的神明那般,只是在静静地看着而已。
在他的眼里,我是空气,我是杂草,我是路边的小石。但我也是清水,我也是鲜花,我也是路边掉落的珍珠。
因为在他眼里大部分事物都如同空气那般...大概是这样吧。
我默默地望着卖药郎,心里如此想到。
毕竟我也并不了解他,到底只是见了两面的陌生男人罢了,只是他的眼神确实让我感到了一种可怕和亲怪的亲切感?
我想,那大约是和修治少爷有些相似的眼神吧。与世间格格不入的眼神。
只是除了初次见面时,我因为修治少爷奇异的笑和眼神而对他产生了些许抗拒之心之外,理性都通通被满腔的怜爱给吞噬掉了。
所以才说人类这种东西啊...
我叹了口气,问:“物怪指的是老爷么?”
真的没想到飞头蛮竟然附身到了老爷的身上,又或者说是老爷本身就是飞头蛮?这可真是件恐怖的事情,也不知道暗地里其实期待着父亲能够认可自己的修治少爷会不会感到难过?
“这个嘛...”卖药郎没看我,他望向了远处的另一个方向,飞头蛮因为没能追上我们就干脆放弃了追赶,继续在伸着脖子寻找着东西。
卖药郎说:“是也不是。只能说他是物怪的一环罢了,但这一次的『核心』还没来到这里。”
“『核心』?”我疑惑地出声。
卖药郎低声笑了几声,他微微眯着眼,像是我问了一个很好笑的问题一样,轻声地说道:“你觉得他在找什么呢?”
“目前不在这个地方但又对这里很重要的人。身上莫名其妙有很多伤,半夜总是没有睡的人。”
刹那间,我的脸色直接变为纸一般的惨白。因为在卖药郎说出这句话时,我的脑海间闪过了一幕幕画面,之前那些疑惑似乎都有了解答。
我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心里在不停地说着:“这怎么可能?这也太荒唐了!”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动弹着,发出了细小的、犹如幼崽遇到威胁时发出的声音。
“是修治少爷。”
“飞头蛮正在寻找的就是——”我听到了自己带着颤抖的、透露出了些许恐惧的声音。
“——修治少爷。”
卖药郎望着我,嘴角的唇彩使他像是在笑着那样,眼神却又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似怜悯又似冷漠那般叹息着,给我下达了最终的审判。
“回答正确。”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要没了,我流泪(x
↓↓↓
感谢时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萨拉萨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柔的南风树 10瓶;西瓜芒果、燕萝 1瓶;
非常感谢各位小天使们的支持(づ ̄ 3 ̄)づ
第14章
“是修治少爷。”我听到自己小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响彻。
几乎是在我说出这几个音节的瞬间,飞头蛮猛地向我望来。
他依旧闭着眼,带着诡异的笑容,张开嘴露出鲜血淋漓的舌头,用令人发颤的声音喊道:“那个在哪里?那个在哪里?那个在哪里?”
飞头蛮神经质地念着,猛地向我们冲过来!
我刚刚所想的因为脖子不便而跑得不快的结论被迅速推翻。因为飞头蛮干脆利落地与自己的身体分开,断裂出来的头颅发出尖锐的笑声冲来。
“快把那个孩子交出来!”
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熊心豹子胆,在得知飞头蛮所寻找的就是修治少爷后,竟握紧双拳吼道:“谁要给你啊!”
飞头蛮很明显暴怒了,我也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代价,我被一秒就飞了过来的飞头蛮给一口咬断了头颅与身体的连接处——如果我没被卖药郎拽进房间里的话。
在合上门的瞬间,一张张画着古怪图案的符纸飞向门扉,整整齐齐地将那扇看上去极为脆弱的门给封住了。
飞头蛮依旧在外面不停地撞击着门。望见门上那发黑的印子,差点为自己的冲动而付出代价的我流着冷汗,喘得停不下来。
卖药郎将自己背着的药箱放了下来,语气轻松地说:“只要一到天亮,飞头蛮便会回去。我们就在这里等到天亮吧。”
这...
就算是性命攸关的念头,我也不由得产生了些犹豫之情。若是可以我也不想这样,可现如今众人就是看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会说闲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好好地活着,过着不引人瞩目又舒适平常的生活。我可不想因为这种事而背负上什么奇怪的名声。严重点被一看就比较保守的管家和麻美小姐给以“不知羞耻”的名头给赶出津岛家,那我可真是十张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我看了一眼卖药郎,也不知道他在捣鼓什么东西,拿着一根杵在捣着药。也真佩服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他还能在这里捣药。
我神游了半会儿,咬了咬牙想最多等天一亮飞头蛮回去的时候就赶紧出去。晚死总好过早死,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
想清楚之后,我的目光不由得被角落里奇怪的、像是天秤一样的东西给吸引住了,那东西原本是往外面的飞头蛮倾斜着,可又不知为何在停顿了一下后突然像是坏掉了一样动来动去,摇摆不定。
卖药郎望着天秤,垂着眼说道:“果然如此吗。”
我茫然地盯着他,根本没办法理解他的话语。
不过比起现如今思考的这些琐碎的事情,我有一些更在意的事情想要问卖药郎,我问:“修治少爷为什么会是『核心』?”
卖药郎没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反问我说:“你想离开津岛家吗?”
我沉默了。
说实话,在发现家主竟然是飞头蛮的话,正常人应该选择立刻连夜逃跑吧。
但我做不到就这样直接离开津岛家。
除却一些比较复杂的问题,比如和修治少爷的奇怪关系之外,让我没办法就这样离开津岛家的答案非常简单。
现如今想要一个人活下去实在太难了。
在来到津岛家前一直在流浪的我非常清楚这一点,而我流浪的时间还不到半年。
此时战争刚结束不久,大部分人都非常贫苦,连原本高高在上的贵族们也多得是破产身亡的。现在又是冬天,路边冻死饿死的人可真是多得数不清。
流浪的这段时间我完全是靠着芽衣留下的些许钱财加上到处躲躲藏藏,食量又小的情况下才堪堪活下来的。
我不清楚自己离开津岛家之后能去哪里,现如今又有谁会肯收留我,让我去他们那里干活呢?至于陪酒女之类的工作我更是不可能会去做的。
仅仅只是流浪了一会儿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我无法想象继续流浪下去我会怎么样。再加上芽衣的这具身体虽然不像小百合那样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但也是一名『女性』。遇到不好事情的概率又是上升了一大半。
14/85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